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乌生·今昔
等到沈外生能够完全看清面前的东西的时候,柯观棋已经把带来的东西都收拾好了。
柯观棋推开房门,向着不远处乌乌伫立的方向走过去。
沈外生撑起身体,看到一旁椅子上的沈将安已经昏过去。
他想了想,把沈将安移到床上。
当初为了能顺利解决这件事,沈外生到处奔忙费尽心力,现在事情真的解决了,骤然的轻松倒是让他无所适从。
安置完沈将安,沈外生打开门,看到柯观棋正用手语跟乌乌交流。
看到沈外生走过来,乌乌笑着对他说,“仪式很顺利,你不用担心。”
沈外生瞥了眼柯观棋,暂时咽下原本想说的话,改口道,“将安他,晕倒了。”
“他身体太弱,刚换完魄受不住,好好休息一段时间就好了。”乌乌再次安慰他。
“原来是这样。”沈外生点点头,转而看向柯观棋,“我代替将安,谢谢柯大师了。”
柯观棋看着沈外生,微微颔首。
乌乌给柯观棋比了个手语,柯观棋也给她回应。
“换魄消耗心力,观棋她要回去休息,我去送送她。”乌乌跟柯观棋交流完,转头跟沈外生告知一声,准备跟出去送她。
沈外生欲言又止,最后只得点点头。
乌乌说只是去送柯观棋,想必很快就能回来。
沈外生就没有回去,站在连廊下等。
可等了有一段时间,乌乌地一直没回来。
乌乌这个“送”,原来是送柯观棋回家的意思……
沈外生稀里糊涂地想。
-
在柯观棋那里稍作驻留后,乌乌从她的住处离开,一路又往山君殿去。
镂刻八目昙的房门被推开,原本跪在蒲团上的阿席赶紧起身迎上去。
他急切地问,“乌乌,柯大师她怎么说?”
“观棋她说,可以找死人借寿。”乌乌把柯观棋的话转述给他。
“还可以借死人的寿吗?”阿席对这种说法很吃惊。
乌乌给他解释,“借寿分两种,一种死人,一种活人。活人需要被借寿者的同意,难度比较大。”
阿席想起了呈画。
他的尸体,应该可以借寿用吧?
……但是这样一来,他杀人的事不就暴露了?
“可是……我们要到哪里去找死人啊?” 阿席问道。
“村里最近死的那个村民。”乌乌早已经就有了主意。她看向阿席目光平静而镇定,“我都替你安排好了。”
阿席先是一喜,但很快又面露担忧。
“……我能借多少?”他犹豫着问。
“寿数大多残留在五脏上。可惜他的五脏大都被取走,现在能借的也只有皮肉上的,不知道还能借几年,只能暂时解燃眉之急……不过你放心,阿席,我不会让你死的。我一定会帮你活着离开络织村。”乌乌言语笃定。
“谢谢你!乌乌!”阿席眼眶微红。性命得到保障后,他没了顾虑,也还不忘去亲近乌乌,“……乌乌,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傻瓜!帮你就是帮我自己啊!”乌乌点点阿席的脑袋,“只有你才能帮我离开这里。所以我必须送你平安离开。”
阿席一把抱住乌乌,“你放心,乌乌,我发誓!我一定会帮你离开这里!”
-
沈外生躲在墙后等待抬着担架的人离开。
他看到着吴二乔的尸体被乌乌看着送进供奉山君的殿门里面的时候,浑身的血骤然凉了一下。
他不由联想到那本书上所说的“借寿”。
沈外生原本跟过来是有话想跟乌乌讲。有话,想要立刻讲。
可是从柯观棋那里回来之后,乌乌并没有回去,而是转身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他心急地跟上去。
却发现乌乌的目的地竟然是供奉山君的地方。
大门再次被打开,沈外生迅速躲回墙后。
他小心翼翼地探头一瞥。
是乌乌提着食盒和茶壶从殿走来出来。
-
塑像前的地面上用某种红色液体画成一个符阵,上面躺着一具盖着白布的尸体。
阿席跪在神像前,摸了摸胸口的玉符,手上做起供奉的姿势。
“阿席……你真要这么做?”
