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天里的阳光

　　二十七、
　　当杜大伟回公司时，全办公室的人都可以听到他哼唱着木匠兄妹的 “close to you”，全部的员工都感到非常惊吓，虽然boss的男低音磁性悦耳，但俗语说的好─ “反常即为妖”，最近boss喜怒无常，出去前还横眉竖目的，现在转眼又一脸笑的回来，还有，明明boss手上挂了那么大的彩，却还在愉悦的哼歌，这不是反常吗这是。
　　本来还想慰问下杜大boss的伤势的员工，一看情势不明朗，该干嘛的就干嘛了，没人敢靠近杜大伟三公尺内。
　　就在大家充满了惊惧的眼光目送下，杜大伟安安稳稳一路顺利的走进自己的boss办公室，但才刚坐到boss椅上，口袋的手机就一阵铃声，正是他刚才哼唱的 “close to you”。
　　他看了下来电显示，心情愉悦的接了这通电话：「嗨！Michael，好久不见，有什么好事找我啊？」
　　赵家豪，Michael，跟杜大伟从小长大的损友，有祸一起闯、有妹一起把，有男一起上；总之人生四铁之：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除了没有一起扛过枪，但也一起捱过打，所以也勉强四铁齐全了。
　　杜大伟已经几个月没有接到他的来电，他家的公司也不小，平常大家都很忙，不是常有时间出去鬼混，现在突然接到，有点惊喜。
　　电话里面Michael的声音很爽朗：「还不是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没事吧，是谁下的手，要不要兄弟我帮你把场子找回来？」
　　把场子找回来？想到一群兄弟围住陈歌的样子他就笑了：「没事，有时男人就是得捱点刀，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说是不是？」
　　「哦哦～你又有新目标了？对了，最近才听说你跟那人个音乐才子林昱宏分手了，是不是真的，那林昱宏可是个美人啊，那你这次的目标岂不是个天仙。」
　　杜大伟又想起陈歌那张只是俊秀的脸庞，不知不觉温柔的笑了：「才不是，只是很普通的一个平凡人。」或许不太普通，因为他会拿刀砍人。
　　「骗人！你一定是想藏起来不让我们知道，怕抢了你的是吧。」
　　「不是，是真的，是一个又普通、长的又不怎么样、个性又倔强、动不动就会偷哭、什么事都闷在心底…」
　　他的一连串描述被打断：「停停停，这样一个人还让你死去活来捱了一刀，兄弟，我说…你该不会…对这个人动真格了吧？」
　　杜大伟笑：「我？爱上陈歌？怎么可…」怎么可能？陈歌是那么平凡的一个人，他连昱宏的十分之一都比不上，但他会为昱宏挡那一划吗？他会为昱宏爱上另一个人而心疼吗？他会为了昱宏舍弃其他的美人吗？
　　不会，这些他都不会为林昱宏做，尽管他很喜欢他，而林昱宏真的爱他；但他为陈歌做了，不但做了，还心甘情愿，那代表了什么？代表了从来不懂的爱的他…
　　爱上陈歌了吗？
　　怎么可能，杜大伟一笑，他看过那么多，他哪还有真爱。对于陈歌，他很喜欢，他想要接近这个孤独的男子，对他，杜大伟或许付出了较多的感情，但是「爱」，这个字自他童年里的字典就不存在，他的父母不就是最血淋淋的证据吗，这世上可以有怜惜有疼爱有尊重有敬爱有很多很多的感情，但就是不可能有不变的真爱。
　　点起一只烟，杜大伟突然被自己吓到了，或许某一个部份，他跟陈歌没有差别，都病的很重。
　　耳边又传来Michael的问话：「喂，你跟他到底怎样啊，怎么不说话？难道我们真的要有大嫂了？」
　　杜大伟回过神来：「陈歌是男的，什么大嫂，」他手又开始烦躁的敲着桌子却不自觉：「我们之间之只游戏，但我特别喜欢他到是真的。再者，」他对着手机冷笑：「我们这种人看的还不够多吗？这世上还有真情吗？就算有，也不是我们。」
　　手机另一端的Michael也沈默了，没错，在他们这种世家由情妇出身的小孩，什么以爱为名的丑恶姿态没见过、没尝过，他们还能有真爱、相信真爱吗？自从他三岁撕掉保姆念的白雪公主后，他就不信了。而杜大伟，自然也是。
　　「所以我对陈歌，只是…」一阵鸡汤香味传来，他惊愕的抬起头，却看到一个不该出现在他办公室的人，静悄悄的站在他的门口，仿佛已经在那站了一生一世。
　　那是陈歌。
　　手机从杜大伟的手上掉落，顾不得电话那端Michael的呼唤，他冲上前去，在陈歌转身前关门锁死。
　　「该死，你怎么会在这里。」杜大伟清明的脑袋现在一片混乱，让他不禁大吼出来：「你不该在这里，为什么没有人通知我！」
　　陈歌苍白的脸幽幽的微笑，「因为所有人都知道我是boss你最新的猎物，猎物自动送上门，你的员工还以为我是想给你个惊喜呢，怎么可能会通知你。只有我不知道自己是猎物，还自作多情的为了你的失血，帮你炖了汤。」他将汤轻轻放在杜大伟的手上，「趁热喝，不要等凉了。」他淡淡的转身离去。
　　「不要走！」杜大伟慌了，他抓着鸡汤紧紧抱住陈歌。「我刚才说的…我刚才的话…」
