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逍遥
西风道:“本尊不露面,只以鹦鹉代言,不知天下还有几个这样的怪人?”
锦瑟听出弦外之音:“你曾见过这样的鹦鹉?”
西风道:“今年生辰日,一只鹦鹉给我送来一件兵器,名为冰魄绫绡,说是替我生父转交于我。”
三人齐惊:“你生父是何人?”
西风黯然道:“我从未见过他。”
雪千寻回忆起印象深刻的一幕:“我们在琼玉园相遇的那天,你肩披冰绡帔帛,迎风飘逸,想不到它竟是一件兵器。”
“你以为是什么呢?”西风面对雪千寻时总是柔软。
雪千寻认真:“我当你是为了好看。”
西风微含笑意,很想问“那你觉得好看么”,只因有旁人在,便收敛了一些,正经解释道:“剑意所至,不拘形器。冰绡亦可为剑。”
锦瑟道:“以丝罗为兵器,需要剑气造诣极高。令尊对你必定十分了解,才会送出这件轻若无物的冰魄绫绡。”
伊心慈道:“在去年的兵器榜上,冰魄绫绡排名第十二,是北冥织娘的得意之作。没想到就在你手中,我还不曾见过呢。”
西风道:“我平时系在腰间,小伊姐姐可能未曾留意。前几日入睡前解下来了,应该还在澈雪坞。我这就去拿来给姐姐一观。”
伊心慈忙劝阻道:“莫急。你们几个先住在上池山庄,便于我照看。”又对锦瑟道,“听你所言,像是也见过这件兵器。”
锦瑟道:“西风这一年不常与人交手,交手也很少用上兵器,所以小伊姐姐没见过。而西风杀三刀,却使出了冰魄绫绡。”
伊心慈感慨道:“能让这件兵器出世,三刀也不虚天下第一杀手之名。”
西风对锦瑟道:“鹦鹉背后的御主,多半也是一位暗武。你能否察出些眉目?”
锦瑟道:“我斗胆猜测一人,只是难以置信。”
“什么人?”
“江湖笔南宫清。”
伊心慈愕然:“江湖笔大人居然在昕京!”
西风倒还平静,问锦瑟:“你见过江湖笔大人么?”
锦瑟道:“晋升暗武的试炼者都需通过一位资深暗武的考核。而我面对的,可巧正是江湖笔南宫清。”说到这,锦瑟仍然深怀感激,“这位大人不愧是最强暗武,那次试炼更是一场对武技的悉心教导,使我受益匪浅。”
伊心慈由衷喜道:“江湖笔亲自考核的暗武寥寥无几,这真是你的机缘。”
雪千寻关注并担忧的却是:“南宫清前辈年纪那么大,可还康健?”
锦瑟不禁莞尔:“这位大人仍然在鼎盛状态,其控煞境界之高,可谓神乎其技。可惜我只见鹦鹉和煞尸,无幸目睹其尊容。不过,从其宽宏稳健的考核风格来看,想必是位慈眉善目的老人家。”
伊心慈道:“这么说,江湖笔大人与你们二人皆有渊源,难怪会驱使鹦鹉传信。传信的时刻也恰到好处。锦瑟服用安神养心丹进入深眠,太早惊动她会损伤经脉。而西风以‘剑鸣’击毙玄武,使得内伤加重,我若到得晚些,则会延误疗伤。”
雪千寻再次感怀道:“江湖笔大人真是一位仁心慈厚的长辈。”
锦瑟忽然想到了什么,道:“西风设谋让腥海把天元论武的邀请函发给她,原来还有另一层考虑。”
伊心慈霍然领悟,雪千寻还是不明。
锦瑟解释道:“四十多年前,腥海邀请南宫清天元论武,南宫清得胜之后提出一个要求:从此亲自作为论武仲裁人。”
雪千寻:“江湖笔大人会帮助西风吗?”
锦瑟道:“这位大人素来公允,不会偏袒一方,但定能监察腥海不使诡计。”
伊心慈还是担忧:“辰怒这次苏醒联络了腥海,就算有江湖笔在场,他们也会殊死一搏。西风万不可接受论武邀请。”
西风道:“可是我的时间并不多。”
“还有一年!我们慢慢想办法。”伊心慈脱口而出。
“你们知道?”西风微诧。
锦瑟:“你又如何知道?”