林琅从后殿走出来,看着地上的东西脸上露出担忧的神色。
“我能怎么办?!我不想死!”阿席把合十的双手抵在嘴唇上,手掌颤抖。
林琅咽了咽口水。
“林琅,我跪的太久了,腿有点麻,你扶我一下。”
隔了一会,阿席突然开口,两只手撑在地上,好像要借助地面的推力才能站起来。
林琅小心避开地上的符文,走到阿席身边,把手驾到阿席手臂底下。
阿席左手搭在林琅手上,借着他的力气撑起身体。
林琅一边撑不住阿席全部体重,刚把另一只手伸过来,却骤然间感觉到后颈一凉。
肌肉割裂清脆的响声沿着骨骼直接传到脑海里。
——疼痛后知后觉地从后颈传来。
林琅难以置信地看向阿席。
阿席一咬牙,把插进去的刀拔出来,轻松站直,失去着力点的林琅则缓缓倒下去。
林琅一只手捂住后颈,瞪大眼睛,另一只手要攀扯阿席。
阿席躲开林琅这一下,没有往后退,而是跨步到林琅旁边。
——又是一刀扎进去。
血沾湿了地上的符阵,但是没有关系,不会影响符阵的威力。
阿席指着地上蒙着白布的尸体,面部表情癫狂,“那些寿数不够……我要你的!我要你的!!”
林琅嘴里不住往外冒血,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
“……庄林琅,这些年你倒卖西贝货也害了不少人家破人亡吧?现在就权当是你的报应了!”
阿席按住庄林琅的脑袋,狞笑着挖出他的眼睛,把它放到桌案盛放贡品的盘子里。
-
沈外生环视了一眼周遭,自从吴二乔死后,村里的街道就冷清异常,这也正给了沈外生机会。
山君殿的大门虽然是紧闭的,但是沈外生仍旧能清晰地感受到里面有东西在涌动。
奇怪?曾经呼唤他,吸引他的声音怎么消失了?
——明明这扇门曾经就是那种感觉最真切的地方。
现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好奇的视线,透过殿门……在打量他?
它们可以透过厚重的殿门看清他,他却不能透过殿门看清门后的东西。
乌乌说过不让他们靠近这里的……
门后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乌乌说村外的人最好不要靠近……
吴二乔的尸体为什么要放到在里面?
乌乌说要听她的话……
只是看一眼应该不会有事吧?
越是被禁止的就越悸动。
他不是怀疑乌乌,也不是怕乌乌对他撒谎他只是好奇。
门后面有什么?
沈外生好像又站在了父亲书房前。
这一次,他还是选择了推开这扇门。
大门被推开发出沉闷的声响,就像从门内传来一声悲凄的叹息。
踏进大门的那一刻,沈外生感觉身上像是压了千钧,好似无数视线争先恐后地落在他身上,压得他抬不起头来。
大门后正对着一座巨大的炉龛,高大的炉龛俯视来人,里面的香火滚滚而出朝着被打开的大门一拥而上。
烟气扑向沈外生,身后的大门骤然关闭,把烟气拦住,连带着沈外生被拦在这个四方天地。
一座比外面更加繁复宏伟的建筑炉龛上面,俯视着被烟气环绕的沈外生。
建筑上随处可见的八目昙纹样像八只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沈外生的一举一动。
沈外生绕过炉龛,站在镂刻着八目昙的木门前。
里面就是供奉‘它’的地方?
