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内侍

　　二十八故人

　　好不容易回趟家，苏晓是真心想再多留两天，苏老爷难得看到宝贝儿子回来，也不想让他那么快就走。尽管苏晓总是惹苏老爷生气，可到底是一家子人，牙齿和舌头还磕磕碰碰的呢，不是什么大事儿，说两句也就过了。
　　北堂澈看出了苏晓的不舍，也体谅他想家的心思，便跟他商量着自己先回京，让他在家小住两日就追上来。苏晓一听北堂澈这建议，眼睛里立刻开始放光，那兴奋的模样像极了邀宠的小狗，就差没摇着一条尾巴了。
　　“真的？”苏晓不敢置信的问。
　　北堂澈点点头：“嗯。我估摸着大哥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他的人也许还会追上来，我会武功，一个人好对付些，你既然想家，就在家多住几日吧。”
　　“是是是！”苏晓毫不犹豫的答应让北堂澈心里既高兴又别扭。
　　“答应的这么快…就这么不愿意跟本王呆在一起？”剑眉轻挑，北堂澈斜眼看苏晓，语气里充斥着不满。
　　苏晓摇头笑道：“不是，只是好些日子没回家了，难得你让我在家多呆几天，我心里高兴。”
　　“你也知道本王对你好？那你记得回京后要好好报答本王。”北堂澈闻言原本冷肃的脸上终于渐渐覆上一层浅浅的笑，低头开始收拾自己手边的包袱。
　　苏晓讨好的点头：“那当然那当然。”
　　“可别光说不做。既然想好好报答本王，那就先将你屁股上的伤养好，不然下回还怎么用？”唇边笑意越扩越大，拉到耳根。
　　“那是那是……什么？我，我告诉你，我屁股娇嫩着呢，可经不住你再来一次，你想都不要想，趁早惦记别人的吧。”先是敷衍似的点头称号，待听清楚了北堂澈的话，苏晓立马一蹦三丈高，坚决不干。
　　“别人的哪有你的紧啊？”
　　北堂澈的声音依旧那样低沉，但苏晓总觉得里面是不是夹杂了一些别的，不然自己的心跳怎么那么快？看着平常冷漠严肃的二殿下嘴里吐出下流的词，苏晓简直愣在当场，不知该怎么反应了。
　　收拾好包袱，布置好一切，北堂澈从苏府牵了匹马，隔日便上路了，留下苏晓在府中休养。
　　北堂澈一走，苏晓就像一只被刚放出笼的鸟似的，用无法无天四个字形容绝对不为过。尽管他每天也就喝喝茶，听听曲儿，赏赏花，但其言行之嚣张，动作之猖狂，连富贵也看不下去了。
　　啊哟喂，好久都没有过这样舒坦的日子了，这回旧梦重温，不温到厌恶自己是决计不会上京的。苏晓在心里豪壮的发誓！
　　坐在‘春秋人家’的雅座里，苏晓一手捧着茶碗，一手逗着上回买的鸟教它唱歌，悠哉悠哉的享受着。
　　瞧这小风吹的那个凉，小花儿开的那个艳，小鸟儿唱的那个妙，小姑娘长的那个俏，啧啧啧，以前怎么没发现啊？哎，公子纨绔当如是啊！
　　苏晓为自己终于不用再做小伏低的伺候什么夫人了，终于不用再刷米缸洗衣裳了，终于不用再看别人脸色了，终于不用再被别人呼来喝去了，终于翻身做主人了而感慨：这种滋味真是太好了！那个阴冷的浚王府谁爱去谁去，反正小爷我是不想去。
　　刚听台上的戏子柳生唱完一曲‘堂前燕’，苏晓便对富贵招呼：“去，叫他换一曲‘凤求凰’。
　　“是。”正在富贵跑上前呼喝着柳生换曲儿的时候，苏晓忽一转头，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容生生的落入他的眼帘。
　　那人身形健壮魁梧，就算坐在那儿，也让人觉得他个子高大。刀刻般俊朗的面容透出凛凛杀气，冷冽的眸子折映出棕色的光泽，尽管他也束起头发，穿起长衫，但那股与中原人不同的豪放之气并不能因此被忽视，加上挂在身侧的那柄弯刀，苏晓下意识里觉得他很可能是人们口中所说的蒙氏族人。
　　感觉到苏晓探究的目光，那人也偏头朝苏晓这边看过来。
　　两人的目光交接，苏晓轻咳两声，有些尴尬的低下头。倒是那人，却是先站了起来。他丢下与他同桌的另一汉子，朝苏晓走来并在他身边坐下。
　　“苏兄别来无恙吧？”那人棕色的瞳孔盯着苏晓，微微笑开，露出两个酒窝。他虽英俊，可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凶悍的气势，叫人有些畏惧，此时配上两个可爱的酒窝，倒显得率直可爱，平易近人了不少。
　　苏晓诧异抬眉：“你认识我？”
　　那人哈哈笑道：“也是，那日树林一别，你我就不曾见过，想来也有些时日了，你不记得我，也属正常。”
　　经他这么一提醒，苏晓立刻脱口而出：“你是阿树？”难怪方才见他面容那么熟悉，却又想不起在哪见过。
