鸵鸟街33号

　　（D7据新闻发布会还有两小时）

　　空气中带着暴雨将至的低气压，压抑得令人喘不过气。

　　侦探社里，沈乔尔站在洗手盆前，将冰冷的水不断泼在脸上。

　　他拉紧黑色潜水服的领口，最后确认了内置的电磁屏蔽层。

　　“老大，”丹尼最后一次检查了潜水服胸口的数据端口，“凯文刚发来了静默信号，说武力调动已启动。”

　　沈乔尔点头，声音沉稳：“克里恩也确认时间了？”

　　“9:15，精确到秒。”丹尼将微型耳麦拍在他掌心，指尖微微发凉，“你只有十分钟转运窗口。走B3东区侧门楼梯，能避开主警报。9:30前必须结束疗养院所有行动——多一秒都不行。”

　　“疗养院到诺维总部是10分钟的车程。”他眼底突然燃起幽蓝火光，“正好能赶上我的金融猎杀行动。“

　　沈乔尔摸了摸耳麦加密芯片，将装悬吊装备的背包甩上肩头。

　　……

　　（9：05分）

　　骆城北区疗养院侧门口。

　　丹尼已经完成伪装。他穿着沈乔尔的黑风衣，头戴针织帽，将额前黑发全部放下，半遮着眼睛。不论从高瘦修长的身形，到双手插在口袋里从容不迫的姿态，他与沈乔尔的背影是那么神似。

　　“药。”

　　克里恩的声音从门口的阴影处传来，带着极度的沙哑和焦躁。他整个人陷在阴影中，但丹尼看得出他眼底的迫切与绝望。

　　丹尼在推门而入时，飞快地出一管戒断药剂塞入克里恩手里。而克里恩也几乎在同一秒，将一枚微小的数据密匙卡塞到丹尼的手心。

　　交接不出五秒，完成了全部步骤。克里恩带着他的赎罪药剂，迅速融入阴影。

　　丹尼极快地打量着侧门内的监控，确认没有异常后，从侧门再次溜出去。他看上去只是恰巧经过此地，步伐都没有慢半拍。路过沈乔尔指定的灌木丛时，他手指佯装揪了一片叶子，悄无声息地将密匙卡放在一段枝节上。随后，他头也不回地快步越过一片草坪，将有可能存在的追踪全部引到自己身上。

　　（9：10分）

　　待丹尼走远，沈乔尔迅速拾起密匙卡，仔细收入胸口处的隐袋。他额头套着探明装备，耳廓里套着微型耳麦，背上是低温循环系统和凝胶容器。再次确认装备无误后，他闪身进入了那口废弃的工业排污通道。

　　这里是遗弃多年的垂直通道，直通 B3底部。

　　沈乔尔打亮头灯，光束被弥漫的化学蒸汽和冷凝水吞噬，眼前是深不见底的垂直黑暗。

　　快速戴好防毒面具，将悬吊装置的锁扣固定，他开始沿着湿滑的管道垂直滑下。

　　「乔尔…」

　　艾丝飘渺的声音带着明显挣扎：「……这里的低温和电磁干扰非常厉害…我没法像平时那样全方位感应……磁场实在……太强了……」

　　他没时间回应。管道尽头的岔路口水流湍急。

　　「右侧，压力阀正在缓慢开启，危险！……左侧……排污口的传感器有电荷……绕开……从顶部阀门，快！」

　　沈乔尔快速抽出小型切割工具，在巨大的金属阀门上切割。豁口出现，带着化学品的冰冷污水瞬间涌入，巨大的水压几乎要将他吸入。

　　……

　　（9:15分）

　　沈乔尔绕开了底部的感应器，挣扎着滑入 B3核心区的紧急服务通道。他终于踏上了坚硬的地面，但这里的低温比管道更甚。

　　数十个低温舱排列着，反射着静谧诡异的幽光。

　　灯光明灭像濒死生物的呼吸，空气里弥漫着焦糖味消毒水的味道。

　　「乔尔，十分钟，快……」艾丝的声音带着虚弱但坚定的电流声。「目标舱体……就在你左前方，距离……大概五米……」

　　沈乔尔的心脏像是被极度低温冻结。

　　仅仅五米。但昏暗的地面上密布着管线和湿滑的冰霜。

　　他像一个经验丰富的盲人，只能依靠艾丝那极不稳定的语音地图疾速摸索。

　　“砰——”

