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无风浪[GB]

　　离汐纪 44年1月31日
　　弥都联盟D02号基地-沉眠卷

　　滋滋，滋。地址获取中，获取失败。

　　重试，获取失败。

　　欢迎来到威兹德牧书库。应条约规定，九算暂时停止为您服务，祝您在知识的学库中可以寻得您的真理。

　　请不要担心，九算永远虔诚为您服务。期待我们的再见。

　　……您已进入屏蔽区域。

　　“你知道往哪走？”季礼行动匆匆，步伐快速而不失平稳。

　　“有些资料我来送过，只是看不到里面的内容。”温松柏的步伐更快，在前面领路，但速度又不至于让季礼狼狈。

　　“好。”季礼没怀疑他的解释，忠实地相信着他们之间那脆弱又牢固的关系。

　　这座图书馆大的要命，几乎占了这座岛屿一半的土地。不过如果真有人仔细测量一遍，就会发现它室内的空间远比室外可见的体积更多，更满。这可是能在室内坐上车的图书馆，仅此一家。

　　穿过博识门廊，人流逐渐减少。知识越深入，房间越空旷，很少有人能真正进入那些晦涩难懂的学问中。

　　灯光变暗，室内安静，又绕了两三个区域，他们来到一个偏僻的大门前。

　　“这是哪个区？”季礼问。

　　温松柏接过她递来的钥匙，三两下开了门，“档案室。”

　　推开门，他站在门口，等季礼进来后谨慎地观察了一圈室外，安静地锁上入口。

　　“这里相对更安全，我们之后再去禁区。”他解释到。

　　季礼身子没动，眼神转了一圈，饶是早有心理准备也不免感到震惊。

　　书架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地上罗列堆积着一座又一座卷宗的山，顶上有着时间轴的标识方便指引，但在这样的庞然数据中也显得作用渺小。

　　“他教没教过你怎么去找文件？”温松柏看见季礼难得的没有游刃有余的样子，很有兴趣的多看了两眼。

　　听见声音，季礼回过神望向他，眼睛里重新染上熟悉的色彩。探究，好奇，了然，“他说，我会知道的。”

　　温松柏的动作停滞了一刻。

　　她当然会知道，因为他会告诉她。

　　塞伦斯特果然好算计，真如自己所说的，他既然敢借，那么一切后果由他承担。

　　如同游离在命运以外的观众，客观，中立，又掌握了所有人的动态。

　　温松柏不禁思考，是什么让这位永远虔诚神圣的神官开始主动踏进漩涡。唯一的变量，伽拉忒娅吗？

　　“信号指示器可以帮助你。”他说到。

　　季礼有些诧异，声音迟疑，“指引污染物的，信号指示器？”

　　“嗯。”温松柏肯定到，“信号指示器本身没有检测污染的能力，因为辉月的降灵才赋予了它这项功能。那么，在辉月的地盘，它还可以指引更多。”

　　“神学，很不讲理对吧。”

　　他用比较轻松的语气吐出了回答，看似风轻云淡，不过季礼了解他，听出了他潜在的不满。

　　季礼从他手里接过了一个备用的信号指示器，掂量在手里，想了想还是用他正在出任务的理由说服了自己。

　　她转身去寻找自己要的东西，两个人分头行动，谁也没挑明一定要知道对方到此的真正目的。

　　……

　　虽然时间久远，空间足大，但这里所有的文件都保持着干净和完整。威兹德牧书库最为著名的便是它永远会有一份作品的备件，这个范围是，所有已出现的被祂认为有所价值的作品。

　　温松柏抽出一份文件，

　　《仿生技术研究日志》。

　　[XX年X月X日，今天是这个项目正式立项的日子，我有些激动。毋庸置疑，这是个足以颠覆世界的研究，虽然现在还在初期阶段，但我相信它一定会发展起来，不要问为什么，这是一个研究人员的直觉。哈哈。]

　　[……]

　　[XX年X月X日，今天是个好日子，我们的研究成果显著，目前已经有了一个模糊的成功之作，我们给它植入了芯片让它学习，不知道能不能达到第一期的实验预期。

　　那些身体部位倒是打磨的挺好了，但是目前没什么用，那个芯片没有成功，这些就都毫无意义。不过据说好像在为断肢病人重塑身体发挥了许多能力，也算做好事了。]

　　[……]

　　[XX年X月X日，今天发薪水了。老实说，这就是为什么我喜欢在司家手下工作，他们给的实在是太多了。但是实验品丢失了是什么意思，我们需要重新研究芯片吗？别啊！]

　　[……]

