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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若还在
刘晔最后果然听了刘菱歌的手绘了二十一张刘弗陵的画像,纪念亡父在世二十一年,可是刘晔对父亲的印象很淡很淡,淡到几乎是无,于是他就让常安给自己描述父亲的相貌。
常安跟刘晔说过,刘弗陵也是幼年继位,只是刘弗陵的哥哥姐姐都比他年长很多,而且都对他虎视眈眈,相比于刘晔刘弗陵的童年过得或许更加孤独隐忍,那一张与刘晔相似的脸上总是带着冷漠,一双好看的桃花眼里也像沉进了汪洋大海深不见底。
刘晔用常安的描述,再对比前人的画作,将刘弗陵画的也算惟妙惟肖,仿佛他还在世也是这个样子一样。刘晔的画技很好,笔墨挥洒间他不禁又想起在市集上偶遇的那名女子,她长得那样好看,画的也好看,只是不知她是谁家的姑娘……
而另一边长信殿内,意珠正伺候着云嫣更衣,自从刘弗陵死后云嫣就搬离了椒房殿改居长乐宫,她总说椒房殿里有她和刘弗陵的回忆,又痛苦又甜蜜,住在那里总是放不下,总是会不由自主地想起来,只是再没有人可以帮她遮风挡雨了,况且朝堂上人言逼仄,自己好不容易捡了条命可以陪着孩子长大,就在长乐宫里了此残生的好。
意珠总说她想的太多,年纪轻轻的好像把一辈子都过完了一样。
毕竟云嫣还不到三十岁,还有大把的时光可以挥霍。
心如死灰的结果就是自从生完刘泠瑟后云嫣的身子就像吹气球一样胖了起来,她本来胃口就很好,又鲜少动弹,彻底从圆润变成了圆滚滚,腰上的肉就算站着也有两层,意珠无奈地看着云嫣的衣服尺寸越来越大,索性这几年还算稳定没再胖很多。
云嫣的头发很黑很长,意珠尽量将发髻梳高些显得云嫣还修长点,镜中的妇人已经褪去了当年的青涩稳重端庄。
“听说晔儿这几日总缠着你问关于陵哥哥的事?”
意珠将一支云凤金纹簪插进云嫣发里这才应了声诺,其实到最后意珠也不清楚云嫣和刘弗陵之间的感情到底是亲情多一点还是爱情多一点,当年若没有绿荷的催情香他们两个是不是会一直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刘弗陵死后云嫣将自己活成了他的模样,话越来越少,目光却越来越凛冽,虽然退居后宫却一直暗暗留心着朝堂上和汉宫里的一切。
意珠稍沉思了一会儿才问她:“娘娘是思念先帝了吗?”
云嫣轻声笑了,那笑带着点自嘲的意味:“太过用力某件事往往会无疾而终,想与不想他都不会活过来了。”
意珠听她这么说不禁反驳道:“可是娘娘听说陛下在画先帝的画像还是很高兴的,在娘娘心里始终都是有先帝的。”
云嫣的手习惯性地扣着桌案笑道:“你今年也有三十五了,本宫是不是该放你出宫了。”
宫女二十五岁后可以出宫与家人团聚,只是意珠本是罪臣之后,是要在掖庭服役一生的,当年刘弗陵开恩让她到云嫣身边,既是服侍也是监视,只是经历了这么多意珠与云嫣之间已经有了一种别人无法分开的默契,知道云嫣是在打趣自己,意珠也笑道:“娘娘是嫌奴婢烦了吗,还是觉得奴婢说中了娘娘的心事?”意珠转到云嫣身后跪下,慢慢给云嫣捏着肩,“娘娘这么些年您受苦了,陛下也已渐渐长大,您该好好歇歇了。”
云嫣闭上眼在意珠的按摩下逐渐舒缓神经:“为人父母者必为之计深远,他已经不在了,我不能由着别人再欺负我们的孩子。”
意珠微微笑了,道:“娘娘是有福气的,看几位小殿下都很是懂事孝顺的。”
提起那几个孩子云嫣也会心一笑,是啊,若没有他们,这些年自己活着都没有什么盼头。
云嫣年纪不大但贵为太后寿宴准备的还是极尽奢华,因为云嫣母家上官氏已被灭门,所以坐在上首是云嫣的外祖,也是朝中势利最大的霍家,因是做寿,云嫣坐在正上方,连刘晔也只能坐在一侧,云嫣的另一边是平都公主刘泠瑟,而刘心怜和刘进他们只坐在刘泠瑟下首,因为一张坐席里是两个人,反倒把刘菱歌单出来的,不过向来刘晔最喜欢这个妹妹,就招呼菱歌坐到他旁边来。
待一众大臣入席后,云嫣宣布宴会开始,丝竹声乐起,十几名舞姬鱼贯而入,翩然起舞。
一舞终了,刘泠瑟先在舞姬的簇拥下缓缓露面,旁人都没有看到这位平都公主是什么时候离席的,又是什么时候换的舞衣。刘泠瑟年纪虽然在一众姐妹里最小但一点都不怯懦,对着云嫣福了一礼朗声道:“女儿粗苯不会其他,只好献舞一曲给母后祝寿。”
云嫣微笑着对她点点头,然后鼓乐声起,刘泠瑟摆动腰肢随着乐音翩然儿舞,她着一身绯色撒花舞衣,旋转起来如一只花蝴蝶一样美丽,看得众人如痴如醉。
刘泠瑟舞罢,微微喘着气笑道:“女儿恭祝母后长乐未央!”
