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家保姆

　　27.总有人还记得
　　程宝枝醒过来的时候模模糊糊看到一个长发的人影，她以为是程莲仪，就问：“什么时候了？”

　　“早课时间都过了。”

　　程宝枝眨眨眼，似乎觉得哪里不对，程宝枝的声音什么时候变得像个男人了？早课是什么？学生时代的早读课么？脑袋上传来的细微疼痛把她神游的心思拉了回来，她眯起眼睛看到先前那个模糊的长发人影似乎从自己头上取下了一根细长的银针。

　　哇哇哇，这根针刚才一直插在自己脑袋上么？！

　　“别乱动，还没取完。”

　　程宝枝紧张起来，也彻底清醒了过来。

　　眼前这个男人她从未见过，一身浅色的长衣外披了一件墨色的外袍，布料看不出是什么料子，没有细碎的暗纹却给人一种淡雅的精致。一头像丝绸一样顺滑的黑发只用一根雪色的发带松散地系在身后。他朝程宝枝微微俯下身，一只手挡着宽大的袖子，伸出另一只朝着程宝枝的头顶而去。

　　程宝枝看得微微失了神，她从没见过一个男人有一双那么好看的手。

　　他的手白净修长指如葱根，没有一点伤疤一丝瑕疵，宛如是上天巧夺天工的完美作品。并非是女子的手那般的柔弱无骨，他的手骨节分明力道拿捏得恰到好处，他取下了程宝枝头上的银针，眼神淡淡一瞥，程宝枝仍痴痴地盯着他的手看。

　　“把你色眯眯的眼神收起来。”

　　程宝枝一愣，她的眼神真的有那么露骨么？

　　“你是谁？”程宝枝咳嗽一声掩饰自己的尴尬，她撑着手臂从床上坐了起来。

　　那人的嗓音慵懒独特，像是初春山间刚化开的雪水。五官清俊，有一双微微上挑的眼，眼睛更像是一汪清澈见底的泉水，不同于江七夕傻白甜的清澈，这是一种无论是谁只要被这一双眼睛看过，所有秘密都无所遁形的清澈。

　　那人又瞥了她一眼，程宝枝被他这一眼瞥得没有来的紧张起来，他朱唇微启，道：“徐妄，大夫。”说完，他那双好看的手没有停下，将银针细细擦过之后收了起来。

　　程宝枝又是愣了愣，脱口道：“先前的朱大夫呢？”

　　这一回他没有再看她，低着头仔细整理着东西，回答说：“朱大夫临时有事来不了。”

　　“哦。”程宝枝点点头，自己似乎有点间歇性失忆，不太记得自己睡醒前发生的事了，“呃……我怎么了么？为什么要扎针？”

　　“你发烧了，还说梦话。”

　　程宝枝又紧张起来，生怕自己说了什么丢脸的话，“我说了什么？”

　　看到她紧张尴尬的模样，他的嘴角忍不住扬起一抹淡淡的微笑，很淡很淡，一闪即逝，“忘了。”

　　程宝枝不知道到底是他在戏弄自己还是真忘了，总之，她松了一口气。

　　不过，她老觉得这个大夫怪怪的，大概是因为和先前的朱大夫画风不大一样她还有些不习惯。

　　徐妄收拾完，背起药箱，推开房门走了出去。

　　程莲仪早就在门外候着了，见大夫出来了便连忙向大夫道谢后匆匆进去了。

　　“你吓死我了。”

　　“发烧而已啦，你别太紧张了。”

　　程莲仪瞪她一眼，“你这哪里只是发烧，出了一身冷汗还不停说胡话。他们又不在，真把我吓得差点不知道该怎么办。”

　　江明桓和傅云褚一大早就先后出了门，两人神神秘秘的什么也没说。江明桓留下了丰涸保护她们，眼下丰涸正在江七夕的房里照顾他。早上程莲仪去给程宝枝送药的时候发现了她的异常，连忙喊来了丰涸，丰涸到底是经验丰富，十分冷静地叫来了竹聿去医馆喊大夫，程宝枝这才没事了。

　　程宝枝很疑惑，为什么自己一点印象都没有，连做梦都没，只是觉得自己睡了好长的一觉，醒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大夫在往自己脑袋上取针。她从小就怕打针，更别说针灸了，还好是在她睡着的时候扎的针，要不然她宁可不治了也不想自己的脑袋被针扎。

　　“让你担心了。”她看到程莲仪红着脸嘴里嘟囔着谁担心了，她真诚地一笑，心中充满感激。

　　“不过还真别说，徐大夫不仅长得好看，医术又好，不知道有没有娶妻呢？”

　　程宝枝戳她，“你害不害臊，见到一个男的就问对方有没有家室。”

　　程莲仪大大咧咧毫不在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我这属于正常反应，不像你，跟脱离了世俗一样，见到好看的男人什么反应也没有。” 温婉、含蓄这些词与程莲仪就像是南极和北极，永远碰不着边。

　　程宝枝心虚地笑了笑，那是因为程莲仪没见过她花痴的模样。

　　“七夕呢，他怎么样了？”

　　“徐大夫去给他换药了。”程莲仪说，“我没让丰涸告诉他你发烧的事情，省的你病和伤还没好，他又加重了伤情。”

　　“我没事了。你帮我把那边的衣服拿一下，我想出去走走。”

　　程莲仪想阻止她，“你病还没好不能吹风。”

　　“不远，就去院子里走走。”

