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第二十七章
更何况,他这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是想试探福泽对于新选组的忠心。
她不知道山南曾经是否起过尊王倒幕之心,但至少她知道日后伊东脱队便是如此用意。
福泽冷冷地对他说道:“山南先生是一位非常博学的学者,我与他只是交流学识。而我作为新选组的队医,自然是忠心于新选组,别无二心。倒是伊东先生,看起来似乎是有所不满呢?”
福泽原本对伊东极其畏惧,如今一想到间接害死山南的人还在自己面前得瑟,福泽就莫名有了讥讽他狼子野心的底气。
伊东听到她的话,脸色明显变了一下,但还是继续保持着微笑,摇了摇扇子,然后坐在了福泽的身边。
“早就听说福泽医生通晓兰学,我虽不算精通但多少有所涉猎。”他突然鬼魅一笑,凑近福泽说道,“我比不上山南先生,不过福泽医生要是有什么需要,也可以找我伊东商量商量。”
福泽当即往后退了退,冷漠道:“那就,先多谢伊东先生了。”
可伊东今日似乎根本不打算就此罢休,他撩开袖子说道:“其实我今日来,是因为最近总觉得身体不适,才来找福泽医生看看。”
这是一个很好的借口,福泽作为队医没有理由拒绝任何一个声称身体不适的队士,她便只能忍耐着将手搭上了他的手腕来探查脉搏。
片刻之后,福泽正准备收回手,却突然被伊东反手抓住了手腕。
福泽想收回,反被那股力量攥的动弹不得,她急忙说道:“伊东先生,你的身体没有任何问题,请放开我的手,我现在去给你开个汉方药剂调理下便可。”
伊东却始终保持着这个极其暧昧的动作,甚至反而凑的更近了些,像是狐狸一般嗅了嗅她身上的气味,然后眯着眼说道:“你作为医生,这双手臂还真是纤细柔软啊。不仅如此……”
他故意又闻了闻福泽身上的味道,“除了草药的气味,似乎还有一股若有若无的像是铃兰花的奇特体香。福泽医生,你难道是女人吗?”
福泽顿时一惊,她早知来者不善,却万万没想到伊东似乎已经察觉了她的女子之身?
正当她费尽心思在想如何辩解才能打消伊东的怀疑时,冲田出现了。
“伊东先生,你是有众道的嗜好吗?不管你对别人怎么样,但最好不要对新选组的队医有这种念头啊。”
听到冲田的声音,伊东蹙着眉头,一脸不悦地松开了手而后退了两步。
“啧,冲田队长可不要随意污蔑人。我不像武田那种人,有如此偏好,不过是觉得身体不舒服,才来找福泽医生看看。怎么,难道冲田队长也是身体不适?”
冲田朝他笑了笑,但那笑意里只有虚假和厌恶,“是啊,我找福泽医生来拿药呢。伊东先生可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啊,不要哪天连逃跑了,都被我们追上呀。”
听到这话,伊东明显更不高兴了,但他并不想跟冲田拌嘴,“呵呵,冲田队长也是啊。原先常常看到你在咳嗽,病了这么久还没痊愈么,该不会是什么不治之症吧?”
他还故意做出一个夸张的表情,满脸写着:我很担心你呢。
冲田微笑着摩挲腰间的武士刀,若是往常听到这种话,他恐怕早就拔刀了,此刻他却只是淡淡说道:“哎呀,不管是不是,我总觉得我应该比伊东先生活的更久呀,毕竟我的运气一向比较好嘛。”
伊东瞪他一眼,之后总算离开了。
他前脚刚走,冲田立刻表情严肃地走上前,拉着福泽的手臂查看,“他伤到你没有?”
福泽有些不好意思地收回手摇了摇头,“他应该……只是对我起了疑心,但还不确定,刚刚是在试探我的反应。”
冲田坐在一旁一脸不高兴,“那个混蛋,平助干嘛要把这么讨人厌的家伙带到新选组来?要不是因为近藤先生他们,我早就把他杀了!”
冲田见福泽听他这话脸色一沉,便又转移话题说道:“不过医生最近还是小心点好,若是被他发现了你的身份,还不知道会怎么说出去呢。”
的确,如今的日本兰医数量并不算多,在这个时代能专门学医尤其是学兰医的女性更是几乎没有。
如果眼下她是女子的身份在京都传开,再加上她那些基于现代医学的治疗手段和药品,只怕是立马就会被抓起来当做异端或是叛国贼?
