镖局来了个俏厨娘（美食）

　　镖局小院里，叶晚棠将余下鱼肉的刺挑了，丢进小土狗的瓷碗里，蒌蒿也一块放了进去，随后才和张容音一块收拾碗筷，赵飞在旁打下手。
　　小土狗就着碗吃得吧唧吧唧。
　　赵飞惊奇着喊：“晚棠姐，这狗待遇可真好，一来就能吃到你做的饭。”
　　“也是它不挑食，”叶晚棠洗着碗，匆匆扫过去一眼。
　　“可不是，鱼肉吃得美滋滋，蒌蒿这清淡的蔬菜也半点不嫌弃。”张容音也笑，“不然叫它不挑食好了。”

　　“不挑食？”
　　赵飞疑惑着重复了一边，他实则想问，“不挑食，这名字也太草率了吧？”
　　可还没等他问出口，小土狗已经率先“汪”了声，以示响应。

　　赵飞半信半疑道：“不挑食。”
　　“汪！”
　　张容音觉得好笑，也问：“不挑食。”
　　“汪汪汪！”

　　暖风阵阵，枣树细小的叶子互相拍打，扑簌簌地响。
　　树下二人一狗的画面着实好笑，叶晚棠忍不住笑出声，“不挑食可真是不挑，这个名字也能接受。”

　　“咣咣——”
　　因着叶晚棠与谢承的事，镖局这几日都闭门不开，这会有人敲门，也不知是谁，赵飞跑过去开门，边跑边问：“谁呀？”
　　门被打开，那人道：“叶小娘子在么？”

　　叶晚棠望过去，原是前几日来过的百味斋掌柜，卓瀚。
　　“闻听叶小娘子蒙冤入狱，幸得苏州知府相助，卓某今日备些薄礼，祝贺叶小娘子沉冤昭雪。”卓瀚才进了门，便真递来个木匣子。
　　这卓瀚原本就一副书生打扮，说出的话也文邹邹的，叶晚棠当真好奇，莫非这掌柜的是弃文从商？
　　“这我怎好意思收，卓掌柜，前几日是我怠慢，”叶晚棠将木匣推了回去，“这几日我思来想去，觉得卓掌柜的提议甚好，只是才被放来，还没得空去寻你呢，不然应该是我先上门赔罪。”
　　见状，卓瀚径直将木匣放在石桌上，“不是什么厚礼，小娘子收下吧。”

　　张容音并不知前几日发生了什么，眼神迷惑，赵飞便在她耳边悄声解释道：“这是百味斋的掌柜卓瀚，前几日吃过晚棠姐做的馅饼，便想买下晚棠姐做馅饼的方子。”
　　“原是如此，真不愧是晚棠姐！”
　　叶晚棠正与卓瀚说话之际，余光瞥见容音与小飞笑得像两只偷了油的小老鼠，还兴致勃勃击了个掌，也不知在筹谋什么好事。

　　“卓掌柜，今日能否带我去百味斋看看？”
　　眼见卓瀚不理解，叶晚棠解释道：“我这里还有些别的方子，倘若合适，一并卖与卓掌柜。”
　　“好好，卓某这就带你去。”
　　闻言，卓瀚笑得嘴角压不下来，眼角细纹都眯在了一起。

　　“晚棠姐，我们也要去。”
　　身后，二人异口同声，叶晚棠不用回头都知道是容音与小飞这两个爱凑热闹的，“卓掌柜，这两个是我妹妹和弟弟，能否同去？他二人很听话的，不会添麻烦。”
　　二人视线望向卓瀚，拼命点头，似乎要用诚恳的目光来证明自己真的听话。
　　叶晚棠默默想，至于是否真的听话，那可就难说了。
　　卓瀚也是个好说话的，“无妨，一块来吧。”

　　百味斋开在桥花枣街上，这条街是清河县最宽阔最平整的大街，原身的记忆里，从前上元灯节，叶家父母便会带她来桥花枣街看灯会。
　　这般好的地段，客流量定然也不会太小。
　　叶晚棠确定过地段，看了看左右店面，书肆、香料店、当铺、茶坊、酒肆，倒也不与百味斋的目标人群重合。
　　那么就很令人匪夷所思了，卓掌柜说自己生意不够好，是谦虚？还是店小二怠慢？厨子水平不够？

　　光在外面空想没用，叶晚棠耽搁了些时候，比卓瀚稍晚些进门。
　　店小二立刻迎上，看着颇为机灵，“客人里面请。”
　　“忙你的吧，暂时没你的事。”
　　卓瀚一回头，替叶晚棠解了围。