　　[苍天，画家那个也是个不要命的，什么叫把记忆存入芯片，植入仿生体实现永恒？这不是脑袋被马桶冲了吗，这又不是‘一个人’了。等等，什么叫上面同意了？！]

　　[这个技术成功了吗？我不知道。现在道路上似乎全是我们制作的仿生人了，我有点害怕了，他们的技术没能成功，仿生人依旧没有自我意识，但是模仿，绰绰有余了。万一，万一……]

　　到此中断。

　　他放回去，抽出另一本文件，

　　《污染物的利用可行性》。

　　[论污染物的研究价值与利用可行性。实际上，据调查显示，目前污染物所造成的灾害极低，不过是污染物本身导致了海生物出现了新的特质以至于难以快速应对。我以此为题，讨论它的研究价值和利用可行性，分析污染物，说不定我们可以找到进化的方向……]

　　底部一行小字：该提议因违反伦理驳回，但其中有关研究部分有待商讨。

　　放下，继续拿起。

　　《相关人员清理名单》

　　[……芈律，屠梅，温……]

　　温松柏的手不自觉的加上力度，纸张捏出形状的声音格外明显。

　　他深深呼吸两口，平复情绪。捋直纸张，重新放回原处。

　　最后一个文件，《新世界计划》。

　　[……污染物中的某些特质确实有可以影响到人类的情况，我们会对此着重研究，进行基因实验。目前已在一些生物上进行，效果显著。

　　似乎有样本（涂抹）……

　　……]

　　温松柏努力辨认了一下隐藏的字迹，丢失？还是什么？

　　嗒嗒的脚步声从书架后传来，温松柏将文件推回原处。

　　“看完了？”他问她，看着她手腕上那支精密的表，一小时要到了。

　　季礼勾起熟悉的微笑，“是啊，很快。”

　　灯光苍白，房间内安安静静，好似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变化。季礼没问他找到哪里，温松柏也没问她为什么从污染物的资料存档处过来，手指还有被灼烧的痕迹。

　　威兹德牧书库的藏品带不走，销不毁。如果不是会暴露塞伦斯特借的口子，温松柏真想把这些东西复制一份扔到上级的脸上。

　　季礼把信号指示器还给他，没有寻找文件的任务后指示器回到了最开始作用，指针朝着她的方向。

　　大大方方，没有一丝隐藏，仿佛是特意强调般地递到他的面前，用的还是那只带有灼伤的手。

　　温松柏当做没注意似的，神情自若地拿找出了一个药膏给她涂抹。

　　“信号指示器你先拿着，禁区还没有去完。至于其他的，不要在图书馆里玩火，很危险。”

　　季礼睁大了眼睛，笑容僵硬。温松柏上完药轻轻地吹了两口气，动作轻柔，像飞鸟的羽毛悄悄触碰。

　　“我们走吧。”

　　……

　　转动手腕，手上的伤痕已经消失了。前后不超过二十分钟，有心人一看便可知道问题。

　　这是她自己的自愈能力。

　　禁区的环境昏暗，简直像是电影中最刻板印象的神秘地区。走在这里总觉得心里发毛，闷闷的，心脏像要跳出去。

　　季礼猜这可能是禁区防外人的一种独特能力，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能量在波动，让她的自愈能力也增强了不少。

　　她将手抬起，嘴唇触碰到刚才带有灼伤痕迹的位置，那里皮肤自愈带来不大不小的痒意，温松柏的温度仿佛还没有消失。

　　是故意，还是真心？

　　想法在脑海中转瞬即逝，撇至脑后。她不去思考，也不想思考。

　　“找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季礼问到。

　　禁区里他们没有分开，这毕竟是个麻烦的区域，行动一致对两人都有好处。就在刚刚，温松柏在面上停下了脚步。

　　“辉月的祷歌。”他淡淡地回复。

　　“辉月神殿放的那首？没什么特别的。”季礼不理解他特意停下的理由。

　　温松柏皱了皱眉头，伸出手把那叠纸拿了起来，“但我记得上学那会听他唱的和现在不是一个版本来着。”

　　“你们两个曾经在一个学校上学？”季礼走过去，和他一起观察着纸张。

　　“嗯。”温松柏应了一声，然后语气有些唏嘘，“还记得我们当年关系不错，算是朋友。接着突然有一天的课上，他像发癫了一样一直说着奇奇怪怪的话。什么三月在上，求您，我不想离开。辉月保佑，我不再祈求您的庇护。”

　　“前言不搭后语地说了好多，接着一下子晕了过去，我们急急忙忙地将他送到了医务室，但是他不再回来了。”