　　他猛地撞上冷硬的金属侧壁。在刺骨的寒意中，他停住了。眼前徒然而现那几个黑字：

　　0002379。AG。

　　沈乔尔漆黑的目光透过舷窗，穿透窗壁上的霜层，呼吸顿时停滞——

　　艾丽丝·格林（Alice Glenn）。

　　她穿着那身飘逸的蓝色长裙，柔顺的金色长发像海草般在液体中静止，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

　　但那面容柔和的轮廓，那微抿含笑的唇形……与他幻象和梦境中的完全吻合。

　　他的艾丝就在那里，咫尺之遥。

　　隔着防毒面具，沈乔尔甚至闻到了一丝来自记忆深处，女孩身上特有的柠檬花香。

　　……

　　「快行动啊！」艾丝在他耳畔的音量突然变大，带着前所未有的焦急，终于突破了磁场干扰，「没时间了！启动克隆仪！快！」

　　他强制自己进入战术状态。这是沈乔尔反复百遍千遍形成的肌肉记忆。

　　他快速取出克隆仪，精准地对接了舱体的备用数据端口。紧接着，他激活了替身凝胶。

　　「数据同步 80%... 90%...完成！」艾丝的声音无比清晰，带着激动的颤抖。

　　沈乔尔没有丝毫犹豫，猛地按下舱门开启键！

　　冰冷的白雾带着巨大的压力喷涌而出，在极度低温下迅速冻结成霜。

　　他深吸一口气，前倾为艾丽丝注射抗体。随后拔掉所有线路，将她小心地抱出。

　　她实在瘦了好多，体温几乎不存在，在他的怀中仿佛一个破碎的洋娃娃。

　　他清楚地感觉到自己胸腔里急速跳动的心脏。

　　但他没有令瞬间袭来的情绪冲昏了头，在把艾丽丝轻放入手提箱大小的低温循环系统后，他迅速为她连接上所有维生管线。这一系列的繁琐过程，被准确地掌控在两分钟内。

　　接着，他将膨胀到完美的替身凝胶推入舱体，用数据线将其与克隆仪连接。

　　替换完成。数据流平稳。没有警报……

　　他才稍微叹了一口气——

　　「撤离！！」

　　艾丝的声音几乎穿透他的耳膜，她透明至极限的身影不停摇晃在舱外。

　　「静默窗口提前结束了！有人正在接近！快跑，乔尔！」

　　（09:25分）

　　沈乔尔闻声猛地转身，动作没有一丝犹豫。他果断弃掉了那个装凝胶的保温容器，只身背负着低温系统和工具包，启动全身肌肉向侧门的楼梯口狂奔。

　　「乔尔，我认识他们！是克鲁斯博士的人！他们正在冷冻舱走廊跑动！」艾丝崩溃地尖叫着，她的身影在沈乔尔的视野边缘剧烈摇晃。

　　沈乔尔冲过一排低温舱的转角。那急促的脚步声，正从通道尽头清晰地传来。

　　（09:26分）

　　就在沈乔尔抵达楼梯间的刹那，他听到耳麦中传来正远程监控事态的罗曼绝望的喊声：“警报！东区侧门被远程锁死了！”

　　「电梯也停止了，乔尔！」艾丝慌乱的虚浮在不远处。

　　沈乔尔猛地撞向侧门，门纹丝不动。

　　他被困住了。

　　……

　　（同一时刻，0002379-AG的冷冻舱前）

　　黑色戎装的克鲁斯博士带着两名荷枪实弹的‘蝎子’冲到舱体前。

　　宽大的黑兜帽罩住了他半张脸，将阴冷的面容隐藏在一片暗影之中。他泛着冷光的眼镜，将一头蓬乱的褐发框在眼前。

　　他迅速检查了舱体上的数据指示灯。

　　绿色。生命数据流平稳。

　　中年男人灰蓝的瞳孔里闪烁着一种近乎疯癫的神色。

　　他不可置疑地看着舱内那个“艾丽丝”。

　　“竟被骗了！”

　　变声器的声音带着机械扭曲的嘶鸣，他猛奔到墙边狠狠踢了一下墙壁。

　　此时克鲁斯终于意识到，舱内是近乎完美的替身凝胶。但他没工夫去追究凝胶的来源，脑子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沈乔尔利用了安保静默窗口完成替换。而替换刚刚发生！

