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聒噪
夏煜的生辰没有大操大办,不过亲友齐聚,倒是很温馨。
几个侄子很是喜欢夏煜,因为他脾气好,大家争着抢着要爬上他的肩头。
舅父舅母很是疼爱夏煜这个外甥,一并招待林安也非常周到。
还有夏煜的外祖母,拄着拐杖拉着夏煜的手让他坐在身边,不停地给他夹菜,似乎在她眼中夏煜还只是个孩子。
一家人,其乐融融。
夏夫人与家人在一起的那种放松和安全感,林安能感受得到。
也就是这一刻,她有些理解夏煜的选择。
看着夏煜被几个侄子侄女团团围住,争抢他手里的风筝,林安愣神。
恍惚间,她看到了自己在青平山上,跟一众师兄师弟打成一片,无拘无束的样子。
看着夏煜抱起最小的侄女,原地转圈圈,逗得她哈哈大笑。
林安有些理解他说的那句“不愿意”。
他就是一个永远替别人着想的人。
替母亲着想,离开了云苍派;替自己着想,不愿意自己为了他放弃所有。
宁可为所爱的人无条件付出,也不希望对方因为自己而受一点点委屈。
银耳羹很甜,甜得发齁,齁得林安直流眼泪。
就着眼泪,喝下满满一碗甜羹。
如果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我接受,并成全。
晚上林安被那倒霉丫头拽着,先是逛了一圈灯市,走得脚都肿了。
回房歇下,又被她缠着问东问西,非要林安把武林掰开了、揉碎了讲给她听。
林安说得生无可恋,思齐听得兴趣盎然。
思齐坐在床上,满眼崇拜,激动道:
“姐姐!你可真是太酷了!我也想跟着你行走江湖,仗剑走天涯!”
林安趴在床上,困得耷拉着眼皮,忽然问了一句:
“思齐,你觉得夏煜怎么样啊?”
思齐原本兴奋地似是能一跃而起,闻言忽然脸色涨得通红,局促不安地问道:
“姐姐看出来了?”
林安很想原地爆炸,蒸发,消失。
这一问,打开了思齐的话匣子,她开始滔滔不绝地罗列夏煜的优点,上至人品,下至细枝末节的言行举动。总之,夏煜在她眼中,完美到不可思议。
林安觉得这姑娘是不是傻,跟自己说这些?不禁开口问:
“那你也不觉得奇怪,我跟夏煜是什么关系吗?”
思齐点头如捣蒜,回答道:
“知道啊,姐姐。表哥说了,您跟表哥可是青梅竹马,武林里大家都羡慕着呢。但表哥不是家里出事了吗,您是青平派的关门弟子,身兼重任!以后要执掌青平派,振兴武林!表哥得照顾婶婶,不能拖了姐姐后腿,所以跟我说,您真的是人美心善,让我当您是我的亲姐姐!”
林安被枕头闷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没憋死。就听思齐气势盎然道:
“姐姐您放心!您只管在武林里大展宏图,我绝对会照顾好表哥的!”
林安不想说话,她终于发现了这傻姑娘的一个缺点,太聒噪。
林安来宜恩的时候,带着两个包袱。
回去的时候,夏煜给雇了马车,塞了满满一车的东西。
他再三叮嘱车夫,一路慢行,安全第一。
思齐送别的时候哭了,夏夫人眼眶含泪喊她常来玩儿。夏煜坚持要送林安回程,被她再三拒绝,只能碎碎念不断提醒她沿途小心。
在一群人婆婆妈妈的唠叨声中,林安离开了宜恩。
出城门的时候,林安不舍地回头看了一眼,宜恩,自己虽喜欢这座城,但到底有缘无分。
就像是自己与夏煜的感情一样。
放下车帘,林安觉得有些压抑,强烈的悲痛感涌上心头。
林安喊师傅停车,让师傅赶车直接将东西送到青平山。
驾马驰骋向前,泪流满面。
驶过山林小路,林安嚎啕大哭,在陌生的树木面前,她可以尽情宣泄自己的情绪,任凭眼泪与落叶共同跌落尘埃。
哭肿了眼睛,哭哑了嗓子,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地赶路,很是狼狈。
到了元典,林安一头扎进最奢华的酒楼,买醉。
喝得酒气熏天,一觉睡到日晒三竿,醒来后继续喝,继续醉。
她只想尽情放纵,沉醉不复醒。
平时里不敢喝的酒,喝个痛快!
不敢进的赌坊,输个明明白白!
不敢踏足的曲坊,小爷今天还就去了!
所谓的曲坊,除了曲之外还有些什么,大家心知肚明。
林安混迹在大堂的人群中,看着台上的姑娘们莺歌燕舞,好不快活。
她眯眯眼,打量着往来的姑娘们,一个赛一个得漂亮。
一阵清雅的菊花香味扑鼻,一名身着杏色薄衫的女子从自己身边走过。
林安抬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她婀娜多姿,目光流转间满是柔情。
就见一年纪较长的妇人匆匆而来,凑在女子耳边道:
“盼儿,大人来了。”
女子微微蹙眉,低声道:
“跟您说了多少次了,不能唤这名字。”
妇人自知失言,慌忙向周围看去,幸好无人留意,道:
“娘错了,娘错了,小荷快些。”
林安目不转睛地看着小娘子远去的曼妙身姿,真是个美人啊。
盼儿,这名字倒有些熟。
抿一口小酒,夹一大筷子牛肉,畅快!