　　“那天你有伤在身，衣着褴褛，狼狈不堪，与今日的玉树临风有着天壤之别，真是叫我认不出来了，难怪刚才见你觉得分外眼熟，可就是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阿树只是在下当日为掩人耳目随便取的名字，在下实名乌藏，只因当日被仇人追杀不好透露，对不住苏兄了。”乌藏对苏晓轻轻抱拳。
　　“乌藏大哥客气了。瞧你这生龙活虎的样子，想必那些伤早就好了吧？”
　　“多亏当日你的救命之恩。”乌藏举起面前的茶杯，道：“就让在下以茶代酒，先谢过苏兄！”说罢喝了一口，又赞道：“这儿的茶就是馥郁甘甜些。”
　　“乌藏大哥喜欢就多喝两杯。对了，方才你说你那仇家……”
　　“已经解决了。你也别总是乌藏大哥这样的唤，这样吧，我年长你些许，若你不嫌弃，就直接唤我大哥吧。”乌藏爽朗一笑。
　　“大哥？”刚认了一个符远修为大哥，怎么又冒出来一个？苏晓瞪大了眼，心里疑惑自己是不是走了什么手足运？
　　“哈哈哈，你既唤我做哥哥，那你这个兄弟我是结交定了。忘了告诉你，我其实并非中原人，想必我的口音你也该听出来了。”乌藏取过茶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灌下肚子。
　　“嗯。依小弟猜想你应该是蒙氏族人？”苏晓试探着开口。
　　“晓晓好眼力！”乌藏点头，“正是蒙氏族人。咱们蒙氏族人对待兄弟比你们中原人可要义气多了，绝不背叛，绝不相残！晓晓日后若有困难求助于我，只要我能帮的上忙，必定万死不辞！”
　　“大哥言重了！外人都道关外的蒙氏族人生性凶悍，作恶多端，但依我看也不全是这样。像大哥你这样的侠客与他们口中所说的就完全不一样。”苏晓虽讨厌外族来侵，但面对乌藏这样的耿直汉子，苏晓是没什么抵触心理的。反而他觉得乌藏行事光明磊落，豪爽干脆，比起那些迂腐的穷酸书生不知好了多少倍。
　　“生性凶悍，作恶多端？”乌藏嘴里重复着苏晓刚刚的话，眸子微暗，眼里闪过一丝残忍的掠夺却又很快消失。他抿唇一笑，道：“他们说我们生的凶悍，那是跟你们中原人相比。你瞧，相比与你这张俊秀的跟女人一样的脸，我这样子可不就显得凶悍了么？至于作恶多端嘛，那是少数蒙氏族人喜欢偷抢的劣根性。可是一小部分人不能代表一大部分人对不对？我觉得中原人不应该抱着对蒙氏族人的敌意将前来表示友好之意的外族人拒之门外。”
　　“我不是女人！”苏晓刚刚被北堂澈睡过，耳边正忌讳这个，一听乌藏说他像女人，那股子倔脾气又上来了。
　　“是，是大哥失言，你比那些女人可好看多了！”耿直的汉子一脸诚恳的看着苏晓，将苏晓准备骂娘的话堵在了他的肚子里。
　　“……！大哥你可是被谁为难了？”苏晓懒得跟一个二愣子计较，便转移了话题。他难得聪明一次，听得出乌藏刚才的画外音，问道。
　　乌藏不满的皱眉道：“从踏进扬州城开始，几乎就没顺畅过。除了这间老字号的‘春秋人家’，竟没别的地方敢招呼我？我是生的极丑还是杀人如麻？中原人真是奇怪，有生意不做？若他们都能像晓晓你一样这么温和谦逊待人有礼就好了。”
　　苏晓听罢得意的笑，他嚣张的想：你以为？谁敢跟咱们这间‘春秋人家’比啊？有知府大人撑腰，自然谁的生意都敢做，这样才显得咱们‘春秋人家’够大气。笑够了，才又问道：“连客栈都将你们拒之门外么？”
　　“嗯，凡是城内的客栈，只要一听我的口音就将我们轰了出去。这两天无处可栖，我和我的朋友只好睡在城外那间破庙里。”乌藏语气平平的说着，仿佛这样的事他已经习惯了一般。但实际上，那些被赤鹿蒙着面教训过的老板们恐怕现在还下不了床吧？
　　“怎么会这样？他们也太过分了。”苏晓义愤填膺道。
　　“没事，我皮糙肉厚的，捱两日也就惯了。”
　　“那怎么能惯？……这样吧，大哥你要是不嫌弃，就干脆来我家暂住两日吧。我家虽不大，但多你们两人还是可以的。”苏晓听了两人的际遇不由愤慨，他热情邀约道。
　　“那怎么好意思打扰？还是算了吧……”乌藏摆手。
　　“不算打扰，大哥去弟弟家做客，哪能算得上打扰？比起客栈，我家那宅子可是要舒服的多。”苏晓为乌藏又添了一口茶。
　　“就是，乌藏公子，您就听咱们少爷的吧，住咱们府上比住客栈好，闲时还能落个伴儿。”富贵机灵的在一旁帮腔。
　　“那，就打扰了！”
　　“都说了不打扰！大哥性子原本豪爽，是不是在中原呆久了，也变得婆妈了？”苏晓打趣道。
　　“哈哈哈。让晓晓见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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