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遇鬼路

　　月舞蹁跹

　　“细娅，你回来啦，我也回来有一会儿了。你去哪儿了？”

　　来人不自然的拂拂发髻，笑道：“没什么，不是要比赛了么，我有点紧张，就出去逛逛。”

　　鸿哲看着明显在撒谎的细娅，平日里她从凤嫽那回来，细娅都会问东问西，现在却在掩饰什么，鸿哲也不欲多说，遂笑道：“细娅，你有没有想好今晚你比赛的顺序，想先表演什么？”

　　细娅看鸿哲不再提起刚刚的问题，松了口气，拉着嘴角说道：“不是抽签决定顺序么？”

　　“是抽签决定何人先出场，何人后出场，可是每个人不是都要有两项才艺表演么？你决定先展示什么？”

　　“哦，你说这个啊，我想先跳舞呢，然后再唱歌。我要赶快祈祷不要在你的后面，或是前面，否则我还怎么唱啊。你那声音一出来，别的人唱什么都不是那个味儿了。”满脸揶揄的笑。

　　鸿哲心中松了一口气，看来细娅应该没有什么重要的事瞒着自己，否则现在也不会这样调侃自己了。遂说道：“叫你乱说，叫你乱说。”

　　说着两个人便笑闹到一块去了。

　　细娅笑着说道：“不闹了，不闹了，说正经的，你要表演什么啊？定是要唱小调吧。”

　　“恩，我想先唱歌，然后弹一曲琵琶。”

　　“边弹边唱？”

　　鸿哲微微摇摇头，“不唱了，最近嗓子不是很舒服，到时候一边弹一边唱，气息肯定是不够的。”说着便暗中注意着细娅的神色。

　　细娅闻言眼睛一亮，眉头却邹了起来，“这可如何是好啊？”斜眼看了鸿哲一眼，“我想到了，我这里刚好有上次在船上考校时，絮红姐给我的奖励，是润喉的汤药，我一直舍不得煮来喝，现下我们两个都要上台了，现在喝是最是合适不过了。”

　　鸿哲看着细娅的表情，心一再往下沉，面上却是不敢表现出来的，“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你一个人喝了吧。”

　　“不要，反正之前我一次都没有用过，足够我们俩儿喝的了，好东西要一起分享。你等等啊，我去去就来。”

　　闻言鸿哲也就不再推辞了，笑着点头，待细娅离去，脸上哪还有一丝笑容，脸寒的可以结冰了。细娅，希望你不要做让我后悔的事啊。

　　等了一会儿，细娅便抬着托盘婷婷嫋嫋的走了进来，托盘上有两只小碗，盛着琥珀色的液体。“等久了吧？来，我们快趁热喝了吧。”

　　“细娅，你真的要给我喝么？”眼神收敛的很好，丝毫没有透出寒意。

　　“当然。”细娅挑起眼角，用手摸摸鼻子，很是心虚呢，然后强笑道：“我们是好姐妹，定是要好好分享这难得的好东西的。”

　　闻言鸿哲定定的看了细娅一眼，含笑点头，“说的是呢，我以后定然不会忘了你对我的好。”言罢便随意挑了一只碗一口喝了。

　　细娅笑眯眯的看着鸿哲喝完，拾起另一只碗，慢慢的喝了起来。

　　“细娅，这是什么药啊，竟一点都不苦。”

　　“我加了一些胖大海、柑橘泡的汁水，也许是因为这样的关系吧。”

　　“我学到了，以后我也要这样泡着来喝，喉咙很清凉呢。谢谢啦，细娅。”

　　“没事，你喜欢就好。”
　　......
　　......

　　待到了晚上，灯火通明，仿佛要将整个怀江照成白昼似的。今夜有着不同它夜的热闹，三年一度的花魁选举，到也成了文人墨客所推崇的大事件了。

　　江上一个妓坊一只花船，姐姐妹妹扎堆呆着，倒也莺莺燕燕的煞是好看。

　　轮着抽了签，姐姐妹妹的就轮流上前表演去了。

　　“细娅，我的喉咙不舒服，你...咳咳...你有没有怎么样？”

　　“我没有什么事啊，是不是晚饭的时候你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了？”语言间透着说不出的冷漠。

　　“应该没有呀，咳咳...我去找点水喝，快到你了，你先去准备吧。”