沈外生感觉到很强烈的头昏脑涨的恶心感,好像五脏都被挤压成肉糜,要从喉咙里挤出来。
除此之外还有一种强烈的眼花缭乱的感觉,好像眼前的东西都开始分散成组成它们的五色,鲜艳得人看不真切。
——这些都是门后的东西给他带来的。
-
阿席划开林琅的肚子,从里面翻找出干净的脏器。
屋内的血腥味连香火味都快要压不住。
阿席的血从他脖子上流出来淌了一地,现在肚子被打开更是一发不可收拾,血水几乎要流到门前。
好在门槛足够高,就算流到门前也不会流出去。
阿席一不小心把林琅的胃给划破了。
好在林琅这两天没有胃口,吃的东西不多,不然肚子里的东西都要被混杂着胃液的食糜污染了。
不过他为什么还要在乎这些呢?反正都是要吃进肚子里的。
-
沈外生扶住门框稳住自己摇摇晃晃的身形。
这种感觉,是因为‘它’吗?
大殿里的东西是“山君”?还是什么别的东西?
木门上,无忧昙的纹样栩栩如生,花蕊眼睛一般盯着他看。
沈外生试探性地推了推门。
——门好像没锁!
-
阿席猛然抬头,听到门外传来一声轻响,撕咬的动作停下来。
这个时候怎么会有人来这里?
看到门外的人影,阿席心里一沉。他迅速抛下手里的内脏,捡起沾血的刀握在手里戒备地盯着门外的动响。
-
翻腾的感觉在体内越聚越多,沈外生感觉自己的体内像是被泡上泡腾片的汽水,下一刻就要炸出一堆血肉混成的泡沫。
门后面究竟有什么东西?
沈外生强忍不适咬牙一把推开镂刻八目昙的木门。
木门打开,不适感有一瞬间消失。
门口耀眼的阳光落在供台下的三个蒲团上,香火的味道袅袅传出来。
木门上的八目昙花纹落在地上。
大殿里干净整洁,什么都没有。
-
阿席盯着门外正要推门的黑影,收紧了手里的刀。
“贡品我送进去就好了。”
另一道更深的身影挡在门前。
——是乌乌的声音。
“那就麻烦大祭司了。”
少年顺从地把手里的东西递交给乌乌。
抬头的瞬间,露出一张布满红色胎记的、仿佛被人泼了一脸颜料的脸。
“二乔,你去忙吧。”
望着吴二乔走远,乌乌端着贡品打开殿门。
开门的瞬间血腥味扑面而来——
看到面前殿内的一片狼藉,乌乌眼里闪过一丝惊讶,“……阿席!你怎么把林琅给杀了?!”
“乌乌!我不想死!我想活着!我想跟你一起!”
阿席朝乌乌伸出沾满血污的手。
他想拉住乌乌,但最后又没有那么做,而是把手落下来,“那点寿数不够用!我想帮你离开这里!我需要他的寿数!乌乌!你要帮我啊!”
乌乌眼里闪过一抹亮光,漆黑的眼眸颤动,似乎下定了某种决心,“……我会帮你的。”
听到乌乌这么说,阿席也用缱绻的眼神回应她。
“你快走!”乌乌赶紧把一盏辟忧灯塞到阿席手里,催促他,“现在就走!让村里人发现,你就走不了了!”
“那这里……我……”
阿席故作犹豫地扫视一眼混乱的殿内。
“这里你不用管,我来处理。”乌乌果然没有让他帮忙处理的打算,而是把他往殿外推搡,“你赶紧走!越快越好!”
“乌乌!我一定会帮你找到离开的方法!我会回来找你的!”站在大殿门口,阿席最后向她承诺。
看到他这副样子,乌乌倏尔笑了,“只要你能平安离开,就已经帮到我了。”她压低语调,凑到阿席耳侧,“就当这一切是蕉叶覆鹿,大梦一场吧。”
阿席以为乌乌这是不相信他的承诺,为表决心,他一把把护身玉符从脖子上扯下来,塞到乌乌手里。
“乌乌,你相信我!我不会忘记你,但是你也千万别忘了我……我还会回来找你的!”
阿席说完这句话,拿着辟忧灯冲出去。
随着他的离开,一塌糊涂的大殿重新安静。
乌乌摩挲着手里的玉符,玉符被刻成牌状,质地软糯白润,一面刻着一行八字,另一面被符咒围绕着的正中间刻着“沈匪席”三个字。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