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玲珑:商户女的皇后之路

作者:昭明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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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线索浮现


      三月初三这日清晨,玲珑起了个大早。她站在窗前望着外头蒙蒙亮的天色,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那封神秘信件。城南土地庙,故人约见——这七个字在她心里转了几日,此刻终于到了赴约的时候。

      “姑娘今日真要自己去?”青黛端来热水,脸上满是担忧。玲珑接过帕子净面,语气平静:“既说了是故人,自然要独自去见。”她换上素净的青色布裙,发间只簪了支木簪,打扮得像寻常人家的姑娘,“你在家照顾好母亲和弟弟,午时前我定回来。”

      早膳时柳氏几次欲言又止,最后还是只说了句“万事小心”。明轩倒是一如既往地活泼,边啃包子边问:“阿姐今日要去见什么人?可要带些点心去?”玲珑笑着揉揉他的发顶:“去见个旧相识,很快就回来。”

      辰时初刻,玲珑独自出了槐花巷。她没有雇车,只沿着清晨寂静的街道往城南走。这个时辰路上行人还少,偶尔有挑着担子的货郎擦肩而过,吆喝声在薄雾中显得悠长。

      土地庙依旧破败,庙前的石阶上生着青苔。玲珑在庙门口停了片刻,确定四周无人,这才迈步进去。庙里空荡荡的,只那尊斑驳的土地公像静静立着,案台上积了层灰。

      “有人么?”她轻声唤道。

      角落里忽然传来窸窣声。玲珑警觉地转身,却见神像后头转出个妇人,四十来岁年纪,穿着一身半旧蓝布裙,头上包着块素色头巾。虽打扮朴素,可那双眼睛却让玲珑心头一震——是林娘子!

      “林娘子!”玲珑快步上前,“您、您这些日子去哪儿了?可让玲珑好找!”

      林娘子却摆摆手,神色紧张地看了眼门外,压低声音:“姑娘别声张,外头……怕是有人盯着。”她拉着玲珑转到神像后头,那里有个破洞,能看到庙后的巷子。“姑娘先看看,可有人跟着?”

      玲珑凑过去细看,巷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只野猫懒洋洋地趴在墙头。她摇摇头:“应当没有。”这才转向林娘子,“您这些日子……”

      “说来话长。”林娘子叹了口气,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这个给姑娘。是当年我在苏州织造局当差时,偷偷记下的账目。”她将油纸包塞进玲珑手中,声音发颤,“沈老板待我恩重如山,我……我对不起他。”

      玲珑打开油纸包,里头是几页泛黄的纸,上头密密麻麻记着些数字和人名。她粗粗扫了一眼,心跳骤然加速——这上头记录的,正是十年前那批皇绸的进出明细!

      “这、这是……”她抬眼看向林娘子。

      “这是云锦记与江南织造局的往来账目。”林娘子咬着唇,眼中含泪,“姑娘看这笔——‘癸未年三月十五,云锦记供云锦五十匹,入库’。可实际上……”她指着下一页,“云锦记那批货,只有三十匹是正经云锦,剩下二十匹是以次充好的次品。”

      玲珑手指微微发抖。她翻到下一页,见上头记着收货人的名字:冯保。而旁边用红笔批注着:周大人已打点。

      “周大人是……”玲珑声音发紧。

      “户部侍郎周显。”林娘子一字一句道,“冯保收了他的银子,在验收单上做了手脚。沈家运来的上等绸缎被调换成次品,而云锦记的次品……却成了沈家以次充好的‘罪证’。”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串联成线。玲珑握着那几页纸,只觉得胸口发闷,一股热血直往头上涌。原来真相如此简单,又如此残忍——一场贪腐,一场陷害,就毁了一个家族。

      “林娘子为何现在才说?”她深吸一口气,稳住心神。

      “我不敢啊!”林娘子眼泪掉下来,“当年事发后,冯保暴毙,几个知情的伙计也‘意外’身亡。我吓得连夜逃出苏州,隐姓埋名这些年。”她握住玲珑的手,“直到听说姑娘来了京城,开了绣坊,还要查当年的案子……我、我才敢出来。”

      玲珑反握住她的手:“那您现在……”

