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雨

　　我爬过去哆嗦地拿帕子替地上那个奄奄一息地姑娘擦拭脸上的血，正欲把她扶起，那姑娘却使力挥开我的手，双目泛光绝望，嘴角带了丝绝望的笑，虚弱却决绝道：“不要，不要救我，让，让我死——”那丝笑容并非全是绝望还有解脱！
　　女孩那种求死的决心让我触目惊心，我僵硬住的手脚如被无数虫蚁啃噬，一种强烈的呕吐感从心里涌进口中，鸡皮疙瘩浑身竖起，是一种抑制不住地被抽离，仿佛瞬间我也死去了。我呕吐了声大口喘着气趴到了地上，许久才缓过劲来翻倒在地双目空洞地看着屋顶呆了过去。

　　第二日，当小屋的门再被打开的时候，屋里的姑娘再没有人哭泣，每个人都出奇的安静。
　　“看来都想明白了！早这么想，就不用费我们那么多时间了！”大汉笑道。
　　“你竟然要卖我们就把我们卖到妓院或是，南朝军队里去吧，”那几个姑娘中有个开口说道，“我们虽然低贱，但绝不会向铁木人屈服的。”
　　这些姑娘都有光辉，女子尚能如此不屈气节，我朝男子却在干这种勾当！我内心愤恨。我心里念着我不能死，我有娘，有弟弟，有家人，我一定要活着一口气，他日定要报仇。
　　“他娘的！去哪由不得你们！南朝军队迟早要覆灭！铁木军老子得罪不起！”为首的大汉怒喝道，“这年头外头连个姑娘都没有，短货的很，你们都不去铁木军，老子怎么交代！”
　　“我愿意去！”我说道，“我愿意去铁木军营。”
　　我的话让所有人都看向了我，那些姑娘无不惊讶鄙夷。
　　大汉走到我跟前将我拖起来看了看，笑道：“你叫什么名字？”
　　“得珠，厉得珠。”我说道。
　　那大汉将我上下打量道：“你不是昨日才来的吗？看来你是个明白人！老子最喜欢明白人了！不会为难你的！你长的这么有姿色，不错！你让我好交差，我也会让你好过些的！来个人把这个得珠姑娘带出去，带到厢房去，让她换身衣裳然后送到鬼仔那去，让鬼仔送到铁木军营去。”
　　我被好生带出去丢在一个房间里，那个房间床上整整齐齐的摆放着一套衣裙。在这样凌乱求生灰白的年头，我竟然穿上水红色的衣裙，站在镜子前我都觉得自己扎眼。
　　换好衣服，我被人蒙了眼睛带出去，绕来绕去走到一座院子前。
　　我听到院门开的声音，也感觉到有人在我身上打量，一个沙哑的声音说道：“这个质素不错，我看可以献给查牧将军。”
　　是查牧军营？不是笛舍的军营，我的心凉了一截，我的赌这一把已经输了一半。
　　“献给查牧将军！？那得高价！你可知道，我们花了多大的功夫才抓到这个丫头的，鬼仔，你可别独吞了功劳！”大汉抬价道。
　　“我知道，她若是能让查牧将军满意自然不会少了我们的好处。先把她装上车。”鬼仔说道。
　　大汉一边推我到马车边，一边道：“这你放心，这个丫头最识抬举了，知进退，到我们那就没有闹过，你放心，是个聪明人！”
　　“那最好！”那鬼仔笑道。笑声好不刺耳。

　　马车出了城，不知道行了多久，马车在一段石子路上颠簸了一会走上平稳路，然后又走了一段马车便停了。
　　“下来！”大汉命令道。我摸索着爬下马车，大汉将我的蒙眼布一抽，只见眼前灯火通明，赫然是座奢华的小别苑。
　　“我就送到这了，鬼仔，里头的事就交给你办了。”大汉说道。
　　那鬼仔是个驼背跛足的人，面容丑陋，他从怀里掏出了钱袋全数丢给大汉道：“给你！记住你答应我的事，我那个老乡秋菊留给我。我要好好教训她，想当年老子向她家提亲，她竟然嫌老子貌丑！如今我要让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地委身于我！”
　　我心惊肉跳，这个鬼仔不仅貌丑心更丑，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的一瘸一拐，心里暗恨这样的人就该让他如此。