　　小二倒也是个殷勤工作的，看来问题也并不出在这里。
　　叶晚棠抬头，视线掠过桌椅板凳，百味斋内果真如卓掌柜所说，食客寥寥无几。
　　她算了算时辰，因着她才从牢狱里出来，众人也饿极了，这晌午饭吃得比平日早些，这会应当才到晌午饭的时辰，食客却真是寥寥无几，叶晚棠更加好奇问题出在哪里。
　　手指轻轻拂过木桌，触感清爽，没有油渍，叶晚棠道：“可否带我去后厨看看？”
　　生意一般，后厨这会安安静静的，厨子也正歇息，故而没什么机密，卓瀚便爽快答应了，“跟我来。”

　　灶房看着同普通人家的别无二般，青砖垒的灶台，几个大铁锅干干净净，墙上虽有些常年烟熏火燎的黑色痕迹，也无伤大雅。
　　案上碗碟码得整齐，香料盛在铜罐里，看得出这灶房的主人定是个勤快人。
　　叶晚棠托着下巴想，卫生也是达标的。

　　“卓掌柜，菜单有么？”
　　叶晚棠完全是按照自己从前上班的那家餐厅的标准来看的，浑然不觉有什么不对，对上卓掌柜警惕的眼，解释道：“是这样，我从前在书本上看过经营饭馆的法子，今日见百味斋方方面面都合乎情理，故而想探究一下经营不善的原因。掌柜的莫怪，若是不行，也无妨。”

　　卓掌柜心中了然，心中便想，“这小娘子不经营不知其中苦，只会死读书，不知人心实在险恶，更不知生意场上的尔虞我诈。”
　　然而他转念一想，“我从前不也是这般只知死读书的迂腐秀才？那么给她看看也无妨。倘若她真能看出其中门道，也不失为好事一桩。”
　　这想法不过在他脑海中一瞬而过，卓瀚道：“菜单在外面，叶小娘子同我来。”

　　一行人又来到饭馆里，叶晚棠拿起菜单一看，顿觉其中古怪。
　　这大晟竟然流行这样的菜单么？
　　上面道道菜名，她都不认得。
　　叶晚棠上下打量了百味斋内部装潢，青砖地上摆着八张方桌，长凳围绕左右，左侧墙根里一张矮桌，大约是卓瀚平常待的地方。
　　倒是寻常饭馆模样，并非什么大酒楼。
　　叶晚棠确定过，心中疑惑更甚。

　　卓瀚见她忽而左顾右盼，忽而盯着菜单沉思，问道：“这菜单有什么问题么？”
　　叶晚棠按耐不住，问出疑惑，“这青螺叩水是何物？”
　　“小娘子不妨想想，螺丝外壳是什么颜色，炒时会如何？”
　　螺丝外壳是青黑色，炒时多少会有汤汁，叶晚棠凝思片刻，错愕道：“炒螺蛳？”
　　“正是！”

　　叶晚棠努力深呼吸了几个回合，才能平复自己的瞠目结舌。
　　“那么，这青芜承露是？”
　　“炒青菜！”
　　“这玉鲈卧雪……”
　　卓掌柜几乎学会了抢答，“清蒸鲈鱼！”
　　简单几个字，卓瀚说时尾音上扬，叶晚棠似乎能从其中听见他语气中略有些骄傲。
　　不是，这骄傲个什么？
　　菜单几乎都是这般菜色，叶晚棠不打算自找没趣，便没继续往下问。

　　简直，简直是失败中的失败。
　　百味斋不过一个普通小饭馆，菜单上列的菜名比御膳还难猜，这谁敢进来吃？
　　万一哪个客人把青芜承露当作什么神仙饮子，要买来喝一喝，结果上菜一看，不过是盘炒青菜，人家又不爱吃，不去县衙告卓瀚诈骗都算客人脾气好了。
　　叶晚棠气不打一处来，却又怕恶语伤人心，故而委婉道：“掌柜的可曾想过，将这些菜名换得更接地气些？”

　　卓瀚有些听不明白，“接地气？”
　　“就是乡亲们能看得懂的。”叶晚棠循循善诱，“倘若人家看不懂这些菜名，如何能大大方方点菜？日后大约也不会再来光顾了。”
　　卓瀚大大咧咧道：“不会，客官们都是识字的。”

　　叶晚棠沉默片刻，继续劝道：“倘若人家被你这菜名骗了，点了自己不爱吃的，去县衙告你怎么办？”
　　“东市有个讼师，”卓瀚似乎倾囊相授，将自己的本领全都传了出来，“是个穷酸书生，价格便宜，我经常请他给我写讼状。”

　　叶晚棠：“……”
　　她捏着拳头忍了又忍，才道：“卓掌柜难道没想过，百味斋不过小小清河县一个小饭馆，用这等菜名，许多不曾读过书的人便不敢来了么？”
　　“唉，小娘子你实在有所不知。”
　　卓瀚此时明白过来叶晚棠话里有话，反而垂头丧气，先自己苦笑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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