“辰怒的识海中全是那个念头。”西风索性直言,“这一次,我能感应辰怒更多的意识,只怕他的魂魄已经在向我融合。我没有时间慢慢想办法。”
噬魂的代价是继承被吞噬者的人格。辰怒害怕自己被西风的人格主导,而西风亦不愿被他的人格侵蚀,更不希望和他一起变成噬魂者。再拖延就是坐以待毙。
三人认同西风的决心,但在腥海进一步行动之前,她们都心照不宣地不再提这件事。
四人在上池山庄安静休养了半个月,转眼临近除夕。腊月二十八,山庄迎来两名访客。
“白虎和唐非?”伊心慈十分诧异,“他们俩来做什么?”
来送礼。
白虎拎着一大包年货,见到西风时,把唐非脑袋往地上猛按,厉声道:“还不跪拜西风教主?”
西风对这突如其来的称呼还不适应。伊心慈早忍不住笑出声:“白姑娘,咱们不必再用辰怒那套繁礼。”
唐非听了,脖子一梗,更不愿意跪。
伊心慈见唐非生龙活虎,问道:“你的伤治得如何了?”
唐非忙对伊心慈和锦瑟一躬到底:“两位对我有救命之恩,唐非没齿难忘。小伊姐姐更是拜托自己的师兄为我治伤,楚门医术高超,我已经快好了。”
雪千寻见唐非对西风还有很深的敌意,问道:“你今天登门,可是还想跟西风决斗?”
唐非面色窘迫,咬着不甘,道:“我承认不是西风的对手,无颜再次求战。”
伊心慈道:“那天与你决斗的其实……”
“我知道,”唐非一副完全明白的样子,口无遮拦,“西风有两重人格,有时是女的,有时是男的。她是个恶魔。”
西风霍然震怒,一瞬间杀气如雷霆倾覆,唐非还不知死活,白虎却给吓得小脸煞白,险些哭了。
锦瑟忙按住西风:“乖,新春佳节,杀人晦气。”
西风满脸挂霜,冷寒逼人,对唐非道:“你来做什么?”
唐非这才意识到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遭,却还是不甘屈服,振声道:“我有话问你!你那天说,我哥的第四刀是阴狠的淬毒飞刀,是真的吗?”
西风忍着不耐烦:“嗯。”
“我哥被你反制之后,主动供出了雇主之名,还跪地求饶,也是真的吗?”
“否则我也不会杀他。”
“你杀人便杀人,为何使他尸骨无存?还……还折磨他。”唐非目眦欲裂。
“他以为不停损辱雇主会讨我欢心,比你还要聒噪,又说身上藏有委托契约,能够证明所言属实。我被他吵得烦躁,出手的确是太过了。”
唐非哑口无言,憋得满脸悲愤与羞惭,眼眶通红。
西风见状,语声略微和缓,冷淡中更有无奈和倦怠:“但我没有折磨他,那一招很快。”
这几年,西风面对无尽的谴责与谩骂,一向不屑辩白。可这一次,她希望唐非不那么难受,哪怕这句话的作用只是杯水车薪。
唐非很在意最后那句,将信将疑:“你敢发誓真的没让他痛苦吗?”
西风目光骤然冷冽,不耐烦:“不如你亲身一试。”
唐非脖子一缩,凝视了西风一会儿,忽然嚎啕大哭起来,边哭边诉:“哥啊!你要我做行侠仗义的英雄,自己却做叫人不齿的狗熊。男子汉,死就死嘛,你怎死得这般窝囊!”
面对这张涕泪横流的脸,西风嫌弃地皱了皱眉,躲到雪千寻身后。
雪千寻对唐非道:“求生畏死乃人之常情,没什么不齿。你哥定是牵挂你,才会低头讨饶。他教你行侠仗义,也不算彻头彻尾的败类。”
雪千寻难得一次善解人意,却让唐非更加悲痛,先想到兄长对自己的抚养之恩,再想到兄长成了江湖笑柄,唐非的哭声连绵不绝。
锦瑟无奈,只得上前安抚唐非:“今天是小年,你再哭哭啼啼,就杀你祭灶王爷。”
唐非瞬间咧嘴陪笑:“逢年过节的,杀我多晦气啊是不是?”
白虎偷眼看西风,见她依在雪千寻身边温顺柔和,没有半点火气,这才默默擦了把汗,小心翼翼道:“教主大人,明日除夕,您可否带领全教恭贺新春?”
西风道:“如今四大护法中属你资历最老,你来主持贺岁便可。所费银钱物资,可与秦英长老商量。我在山庄静养,不回总坛了。”
白虎深觉失望,可是被教主大人“委以重任”她又十分自豪,完全喜形于色。
锦瑟见白虎对西风唯命是从,便问:“白姑娘,你原是辰怒的心腹,为什么转投西风麾下?”
