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物师

　　高级班第二年的夏天对唐扣来说印象至深，这个季节她收到了图莉安赠送的珍贵而丰厚的礼物：九朵花依次落下来的完整花瓣和九枚金色的种子。到夏天结束，刚好是图莉安种下的第九年。每年一朵花一粒种子，这是唐扣从未想过的回报。东方大陆广袤的土地上存活的图莉安不过几百株，每年能结的种子更是早早被瓜分干净，普通人连看上一眼都难，又能有几个人像自己一样，有一株独一无二的图莉安在身边呢？
　　这株旱生的图莉安迥异于存世的品种，从叶子到花都没有相似之处。金色的图莉安在一朵凋落后，第二朵才开放。九朵花开完之后，最早的那朵开始结子。等拿到最后一粒种子，漫长的夏天就结束了。满缸的图莉安如今只剩下茂盛的绿叶，看不出这个夏天里曾轰轰烈烈地盛开和结果的痕迹。

　　今年的植物大赛，唐扣并没有像去年所说的去参加。等她把心思从安静下来的图莉安身上抽回来的时候，植物大赛已经过去了。出人意料的是今年来参赛的未成年人不再局限在于亭市，作为对哈金斯家接收未成年人历练的回应，这次的植物比赛的组织方邀请了西方大陆的未成年人来参赛。听李一菡回来说，莫克.哈金斯的宝贝儿子哈耶克也在西方大陆的团队里，只是没参加比赛。比赛前后加起来一个月的时间，哈耶克除了去林家和庄氏拜访，就带着管家满东方大陆地逛，也不知道忙些什么。
　　初级植物大赛的结果在众人意料之中，三个优胜名额中有一个西方大陆的参赛者。唐扣事后看到过优胜者和获胜植物的备忘录，那个西方参赛者的作品并不像很多人所说的表现平平、是出于东西方友好往来考量才拿到的名次，而是实至名归。和唐扣持同样看法的还有这次初级比赛的评委，林臻生。
　　林臻生作为久负盛名且家业颇丰的种植大师，名利都不缺，来当这个初级大赛的评委，自然是考虑到和哈金斯家族的关系。莫克.哈金斯把哈耶克放到西方代表团，却又不让他参加比赛，林臻生虽然也没想明白原因，但明面上还是要做些功夫。
　　面前摆着的十盆紫蔷，林臻生最先看到的就是后来获胜的西方参赛者培育的那盆。所有参赛者从组织方领取的紫蔷都是打了花骨朵的，紫蔷的花期是一个月，评选的日子就在花期结束前两天。大多数回收过来的参赛紫蔷都已经“开到荼蘼，花事已了”，当初满枝丫的花骨朵现在只余零星几朵即将开败的花还挂着。交到评委面前的这十盆，已经算得上是最佳的了。林臻生抬眼看去，有一株紫蔷便从十盆里脱然而出。没有凋零，也不见残花，就是正值灿然花期的紫蔷。紫色的花苞开得恣意，中间是秀颀的蕊心。风吹过，花瓣翻动，飘然欲飞，恰如紫蔷的雅名“翩蝶”。
　　另外两盆胜出的紫蔷看上去品相也佳，开败的花极少，经过细心的处理，现在只能看出些微痕迹。只是对比上面那盆，这两盆就只能算得上纯粹的观赏花卉，没有一点儿灵动之气。似乎一个是活色生香的美女，另两个是不解风情的木头美人。
　　李一菡在现场看到过那盆紫蔷，确实很有生机。不同于其他人使尽浑身解数来延长花期，那盆紫蔷就像自然而然地在比赛那两天盛开，没有任何花事了后的勉强。换做谢宇澜，只有一句话“天然无雕饰，胜却人工色”。总之，这盆出自西方参赛者之手的紫蔷取得了当之无愧的胜利。对了，这个来自西方的优胜者，是个叫做奥菲莉雅.索斯的姑娘。

