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空

　　思冬在林映的客卧住下，为着思冬的声名本来林映是极力的反对，但拗她不过只好由她去了，一方面自己是心有余力不足，一方面这实在是他心里欢喜的事情，此刻他不再想做舍己为人的圣人。

　　思冬全力以赴的打理起林映的起居生活，辅助她的还有一位五十岁上下的护工。自从失明后，除了定期到医院进行检查，林映几乎没有再出过房门，大部分时间他都是静静的呆着，以前读过的书，经历过的种种就像打乱了的拼图，无序的画面不经意的就复现，让他感慨万千，虽然他从来不害怕和厌恶孤独，但这种与世隔绝的沉寂毕竟又有几人能够承受。身心健全的人尚且都难熬至极，何况是对于一个眼睛看不到的人，孤立感、被遗弃感，以及人类与生俱来的对于空间变幻时光流逝的悲观态度更加让人寸断肝肠。

　　现在房子里多了一个精灵，有柔软的倾诉声，有欢悦的嬉笑声，有杯盏碰撞，来回走动的尘世声音，林映的心里觉得安慰很多。

　　林映每天仍然坚持听最新的流行歌曲，一副身在曹营心在汉的样子。以前眼睛好的时候都是在电脑上在线收听电台，现在他靠一只小小的半导体，每天固定时间扭开，了解乐坛的新作品和新走向。

　　“自从你不写歌，这歌就不值得听了，不听也罢。”

　　思冬右手一旋将收音机关掉。

　　“怎会就不值得听了？”

　　“一味追逐流行，流传价值全无，肤浅流俗。”

　　“桐音也真是，你大半生都在为它卖命，现在是你最需要有事做的时候竟停了你的歌词创作，你就是不用双眼也能写出比那些人好十倍的词。”

　　“人家也是为了能让我好好修养，不过能得你这一句话我的歌词创作生涯已没什么遗憾，哪一个时代，哪一行，哪一个人都非不可或缺，永远有人等不及你离开就已经跃跃欲试。”

　　“就算是有人和你能力相当，词风相仿，底蕴相类，也无法取代你，那气息太过独特，没有人可以掩盖。”说完这些话思冬自己都觉得惊异，原来她对于林映早已超越了她爱她的原因，在这段非男女关系中，因她的全身心投入已经收获了别样的果实。

　　“梦魇被你养的很好，似找到了终生家园，不似在我那里萎靡。”思冬看着鱼缸里的两对神仙鱼由衷赞叹。

　　“它们像你一样，适应能力强，自你离开后只要我每天看一看它们心情就会振作很多，后来眼睛看不见了，我就只能用手来衡量食量来喂它们，不知道现在它们又有没有变化。”

　　“它们都好得很，和梦幻相处的很好。”其实梦与梦是可以相接的，说不定思冬的梦会绝处逢生。思冬走到林映身边，将双手顽皮的搭在林映肩上，林映的笑容浮现在脸上，凭谁都能感觉的到，那笑容发自内心。

　　“我来为你读报吧”。思冬搬了把椅子和林映并排坐着。

　　“求之不得。”

　　“啊，竟然有一条品富集团的新闻。”

　　“快说给我听听。”

　　“品富集团正式任命方达浪为执行董事，还给他准备了一整版的溢美之词，什么行业领军少帅，什么睿智果敢的少东家，也难怪他会让人觉得不可一世，被捧上天的人难得还有清醒的头脑。”

　　“那你呢，头顶乐坛词圣的光环十余载，可有些头晕呢。”思冬将她的手搭在林映肩上，俏皮的问。

　　“嗯，头两年是有些晕，再后来就是疼，不堪重负，现在嘛已觉云淡风轻，有与无都无甚大关系。”

　　“可我还晕的很哪，因为可以在你眼前晃来晃去。”

　　“咦，那犯晕的人岂不该是我。”稳重成熟的林映竟也会发出少年般的语调，可爱至极。

　　“是啊，所以你得多谢眼睛看不到，否则必让你头晕目眩，不能自已。”思冬像在故意将一种磨难比拟成幸事，这种解劝最容易奏效，起码会让听的人感受到对方对于自己的难舍之情，从而增添信心。

　　“一会定要给方达浪发信息，恭喜他高升。”

　　“你有无想要说的话，我可以帮你转达。”思冬语调拖拉，似有深意。

　　“他和你一样，是个聪明又倔强的人，所以我无需再说什么。”

　　“这样的人最难搞了吧，你一下子就遇到两个，唉，可怜的人哦。”思冬顽皮的拍拍林映的肩膀。

　　林映脸上再次浮现笑意，“自我检讨，真是难得。”

　　思冬蓦地想起方达浪曾经说过，她所追求的是完美的爱情，而非完整的爱情，没错她所追求的是精神相交的爱情，虽然她与林映无爱之名，但思冬此刻享受的却是亲密如夫妻都难以领略的幸福妙义，她就这样守着他，彷佛已经看牢了抓稳了自己的梦想，当初那镌刻在掌心的问题又何必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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