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气四溢

　　连着几日，祁砚都没有踏出过小宅院一步。

　　祁孟提着一篮子的芦笋将要出门，看了看屋里认真捣着药材的祁砚。

　　“砚儿，我出门去了！”

　　“爷爷，你去哪儿？”他放下捣棒迅速跑了过来。

　　“昨儿别人送了咱们好多芦笋，吃不完了可惜，我去送点给老舒家。你要不要跟去啦？”

　　一听到老舒家，祁砚不迭地摇头。

　　待祁孟走后，独自在家捣着药材的祁砚忽然十分想念舒家的桃花糕。

　　日子过得很是飞快，无锡城来了信，说是要接他回去了。

　　一想到又要回到那个仿佛不属于自己的家，祁砚别扭的心情愈发地强烈，终于在临行的前一天爆发了。自到了爷爷家，他就没有向爷爷诉说过自己的遭遇。祁孟心里清楚，也不追问，只希望孙儿能在无甚纷扰的小蜒村开开心心地度过一些时日。

　　然而孩子终究是孩子，情绪，总是藏不住的。

　　“我不想离开爷爷，我不想回去。”他抽泣着说道。

　　“砚儿，你总不能在爷爷这儿躲一辈子的，爷爷知道你爹待你不好，可你还是要回去的。男孩子要坚强一些，你要让你爹看得起你，不要让你的哥哥妹妹都瞧不起你。”祁孟语重心长地拍着他的肩膀说道。

　　无论有多不愿意，他还是被带回了无锡城。

　　只是一进家门，在客厅等待着他的却不是他的父亲，而是只有几面之缘的外祖父苏青。

　　不管怎么说，苏家总归是祁家的亲家。当年苏青的长女苏秀婚后出逃，闹得两家尽失颜面。但，血脉亲情断不了，苏青失了长女，便始终惦念着自个儿的外孙，此番前来提出了要把祁砚接到苏府的要求。祁旻向来不待见这个孩子，即使心里觉得不妥，也还是应允了。

　　被人当作玩物一般推来推去，这是祁砚八岁那年最深刻的感受。

　　在苏府，外祖父对他要求很严格，诗书礼义通通都要精修。他像其他出身名门的公子们一样，接受着优秀的教育，在袅袅书香的浸润中成长。

　　苏青这辈子只有两个女儿，一个是长女苏秀，一个是次女苏钰。

　　苏钰较之苏秀，才华更甚，名声更响。她对祁砚的关怀几近弥补了母爱的空缺，使祁砚的性格中多了几分柔软，少了几分疏离。

　　苏钰在祁砚十岁那年嫁给了穷秀才任天皓。

　　在他们的女儿任菁菁诞下不久后，任天皓赴金陵赶考，一举中了状元。

　　苏家上下皆庆幸二小姐嫁了个如意郎君。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时钰姨抱着菁菁的神情。

　　那是幸福得将要满溢的笑容。

　　金陵离无锡城有一段距离，任天皓不能时常回来看望妻女。

　　可以说，表妹任菁菁就是祁砚从小看着长大的。

　　从十岁到十五岁，祁砚回去过小蜒村几次。

　　十一岁那年，他再次见到了八岁的舒筱。

　　她长高了，还是喜欢穿着鹅黄色的衣裙。

　　她站在小板凳上踮起脚，有模有样地拿起缩小版的铲子在做菜。

　　他坐在小院里等候着瑶姨。

　　没有向她问好，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她是这样的专心，以至于根本没有发现坐在院子里的他。

　　十三岁那年，他又去了舒家，只见到了依然温婉可亲的瑶姨，而她恰好不在。

　　“筱筱最近一直在学艺呢。”瑶姨说。

　　十五岁，他终于再次见到她。

　　时隔四年，她已经又长高了许多。十二岁的舒筱，穿着少见的水蓝色衫子，露出一截光洁的手臂。少了几分孩童的稚气，多了几分青涩的少女气息。

　　这一次，他站在门外，看见屋里的她，欣喜从容地拿着正常大小的锅铲。

　　她还是没有看见他，她沉浸在烹煮佳肴的乐趣中，似乎从来就没有发现过他。

　　隔门远望，年少的悸动只属于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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