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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转眼又是秋天,偌大的未央宫只剩徐玉容和姬昀两个正经的主子,寂寥得很。
“娘娘,这些粗活儿还是让底下人来就好了,您哪里能做这些粗活儿。”石英看着徐玉容准备用她金贵的手指来亲自剥莲子急得不行。
“无妨。是送给表兄的,吾想做得尽心些。”徐玉容对石英说道。
徐玉容今日难得晨起,在未央宫后苑游船之时,见湖中还有些晚开的荷花同莲蓬,便亲自划船去,摘了些许。她此前还未摘过莲蓬。
“吾今日也就摘了这两个莲蓬,应当不一会儿就剥好了。”徐玉容拿起自己鎏金玛瑙短刃在莲蓬上轻划两刀,便轻易将莲蓬分成两半。
徐玉容靠在软垫上,从莲蓬中随手取出两三个莲子。
徐玉容疑惑地看着手中这几颗青绿色的莲子以往都是底下人做好了,才送到她的手上。
她从未见过这般模样的莲子,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下手。
若是拿刀,这莲子太小,只怕是难对准后再下刀,伤了手该怎么办。可若是用手剥开,她竟找不到下手的地方。
石英不愧为皇后娘娘身边最得力的侍女,一见徐玉容掌心放着几颗莲子,却迟迟未有动作,便知娘娘是不曾见过未剥好壳的莲子,不知该如何下手。
石英拿起桌上的另一株莲蓬,从中取出几颗莲子,剥开一个小口子。
“娘娘请看,顺着这层青绿色莲壳剥开,便能看见内里的莲子。”石英将她剥开一个口子的莲子,放在掌心,双手恭敬地呈给徐玉容。
“竟是如此。”徐玉容拿起剥开一个口子的莲子,亲自上手开始剥。
徐玉容以前未曾干过这活儿,还有些新鲜,不过几下便将莲子剥好了。
看着素白的熟悉的莲子的模样,徐玉容笑了:“也没有多难。”
徐玉容说完,正欲将莲子放在一旁的越窑瓷中收起来时,顿了顿后,将莲子塞入自己口中。
她第一次剥的莲子还是自己吃了吧,好辛苦才剥好的。
徐玉容动作太快,石英还未来得及劝,徐玉容已经将莲子吃了,“娘娘,莲子芯……”
“苦。”徐玉容皱眉,“石英,下次早些同吾说。吾竟不知莲子中还有如此苦涩之物。”
徐玉容以前从未做过这些琐碎的活儿,新鲜得很。
所以徐玉容又拿起一个莲子,细细地剥开后,用针挑去莲子芯,才吃了。
“不知是不是吾亲手剥的缘故,今日的莲子格外鲜嫩。”
徐玉容如今已经剥了两颗莲子,新鲜劲儿过了大半。但她还记着,自己今日是要亲手剥一碗莲子给姬昀做莲子羹。
徐玉容忍住手上黏腻的感觉,拿起第三颗莲子,才剥开一个小口子。
“嘶——”
徐玉容伸出手看向自己的食指,指甲撇了。她原本圆润的食指指甲上有了一个小小的豁口。
败兴。
徐玉容将手中的莲子扔进越窑瓷盏中。
徐玉容瞥一眼剩下的莲蓬,道:“你们拿下去吧,做成莲子羹送给陛下,务必说这是吾亲手剥开的莲子。”
徐玉容伸出手指来看:“务必告知陛下,吾为了剥这莲子手指都伤了。”
“让朱砂进来,你们都退下吧。”
朱砂能在徐玉容身边伺候多年靠的就是忠心耿耿和机灵。朱砂同徐玉容身边其他侍女相比,不够貌美,但正因此,朱砂行事时更不引人注目。
徐玉容轻饮一口茶,如今椒房殿的宫人有眼色得很,徐玉容才摘了个莲蓬,便有机灵地送了荷花茶来。
也不知,将来还有没有这么好的日子。
“洮河可有来信?如今如何了?”