      “我要走了。”林娘子擦了擦泪,“京城我不能待了。周家的人一直在找我,前些日子差点被他们逮到。”她从怀里又掏出封信,“这个给姑娘。里头是我知道的全部,还有几个可能还活着的证人名字。”她顿了顿,“姑娘千万小心,周家……不会善罢甘休的。”

      “您要去哪儿?”玲珑急问。

      “回老家。”林娘子勉强笑笑,“我还有个侄子在乡下,去投奔他。”她看了眼天色,“时候不早了,我得走了。姑娘保重,若、若将来真能翻案……”她没说完,深深看了玲珑一眼,转身从庙后的小门匆匆离去。

      玲珑站在原地,握着那几页纸和信,久久不能回神。直到外头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她才猛然惊醒,将东西贴身藏好,快步出了土地庙。

      回到槐花巷时已是巳时。玲珑刚进院门,就听见里头传来萧琰的声音。她心中一紧,调整好表情才迈步进去。

      院子里,萧琰正和明轩坐在石桌旁下棋。少年眉头紧锁,盯着棋盘苦苦思索,萧琰则端着茶盏慢慢品着,面色依旧苍白,眼神却温和。见玲珑回来,他抬眼看来:“姑娘回来了。”

      “表兄今日来得早。”玲珑福身行礼,对明轩道,“你先回屋温书,阿姐和表兄说几句话。”

      明轩乖乖收起棋子走了。玲珑在萧琰对面坐下,从怀中取出林娘子给的那几页纸:“表兄请看这个。”

      萧琰接过细看,越看脸色越沉。当他看到“周大人已打点”那几个字时,手指微微收紧,纸张边缘起了皱痕。“这是……”

      “林娘子给的。”玲珑低声道,“她今日约我见面,给了这些,就走了。”她顿了顿,“说是要回老家,京城待不下去了。”

      萧琰将纸放下,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林娘子说得对,京城确实危险。”他看向玲珑,“姑娘可知,周显近日在查什么?”

      玲珑摇头。

      “他在查江南织造局十年间的所有账目。”萧琰声音冷了几分,“说是要‘整顿吏治’,实则……是在销毁证据。”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单子,“这是我的人从户部抄出来的清单,上头列了要‘重点核查’的几笔账——巧的是,这几笔账,都与云锦记有关。”

      玲珑接过单子,见上头果然列着几个日期和数额。她对比林娘子给的账目,心头一凛——这些正是当年那批问题皇绸的进出记录!

      “他要销毁证据?”玲珑声音发紧。

      “恐怕不止。”萧琰站起身,在院中踱了两步,“周显这个人,做事向来滴水不漏。他既然敢查,就说明……已经做好了万全准备。”他停下脚步,看向玲珑,“姑娘手里这些证据,怕是不够。”

      玲珑默然。她知道萧琰说得对——几页私账,一个证人的证词,在权势滔天的周显面前,实在太单薄了。除非……能找到更确凿的证据。

      “表兄手里,可还有其他线索?”她轻声问。

      萧琰从怀中取出个锦囊,倒出几颗珠子。不是珍珠,而是些不起眼的木珠,每颗上都刻着细小的纹路。“这是母亲留下的。”他将珠子递给玲珑,“她说这些珠子……是关键。”

      玲珑接过细看,见每颗珠子上刻的都是数字。她忽然想起什么,从屋里取出父亲留下的那本私账,对照着珠子上的数字翻找。当翻到某一页时,她手指一顿——

      珠子上的数字,与账本上几处模糊的记录,完全吻合!

      “这是……密码?”她抬眼看向萧琰。

      萧琰点头:“母亲留下的线索里说,这本账册有两层记录。明面上是寻常账目,暗地里……”他指着珠子,“用这些数字对应的位置,能拼出真正的账目。”

      玲珑心头狂跳。她将珠子按顺序排列,又对照账册一页页查找。午后的阳光洒在石桌上,木珠在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而那些数字指引的位置,渐渐拼凑出一张完整的图——

      那是一张贿赂清单。从周显到赵永昌,从李德海到冯保,每一笔贿银的时间、数额、经手人,清清楚楚。而最后几笔,赫然指向了宫里的某位贵人。

      玲珑握着账册的手微微发抖。她抬眼看向萧琰,见他面色沉静,眼中却藏着深沉的痛楚。“表兄……早就知道?”

      “猜到了几分。”萧琰轻声道,“母亲当年,就是查到了这些,才……”他没有说下去,只闭了闭眼,“姑娘现在明白,为何我说这条路九死一生了罢?”