林安随意瞥见二楼,刚刚那女子走到一间包厢,不多时里面一男子开门迎女子进去,立刻关上门。
醉意微醺间,并不妨碍林安一眼认出那男子,是韩瑾。
林安登时酒醒了一半。
随即,她倒不觉得惊讶。韩瑾当日去北戎的时候,就逛了一路的青楼。人家就这爱好。
林安轻哼冷笑,不耻。
林安提箸,继续喝酒吃肉。
她忽然打了个寒颤,如果跟韩瑾认识,那这个盼儿,就只能是那个柳盼儿了。
想想她刚刚一颦一笑极尽妩媚的样子,可不就是靠这样的美色魅惑了裴云逐。
如果没有她,裴云逐就不会背叛并栽赃夏伯父,那夏伯父就不会枉死,自己跟夏煜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个下场!
一股热血涌上头,林安扔下筷子,起身就冲上了二楼。
她一脚踹开了包厢门,引得大厅的人纷纷侧目。
这一踢,屋内二人本坐在桌边,惊得都站了起来。
柳盼儿下意识向后退,面露惊恐,韩瑾一个闪身护在她身前,已是佩剑出鞘。
林安就跟疯了一样,两眼充满血丝,越过韩瑾,劈手就朝柳盼儿砍去。
韩瑾没有想到会是林安,更没有想到她下手这么快。
他扔了剑,想三拳两脚控制住林安,却发现这丫头怎么一年不见,武功怎么精进了这么多。
林安拼了命地打柳盼儿,韩瑾尽全力阻挡,好不狼狈。
这时钱氏已经冲了进来,要跟林安拼命,韩瑾冲她喊:
“自己人,没事,你关了门在外面候着,不要让人靠近!”
钱氏看这男人虽然发疯,但盼儿到底有林将军护着,也就听命赶紧关上门退了出去。
她一面小心听着屋内的动静,一面朝楼下好奇的看客道:
“没事儿,没事儿,喝醉了酒,耍酒疯呢。”
韩瑾使出全身力气,狠狠攥紧林安的手腕,怒斥:
“林安你疯了!还不住手!”
林安也不挣脱,反而在韩瑾的注意力都在控制她时,伸腿别住韩瑾,腾空而起,一个过肩摔把韩瑾放倒在地。
脱身后,她两步上前,伸手就朝柳盼儿劈去。
柳盼儿这时倒没有退,迎着林安冷笑道:
“我当是谁,林安啊,你是被夏煜抛弃了,把怨气撒我头上啊。”
被她这话一刺激,林安动作停顿了片刻,下一秒就被韩瑾牢牢抓住双臂,动弹不得。
林安气急,怒道:
“你胡说些什么!”
柳盼儿捡起掉落在地上的帕子,整理衣衫,不屑道:
“我又没说错。夏煜投奔外祖家了,你被男人抛弃了,觉得感情都错付了。有本事,你去找夏煜理论啊,冲我撒什么气!”
林安满腔怒火瞬间转化成无尽的委屈,她哭诉道:
“要不是你!要不是你勾引裴云逐,夏伯父就不会出事,我跟夏煜也不会成今天这样!”
柳盼儿笑了,愈发不屑,道:
“瞧你这说的,感情是裴云逐死了,不然你也得怪他啊,谁让他那么容易被我勾引,是不是小姑娘?说到底,是你们俩的感情经不起考验,怨不得别人。”
林安闻言,情绪崩溃,嚎啕大哭,哭得撕心裂肺。
他们的感情明明很好,真的很好,但为什么,为什么无疾而终!
韩瑾一时懵了,刚刚还要夺人性命,现在怎么成这样了。
他松开手,林安似是失去力气一般,蹲在地上,抱着头哭。
柳盼儿看热闹不嫌事大,凑上前道:
“不过感情这东西,本就是最经不起考验的。天下男人都这样。姑娘我劝你一句,人啊,能靠的只能是自己。”
林安起身,略微恢复了理智,她拿袖子胡乱擦了脸上的眼泪鼻涕。看笑话也轮不着她看,快步出了门。
韩瑾无奈,对柳盼儿道:
“跟你说的就刚刚那些,有事随时喊人找我,自己平日当心些。”
说完,他出了包厢,看林安跑出了曲坊,追了出去。
钱氏进屋,一脸错愕,刚刚要打要杀的居然是个女子,怎么还哭着出去了。
柳盼儿也一脸惊奇,回想刚刚铁面关公居然露出关切的神情,没想到韩瑾对林安竟是存了这样的心思。
她忽然对林安多了些同情,这姑娘命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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