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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入谷·火眼
寅时三刻,落鹰涧。
涧水轰鸣,在黑夜中听来如同兽吼。陆青枫带着胡成、赵骁,与覃先生会合。
三人都是一身黑色劲装,面罩遮住口鼻,只露眼睛。覃先生依旧青衫,外罩一件不起眼的深灰色斗篷,背上多了个狭长的布囊。
没有多余废话,覃先生将几枚龙眼大小、色如泥土的药丸分给三人:“含于舌下,可避瘴疠,亦能减轻某些致幻气息的影响,药效约一个时辰。”
药丸入口微苦,随即化为清凉津液,顺喉而下。陆青枫只觉得头脑为之一清,连日的疲惫都驱散不少。
“走。”覃先生率先向密林深处掠去,身形飘忽,竟似比陆青枫这常年奔走查案的捕头还要轻捷几分。三人紧随其后。
山道崎岖,几无路径。覃先生却似对地形了如指掌,总能寻到林木最密、阴影最浓处穿行,避开可能设伏的开阔地。
偶尔停下,他会俯身触摸地面或树干,凝神片刻,再调整方向。
约莫两刻钟后,前方隐约可见两座陡峭山崖夹峙形成的狭窄谷口,形如一道裂开的伤疤。谷口并无明显守卫,但覃先生却示意众人伏低。
“看地面。”他低声道。
陆青枫凝目望去,谷口前一片看似寻常的草地上,有几处颜色稍深的斑块,排列看似杂乱,却隐隐构成一个残缺的环形。
“是血。”覃先生声音平静,“以特殊牲畜或人之血混合矿物绘制,干涸后颜色深褐,白日不易察觉,夜晚亦无光华。但若踏入,布阵者立刻知晓。”
“如何过去?”
覃先生自布囊中取出一只小瓷瓶,倒出些淡黄色粉末,轻轻吹向那几处血斑。
粉末触及地面,竟发出极轻微的“滋滋”声,血斑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消失。
“走我脚印,一步不可错。”覃先生率先踏出,每一步都精准落在血斑之间微小的空隙处。陆青枫三人屏息凝神,紧随其后,有惊无险穿过这片死亡区域。
进入谷口,光线骤然更暗。两侧崖壁高耸,几乎遮天蔽日,唯有一线惨淡星光从头顶缝隙漏下。
空气中那股甜腥气愈发浓重,还混杂着硫磺与某种香料焚烧的味道。脚下泥土松软潮湿,踩上去几乎无声。
前行数十丈,前方豁然开阔,出现一个巨大的碗状山谷。谷底中央,隐约可见一座以暗红色巨石垒砌的圆形祭坛,高约丈余,坛周插着数十根燃烧着幽绿色火焰的火把,将祭坛映照得鬼气森森。
祭坛上方,悬浮着数幅微微发光的卷轴——正是那三幅人皮地脉图!它们以一种奇异的方式排列,彼此间有淡淡的血色光丝连接,缓缓旋转。
祭坛四周,影影绰绰有数十名身着赤红短褂的信徒,正以缓慢而诡异的步伐绕坛行走,口中念念有词。
更远处,还有几队手持兵刃、眼神空洞的守卫来回巡逻。
“那就是祭坛。”覃先生压低声音,指向祭坛下方,“裴十三所言‘地脉枢机’,应在其下。但直接过去,无异送死。”
陆青枫也看到了,祭坛周围几乎无遮蔽,唯有几处怪石和稀疏的枯树。正面强攻,绝无胜算。
“先生,按原计划,东南侧?”陆青枫想起地图标记。
覃先生点头,正要引路,忽听谷中传来一阵沉闷的钟磬之声。绕坛行走的信徒们齐齐停下,面向祭坛跪伏在地。祭坛后方,一座依山开凿的石窟中,缓步走出三人。
当先一人,素袍兜帽,身形挺拔,整张脸被金色面具覆盖。
第二人,竟是宋府老仆宋忠!他此刻未着仆役衣衫,而是一身暗红色法袍,左手手背那块烫疤在幽绿火光下格外刺目。第三人,则披着斗篷,同样看不清面目,但身形佝偻,左手手腕处缠着布——正是周府那位神秘访客的老仆,亦是宫中宦官!