　　“弥都联盟的人过来带走了他，那之后我们就长久的不再见了。”

　　季礼没见到问题，把祷歌翻了一页，评价到，“听着神神秘秘的。”

　　“像小说里的情节。”他自己接了一句。

　　视线不断往下扫描，熟悉的旋律从耳中穿过，季礼猛的停住，指尖滑过一个陌生的句子，“这里，从这里不一样了。”

　　[辉月的光辉降下啊，庇护她，月亮的女儿有着最鲜活跳跃的心脏，让她成长。

　　辉月的目光看见啊，惩罚呀，贪婪无厌的偷生者和妄图染指生死的无知者，何时退场。

　　辉月的理性挥洒啊，托起它，希望的土地飞翔于天，逃离苦难的温床。

　　辉月的笔墨书写啊，记录着，不要被世俗的枷锁所束缚，历史当由我等亲自抉择。]

　　“你以前听到的就是这个版本？”

　　“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是吧。”

　　“……”

　　两个人看着上面的文字一起沉默了。无他，这些句子的指向性太过明确了，很难让人忽略。

　　“这算预言吗？”季礼说。

　　温松柏回答，“不清楚，毕竟是科学不能解释的领域。”

　　“……”

　　“算了，来看看这个，论污染改造基因与仿生提供躯体的可行性。”季礼从旁边挑出来一个写着很直白名字的文件。

　　“里面写了，嗯，直接写了可行计划，实验步骤，预期目标还有目前的实验阶段。”

　　会有目录这种东西的存在到底是书库自动整理的还是纯记录者自信不会被发现呢。

　　她不禁感叹，可惜不能带走，不然对她还有大用。

　　“我看一眼。”温松柏走过去想要从她的手中接过来。

　　季礼的手握的很牢，第一下温松柏甚至不能够将文件抽出来。第二下，季礼意识到后松了力气，但温松柏依旧没能成功看到内容。

　　异变突生，一声巨大的轰响从外部传来，紧随其后的是瀑布般的冲刷声。地面在震动，人群在尖叫。

　　“先走，外面出事了。”

　　情况紧急，九算在这里提供不了讯息。顾不上剩下的珍贵的五分钟，他们决定先行离开。

　　一出门外，像无头苍蝇般四处乱窜的人们在室内不知道从哪逃离。有人被吓到尖叫，有人以为沉眠卷也要淹没海水满面绝望，场面一度混乱至极。

　　“不要惊慌！不要惊慌！有序撤离！”温松柏迅速接入到指挥者的身份，分散民众。

　　“逃生通道在房间两侧，请大家有序撤离，不要惊慌！我是北地在职的军人，请大家相信我，我会让大家都安全离开的！”

　　季礼在人群中帮忙疏导，分散人流，尽量避免拥挤。

　　有突然摔倒在地的人，她就立刻上前指挥出一片空地，防止产生踩踏。

　　虽然不能指挥到全部人员，但这已经大大安抚了人心，为人们逃离时打下一针有力的镇定剂。

　　广播声在此刻终于响起，空旷缥缈的声音传播到每个角落，“亲爱的旅客们请不要惊慌，外部并无危险，请大家镇静下来。所有逃生通道均已打开，请大家有序离开。”

　　“重复，请不要惊慌，外部并无危险，请大家镇静下来。所有逃生通道均已打开，请大家有序离开。”

　　书库门外，九算重新上线，叮叮当当的提示音响起，共同发送着同一条消息。

　　“安德海区域清染行动遭遇巨大阻力，经评估危险等级已调至高危。申请通过，我们决议将在安德海使用最高等级武器调动。防护罩已调至最高强度，接下来会有强烈震感与巨大响声，抱歉为您造成了不便，感谢您的配合。——九算。”

　　“开什么玩笑！提前三秒的危险预警，我还以为要死掉了它还感谢我的配合？我说想配合它了吗，靠！”

　　有人好不容易平复完惊惧的心情，看到这条消息，愤怒直冲头顶，在外面破口大骂。

　　温松柏在看到那条消息时只觉得浑身的细胞都在向他叫嚣，危险将至。

　　“或许你该去打个电话了。”季礼走到他的身边，用肩膀轻轻撞了他一下。

　　他回头看向她，她墨绿的目光停留在自己的身上，一如既往。那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安心。

　　脑海里浮现出她当时的话语。

　　“我希望，您能够长久地注视着我，直到回到大地的怀抱，去往月亮的神国。”

　　他想，真好啊，

　　就这样永远的把视线投向于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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