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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1月18日这天,陈研收到了大学舍友周豆豆20日订婚的消息时,着实吃了一大惊。周豆豆是陈研的大学舍友,当年她们宿舍一共四个人,感情好得如亲姐妹一般,加之四个人性格都是大大咧咧好相处的,四年中竟是一次矛盾都没闹过,真是创下女生宿舍的不吵架记录了。毕业的时候,她们宿舍也成了全班分地最散的宿舍——陈研继续读研,豆豆去了美国读PH.D,另外两个人则是一个深圳一个上海,真真是散落在天涯了。算起来,豆豆去美国,已经四年了。这四年来,她只回过一次国,当然,她们四姐妹也就只聚过一次了。
豆豆这次回国,是带着男朋友回来办订婚宴的。豆豆的男朋友是个金发碧眼的老外,名叫布莱恩。他们感情很好,布莱恩情商很高,也很尊重豆豆,完全没有陈研所担心的歧视,甚至是暴力。对于这样的结合,陈研居然很是向往——现在这个社会的婚姻,对女性的束缚显然更多。而与老外结合的话,老外的前卫与开放,会赋予妻子更多的自由与独立吧?回想起豆豆告诉她,她和布莱恩是打乒乓球认识的时候,陈研依旧会戏谑地一笑:当年咱们乒乓外交,小球转动大球;如今中美关系缓和了,小球还依旧在情感领域大显身手呢!这就叫,千里姻缘一线牵吧!
豆豆原本觉着,快过年了,陈研她们应该是来不了订婚宴了,不如年后再和大家相聚吧。不想陈研听说她订婚的消息,硬是请了假也要来。豆豆自然是开心地要命,对陈研说,“我这个订婚宴就是家人和好朋友聚聚的呢,你能来太好了!你就住到我家!”
陈研自然也很开心,立刻就张罗着准备买票去豆豆家了。
可是,年底了,春运大潮汹涌,即便豆豆家也在江苏,这个时候竟也是一票难求了。正当陈研一筹莫展之际,她灵光一现,突然想到,葛浩不也是那儿人么?去问问他,看他有没有什么办法。于是,她立马给葛浩发短信,问他如何回家去。
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葛浩对陈研说,要不我来想想办法,你跟我一起走吧。
“好的好的,谢谢师兄!”陈研的语气,都快感恩戴德了。
“李冰吗,我是葛浩。”葛浩一个电话就打给了李冰。本来他们已经说好了,他搭李冰的车回去,如今还想带上陈研,自然是要找他打个商量的。李冰倒是热情,一口就答应了。得知可以跟葛浩同行的陈研,也长吁了一口气,毕竟和熟人同行,安全方面也会比较有保障。这下,陈研一颗悬着的心彻底放下了,她开开心心地通知豆豆19号见,又忙着联系其他两只舍友,问她们有没有什么话要带到订婚宴上。这不,深圳的那位姑娘就发来了这样一段深情款款的话,而且考虑到老外不懂中文,她还贴心地发的是中英双语版本:
“今天能感受到这个甜蜜的时刻,我感到非常荣幸。感谢豆豆妈的邀请,让我们这些大学闺蜜能够送上衷心的祝福,共祝豆豆和布莱恩幸福。在豆豆到美国生活前,我们共同度过了四年的大学生活。豆豆幽默和阳光的性格,还有善良与勤奋的品格,陪伴我们走过幸福的大学时光。”
“On behalf of friends of NJU, I wish Doudou and Bryan much happiness in your life. We wish you the patience and wisdom to deal with all difficulties that may come, and that you may each fulfuill your individual aspirations, while being a perfect couple. Most of all, we wish that Bryan and us, also the American and Chinese people, could be good friends and enjoy the family pressure.”
看着这样的话,陈研还不忘奚落这位姑娘:“你这前半段,像是父亲嫁女儿,后半段就变成外交部发言人啦!”虽这样说着,她还是陷入到了对大学舍友们无边的思念之中,她们四个一起欢笑,一起耍宝,互相早已成为了亲人一般的存在。虽说后来有了许小贝、邱恒这样的新舍友,但是她自己心里清楚的很,研究生舍友跟大学时代的舍友绝对是无法相提并论的,她们也永远都不可能成为自己的亲人。
19号下午,陈研跟着葛浩一起,跳上李冰的车,直奔豆豆家去了。
到了豆豆家,已经是晚上了。“妈妈!”陈研雀跃着,狠狠的拥抱了豆豆的妈妈。互相管对方的妈妈叫妈妈,而不是阿姨,这也是她们宿舍的优秀传统之一呢。
“好,好,乖女儿终于到了!快坐下吃饭!”豆豆妈热情地招呼着,“豆豆和布莱恩还在楼上呢。豆豆!陈研到了!快下来!”
“哦!!来啦!!”豆豆的声音从楼上欢快地传下来,“研!!”