　　屋里已经是笙箫不断，歌舞袅袅了。
　　鬼仔推开门，恭敬地立到一边等待这场歌舞结束了才上前禀报。我也借机打量房间里的人，这个房间里除了查牧坐上首，底下坐的竟然是几个南朝官员。虽然知道一些官员腐败，但亲见让人更心寒。
　　“将军，今日来了个姑娘貌美如花，小的带来献给将军你。”鬼仔谄媚笑道。
　　查牧看了我一眼，未认出我，说道：“长的还不错，叫什么名字？”
　　我与查牧见过是在三年前的武林大会，当时那么混乱，我又扮相狼狈我料想他认不得我，便大了胆子道：“得珠，小女子名叫得珠。”
　　“得珠？”查牧凝眉看我，说道，“这个名字怎么有点耳熟，我看你人也十分眼熟——”
　　“那说明我和将军有缘分。那将军只把我当故人便是。”我淡淡笑说道。
　　鬼仔看了我一眼，似没料到我这般积极主动暗暗一笑，神情暧昧浪荡。我强忍作呕的冲动，直了直腰板。
　　“哈哈哈哈，好！”查牧笑道，“鬼仔你送来这么多人总算有个识抬举懂事的了！”
　　“嘿嘿，将军喜欢便好，那小的退下了，不扰了将军的兴致了。”鬼仔笑道，又暗暗推了一把我说道：“还不快去帮将军倒酒！”
　　我忙上前，查牧欢喜地抓住我的手，直勾勾盯着我看，对鬼仔道：“下去领钱吧。”
　　我故作羞涩将手从查牧手中抽走替查牧斟满了酒，我表面平静内心却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恭喜将军又得一位红颜知己！”底下的一个官员摸了摸自己的八字胡子举起酒杯歪嘴笑道。
　　“哈哈哈，得一个红颜知己是快乐，但这远比不上明日能拿下问水城来得快乐。”查牧笑说道。
　　“那是自然！明日，下官一定会做的很漂亮，开了侧门让将军大军开进来。”八字胡眯眼笑道，烛光那那张脸是何等的油光发亮，老奸巨猾。
　　“那就有劳陈大人了！”查牧大笑道。两人狼狈为奸，举杯共饮。
　　酒宴散去时，查牧已经喝得昏昏欲醉对我动手动脚，我挣不开他的拖拽，被他带回房间粗鲁地摔在榻上。
　　眼看着查牧的欺身压近，我慌乱拔下簪子，查牧见我防抗，突然反手就给我一个耳光。顿时天旋地转，我从塌下滚下去。
　　“你真当本将军瞎了眼认不出你了！你是段离的结拜妹妹！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在本将军面前班门弄斧！想刺杀本将军吗？！太不自量力了！段离三番四次让本将军难堪，本将军今日就毁了你！本将军还要让所有军士都享用你！让段离痛不欲生！”查牧忽的怒红了双眼一把揪住我的头发说道。
　　“我大哥才不会痛不欲生！我大哥是行大事的人，又怎会被我乱了阵脚！倒是将军你，分明是大将军做的却是小人的事！”我忍痛仰着头冷笑说道。
　　“你胆敢骂我！死到临头了还嘴硬！”查牧愤怒不堪，又是一巴掌甩来。
　　我趴倒在地上，一嘴血腥味。身子被查牧翻过去，按压在地上，我哭喊不得，握紧了拳头就当自己死了。

　　门外脚步声纷乱，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响起。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了！”外头的士兵急促道。
　　想着当自己死了却做不到，挣扎间查牧正撕尽我的外衣正欲行事却被人打扰，怒道：“什么事大惊小怪？”
　　“王爷派了笛舍将军前来督战！不知道怎么，笛舍将军找到这来了，正带着军队在外面呢！”士兵急匆匆禀报道。
　　查牧已经忙起身，理了理衣裳跑去开门。危险忽然离我远去，我死里逃生，张开眼坐起身，一种重生的快乐让我落泪哭泣。
　　“给我看牢她！别让她跑了！”查牧走前狠狠吩咐道。
　　士兵应了是随着查牧出去紧紧把门关上在外面看守着。
　　死里逃生无疑是坚定了我求生的欲望，我脱下不蔽体的衣服，在查牧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些歌姬的衣服赶忙换上，粗粗挽好了头发推开窗爬出去。
　　查牧走的匆忙只交代了一个士兵看着我，那个士兵正傻傻站在房门前守着。我大着胆子往前院走。途中遇见我的士兵都是脚步匆忙，他们看着我，我亦看回他们，他们只当我还是在宴会上受着宠的那个军妓。
　　但是我内心的害怕没有让我支撑多久，我不自觉小跑起来，院前的两个士兵见我行为诡异，怔了会，大喊道：“快抓住她！”
　　我加快了步伐，大声呼喊起来：“救命！救命啊！”
　　远远我就看见笛舍佩剑戎装笔直地站在厅前，奋力呼喊地跑过去，笛舍慢慢转过头来，我仿佛是看见曙光不管不顾地扑过去。
　　我并没有扑到笛舍身上却也扑进了门，跌倒在地上。
　　我万分惊恐抬起头，笛舍一愣，道：“得珠姑娘？”查牧脸色突变，阴沉地不像话。
　　“笛舍将军，救命！”我忍不住哭道。
　　笛舍看着我，眼中流转着烛光，如水般温柔。
　　“查牧将军，明日大战将即，你却在这里寻欢作乐！多少将士的性命担在你身上，你对得起这些将士的家人吗？！你的所作所为，如何能让将士信服！如何立军威！？你难道不怕我禀报王爷让王爷治你的罪吗？”笛舍转头愤怒质问查牧道。
　　查牧面色铁青，亦是争锋相对道：“你个黄口小儿！你本来不过是个副将，不是王爷抬举你如何有这个身份！如今竟敢对本将军指指点点！你可知道她是谁？！她是个南朝的女子值得将军你保她吗？！我忘了，她不是一个简单的南朝女子，她和秦山段离都有勾结！难道将军保她是因为将军和秦山段离有所勾结？！”
　　“查牧将军，你不用再编排得珠姑娘了！得珠姑娘年幼就住在草原上，是袁大人的亲戚，更是席皇妃的姐妹，就连王爷也识得！将军你荒淫作乐祸乱军纪已经是不争的事实了，你若还不知悔改我就会禀报王爷！到时候看将军你如何收场？！”笛舍振振有词说道。
　　查牧没有料想到我之所以会蒙奇语是因为这层关系，瞪大了眼睛半天驳不出一句话亦拿不出证据证明我同大哥二哥的关系，只得气愤地看着笛舍将我带走。
　　走出了小苑门口，我的脚再举不动，一下软倒在地，然后我只觉得眼前一黑没了知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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