      玲珑沉默良久,将账册和珠子仔细收好。她起身,对着萧琰郑重一拜:“玲珑多谢表兄坦诚相告。”她抬起眼,目光清澈而坚定,“这条路再难,玲珑也要走下去。”

      萧琰看着她,眼中闪过复杂的神色。最后,他轻轻叹了口气:“我陪你。”

      这三个字说得轻,落在玲珑心上却重。她眼眶微热,别过脸去:“表兄身子不好,不必……”

      “正因身子不好,才更要把该做的事做了。”萧琰笑了笑,那笑容苍白却坚定,“况且,这事不止关乎沈家,也关乎我母亲,关乎朝廷法度。”他顿了顿,“姑娘不嫌我拖累就好。”

      玲珑忙摇头,正要说什么,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青黛跑去开门,见是静婉,手里提着个食盒,眼圈却红红的。

      “表姐怎么了?”玲珑迎上去。

      静婉将食盒放在石桌上,声音发颤:“我娘……我娘方才告诉我一件事。”她看了眼萧琰,欲言又止。玲珑会意,拉着她进了屋。

      关上房门,静婉才低声道:“我娘说,当年在宫里时,曾听老宫人提过……提过周显和宫里某位贵人的关系。”她咬着唇,“那位贵人,是、是如今宫里的李淑妃。”

      玲珑心头一震。李淑妃——李德海的堂妹,三皇子的生母。若周显与她有牵扯,那这桩案子的水,比她想象的还要深。

      “周显是通过李德海,搭上了李淑妃这条线。”静婉继续道,“当年那批皇绸的事,李淑妃也在其中得了好处。所以后来沈家出事,宫里才……”她没说完,眼泪掉了下来,“表妹,这案子……咱们还查得下去么?”

      玲珑握紧她的手,声音却异常平静:“查。为何不查?”她眼中闪着光,“越是牵扯广,越说明咱们查对了方向。”她顿了顿,“况且,如今咱们不是孤军奋战了。”

      静婉抬眼看向窗外,见萧琰正静静立在院中,仰头望着老槐树的新芽。春日的阳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镀了层柔和的光晕。那样一个病弱的少年,却有着撼动乾坤的决心。

      “表妹,”静婉轻声道,“那位萧公子……究竟是什么人?”

      玲珑没有回答,只笑了笑:“是咱们的盟友。”她拉着静婉出了屋,对萧琰道,“表兄,静婉表姐带来个消息。”她将李淑妃的事简单说了。

      萧琰听完,神色不变,只淡淡道:“猜到了。”他从袖中取出张纸,“这是李淑妃这些年在宫中的用度记录,比同品级的妃嫔高出三成不止。”他将纸递给玲珑,“而这些多出来的用度,走的都是内务府的账。”

      玲珑接过细看,越看心越沉。李淑妃的用度里,有许多名目古怪的开销——“修缮佛堂”、“布施僧尼”、“购置古籍”……每笔数额都不小,且都没有明细。

      “这是……洗钱?”她抬眼。

      萧琰点头:“周显通过李德海,将贪墨的银子以这些名目送进宫里,再由李淑妃转出来。”他顿了顿,“十年下来,数额惊人。”

      所有的线索在这一刻全部连通。玲珑站在院中,春风吹动她的衣袂,却吹不散心头的沉重。她终于明白了爹爹当年面对的是什么——不是一两个贪官,而是一张庞大的、盘根错节的利益网络。

      这张网里,有朝中重臣,有宫里贵人,有江南富商,有内务府太监。他们互相勾连,利益输送,将朝廷的采办当成了自家的钱袋子。而敢于说真话的人,就会被这张网吞噬得尸骨无存。

      “表兄打算怎么做?”她轻声问。

      “等。”萧琰看向皇宫的方向,“等一个时机。”他转回目光,落在玲珑脸上,“太后寿辰在即,那十二幅绣品……便是时机。”

      玲珑会意。那十二幅用“隐翠”针法绣制的绣品,暗藏着的不仅是密码,更是一个信号——沈家的手艺回来了,沈家的冤案,也该重见天日了。

      “玲珑明白了。”她福身行礼,“绣品三月前定能完工。”

      萧琰点点头,又咳嗽了几声。玲珑忙进屋取了新制的润喉香囊递过去:“表兄试试这个,里头加了枇杷叶和罗汉果,最是润肺。”

      萧琰接过香囊,指尖触到细密的针脚,眼中闪过一丝暖意:“多谢。”他将香囊系在腰间,对玲珑道,“这几日姑娘尽量少出门。周家那边……怕是会有动作。”

      话音刚落,外头忽然传来喧哗声。青黛匆匆跑进来:“姑娘,外头、外头来了好些人,说是官府查税的!”