　　他将守卫留在原地，自己则发疯般冲向东区楼梯。

　　在奔跑中，他下令远程封锁了东区侧门和所有服务电梯。他要将沈乔尔彻底困在 B3的深处。

　　……

　　（09:28分）

　　沈乔尔没有退路。他抽出潜水服侧面的高能切割工具。切割金属门板发出的噪音，足以将整个 B3的守卫引来。

　　「听我的！现在！」耳麦里传来丹尼的指令。

　　沈乔尔没有迟疑。他深吸一口气，将切割工具抵在门锁外侧。

　　刺啦——

　　蓝色火花和尖啸声瞬间爆发。

　　沈乔尔咬紧牙关，在剧烈的震动中，切割工具沿着锁孔的轮廓向下推进。

　　……

　　（同一时刻，新闻发布会现场）

　　丹尼戴好墨镜，猛地一推车门，冲入会场外围。手指在口袋里的加密终端上疯狂敲击。

　　【指令：金融猎杀代码，启动！】

　　全球各大交易平台瞬间爆出警报！

　　诺维制药的股价曲线在短短数秒内，以垂直九十度的角度自由落体！

　　高耸的诺维制药总部大厅。

　　新闻发布会现场是一片喧嚣的混乱。所有记者、高管、以及诺维内部的指挥系统，在这一刻，被全球性的金融恐慌瞬间击溃。

　　警笛声、媒体的尖叫、大屏幕上股价崩盘的实时报道……冲击着在场每一个人的感官。

　　博恩正混在记者群中，他冷静地面对着诺维高管的质问，用法律术语制造烟雾弹，并将所有媒体的目光和焦点都锁定在诺维的总部大楼。

　　……

　　沈乔尔在B3楼梯间发出的切割噪音，被瞬间袭来的警报声淹没。

　　他背负着沉重且无比珍贵的低温系统，半滚半爬地冲出了侧门。

　　就在沈乔尔破门的同时，诺维总部的股价曲线垂直崩落。

　　无数警笛声瞬间大作，声浪从城市中心波动而来。

　　「交给我们！」奥森团队快速接过艾丽丝的低温系统，将她推入伪装的救护车车厢。

　　沈乔尔正要钻入驾驶座——

　　“站住！”

　　疗养院侧门轰然洞开，克鲁斯在厚重的兜帽下喘着粗气，眼底腾起重重怒焰。

　　沈乔尔箭步窜进救护车，车门未合，司机已猛踩油门。

　　（09:30分）

　　轰鸣的雷声伴着越来越密集的冰雨席卷而来。克鲁斯的怒吼被警笛与雨声的浪潮一口吞没。

　　救护车像脱缰的兽，撕开雨幕冲出疗养院外围。

　　沈乔尔抬头看了一下时间。

　　他虽然成功转移了艾丽丝，但克鲁斯博士的仇恨，也正式被激活。

　　后车厢，低温循环系统发出稳定的低频嗡鸣。

　　几位医护人员正不断查看着连接在艾丝身上的监控线路和指标。

　　“数据平稳，乔尔，一切正常。”罗曼姑父的声音从微型耳麦中传来，带着巨大的释然，“放心啊。”

　　沈乔尔没有回应，汗水沿着湿冷的侧脸滑落，浑身肌肉仍绷如钢索。

　　「前面塞车了……快绕到那个小路……」艾丝的导航声疲惫却清晰。

　　救护车切进小巷，在楼宇阴影间疾驰。

　　沈乔尔唯一没看见的是——克鲁斯的追踪信号，已锁定了救护车的轨迹。

　　（09:45分）

　　城市的喧嚣在车窗外飞速倒退，雨刷器的刮声不断。

　　沈乔尔摘下防毒面具，呼吸终于顺畅了些。他抬起冰冷僵硬的手指，用车中的毛巾擦了擦脸颈和头发，还有潜水服表面的冷凝水和湿气。

　　艾丝的声音瞬间变得清晰尖锐：「乔尔！前方三公里，诺维的安保车队正在设置路障！」

　　救护车身伤痕累累，仍在奔命。

　　一连串漂移与穿插，让他们暂时甩开追车。

　　「快去找博恩！」她几乎是吼出来的。

　　（09:50分）

　　距离新闻发布会还有十分钟。

　　地下车库入口，博恩来回张望，雨水不断从发梢滴落。他手中紧攥着一件卡其风衣和黑色防弹背心。

　　救护车急刹横停——

　　“快！”博恩迅速拉开车门，把背心塞进沈乔尔手里，“凯文封了诺维大楼，暗线还在。穿上！”当他看到艾丽丝的低温系统时，悬在空中的手颤抖了几秒钟，但眼神瞬间变得无坚不摧。

　　冷风暴雨中，沈乔尔几乎在瞬间套上防弹背心，还是忍不住颤了片刻。

　　「丹尼在里面，」博恩语速飞快，将风衣套在他肩头，「快去，乔尔！」

　　沈乔尔提起那箱十年追寻的重量，跟随着耳麦里的指令，没入地下通道的幽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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