云嫣心下欢喜,忙叫意珠拿了一串珊瑚珠子送与女儿,刘泠瑟开心地跑到云嫣身边去讨赏,接着刘心怜也站了起来,双手击掌,几个侍卫抬着一架木笼子上来,笼中赫然关着两只仙鹤,刘心怜也施了一礼道:“母后也知小女不善歌舞,这是心怜月前在云梦山中捕获的两只仙鹤,祝母后松鹤延年。”
刘进身子本来就不好,一直斜斜地靠在凭几上,这时也从腰间取下一支玉箫站起来,恭敬道:“儿臣不及小妹聪慧,只好请这仙鹤起舞搏母后一笑了。”
这边话刚说完,侍卫已经将木笼打开,一只仙鹤率先跳到笼子顶上,展开翅膀呼唤着笼内的另一只仙鹤。
刘进的箫声一起,笼内的仙鹤也蹦了出来,与笼顶的仙鹤交颈而起,在大殿中飞舞,众人也是第一次见仙鹤起舞,纷纷拍手称赞,云嫣也十分欢喜,叫意珠取了一双玲珑玉璧赏给刘心怜和刘进。
刘菱歌看仙鹤看的都忘了手里还拿着酒杯,刘晔轻轻推了下她,杯中的葡萄酒洒出来大半,还好刘菱歌反应快急忙闪开身子,才免了衣服遭罪,刘晔偷笑道:“怎么办,看这架势你的兔子恐怕要贻笑大方了。”
刘菱歌本来有些生气,听他这么一说也有些苦恼了。
正好刘进的箫声戛然而止,两只仙鹤翩翩落在云嫣身侧,刘进收了玉箫坐下,还不忘冲刘菱歌眨眨眼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刘菱歌只好硬着头皮起身撒娇一样说道:“母后,早知道他们寿礼都这么出众,菱歌就抢在他们前头了,现在这样倒显得菱歌不如弟妹用心了。”
云嫣今天开心,只是笑道:“无妨,都是你们几个孩子的心意,不拘是什么。”
得了云嫣这句话,刘菱歌蹦蹦跳跳地跑到云嫣身边,从袖中取出一个描金圆钵,然后恭敬地跪下将圆钵举至眉前道:“母后容貌绝美,这是菱歌查阅古籍配制的玉容驻颜膏,希望母后美貌常驻!”
云嫣接过圆钵打开,果然一股异香扑鼻而来,云嫣用指甲轻轻挑了一点抹在手背上,触手微凉,抹开后果然红润了不少,云嫣合上圆钵笑道:“你这丫头,这种好东西留给自己就行,给我这老太婆做什么。”
刘菱歌听她这么讲立刻变了脸色不胜惶恐地扑倒云嫣怀里:“母后说什么呢,母后还这么年轻,有菱歌在母后会一直这么年轻貌美。”
云嫣笑着戳了戳菱歌的额头,伸手搂住这个撒娇的女儿。
刘晔看母亲高兴,也趁热打铁,命人将自己手绘的二十一张画卷搬了上来。
早听说刘晔在画刘弗陵的画像,只是一个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人,只凭着别人三言两语的描述能画的好到哪里去,所以云嫣一开始只是感念儿子的孝心并没有多么在意,而当侍卫抬着画架进来时,所有人都屏息凝神了——
画中的少年从十二岁到二十一岁,动作神态皆与刘弗陵如初一辙,仿佛透过画纸又看到了多年前那个年轻有为的帝王,云嫣定定地盯着画,思绪又回到了十多年前,那少年从袖中取出一块糖糕哄着她问“你叫什么名字”,如此一眨眼已经天人永隔。
刘晔跪在地上行大礼道:“儿臣知道母后思念父皇,虽然儿臣不能让父皇起死回生,只能做此画卷以表哀思,但儿臣一定秉承父皇遗愿,像父皇那样做一个仁爱之君,让大汉更加兴旺繁盛。”
看到刘晔都跪倒在地,众人也都起身行礼,山呼万岁。
云嫣缓缓站起身来,最中间对着自己的那副画中,刘弗陵一袭月白衣袍站在上林苑百花丛中,正冲着云嫣微笑,她捂着嘴,眼泪在眼眶里翻滚却没有落下,她不知道自己究竟是该哭还是该笑——
陵哥哥你看到了吗,你的孩子们,他们都很是懂事孝顺,如果你还在,那该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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