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小花兔

　　斐苡闻言心中一惊，不受控制地向后退了一步。对方沉重的脚步声向这里快速逼近，根本来不及逃跑，她脚尖一转，向下直奔二楼拐角的阴影处藏匿。

　　“嘎吱——”生锈的门合页在转动间发出拖沓刺耳的异响，叫人牙酸。斐苡仔细听着楼上的动静，握紧扶手，放轻了脚步往下挪动，湿润的掌心上沾满了灰尘。

　　楼道空旷寂静，唯有心跳声在耳边噗通噗通作响。

　　秃头猛地推开大门，门后空无一人，声控灯似乎坏了，伴随着电流的滋啦声，光影闪烁。

　　正值傍晚，楼梯间对外的窗户被室外的大树遮得严严实实，光线昏暗。

　　秃头庞大的影子在地面拖长，即使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斐苡异常的行为和突然出现的奇怪人类让年年心生警惕，毛茸茸的脑袋挤满了透明罩，紧紧盯着台阶上方。
　　灯每每熄灭后再次亮起时，影子圆润的头便离她们越近。

　　秃头顺着右侧的楼梯拾级而上，行至半层，他抬头向上观望，可惜什么都没看见。

　　正当他准备下楼查看时，头顶吊着半口气的灯噗哧两下，彻底坏了。

　　“要跑早跑了。”矮胖墩揉着眼睛又打了个哈欠，说话含糊不清，“她胆子有那么大吗，不跑还来偷听？”

　　“烦死了你。”瘦高个没忍住也打了个哈欠，伸手将这个堵在门口碍手碍脚的家伙推开，“我下去看看。”

　　恰在此时，“砰”一声响从楼下传来，是大门关上的声音。秃头脸色一变，匆匆给瘦高个递了个眼色，两三步跨下台阶。

　　矮胖墩扯了扯绑腿的裤子想跟他们一起去追，却被瘦高个一把摁在原地，“胖子你跟过来干嘛？回门口等着去。”

　　“哦。”矮胖墩悻悻地朝楼下看了眼，黑布隆冬的，他还不乐意去追呢。

　　楼梯间里脚步杂乱，等意识到不对劲时，秃头错愕地盯着缓步上楼的老太，强大的惯性让他收不住脚，抓住楼梯扶手的手臂青筋暴起，堪堪停在老人的面前。

　　老人拧眉，左手拎着门口药店免费领的鸡蛋，疑惑地看向这个冒冒失失的小伙子。

　　紧随其后的瘦高个可没这么好运，脆弱的鼻骨直直撞上秃头健硕的后背，登时挂上两道鲜红的鼻血。

　　“宋哥，你没事吧？”

　　哥哥哥，谁TM是你哥。秃头被他这么一撞，抓地的脚趾都要把鞋底扣烂了，好不容易维持的平衡被打破，他一个趔趄将老太撞下楼。

　　这威力不亚于在山中漫步时被强壮的野猪撞了一下。

　　好在她方才走得慢，只上了四五层台阶，被撞下去后一屁股坐在地上半天爬不起来，袋子里的鸡蛋摔得稀碎。

　　“哎呦——”老太疼得直哼，顾不上尾椎骨疼到没了知觉，她举起正往下滴着蛋液的塑料袋，扯开嗓子哭嚎，“你们这些个杀千刀的！赶着去死吗，你们赔我鸡蛋！”

　　“哎呦，我的屁股呦，哎呦——”

　　这里面足足有12个鸡蛋，她费尽心思、好说歹说才多领了一份，旁人都拿了六个，有的甚至只有四个，还没揣热乎呢，全没了！

　　斐苡并未急着离开，悄悄溜到一楼阶梯斜坡后躲着，紧攥着的手机还停留在给小区物业发送消息的页面上。

　　听她声音像是五楼的秦老太，斐苡撇撇嘴，这人可是小区出了名的难缠，平日为了点鸡毛蒜皮的小便宜经常和别人闹得不愉快。别人的快递和外卖只要放在门口长时间不拿，她便直接拎回家，属于是小区公敌的程度。

　　这声闷响，似乎摔的不轻。

　　秃头仅犹豫一瞬，跨过老人就向外走。

　　笑话，这里既没监控，也没人证，怎么证明这老太是他撞的还是自己脚滑摔的呢？看她说话中气十足的样子也不像有什么事，怕是在讹人。

　　“你们撞了人还想跑？”老太也不嚎了，看着苍老、颤巍巍的手像铁钳一样抓住他的裤腿不松开。

　　“赔钱，你们不光要赔我鸡蛋的钱，还得送我去医院检查，我这把老骨头要是摔出个好歹，你们……”