“豆!!”两个人抱成一团,豆豆照着陈研的脸,啪叽就亲了一口。
“快吃饭吧!我介绍布莱恩给你看!”豆豆开心地拉着陈研的手,进了客厅。这时,布莱恩也从楼上下来,走到了饭桌边。
陈研看着布莱恩,竟然一点都不觉得陌生,大大方方地上前跟他打了招呼,笑眯眯地看着豆豆和他,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兴奋。陈研知道,这种熟悉感,不是因为见过照片,而是,他是豆豆深爱、也深爱豆豆的人。这样的人,陈研怎么会觉得陌生呢。布莱恩也很热情地跟陈研握了握手,就如老友重逢一般。
饭后,豆豆妈对陈研说,“你能来真是太好啦。你知道的,明天我们就是请了亲朋好友,就是相当于家庭聚会呢。你这么远能来,真是不容易啊。”
陈研倒是也想说两句客套话,可惜一嘴的风鹅,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她真是把豆豆的家当成自己家一般,完全不客气地不顾形象大快朵颐了呢。
豆豆妈也把陈研当作女儿般,好不在意地继续说道:“我们明天啊,还是想搞个小仪式的。这不是,老外嘛,尊重我们中国的仪式,就想按照我们的风俗订个婚。我们就想搞点小节目。是这样,豆豆呢就是相当于古代人家的小姐,然后就由丫鬟领出来,这个丫鬟就是豆豆的堂妹演。领出来之后,布莱恩也要人领出来。我们就想,布莱恩找媒人提亲呀,媒人就把布莱恩领出来。”
“嗯嗯。”陈研总算把嘴里的东西都咽了下去,点着头,问道,“那媒人是谁演呀?”
然后,陈研就融化在了妈妈慈爱的眼神里。“哦哦!是我演啊!是我演么?真的是我么?我可以演他们的媒人么?”陈研激动地问道。
“是啊。”妈妈点着头,“我把我们安排的剧本给你看看哦。”
“好呢好呢!”陈研笑地合不拢嘴,跳起来跟着妈妈跑到卧室,拿着剧本看了起来。
第二天,豆豆订婚宴。这场婚宴,完全是豆豆妈一手张罗,没请婚庆公司,从节目编排到现场布置,完全温情自制。作为“媒婆”,陈研自然是一大早就跟着豆豆妈,带着大包小包的道具,作为先头部队杀去了饭店。
就在大家忙着打气球、挂彩条、调音响的时候,豆豆妈在大屏上放起了豆豆的视频——这也是豆豆妈自己做的,豆豆从小到大的照片一张张闪着,再配上舒缓的音乐。二十几年的时间,浓缩在短短二十多分钟的视频里,看了怎能不让人感慨时间的无所不能,和无法倒流。
绑着气球的陈研,一抬头看到了豆豆大学时期的照片。从她刚入学,站在校门前,到她们四个人在学校和宿舍里的照片,一张张缓缓流过,如指间的流沙一般。看着那熟悉的脸孔,陈研鼻子一酸,差点流下泪来。回不去了,真的回不去了啊。那个时候的我们,上课、吃饭、玩耍,都在一起,以致于四个人在学校时都没有好好恋爱——我们互相都把对方照顾的那么好,还要男人作甚呢。而现在,却是天各一方,今天订婚宴结束,我就要回家了,下一次再见豆豆,又会是什么时候呢。
订婚宴很快就开始了,陈研工作以来,已经参加过了好几场婚宴,而这场,无疑是最温馨的了——虽然没有专业的司仪,没有走穴的歌手,但是这里充满了浓浓的真情。她穿着一身大红的旗袍,扮演着媒婆,站在门边等着上场。看着身着粉色旗袍的“丫鬟”领着穿着红色唐装,扎着两个小辫,看着像极了神乐的“小姐”豆豆上了场,看着豆豆二乎乎地介绍自己“我在美国读博士,现在还没有毕业呢”,她觉得一切就如做梦一般:我们宿舍年纪最小,最不靠谱的那个,居然最早结婚了呀。就在主持人说:“这儿还有美国人,看上我们豆豆了,特地找了媒婆来提亲呐。”《猪八戒背媳妇》的音乐响起来了,陈研立刻张扬出最灿烂的笑容,夸张地抖着红手绢,学着电视上媒婆们说话那尖细却又大嗓门的声音“来~~啦~~”,领着拎着两花篮水果的布莱恩上场了。
于是,在全场爆笑中,布莱恩站在豆豆的边上,用学了好几天的中文向大家问好:“大家好。我是美国人。”在一片欢笑声中,宴席开始了。不断有亲朋好友自发地表演节目,唱歌、跳舞,豆豆的爷爷也拿起话筒,嘱咐他们以后好好生活。陈研看着布莱恩,虽然他完全听不懂爷爷在说什么,但是还是一副十分尊敬有礼的样子,认真地聆听着。这是发自内心的爱,和幸福吧,陈研想道。
婚宴结束了,陈研也急着回家,匆匆跟豆豆和布莱恩拥抱告别,登上了回家的汽车。上车之后,回忆起过去种种,她再也忍不住,流下了眼泪。此前每次参加婚礼,她都能说会道地送上一大堆祝福,而这次,她却连一句百年好合都说不出来。好像她和豆豆之间,说什么都是多余的,说什么都是苍白的,豆豆不会介意陈研送给她的二到极致的订婚礼物:一只头和四肢都晃晃荡荡的小乌龟戒指,更不会介意陈研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拥抱就匆匆告别。能说出来的痛苦,都不算真正的痛苦;或许,祝福也是如此吧,在真心的祝福面前,语言真的是太过无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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