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无荒

　　乐矜皇得到母亲的承诺后，心中浊气消了大半。孟无受他连累，成了众矢之的，惹来张家的报复，连连受伤如今又身怀六甲；军饷一事在张家这里彻底断了线索；三哥落发修行三年，母亲对自己的不满和对孟无的厌恶，近两个月来他没有一天是放松的。好在求得圣上一道圣旨，加之祖父出山相助，否则不知道母亲还要做出何种过格的事来。
　　“少爷，有您的密信。”乐一拿着涂有火漆的信件走进了书房。
　　“可是边关有异动？”
　　“并非。”
　　“那是从我私库填补的军饷没运到边疆？”
　　“也不是。将军亲阅吧。”
　　乐矜皇拆开信封，一目十行，前面的内容无非是报告最近的军情，可最后一段——将军大婚，普天同庆，众将士戍守边关，无法悉数班师回京同贺。无奈众将士群情激奋，声称如若不能亲临将军婚礼，实乃终身憾事。于是乎特选出三千军士，近日归京，代全军为将军献礼，望知悉。
　　“我看是想凑热闹为多罢。”
　　“属下觉得，众将士是为了瞻仰少夫人风姿而来。”
　　“此话怎讲？”
　　“少爷八岁入军营，在边境一待十二年。边境女子多开放欢脱，可十二年间，少爷没有和任何女子有过瓜葛，如今回京不足两个月就要大婚，众将士想必早就对少夫人好奇不已了。”
　　“既然如此，就让他们瞧瞧。”孟无嘛，性格冷了点，可若论起样貌，乐矜皇没见过比她还好看的。也许有，但是没入得了他的眼，也就不值一提了。
　　三天后，大婚前夕。
　　“少爷，三千将士已到京城。”
　　“都排练好了吗？不会有谬误吧！”
　　“少爷只管放心，绝不会发生谬误。”
　　乐矜皇收到边疆传来的信件后，心中萌生一个想法。他想给孟无一个永生难忘的婚礼，最好她能高兴笑一笑最好，他对孟无也没有太高的要求了。
　　期间，乐矜皇抽空拜访了一趟孟府，见了孟无的生母董凝霜。
　　“将军不必多说，我自己什么身份我是清楚的。小无高嫁贵府，您肯为她和孩子负责，接纳她，就是小无三生修来的福缘了。至于我，我本就是小无的拖累。自她出生后，没尽到几天娘亲的责任。小的时候跟着我吃不饱穿不暖，受过孟府上上下下数不清的欺负。我贸然离开后，留她一人在孟府孤零零地维生。我没想到她这八年来是住着狗窝，与黑狗为伴而活。就在不久前，黑狗也离开她了。之后大夫人还以我的命要挟孟无嫁入张家，嫁给一个痨病且嗜赌的少爷。我这一生亏欠她太多，不配做她的娘。如今她有了归宿，我断不会再为她添一丝的麻烦的。我发誓，今后寸步不离孟府，不会出现在小无的婚礼，更不会踏足乐府半步!只求将军能善待小无!”董凝霜双膝跪地，在乐矜皇面前磕了一记重重的头。
　　“夫人，快快请起!”乐矜皇立马上前搀起董凝霜。
　　“夫人放心，孟无既然嫁给了我，我绝不会让任何人欺负她。至于我的母亲，一时半刻是改变不了她的想法，但如果她执迷不悟刁难孟无的话，我会带孟无搬出乐府，另立门户。到时候您何时想来看孟无和孩子，大门随时为您敞开。您是孟无的母亲，以后就是我的岳母，名正言顺，光明正大。世人的评论，我乐矜皇从来不会放在眼里，您尽管放心!”
　　董凝霜没想到乐矜皇能说出这番话，传闻中乐将军在京城飞扬跋扈，任性妄为，不可一世，如今看来传言非真，大错特错。眼前的这个年纪轻轻，盛名之下的男子，是值得女儿托付终身的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小无能够嫁给他，她别无所求了。
　　“好好好！小无没摊上个好母亲，可她遇到了个好夫君。”
　　“冒昧问一句，夫人当年为何留下孟无，只身离开孟府？”
　　“孟老爷离世后，孟家大夫人不容我。只要我肯离开，她答应把小无养在她名下，当做嫡女对待。而我有一故人，许我一个承诺，却不知所踪。我心有不甘，想寻上一寻。可天不遂人愿，后来被人陷害，身陷囹圄，更无颜向小无求助，自生自灭也罢。可未曾想到，大夫人她一直掌握我的动向，以此要挟小无嫁入张家。”
　　“夫人要找的人如今可有消息？”
　　“二十多年了，物是人非，寻不得了。”董凝霜黯然神伤，她如今的凋落模样，若与故人重逢，怕是都不敢相认了。
　　“我有位义兄，很是神通广大，尤其是消息极为灵通，夫人心中若还有遗憾，我或许能帮上一二。”
　　“我，我不求重逢，只想知他如今是否安好？是否已经忘了当年之约？”
　　“夫人可否将此人姓甚名谁相告？”
　　“二十一年前的中秋佳节，百花琼楼之上，皓月当空，君子白衣，他只说他姓孟。”
　　“相貌可有何特征？”
　　董凝霜摇摇头。
　　“那日楼顶只有月光，我又饮了不少酒，并未看清相貌。”
　　“二十一年前，出现在百花楼顶，姓孟的白衣公子。我知晓了，一旦有消息，第一时间传信夫人。”
　　“小无如今有了归宿，如若再了此心愿，我此生也算无憾了。”
　　于是乎，董凝霜书信一封，托乐矜皇带给孟无，称病无法出席婚礼，交待孟无万事谨慎，珍惜当下云云。孟无收到信后，即刻体察母亲苦心，不发一言。她理解母亲，设想明日大婚母亲前来，也无人会给母亲好脸色看，更免不了一番背后非议，她受不了母亲在她的眼皮底下被旁人指指点点，而自己却无能为力的感觉。目前这样，也是无可厚非。
　　而乐矜皇此时心中只觉艳羡和动容。他羡慕孟无有这样为她着想的母亲，动容母女二人为彼此舍身付出的亲情。他在心里发誓，今生绝不负孟无，护她一世安稳。
　　只是，若世间事都如人所想，人就不会感叹世事无常了。有些人，本性难移；有些事，无法预料；有些话，注定付诸东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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