三人走上祭坛。素袍主祭高举双手,开始用一种古老晦涩的语言吟诵。随着他的吟诵,那三幅悬浮的人皮地图光芒大盛,血色光丝愈发清晰,甚至开始向下方祭坛渗透。整个山谷隐隐震动,地底传来低沉的、仿佛巨兽翻身般的轰鸣。
“头儿,山…山哭了…”胡成脸色发白,低声嘟囔,连他都感受到了那股源自大地的痛苦震颤。
“他们在强行抽取地脉灵息,灌注仪式!”覃先生眼神一厉,“不能等了!必须立刻破坏地脉枢械,打断抽取!”
“怎么过去?”赵骁紧握刀柄。
覃先生目光扫视,迅速判断:“巡逻守卫每两队交叉间隙约有十息。趁下一次交叉,我们从那块龟形巨石后绕过去,直插祭坛后方。那里阴影最深,或有接近地脉入口的机会。”
话音未落,又一队巡逻守卫从左侧走来。覃先生默默计数,在那队守卫转身折返、与另一队尚有一段距离的刹那,低喝一声:“走!”
四人如同离弦之箭,借着阴影与怪石掩护,疾速向祭坛后方突进。风声在耳畔呼啸,混合着祭坛上越来越响亮的吟诵与地底的轰鸣。
陆青枫心跳如鼓,眼角余光瞥见祭坛上,那宦官模样的老仆,正将一件东西——似乎是裴十三给的那种暗红色令牌——按向祭坛中央一个凹槽。
就在他们即将抵达祭坛后方一片乱石堆时,异变陡生!
走在最前的覃先生,脚下地面突然塌陷!不是陷阱,而是那片土地毫无征兆地化作流沙般的泥沼,瞬间将他半条小腿陷了进去!
更可怕的是,泥沼中骤然伸出数十条血红色的、粗如儿臂的诡异藤蔓,缠向他的腰身!
“先生!”陆青枫大惊,拔刀欲砍藤蔓。
“别过来!”覃先生低喝道,手中不知何时已多了数枚银针,闪电般刺向缠来的藤蔓根部。藤蔓被刺中,剧烈扭动,渗出暗绿色汁液,却并未松开,反而缠绕更紧。
与此同时,祭坛上吟诵声骤停。素袍主祭猛地转头,面具下两点赤红目光,如鬼火般锁定了他们藏身的乱石堆!
“有老鼠闯入。”他声音嘶哑,却清晰地传遍山谷,“杀了。”
四周巡逻的守卫、跪伏的信徒,齐齐起身,眼中凶光毕露,向着乱石堆围拢而来!
与此同时,地面开始隆起,又有更多血色藤蔓破土而出,如同苏醒的蛇群,扭曲着扑向四人!
陆青枫挥刀砍断两条袭来的藤蔓,腥臭汁液溅了一身。胡成、赵骁也已与最先冲到的几名守卫战在一处。
“走!别管我!”覃先生一边与藤蔓纠缠,一边疾声道,“按裴十三说的,找地脉枢机!在祭坛正下方,必有通道入口,快去!”
“可是你…”
“我能脱身,快去!”覃先生语气斩钉截铁,手中又多了个小瓷瓶,猛地砸向脚下泥沼。瓷瓶碎裂,内里粉末爆开,与泥沼接触,腾起大股刺鼻白烟,藤蔓嘶叫着退缩些许。
陆青枫咬牙,知道此刻犹豫只会全军覆没。
“胡成!赵骁!跟我来,冲过去!”
他目眦欲裂,刀光暴涨,硬生生在围拢来的信徒与守卫中撕开一道缺口,朝着祭坛后方那最幽暗的阴影处拼命冲去。
身后传来覃先生清越的叱咤声,以及藤蔓断裂、金铁交鸣的混乱声响。
他不敢回头,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地脉枢机,毁了它!
祭坛在眼前越来越大,那幽绿火焰几乎灼痛眼睛。而祭坛基座与山崖接壤处,一片藤蔓与乱石掩映下,隐约可见一道狭窄的、向下延伸的裂隙,内里透出暗红色的、仿佛熔岩般的光芒。
就是那里!
陆青枫不顾身后追兵,纵身扑向裂隙。就在他即将没入黑暗的刹那,眼角余光瞥见祭坛之上,那黑袍主祭正将一件东西——赫然是那枚暗红色令牌——狠狠插入祭坛中央一个骤然裂开的孔洞中。
整个山谷,地动山摇!
一道粗大无比的血色光柱,自祭坛冲天而起,直贯苍穹!
光柱之中,隐隐传来一声穿透亘古、撕裂寰宇的厉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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