白虎理直气壮道:“西风与辰怒都是我效忠的主人,我只是更喜欢西风而已。”
原来,她并不认为自己背叛了辰怒,她是效忠于这两个注定会融合的魂魄,并希望西风的人格成为主导。
锦瑟又问:“你追随辰怒多久了?”
白虎闪烁其词:“挺多年的。”
“辰怒近年才横空出世,他从前叫什么?”锦瑟问的其实是:他之前寄生在何人身上。
白虎明白,却不想回答,直到看见西风冰冷的目光,才抖抖索索道:“夙沙朝露。”
锦瑟对这个名字很陌生,用询问的目光望向西风。
“夙沙朝露已过世几十年了。”西风回答完锦瑟,转问白虎:“你多少岁?”
“我、我比诸位痴长许多年岁。”白虎支支吾吾,满脸通红,“可我资质愚钝,才学武功总无长进,实在羞于启齿具体多少岁。”
唐非惊奇道:“白姐姐看起来二十出头,性情更是痴憨可爱,没想到是个驻颜高手。”
白虎尴尬地咧了咧嘴:“我什么高手也不是,不过天生长得年轻。”
锦瑟道:“白姑娘切勿过谦。辰怒委任你为西方护法,定是你有过人之处。”
“我姓白,属虎,本名就叫白虎。辰怒便让我做西方护法了。”
众人愕然,没想到辰怒也会如此随性。
白虎偷偷擦汗。
唐非对白虎的年龄没什么兴趣,却有其他疑问:“我从西部远道而来,入教时间短,还不知道逍遥神教的创教宗旨是什么。”
白虎道:“我们的宗旨是降伏其他帮派,占领资产,命其缴纳贡银。总之,把逍遥神教做得越有威势越好,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
唐非咂舌:“黑教啊!难怪这边的江湖盛传西风是个大魔王,提到她都闻风丧胆。”
白虎又道:“可是近两年西风不许我们肆意征杀,有其他帮派来复仇,西风也是主张和解、归还产业。不料,如此一来,挑衅者反倒变本加厉、得寸进尺,冲突总是难免。教中越是温善的子弟,在外越是被欺。唯有西风再显锋芒,他们才肯坐下来讲理。今年开始,我教经营的商行渐有起色,现在教中子弟多半在商铺与田庄谋事,可比打打杀杀好多了。”
唐非一听经商务农更觉无聊,道:“我们何不劫富济贫、行侠仗义?还有,盗墓也有趣得很!那些豪门贵族,死了还把财宝带进坟墓,不如挖出来分给穷苦百姓,那才痛快!”
白虎两眼放光:“你会奇门遁甲,破解机关吗?”
唐非一拍胸脯:“相当拿手。你们这边有什么大墓没有?”
“昕京是大焕王朝建立的新都,这一带都没有大墓。”
唐非泄了气,埋怨道:“这算什么逍遥神教?一点都不逍遥!”
唐非这句话提醒了众人,伊心慈不禁问道:“辰怒为何取这样的教名?”
白虎道:“因为很快将有神君降临,解除镇压自由的束缚,使我等重获逍遥。”
唐非不解:“我生来自由自在!这世上哪有什么束缚?”
“待神君降临,你自然知晓。”
唐非哈哈大笑:“定是辰怒故弄玄虚,才会被西风处决后取而代之!那天我一嗅就知道,玄甲里面藏的是个清香女子,可不是什么臭男人。”
白虎由衷佩服道:“你真是天赋异禀,鼻子比狗还灵!”她忽然想起唐非与辰怒决斗的情景,又道:“你还能分辨出一个人的灵魂性别,这个天赋更加神奇。”
唐非有些听不懂:“什么灵魂性别?”
白虎不敢明说,怯怯地用眼神飞快指了一下西风。
唐非道:“你是说西风的两重人格啊!简直再明显不过。与我决斗那日,她的杀气是黑的,眼神是个男人。可今天,她的杀气是干净的,眼睛也清澈好看,还有,你看她现在多么斯文优雅娴静温……”
话没说完,唐非整个人飞出屋外,重重摔在地上,若不是锦瑟阻拦及时,唐非险些被干净的杀气杀了个干净。
白虎知道这个话题是自己起的,唯恐西风连她一起惩治,连忙躬身告辞,完全没管唐非。
唐非趴在地上喊哎呦,只听西风冷冷道:“你不走,等着祭灶王爷吗?”吓得唐非弹起来一溜烟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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