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穿]在武侠世界BE九次后

　　......

　　六月的济南，暑气渐浓，幸好小酒馆地理位置优越，大明湖湖畔尚存几分清凉。

　　午后的阳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柳叶，在小酒馆木质的窗棂上投下斑驳晃动的光点，如同碎金流淌。

　　酒馆内，人声并不鼎沸，却自有一股闲适的热闹。

　　璆琳的小酒馆内除了酒水，还提供花生米之类下酒的小食。

　　三三两两的客人分散而坐，有低声交谈的男男女女的江湖客，有凭窗赏景的文人。

　　还有几个显然是熟客的丐帮弟子，正就着一碟花生米，小口啜饮着价廉却味美的清酒。

　　二楼的柜台后，璆琳一身粉色的衣裙，与这略显烟火气的环境奇异地融洽。

　　她指尖拈着一颗水润饱满，紫得发亮的葡萄，正漫不经心地逗弄着蹲在柜台一角的灰貂。

　　小灰灰立着身子，蓬松的大尾巴微微摇晃，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紧紧盯着那近在咫尺却迟迟不到的诱惑，小爪子焦急地虚空扒拉着，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带着急切意味的叫声。

　　“急什么？”

　　璆琳轻笑，声音带着一丝慵懒的调侃。

　　“方才偷偷喝客人酒的事儿还没跟你算账呢，嗯？”她手腕故意微微晃动，那葡萄就在小灰灰的鼻尖前晃悠，引得小家伙脑袋也跟着左右摇摆，模样憨态可掬。

　　楚留香坐在一旁的高脚凳上，身体微微向后靠着柜台，姿态是全然放松的闲适。

　　他手中把玩着一只晶莹剔透的玻璃杯，杯底还剩少许琥珀色的酒液，随着他手腕轻微的动作，沿着杯壁缓缓滑落，留下迷人的挂杯痕迹。

　　他的目光似乎落在窗外湖面的粼粼波光上，又似乎没有焦点，唇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显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楼下大堂隐约传来的谈笑声、杯盏轻碰声，反而更衬得柜台这一角有种闹中取静的悠然。

　　积香寺的钟声隔着几条街巷以及大明湖的湖面，悠悠传来，庄重而舒缓，仿佛带着能抚平焦躁的魔力，为这炎炎午后注入几分禅意的清凉。

　　“无花大师此番莅临济南，开坛讲经，普度众生，确是本地佛门一大盛事，亦是济南百姓的福缘。”楚留香忽然开口，声音不高，恰好能让身旁的璆琳听清，却又不会打扰到其他客人。

　　他像是随口提起一个城中热议的话题，目光却从窗外收回，落在璆琳那张波澜不惊的侧脸上。他总觉得璆琳每次听到别人夸无花，脸上的神情都带这些微微的嘲讽，但是璆琳不曾表明态度，他也不好直接问她。

　　璆琳手腕终于一翻，那颗上下颠簸了半天的葡萄精准地落入小灰灰迫不及待张开的嘴里。

　　小家伙立刻用两只前爪紧紧抱住这来之不易的战利品，吱地叫了一声，对此表示满意，随即灵巧地转身，跳到一旁特意为它准备的小桌子上，窸窸窣窣地享用起来。

　　璆琳这才拿起一旁雪白的软布，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指尖并不存在的汁水，抬眼看向楚留香，脸上是一贯的轻松笑意，仿佛只是听到了一个有趣的市井新闻。

　　“哦？”她语调微微上扬，带着点恰到好处的好奇与调侃。

　　“看来这位妙僧大师果真魅力非凡，连我们见多识广的楚香帅都忍不住要赞誉几句。

　　“这几日，来店里那些小姐姐们，可是三句不离无花大师，个个眼神发亮，倒让我这赖以糊口的酒馆生意都显得清淡了几分呢。再这么下去，我怕是要关门大吉，去寺门口摆个茶摊，兴许还能沾沾大师的光，多卖几碗茶水。”

　　楚留香闻言，不由失笑。

　　“璆琳姑娘说笑了。无花大师乃方外之人，佛法精深，风采超凡脱俗，引人向往亦是常情。世人慕名而去，求的是心灵慰藉，与红尘酒肆本就是两不相干。倒是姑娘你这小酒馆，酒香醇厚，景致独好，早已是口碑载道，何须担忧客流？”

　　虽然他的嗅觉到如今已经恢复了大半，但还是习惯性地摸了摸他那挺直的鼻子。

　　“正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

　　他话锋微转，语气依旧闲适，却似是不经意地又多说了几句。

　　“说起来，这位无花大师确非寻常。他乃少林寺近百年来最负盛名的奇才，不仅佛理深邃，于琴棋书画、医卜星象乃至武功修为上，皆有着极高造诣。更难得的是他悲天悯人，胸怀广大。平日深居少林，极少外出云游，此次竟能驾临济南，登坛说法，启迪愚蒙，实乃一桩难得的善事与盛事。”