洮河是徐玉容在同姬昀成婚前给自己安排好的人,若是姬昀真的非要除了她这个留着太皇太后血脉的皇后不可。
她最后的退路,就是假死脱身。
“启禀皇后娘娘,洮河依着您的命令在公主封地隐姓埋名一阵子,如今已备好了一家子的假身份。”
“多久之前来的信?”徐玉容问道。
洮河行事靠谱,既让他隐姓埋名,他便连信也少寄了,怕被旁人发现他同徐玉容的关系。
“已是三月之前的事了。”
徐玉容沉思一会儿后道:“让洮河去湖州郡下辖的小县城中买几个山明水秀的庄子。不用心疼钱,买些好的,有灵气的。”
毕竟将来,可能是自己的藏身之处,徐玉容还是打算仔细些。
湖州郡毗邻南燕国,同长安相距甚远,是最好的藏匿之处。
“诺。”朱砂领了命令便沉默地退下了。
外头侍女见朱砂离开了,才将炖好的莲子羹端到徐玉容的面前。
“启禀皇后娘娘,这是小厨房用方才的莲子炖好的莲子羹。”侍女将莲子羹举过头顶,方便让徐玉容看得仔细些。
徐玉容随手搅动莲子羹看了两眼,椒房殿的小厨房的手艺自然是毋庸置疑的。
“你抬起头来,让吾看看。”
徐玉容在这宫人靠近时,闻到了一股清幽的桃花香味,甜而不腻。此时不是桃花的季节,定是用了桃花香膏。
这桃花香膏能从春日放置至秋日,却不失味,定不是凡品。想来这宫人拿到这香膏,定是费了不少功夫。
徐玉容斜倚靠在椅边,微微抬眼看向侍女。
这宫人十七八岁的模样,未施粉黛,抬眼间眉目流转,虽称不上顶美的美人,却有一股难得的风情在。
饶是徐玉容这些年见过不少美人,也不得不承认,这宫人,确实见之难忘。
“唔。”徐玉容看着这位美人,许久后,笑道,“这样的美人,在膳房有些大材小用,往后你来正殿替吾司衣。”
“碧桃多谢皇后娘娘赏识。”侍女碧桃声音里都透着喜意。
从一个小宫人到在皇后娘娘身旁的司衣,可算是一步登天了。
“既作了司衣,便不必再做这些端茶送水的小事。”徐玉容起身看向窗边,随手指了一个侍女道,“你将这碗莲子羹给陛下送去。”
“石英,你同去。”徐玉容走到窗边,看向天上盘旋的雀鸟,道,“吾有几日没见到表兄了。”
碧桃抬起头,难掩震惊地看向徐玉容,她没想到徐玉容竟然将她费尽心力得来的差事给免了。
做皇后娘娘身边的司衣固然富贵,可是那怎么能和当宫妃相提并论呢?她费尽心思抢到了给陛下送羹汤的活,花了她攒了足足两年的钱,才买到这一点点香膏,今日已全用了。
她就指着今日能够飞上枝头。
太皇太后已经走了,无人能够再拦着陛下纳妃。她对自己有信心,只要让她见到陛下,一定能将陛下拿下。
陛下生母同她一样是个宫人,先太皇太后也只是小官之女。若是她有运道,能够诞下皇嗣,何尝不能再做下一位太皇太后。
皇后怎可以如此?碧桃看向徐玉容的眼神中难掩怨恨。
不,等她做了司衣,有的是机会见陛下,皇后拦不住的。碧桃垂眸遮掩自己眼中的野心。
徐玉容似乎并未在意碧桃的神色,只淡淡地说道:“退下吧。”
“吴慎,朕给了你足足十日,你就查出了这些?”姬昀将手中的奏折摔到地上。
“臣有罪。”吴侍郎当机立断地跪下了。
“吴慎,下次朕再问,朕要看到成果。”
姬昀伸手从案桌上再抽出一本奏折,随手翻了两页,眉头紧皱。
如今站在议政殿的大臣,无不两股战战。今日大朝会后,他们便被陛下留下了,在此处候着。
陛下从朝会后一直到午后,都未用过饭食,一直在翻看奏章,时不时叫一个人出来受罚。
众臣中机灵些的高侍郎,往身边的小黄门手中塞了两三片金叶子:“还望张公救命。”
这位张公在陛下身边已伺候许久,也算对陛下有几分了解。如今陛下正在气头上,他是万万不敢掺和的。
他急忙将金叶子塞回去,一点儿也不敢沾手。高侍郎也不肯收他推回来的金叶子,两人推拉间,小黄门看见了远处走来的人影,遂将金叶子收入怀中。
“也是今日高君您运道好。”小黄门收了金叶子便身旁的陛下近侍五奕低声请示。
高侍郎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见五奕上前在陛下耳旁低声请示后,陛下竟真就摆手让他们离开了。
高侍郎走出议政殿时,还在猜测究竟是谁能在陛下如此气愤之时,救他们于水火之中。
姬昀听了五奕的汇报,皱了皱眉,这些时日以来,雀奴是越发黏人。
一月前还是隔几日来往他千秋宫送些饭食,物件,至近几日,已是日日来送。
以往她并不会做这样的事。
姬昀自认不是耽于女色之人,他一向将公事同私事分得清楚。皇后既是自己的妻子,惦记着自己是常理,但不该妨碍到他议事。
他还是以正事为重。
“陛下,今日的莲子羹是皇后娘娘亲手剥的。”五奕低头传话,“皇后娘娘身边的宫长传话‘娘娘已有几日未见陛下了’。”
“罢了,传上来吧。”姬昀想了想,还是先停了议事。
她是个娇贵的,难得做这些琐事。也不知剥一碗莲子要费多少功夫,总不好浪费她的心意。
下次,定不能再娇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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