　　陈歌替他接下去：「都是真心的，你或许喜欢我，但不会爱我，因为你不懂爱，是不是？」他悲伤的看着杜大伟那张如同他一般惨白的脸：「什么 “让我进入你的心”，我曾经说过，你是个花花公子，你只会比Ivan更伤害我，结果，预言成真了。我们之间从来不是小王子与狐狸，而是猎人与狐狸、狐狸与鸡，自始至终，我都是那只猎物，是不是？」
　　「不是，不是，不是！」杜大伟拼命的摇着头，他可以感觉到怀里的陈歌的身躯在发抖，他刚想抱紧一点却被陈歌挣脱。
　　「都到这步了，你又何必再骗我。」陈歌笑的飘浮，开始一颗颗解开衬衫的钮扣，「不然我们就从那夜继续吧，上床，然后，完美的结束。」
　　「不！」杜大伟愤怒的将手中的鸡汤掷到墙上，鸡汤溅的满处都是，浸污了他办公室纯羊毛的地毯，但他完全不在意，他那只本来包着石膏的右手早已拆掉，现在和左手紧紧抓住陈歌肩膀：
　　「我很喜欢你，但是，我生长的家庭与背景，让我不相信爱，陈歌，你要怎么让一个四十年不曾相信爱的人去爱人？」他用力摇晃着陈歌，完全不顾他的右手又渗出血迹，「但你是特别的，非常特别，特别到也许那是爱，我不知道。所以目前我只能说我喜欢你，但是爱，就连你自己能说你爱我吗！在有Ivan的情况下？公平一点，陈歌，公平一点！」
　　陈歌也愤怒了。
　　「你拿Ivan来说事？你只是为你的谎言在狡饰！虽然我一直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我喜欢Ivan的事，但别告诉我你之所以靠近我不是只想玩玩而已！只是因为我是人尽可夫的同性恋！」
　　「三十二年一直保持清白的同性恋能被叫做人尽可夫吗！」杜大伟看着陈歌惊讶的眼神，走到办公桌抽出一个档案夹丢在地上，陈歌的调查报告与部落格文散的满地都是。
　　陈歌颤抖的手一张张翻阅：「你调查我！你居然调查我！你这个混球！」他一拳打在杜大伟的左颊，留下深深的红印。
　　杜大伟没躲。
　　「对，我是调查你，你不知道，从我这种家庭出身的人，从来不相信任何人，包括我自己。就像你心里的黑洞一样，我心里也有，我们其实是同一种人，你说你爱着Ivan？但你却更爱自己，所以你才不敢告诉他；而我也是，我喜欢你，但我也同样怕受伤害，所以我调查你，我不懂爱，所以我不说爱，你凭什么用这点来审判我！」
　　「但我跟Ivan之间从来都不是游戏！从来不是！」陈歌又吼。
　　「那我们之间也可以不是游戏，可以认真！」杜大伟吼回去。「他妈的，我早就不知不觉的认真了，不然，陈歌，你愿意跟我认真的谈一场恋爱，爱上我，也让我爱上你，此生不渝吗？」
　　陈歌看着他跪下一只腿，认真的抓住他的手，无比认真的说出这段话，心更慌了。
　　「你刚刚明明说是一场游戏，你从来不是认真的！」
　　杜大伟耸耸肩、扯了下嘴笑了下，还不小心拉到陈歌打到的伤口，弄的他龇牙裂嘴：「哦，我说谎，」他看到陈歌惊异的样子，无所谓的说：「没错，其实我就是一个爱嘴硬、爱说谎、跟某人像到不行的人。其实我早就陷在一个名叫 “陈歌”的泥沼，我哈你哈到不行，但是要这样跟我死党讲，我还不被笑死吗。花名远播的杜大伟，就栽倒在你的围裙下了，我还出不出门见人？」
　　他琥珀色的双眸定定的看着陈歌墨黑的双眼，看着里面映出他的倒影：「对不起，我不该说谎、我不该否定自己的感情；但是，虽然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爱上你，我在此证重的向你宣誓：陈歌，我的小王子，你愿意抛弃你心中的Ivan，驯服我这只举世无双可爱的狐狸，让他了解爱，何谓建立关系，永远，在心中与你住在荆棘的城堡，只有你我两人吗。」
　　陈歌微笑，但比哭还难看：「你自己都说你爱说谎了，我怎么知道你是不是又在骗人，我说过，你是个花花公子，你只会比Ivan更伤害我。」他抽噎了一下，脸色又再度转为苍白：「我输不起，杜老板，我的病，使我可能会伤害自己、甚至伤害你！我自己都不能控制我自己！」
　　杜大伟站起来，靠近陈歌的脸，擦掉他不知不觉流出的眼泪，受伤那只手抓住陈歌的右手，贴进他自己的胸膛。
　　「不要想，听听我的心，它是不是在跳动着？它在喊你的名字：陈歌、陈歌。你那些事我都知道，那些就交给我，狐狸是很聪明的一种动物，知道如何保护重要的人。我保证，你不会受到伤害，我也不会受到伤害，只要我们真心努力。我会盖一座最美最安全的荆棘城堡，好保护你，我的王子。」他亲吻他的脸颊，吻掉那最后一滴泪。
　　「那么，你愿意驯养我吗，让我成为你唯一特别的狐狸吗？我亲爱的小王子？不不，你先不要拒绝，这次不是我走进你的世界，而是你来走进我的世界，驯服我，陈歌，驯服我这只既野蛮又狡猾而且胆小的狐狸，好吗？」
　　陈歌怔怔的看了他很久很久，久到仿佛有千万年，久到杜大伟就要忍不下去时，陈歌轻轻的吻上他的唇，而杜大伟需要用尽所有的心力，才能听见那轻轻的回答：
　　「是的，我愿意，我狡猾的狐狸。」
　　两张唇终于紧密贴合，再也不愿分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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