　　“好的，那我就先上场了。你也赶快来啊！”赶快来出丑，哈哈~

　　鸿哲点着头便朝船舱中走去，终于找到绿腰了。

　　“绿腰姐，帮我。”

　　绿腰看到鸿哲很是吃惊，“嗓子怎么这么沙哑？”

　　“细娅，动的手脚。”

　　绿腰神情更加讶异，“怎么会，你可以确定？”

　　“我希望我猜错了，但是确实是她动的手脚。”

　　“你明明知道，还会中招？”声音里已经没有了多余的担心，绿腰知道鸿哲定有以后的安排。

　　“我也只是想要试试而已，现在看来是我信错了自己。”

　　绿腰看着面泛寒光的鸿哲，严肃道：“接下来你要怎么做？”

　　“本来参加完这次比赛，我就要离开的，现在如此也好。帮我准备水袖长裙。”

　　“你准备跳月舞？”

　　“恩！”面无表情，看不出悲喜。

　　“好的，我就去准备。”

　　“等等，”鸿哲难过的清清嗓子，“今晚，你的事也在今晚结了吧。然后随我离开。”

　　“你安排好了。你还是少说话吧，莫要今后都不能说话了。”

　　感到绿腰的关心，鸿哲微微一笑，“原本是没有准备的，不过现下是准备好了。还有，我的原名叫做邕烟。”

　　绿腰吃惊更甚，“你想起来了？”

　　鸿哲只是默默的点点头，便转身离去。

　　“下面有请春意苑鸿哲为大家表演才艺。”

　　鸿哲抱着琵琶袅袅而去，缓缓坐下，开始弹奏琵琶曲《望今》，端的是仪态万千。

　　望今，忘今，不就是忘记今朝么？

　　一曲终了，掌声寥寥，这本也在意料之中。随即起身，微微一笑，脱去外袍，露出里面的水袖长裙。

　　有人在下面叫道：“是水袖，难道要跳舞？”

　　不知何人回到：“是月舞，月舞！”语气惊讶不已。

　　只见鸿哲将水袖抛开，转身跃到船顶。身后便是圆而白的月亮。

　　没有音乐，没有歌声，但是人们仿佛听到了歌声、音乐，无不如痴如醉。

　　人们为之陶醉，也因而感动，红色的丝绸在月光的点缀下抖动，弯曲舞动的身躯，时而收缩，时而舒展。似是处于一片寂静中，只有月光在不断闪烁，却丝毫没有夺走她的光彩，轻纱玉肌，缓慢的，舒展又收拢了，幻动中，可以看到她加快了舞步，跳跃、飞驰，任凭月光如火般在她身上漫延，灼烧着她的轻纱，她的玉肌。她舞动的双手，跳动的双腿，她身上的每一个部分，每一块地方，直至月光在她的身上燃烧。

　　鸿哲身形轻盈，在船上不时飞舞，双臂抬起，水袖抛开，双臂收拢，水袖做成了一朵花，在空中飞舞。慢慢下腰，单手扶额，水袖缓缓落下。

　　在众人都以为这场舞就要结束，无不惋惜之时。却不知鸿哲骤然起身，旋转起来，双臂不知是如何舞动的，水袖飞扬，映在月影中，当真是月中仙子不成？

　　一支舞跳完，没有喝彩，没有声音，众人似是都没有反应。直至有人叫道：“好！”才惊觉刚刚的月影早已谢幕离场。

　　在全场高呼“鸿哲”声响中传来了不甘的声音，“你果然事事瞒着我，你从来没有告诉过我你学过月舞，你也从来没有告诉我你月舞跳的如此精美。”灯光中因为嫉妒而扭曲的脸，甚是丑陋。

　　鸿哲的嗓子彻底发不了声了，只是比着口型说道：“细娅，这里人人都要自己保护，我瞒你的事，为你带来伤害了么？若不是你喂我喝哑药，你以为我会跳舞？我从没有想过要参加比赛，并获得名次，但是，有人要求我这样做，只有这样做，你还有绿腰才能洗脱奴籍。和你说过了，这是交易。”话毕，没有再看细娅一眼，越过她离去，只余一张呆住的脸庞。