福泽突然间想起那位日本历史上的第一位女妇产科医生——楠本稻。
现在这个年代她应该正在长崎行医,她的经历实在称得上是一段女性不屈于命运的传奇,如果未来能有机会,倒真想见见楠本医生本人。
自山南切腹之后,为此难过阴郁的并不止福泽,试卫馆一派像是吵闹三人组、井上先生,还有近藤、土方等人与其情谊更为深厚,但也对这样的结局无奈。
或许是为了避免触景生情,又或者一切确实已经准备的差不多了,新选组定下了搬迁至西本愿寺的计划,离开了壬生村的八木邸。
福泽自己倒没有多少行李,只是那些研制药物用的瓶瓶罐罐还有大堆的药材让她犯了难,好在藤堂等人早早收拾好自己的物品,便热心地跑来帮她的忙了。
收拾好东西,福泽的目光扫过那些一同带来与山南捣鼓过培养失败的青霉素器皿,心头便是一阵挥之不去的刺痛和惋惜。
看到紫苑太夫赠送的那个精美漆盒,眼前又会浮现出那日和山南同行归来,分享着和果子与他闲聊的时刻。
一切就仿佛发生在昨天,可一切都已经到了今天。
她也在强迫自己渐渐走出来,历史或许真的非她一人所能改变,但她至少可以尝试改变一些小事。
比如,让某些普通人不必因为本可治愈的疾病而死去。
他们真实地相处了半年多,对她而言,山南敬助这个人已经不再仅仅是史书上的几行冰冷文字,而是一个活生生曾经给予她信任与温暖的人。
这样想的话,她心里还能稍微好受些,至少一切不全是白费力气。
他们把东西都搬到了西本愿寺内,福泽的消沉被众人看在眼里。
回去之后藤堂有些担心地对永仓和原田嘀咕道:“最近福泽医生连饭都吃得很少啊,整个人都没精神。我们要不要带她去祇园散散心?紫苑太夫或许能开解她。”
原田当即摇头否决,“不行,紫苑太夫和明里小姐是同一间茶屋的,福泽医生去了只怕是又会想起山南先生,会更难过吧。”
永仓挠了挠头,看向一旁的冲田,“总司,你不去安慰一下福泽医生吗?她看起来很难过啊。”
冲田面无波澜地说道:“这种时候让她一个人静一静比较好,你们就不要去添乱了。”
不仅仅是福泽,他亲手为如兄长般的山南介错,他内心的苦闷又能和谁诉说呢?
只有自己排遣罢了。
就在众人陷入一片沉默的时候,斋藤领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走了过来。
那女子穿着朴素的棉制和服,身形娇小,面容清秀,带着几分怯生生的好奇打量着四周。
永仓立刻来了精神,凑上前去,脸上露出八卦的笑容,“哦呀哦呀,一君,这位小姐是……真难得啊,不近女色的你居然开窍了吗?”
斋藤面无表情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平淡地解释道:“想多了,最近新入队的队员增多,厨房人手不太足,这是井上先生招进来负责协助做饭的阿蕗小姐。”
名叫阿蕗的女子,目光在望到廊下发呆的冲田时,忽然就亮了起来。
她脸上泛起微微红晕,声音里带着激动和期待,急忙向他询问道:“冲田大人!您……您不记得我了吗?”
藤堂见状,立刻啧啧有声,用手肘顶了顶永仓,压低声音笑道:“喂喂,看来是冲着总司来的啊!我就说嘛,一君这么沉默寡言,真的会有女孩子喜欢这种类型吗?”
斋藤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会。
而处于视线焦点下的冲田,甚至都没有转头看阿蕗一眼,仿佛完全与自己无关似的说道:“抱歉啊,我这个人不会去记住无关紧要之人的脸。”
阿蕗脸上闪过一丝失落,又解释道:“冲田大人您忘了吗?那天您在街上巡逻时,我被一个浪人纠缠不休,是您出手救了我,我一直……很想找机会感谢您。”
冲田的目光这才平静地扫过阿蕗,却没有丝毫停留,“那是我们新选组的人应该做的事,不过在去厨房之前,你最好先去询问一下福泽医生。新选组日常饮食的食材搭配与禁忌,基本都是由她来确定的。”
说完,他便径直转身离开了。
藤堂看着冲田离去的方向,不由得咂舌道:“这么可爱的女孩子,总司居然看都不多看一眼?”
永仓摸着下巴,若有所思,小声地对藤堂说,“我觉得吧,总司喜欢的,应该是像医生那种……成熟稳重的姐姐类型?”
阿蕗本想与之打招呼却被冷在一边,脸上有些挂不住,但还是努力保持着礼貌,走上前礼貌地朝藤堂等人询问,“那个……请问冲田大人说的这位福泽医生,他在哪里呢?”
插入书签
众道:是日本自中世纪至近世(主要指江户时代),在武士、僧侣等特定男性群体中盛行的一种成年男子与少年(若众)之间的同性恋关系。它并非现代意义上的平等同性恋爱,而是一种严格遵循义理和规矩的、具有教育性和庇护性的上下等级关系。其思想深受佛教无常观和武士生死观影响,认为在生死无常的乱世,这种超越男女之情的精神结合更为纯粹和高尚。
楠本稻:被誉为日本第一位女西医和第一位女妇产科医生,她的一生是幕末女性奋斗的缩影。其父亲是德国医生西博尔德,母亲是日本女性,这意味着她自出生起就背负着混血儿和私生女的双重社会压力。尽管父亲被驱逐出境,她仍在极度困难的环境下,跟随父亲的弟子们学习西医,尤其是产科。曾与父亲的弟子相恋甚至怀孕,但因不为世俗所接受,之后在长崎开业行医与女儿相依为命,经历了幕末动荡、明治维新,以其高超的医术和坚韧的品格赢得了尊重,打破了当时社会对女性从业的桎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