　　他话语中对无花的评价颇为客观周全，甚至不吝赞美之词，但璆琳却从他那双深邃若星海的眸子里，捕捉到一丝极淡的、属于猎手般的敏锐光芒。

　　楚留香就是楚留香，即使面对再完美无缺的人和事，他那过于聪明的脑袋和天生对异常气味的直觉，总会让他比旁人看到更多、想得更深。

　　他或许并非怀疑什么，只是本能地对任何过于“完美”或“突兀”的事情，保持着一份天然的警惕。

　　璆琳心下如同明镜般了然。

　　她自然不会去点破，只是顺着他的话，唇角弯起一个玩味的弧度。

　　“能被香帅如此不吝辞色地称赞，那定是位真正了不起的高僧大德了。可惜我呀，天生一副俗骨，对那高深的佛理是一窍不通，怕是去了积香寺，也只能瞧瞧大师的宝相庄严，听听那好听的声音，至于那些妙语莲花，怕是左耳进右耳就出了，白白浪费了大师的一番心血，也占了个虔诚信众的位子，岂不罪过？”

　　她这话半真半假。

　　她对参禅礼佛确实兴趣缺缺，毕竟前世一大家子中，出家的不在少数。

　　但对于无花本人，以及他此刻突然出现在济南的真正目的，却是兴趣盎然，也有所猜测。

　　她甚至有点期待，想看看无花想表演的这台大戏，会如何开场。

　　楚留香闻言，眼底那丝探究的光芒微微收敛，化作淡淡的笑意。

　　他觉得自己的状态有点反常，因为他是一个对待朋友非常信任的人，而他也早已把璆琳当作自己的朋友，但是他却总是想要探究璆琳这个人。

　　他不再多言，仿佛刚才真的只是随口一提，很自然地将话题引向了济南夏日另一种著名的消暑冰饮——酸梅汤，饶有兴致地比较起城内几家老字号的优劣来，仿佛刚才那段关于得道高僧的讨论，只是湖面上掠过的一阵微风，吹过便散了。

　　无花这位七绝妙僧所带来的涟漪，还未停止扩散。他的存在，就像一枚投入湖心的石子，那荡开的波纹，正一圈圈地悄然影响着湖畔的人和事。

　　又过了两日。

　　傍晚时分，夕阳将大明湖染成一片瑰丽的橙红色。

　　酒馆檐下早早挂起了灯笼，晕黄的光线透过轻纱灯罩流淌出来，与天边的霞光交融，营造出一种温暖而朦胧的氛围。

　　南宫灵的身影准时出现在门口。

　　他这几日似乎沉稳了些许，眉宇间那层因童年可怖记忆骤然复苏而笼罩的阴郁已经完全散去，眼神清亮，整个人看起来神采奕奕。

　　他熟门熟路地跨过门槛，和楼下的伙计打了招呼，径直上了二楼。

　　先是对着柜台后的璆琳露出一个明朗又带着几分依赖的笑容：“璆琳姐姐。”

　　“小灵来啦。”璆琳笑着招呼，手中正擦拭着一只琉璃杯，杯子在她指尖转动，折射出璀璨的光华，“今天是想喝点清风露，还是尝尝我新调的暮云归？”

　　她知道南宫灵酒量寻常，故而常为他准备些酒精度极低甚至不含酒的特色饮品。

　　“还是清风露吧，谢谢姐姐。”南宫灵走到柜台边，目光在店内扫了一圈，看到临窗那张老位置坐着的楚留香，便笑着点头打了个招呼，“楚大哥。”

　　楚留香放下手中的书卷，那是他从自己在济南的住所给璆琳带来归置书架的书籍中随手取来的一本，一本地方风物志。

　　楚留香笑着示意他坐下：“小灵今日似乎心情不错？帮中事务都顺遂？”

　　“嗯，爹爹交代的事情都处理得差不多了，偷得浮生半日闲，过来看看璆琳姐姐这里可需要搭把手。”

　　南宫灵说着，语气自然真诚。他虽是丐帮少帮主，在帮中也算地位尊崇，但在璆琳这小酒馆里，却从不摆半点架子，反而时常抢着做些力所能及的杂活。

　　或是搬运新到的酒坛，或是帮忙招呼一下相熟的丐帮弟子客人，甚至有时还会在客人多的时候帮着店里的伙计算算账。
　　酒馆里的常客对此也早已习以为常，甚至觉得这位年轻的少帮主性子率真，平易近人，颇有好感。

　　璆琳亲自将一杯浅碧色，上头缀着薄荷叶与柠檬片的清风露推到他面前，杯中浮着晶莹剔透的冰块，杯壁凝结着细密的水珠，看着就清凉解暑。

　　“帮忙就不必啦，最近客人不多，安心坐着喝你的，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忙了。不然任帮主和叶夫人该怪我老是使唤他们家宝贝儿子了。”

　　南宫灵不好意思地挠挠头，“不会的，我爹娘也吩咐我多来帮忙的。”