　　“三号客人有请鸿哲姑娘画舫一聚。”尖而亮的声音传遍江面。

　　鸿哲袅袅而去。众人嘘唏不已，盖因这三号客人可不是一般的客人，像是和皇室有些关系。

　　鸿哲进了船舱，在对面男子的眼光中缓缓坐下。

　　男子开口道：“只是你歌如黄鹂翠鸟，却不知你原本舞也这般出色。我有点后悔与你的交易了。”

　　鸿哲倒也不气，笑着指向自己的喉咙，随后摆摆手。男子会意，叫人拿了笔墨纸砚进来。“我到不知，你的嗓子出问题了。”神色中俱是审视。

　　鸿哲抬笔写道：“谢谢四皇子爱戴，鸿哲受宠若惊。今日我完成了两年前与你的约定，你是否可以把魂珠还给我了。还有答应我的事，是不是也应该办了？”

　　四皇子拍手笑道：“哈哈~果然有胆识。你的小鬼我给你养的很好，这你大可放心，至于帮你的两个好友脱离奴籍，这事也简单。只是，只是，现在我有点想要该主意了。”

　　鸿哲看着四皇子，用手比了一个请，示意四皇子接着说。

　　果然四皇子笑道：“你倒是波澜不惊。这两年你帮我收集情报、排除异己，现在又为我夺下花魁，吸引了一班佞臣，今夜就可一锅端掉。按理我该谢谢你，然后支付我的报酬。但是，你实在太令我惊艳了，你不再考虑为我做事？”

　　鸿哲写道：“谢谢皇子的厚爱，我离师门已经很久了，是应该要回去了。我想要的东西以我现在的修为，不是不可以强抢，所以还请四皇子遵守约定。”

　　四皇子看出鸿哲隐藏的威胁，也不想真的与修仙者有冲突，遂将魂珠丢给鸿哲，“我只有最后一个要求。”

　　鸿哲点点头。

　　“近四年的时间，我一直帮助二皇兄争夺皇位。直至因为魂珠的关系与你遇上，我想做的事才渐渐完成。现在二皇兄就要登位了，兔死狗烹、卸磨杀驴的道理你不会不懂，所以我想请求你帮我改头换面，让‘四皇子’死于非命。”

　　鸿哲摩挲着魂珠，压住内心的激动，点头哑着声音说道：“我可以帮你。明天如何？”

　　四皇子笑的很妖娆。协议达成。

　　第二天一早，人们在怀江中找到了一个尸体，经查实竟然是四皇子，杀人者竟然是春意苑的絮红和新花魁鸿哲。

　　一个小院中也有多人死于非命。

　　府衙大人立刻查办，抓住了凶手，就地正法。即将即位的二皇子表达了哀痛，决定大赦天下。

　　只是没有人注意到一辆出城的马车。

　　“鸿哲谢谢你，我这样对你，你还...”

　　“没事，你四年间对我的好是不可磨灭的，凤嫽的挑拨也确实正是时候。你以后改一个名字好好生活。我就送你到城门口，历城的黄老爷今后就是你的爹，他会派人来迎你。”

　　细娅哭的伤心，扑入鸿哲怀中，哽咽不能出声。

　　直至下了马车，细娅才说道：“我今后叫黄念鸿，你定要来看我。”

　　鸿哲点头，遂上马车离去。

　　马车上，鸿哲斜眼看绿腰。绿腰笑道：“我就不说谢了。对了，死了的鸿哲是？”

　　“絮红的大丫鬟，你当年那事的幕后推手。”

　　绿腰有点愣神，不再说话，终于要离开这里了，离开这个生活了14年的地方了。

　　“今后，你有什么打算？”

　　“四处逛逛。鸿哲，你要不要一起。”

　　“鸿哲已死，我叫邕烟。”

　　“恩，据说凤嫽疯了？”

　　“不干我事。”

　　“那好吧！再见！”

　　鸿哲，哦，不，是邕烟点头，别过绿腰。

　　邕烟轻轻的摩挲手中的魂珠说道：“小鬼，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姐姐。”

　　“看你的样子挺好的。”

　　“姐姐，你也挺好的。”

　　遂同时发出笑声。邕烟问道：“你怎么和那个人遇上的。”

　　“他有你的千里相连珠，我根据感应找过去的。”

　　“你怎么不早说，他没有还给我。”

　　“没事，我已经炼化了我的了，今后我们两个就真的不会再分离了。”

　　邕烟浅笑，“好，永远不分离。”

　　孤烟直上月萧，只余两排车辙，还有一路的欢声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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