　　彩云市。
　　北风随着寒假的到来越显凛冽，吹得连唐一楠都不愿意出门讲课了。几个伙伴在家里猫了一阵，终于忍耐不住想出门了。去彩云市是谢宇澜的建议，但他刚提出来，就得到了高票通过。唯一不知所谓的王传一在得知彩云市位于大陆最南方，此时的气候温暖如春后，该提议便全票通过了。谢宇澜想去彩云市，最重要的原因不是气候，而是一周之后的冬季拍卖会将在那里开场。
　　唐一楠没用唐扣想任何借口，就痛快答应了去彩云市。他的时间表现在就跟着唐扣走，每年都给自己放寒暑假。还有比彩云市更好的过冬地点吗？出发的时候，唐扣还看到了谢宇澜的堂兄，去年悯生节陪他们逛街的谢沧。难道这个谢堂兄是个陪同专业户？怎么每次出门都是随行的不二人选。唐扣心里碎碎念。
　　据唐扣从各个角落挖出来的信息，彩云市的冬季拍卖会几乎是个大杂烩，除了植物相关的东西占大头，动物、饰品、食物、书籍什么的也都出现过，运气好的话花少少的钱也能买到好东西。为了防止拍卖会上真出现什么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唐扣带上了所有的私房钱和出门必不离身的背包，就和伙伴们上路了。
　　到彩云市已经是傍晚，好在“冬天天黑得快”这个规律在四季如春的彩云市不适用。把从于亭一路穿来的棉服脱下来，深呼吸，鼻腔里充满了南方潮湿的空气。到酒店安顿好，众人出发去吃了彩云著名的姑嫂汤。汤很稠，里面还有很多细碎的面粉疙瘩，咸淡适口。最新鲜的是汤里的蔬菜，不知道怎么处理的，蔬菜煮的熟而不烂，口感爽脆。
　　吃完饭，王传一拍着肚皮问唐扣姑嫂汤的名字由来，唐扣白了一眼道：“好吃就行了，名字什么的不求甚解。”
　　众人：“……”我们都以为凭你对食物的热情，肯定早就对这里的好吃的烂熟于胸了。

　　拍卖会就在明天。几个人没敢走远，来的这两天都只在酒店周围的地方随意转转。这天晚上，又是谢沧跟在几个大孩子（不能再叫小家伙了，今年最小的唐扣也已经14岁了，明年就可以从社区学校毕业了）后面，陪着一起逛夜市。吃饱了肚子，唐扣也终于能把心思放到小吃以外的东西上。
　　“王传一，前面有个卖树根的摊子，你要不要去看看？买一个给你爸当礼物也行啊。”李一菡建议道。
　　“呦，还真是。”几人脚下有了目标，很快就到了摊子前面。王传一算是家学渊源，蹲下来有模有样地挑选起这大小不一的各式树根。剩下的几个都是门外汉，便漫无目的地这个瞅瞅那个看看。
　　唐扣散漫的眼神滑过一个褐色木桩，发现上面似乎还附着别的什么。刚凑近打算伸手摸摸，斜里站出一个人：“老板，这个木桩我要了”。葱白的手指的正是唐扣还没来得及摸的木桩。摊子的主人是个大约六七十岁的青年人，憨厚地笑道：“姑娘，先让这位看完之后您再决定吧。”
　　唐扣抬头看着来人，觉得有些眼熟。李一菡在边上已经叫出了她的名字：“奥菲莉雅.索斯！你怎么会在这？”
　　奥菲莉雅笑道：“初级比赛之后，我和家人一起在东方大陆游览，参加完彩云市的拍卖会再回去。这么巧碰到你们，这位是你朋友？”指着唐扣。
　　互相介绍认识完，奥菲莉雅一改刚才的客气，问老板：“谁先出价，东西不就应该归谁吗？我到的时候，唐扣可是还没说要买这个木桩呢。”
　　青年人说道：“确实如此。只是这个姑娘比你早来，虽然没能先出价，但我也要先确定她无意之后，才好把东西卖给你。”
　　“我以为彩云市的夜市也和拍卖会一样，谁能抓住机会先抢到手，东西就属于谁。唐扣你说呢？”奥菲莉雅显然和庄夏不是一个段数，这位能言笑晏晏间把自己的要求说得堂而皇之，似乎你不答应就是你的不对。
　　“要是你这么喜欢的话，就从老板那买吧，谁让我下手晚呢。你抢到自然算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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