      玲珑心头一凛,与萧琰对视一眼。两人快步走到院门口,见巷子里果然站了七八个官差,为首的还是那个赵书办。他今日换了身簇新的官服,趾高气扬地指挥着手下:“这家,还有隔壁那间铺子,都给本官仔细查!”

      “赵书办好大的威风。”萧琰缓缓走出院门,声音不大,却让巷子里瞬间安静下来。

      赵书办一见是他,腿又软了:“七、七殿下!下官、下官是奉上命……”

      “奉谁的上命?”萧琰打断他,目光冷得像冰,“上次我说的话,赵书办是没听清,还是没放在心上?”

      赵书办冷汗涔涔,却强撑着道:“殿下恕罪,下官也是按规矩办事。有人举报锦心阁偷税漏税,下官不得不查。”他瞟了眼玲珑,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玲珑心中冷笑。这分明是周家的报复,借着查税的名头来找麻烦。她正要说话,巷子那头忽然传来个苍老的声音:“哟,这么热闹?”

      众人转头,见宋先生提着个鸟笼,慢悠悠踱步过来。他看了眼赵书办,又看了眼萧琰,忽然笑了:“赵书办,好久不见啊。怎么,不在户部好好当差,跑这儿来撒野了?”

      赵书办脸色一变:“宋、宋大人……”

      “老夫早就不是大人了。”宋先生摆摆手,“不过律法条文,倒是还记得些。”他盯着赵书办,“按《大周律》,查税需有确凿证据,需提前三日通知,需有户部正式文书。”他伸出手,“赵书办,文书拿来老夫瞧瞧?”

      赵书办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他哪有什么文书?不过是受了周显的指使,来找玲珑麻烦罢了。

      宋先生冷哼一声:“没有文书,就敢带人查税?赵书办,你这官儿……是不想当了罢?”他转向萧琰,拱手道,“殿下,此事交由老夫处理如何?”

      萧琰点头:“有劳先生。”

      宋先生这才对赵书办道:“还不快滚?等着老夫写折子参你一本?”他顿了顿,“回去告诉你主子,槐花巷这儿,有老夫看着。想动什么歪心思,先掂量掂量。”

      赵书办脸色青白交加,最后只得带着手下灰溜溜走了。巷子重归平静,宋先生这才转向玲珑,笑道:“姑娘受惊了。”他看了眼萧琰,“殿下今日气色倒好些。”

      萧琰道了谢,又说了几句便告辞了。玲珑送他到巷口,临别时低声道:“今日多谢表兄。”

      “姑娘客气了。”萧琰顿了顿,“宋先生是个明白人,姑娘可以多倚仗。”他上了马车,又掀开车帘,“那十二幅绣品……有劳姑娘费心了。”

      马车驶远,玲珑回到院中。宋先生还没走,正站在老槐树下仰头看鸟。见她回来,笑问:“姑娘可知,方才为何老夫能吓退那赵书办?”

      玲珑摇头。

      “因为老夫手里,有他贪赃枉法的证据。”宋先生从袖中取出个小本子,“这些年,老夫虽退了,可眼睛没瞎。”他将本子递给玲珑,“这个给姑娘,或许用得上。”

      玲珑接过,翻开一看,里头记着赵书办这些年做的龌龊事,时间地点人证俱全。她心中感激,郑重道谢。

      宋先生摆摆手:“姑娘是个有骨气的,老夫佩服。”他顿了顿,“只是这条路难走,姑娘要多加小心。”他提起鸟笼,哼着小曲走了。

      玲珑站在院中,握着那本小册子,心中涌起暖意。这条路虽难,可一路上遇到的善意,却让她觉得并不孤单。

      春日的阳光洒满小院,老槐树的新芽在风中轻轻摇曳。一切都很平静,可玲珑知道,这平静下暗流汹涌。而她,已经做好了迎接风雨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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