　　南宫灵端起杯子，大大喝了一口，冰凉清甜还略带酸爽的滋味瞬间驱散了夏日的燥热，让他舒服地眯了眯眼，像只餍足的猫儿。

　　他放下杯子，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极其重要的事情，身体不自觉地坐直了些，语气带着几分难以抑制的兴奋和纯粹的崇敬。
　　“楚大哥，璆琳姐姐，你们知道吗？我今天见到无花大师了！是真的见到了！”

　　璆琳眉梢微不可查地动了一下，身体微微倚向柜台，做出愿闻其详的姿态。

　　楚留香也合上了手中的书卷，露出颇感兴趣的神色：“哦？在何处见得？可是去了积香寺听经？”

　　“不是在听经的时候，”南宫灵连忙摇头，脸上因激动而泛起一层薄红。

　　“是下午，我替爹爹去给积香寺送一批新募集的香油钱，处理完正事出来，正好赶上无花大师今日的讲经结束。他刚从大殿出来，身边还围着几位老居士。”

　　“他真是跟传说中一模一样，不，是比传说中还要......”

　　他似乎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双手比划了一下，眼神发亮。

　　“就像庙里那尊白玉观音活了过来，不不不，怎么说呢，一身雪白的僧衣，纤尘不染，脸上带着笑，那笑容让人看了心里特别安静，特别舒服。他走路的样子，说话的声音，哎呀，我也说不好，反正就是感觉跟普通人完全不一样！”

　　他努力描述着无花那令人惊艳的风采，语气激动。“我以后也要像无花大师一样，当一个受人喜爱的人。”

　　“他还朝我这个方向看了一眼，对我微微笑了笑，点了点头呢。虽然隔得还有些距离，周围人也多，但我就是觉得，他好像知道我是谁一样。”说到最后，他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受宠若惊。

　　楚留香微笑着听着，指尖轻轻敲着桌面，适时问道：“看来这短暂的一面之缘，给南宫小弟留下了极好的印象。”

　　“是啊！”南宫灵用力点头。

　　“寺里的师父跟我说，无花大师是有大智慧、大慈悲的人，能得他一句点拨，便是莫大的福缘。好多香客都说，听了大师讲经，心里的烦恼都少了。可惜帮中事务繁杂，我得帮爹爹处理一些，不能常去，不然真想日日都去听，哪怕只是坐在最后面呢。”

　　璆琳心中暗忖，果然来了。

　　她怀疑无花的目标就是南宫灵。

　　即便这个世界的南宫灵身世与原著早已截然不同，他是叶淑贞的亲生子，与无花及石观音毫无血缘关系，甚至还和石观音有仇。

　　但无花怎么好像还是遵循原著的路线前进，并打算将其纳入棋局？

　　那看似偶然的遇见和那微微一笑的致意，只怕是经过精心设计和计算的完美开场。

　　无花最擅长的，便是用他无可挑剔的宝相庄严和言行举止，如同最高明的催眠师，轻易瓦解他人的心防，获取深厚的信任与好感。

　　她看着南宫灵那副纯然崇拜、毫无杂质的模样，仿佛透过时光，看到了原著中那个被同胞兄长以亲情和谎言玩弄于股掌之上，最终一步步行差踏错，走向毁灭深渊的悲剧少年影子。

　　虽然此南宫灵非彼南宫灵，但那份比原著中白眼狼行径好太多的，赤子之心般的赤诚和略显单纯耿直的性格。这让她在觉得有趣之余，也隐隐生出一丝极淡的护短的想法。

　　“佛法能静心凝神，导人向善，自然是好的。”

　　璆琳语气随意地接话，仿佛只是兄长姐姐对弟弟的一句寻常叮嘱。

　　“不过嘛，小灵，这世间的人和事，有时候就像这大明湖的水面，看着平静清澈，底下却可能有暗流，也可能藏着水草。有时候，看起来越完美无缺，伟光正的人和事，背后反而越可能藏着些意想不到的弯弯绕绕。你年纪还轻，心地又纯善，交友识人，多留一分心眼，总不是坏事。就像喝酒，浅尝辄止，知其味便可，未必要痛饮酣醉，方知酒浓。”

　　她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像是传授一句最普通不过的处世哲学，并未特指任何人，尤其是那位正被万众推崇的妙僧。

　　南宫灵愣了一下，眨眨眼，似乎有些不解璆琳为何突然对他说这个，尤其是拿无花大师这样的人物来比喻暗流和水草，但他因着对璆琳亲近和信任，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姐姐说的是，爹爹和娘亲也常教导我，江湖险恶，遇事要多思量。”

　　但他脸上那兴奋与崇敬的神情并未褪去，显然并未真正将那位恍若天人的无花大师与璆琳口中需要留心眼的人联系起来。

　　楚留香若有所思地看了璆琳一眼，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眼中掠过一丝了然，却没有说话，只是将那抹思忖藏在了氤氲的酒气之后。

　　就在此时，酒馆门口那串用贝壳和琉璃串成的风铃，发出了一阵清脆悦耳的叮咚声，预示着又有客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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