　　程莲仪拿她没办法，只能陪着她去了院子里散步。

　　自从那天程宝枝告诉了程莲仪她想离开的事情后，程莲仪就再也没有提过这件事。程宝枝不太懂她到底在想什么，也不懂她那天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程宝枝只知道她不会把自己的事情告诉江明桓或者傅云褚，所以她一点也不担心。

　　两人刚走到院子就看到江明桓和傅云褚回来了，身边还跟着一个姑娘。她低着头垂头丧气，几人走近之后，程宝枝才发现，那个跟着他们回来的小姑娘竟然是红莲轩的杜娘。

　　“这几天你就住在这里，你婆婆那里我会派人暗中保护。”江明桓对杜娘说道。

　　杜娘犹犹豫豫，似乎还是不放心。

　　程宝枝和程莲仪走了过来，程宝枝惊讶地问：“发生什么事了？”

　　“你们认识？”傅云褚问她。

　　程宝枝点头，“她在妙瓷的店里工作。”

　　“那正好，把你们几个聚在一起更方便保护了。”江明桓笑道，“这丫头刚才受了点惊吓，你们姑娘家相互好说话，我们还有点事要谈，就不打扰你们了。”把杜娘推给了程宝枝，江明桓转身与傅云褚去了另一处方向。

　　“那两人到底在搞什么鬼？”程莲仪觉得莫名其妙，这两人一定有事瞒着自己。

　　程莲仪拉过杜娘的手，见她衣裙上许多地方沾上了灰土，配合刚才江明桓说的话她思前想后，大概是明白了发生了什么。

　　“有受伤么？大夫正好在这里，让大夫给你看看吧。”

　　杜娘抿着嘴只是摇头，模样与气焰和程宝枝第一次见到的简直判若两人，程宝枝不免有些担心。

　　程宝枝又问：“那妙瓷呢，她怎么样了？”

　　杜娘还是摇头，不过总算肯说话了：“她没事。对了，我还没向妙姐请假，我得去一趟。”杜娘神色慌张地想要往大门方向走去，手却被程宝枝拉住了。

　　“回头我让人去告诉她。你先冷静下来。”程宝枝捏了捏她的手，以示安慰。

　　这时候徐妄已经给江七夕换完了药，背着药箱出来了，风度翩翩，一表人才。程宝枝一见到他，赶紧把杜娘拉到他面前，仰着头拜托他：“徐大夫，能不能再耽误你一点时间，替我这个朋友看看？”

　　杜娘微红着脸被程宝枝拉到了徐妄面前。

　　“好。”

　　慵懒清冽的声音在头顶响起，杜娘的脸变得愈发绯红起来。

　　徐妄没有在她绯红的脸上多停留一点时间，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就转向程宝枝，“病还没好，不许出来吹风。”毋庸置疑的口吻让程宝枝愣了一愣，心底突然有种奇怪又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程莲仪心眼大，没有听出来这句话的口吻的诡异之处，只顾着帮腔道：“我早不让你出来了，我的话你不听，大夫的话总要听吧？”

　　程宝枝受不了两人的一唱一和地逼迫，连连点头赔不是，“是是是，我错了。不如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来，让徐大夫替杜娘看看。”

　　另一边，江明桓和傅云褚一道进了书房，江明桓关上房门，转过身挑了挑眉，看向傅云褚：“你是怎么查到她的？”

　　傅云褚说：“还记得关那些女孩的那座宅子么？我查过，那座宅子的主人是十年前因通敌卖国而被抄了家的宋温。”

　　“前兵部尚书宋温？这件案子我好像听说过，当时闹得挺大的。”江明桓问，“你在重查这件案子？”

　　傅云褚点头，“我看了当时的案卷，觉得有几个疑点。另外，宋家被抄家之前，宋温的小儿子宋元成一直在他师父那里，直到宋家的事情发生前几日传来消息，宋元成骑的马发了疯，连着人一起跌下了山崖，尸骨无存。”

　　“跌下山崖，基本没有生还的可能了。”江明桓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觉得，宋温故意布置了宋元成的诈死？”

　　“唯有这个办法才能保住宋家的最后一点血脉。我小时候听我爹说过，宋温这个人其实很能干，唯一的缺点就是太正直，眼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傅云褚回想起来，那时候他还小，对宋温只有一些模糊的影子，以及宋元成，只依稀记得是个待他极好的大哥哥。

　　十年的时间一晃而过，有些人只能从记忆中去寻找蛛丝马迹。

　　江明桓无奈地摇头，“当年这件案子可是你爹负责的，你当真要查下去？就算你查到了什么，这可是赌上性命的事啊。你是你们傅家的独苗，你爹真的肯让你查？”

　　傅云褚淡淡一笑，“我爹对当年那件事有颇多无奈，既然他肯放我来江都就代表他也想细查那件案子，他不能做、做不到的，何不如就让我来做？”

　　江明桓算是服了他们父子俩，一个老奸巨猾，一个城府颇深，一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他从前听那些老将提起过，傅老爹年轻的时候也是个血气方刚、为人耿直不懂变通的年轻人，因此他的官途并不怎么顺利，跌了很多跟头，也吃了许多苦。傅云褚有些方面其实和傅老爹很像，江明桓心想，会不会等过了十年二十年，傅云褚就成了另一个傅老爹？

　　他脑补了一下傅云褚变成傅老爹那只老狐狸的模样，忍不住打了个哆嗦，还是不要想了，太可怕了。

　　“你还没说你是怎么查到杜娘的？”

　　傅云褚说：“自然是有人告诉与我。”

　　江明桓抓耳挠腮，“你倒是别卖关子了。”

　　“宋元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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