　　“松手。”秃头皱眉，眼角的刀疤在此刻愈显狰狞，语气不善。

　　秦老太也不是吓大的，现在可是法治社会，他们能拿她怎么样，况且本就是他们的错。

　　“干什么，干什么？了不得，肩膀上搞俩贴画你要上天啊。赔钱！天王老子来了也得赔钱！”

　　“老不死的，你听不懂人话啊？”瘦高个抹了把鼻血擦在身侧，上前踩住她的手，毫不客气地用力来回碾着，“撒手听见没？”

　　秦老太没想到他们会跟自己动真格，她甚至能听到自己指骨错位的嘎嘣声，脸色惨白，另一只手疯狂抓挠着对方的脚踝，嘴上仍是不饶人，“欺负老人，你们会遭报应的，会遭报应的！”

　　话音未落，惨叫声响彻楼道，年年缩在背包里吓得一激灵，斐苡也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会对一个老人下手，可见这些人是真的道德无下限，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以防万一，斐苡将背包卸下，轻轻放置在最里侧的死角处，拉开一道小口确保年年自己可以挣脱出来。

　　“早松开不就完了。”瘦高个满不在乎地掸了掸裤腿的褶皱，嘟囔道：“浪费时间。”

　　秃头并未表态，冷冷扫了眼老泪纵横的秦老太，这下老实多了，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头也不回地抬脚往外走。

　　即将拉开一层楼梯间大门时，秃头停下动作，手指摩挲着门把手上锈迹斑斑的纹路，眼珠倏地转向身后，转头往楼梯背后的角落走去。

　　皮鞋踩在大理石地砖上的啪嗒声近在咫尺，斐苡屏住呼吸，右手覆盖住背包留的小口上防止年年提前跑出来，全身的神经紧绷着，做好了随时冲出去的准备。

　　仅一步之遥，灰扑扑的黑色皮鞋已有半只进入视线，斐苡的后背紧贴着楼梯的斜坡，撑在地面的手蜷起，整个人像支蓄势待发的箭。

　　再等等，还差一点。她不断调整紊乱的呼吸，视线死死盯着那只皮鞋，额前的冷汗将碎发打湿。

　　“砰！”

　　男人即将落下的脚停滞在半空中，旋即向后望去，一位老大爷带着三个稍年轻面孔的保安手持狼牙棍破门而入。大概是第一次碰上这种事，他们脸上的神情复杂，紧张中带着些许激动。

　　“你们老实点！”老大爷声音洪亮，掂着手里的狼牙棒，指向秃头，不敢有丝毫懈怠。

　　斐苡闻言长舒一口气，陈叔终于带人来了。

　　“呜呜。”兔子短促的叫声在身侧响起，斐苡转头望去，年年半个身子探出包外，两只前爪疯狂刨着光滑的地面，后腿在包里向后猛蹬，显然它是被卡住了。

　　“误会，哈哈，都是误会。”

　　瘦高个猝不及防地愣在原地，鞋子还踩在老人松垮的衣服上，表情呆滞几秒后干笑出声，连忙后退一步，将倒在地上的老太拽了起来，眼睛不经意地向上转悠一圈，不禁有些纳闷，奇了怪了，这里明明没有监控。

　　老太见人多势众，气还没捋顺就提溜着手里舍不得松开的塑料袋往他头上砸，粘连着碎鸡蛋壳的蛋液流了瘦高个一头，本就细长的眼睛也被糊住，根本睁不开。那老太扑上来撕咬，用头撞，能想到的办法她都试了个遍，打得瘦高个嗷嗷叫，防都防不住，简直狼狈至极。

　　“我艹！滚啊！”瘦高个只得捂住头向下逃窜，寻求秃头的帮助。

　　“误会个屁，就是他们，小陈！你快抓住这两个人渣，我要报警，我要报警！”

　　斐苡将年年从包里捞出，兔子紧张地浑身颤抖，沉重的呼吸喷洒在她的颈窝上。涉世未深的年年只在电视上见过地痞流氓的模样，小小的身体变得僵硬紧绷。

　　“没事。”斐苡揉着兔脑袋给它顺毛，身后不知发生了什么，在一阵剧烈的金属撞击声后，秃头率先撞开了包围圈，整个楼梯间喧闹无比，咚咚的脚步声和杂乱的人声混合。

　　“快追，别让他们跑了！”

　　“他们有三个人，还有一个应该还没下来，你跟我去楼上找找。”陈叔没年轻人跑得快，身体也不够硬朗，快速分配完任务，便急匆匆往上赶，生怕放走一个。

　　年轻的保安跑步速度快，真TM像狗一样紧咬着不放。简直艹蛋，果然没猜错，秃头回想起一开始在电梯里看见的女生，又想到老大给自己分配的两个蠢猪，气得牙痒，脚下却是一秒没耽搁，一个箭步翻墙跳出，没管那两人的死活，钥匙一拧，踩上油门就走。

　　摩托的轰鸣声一闪而过，翻不出去的瘦高个，被一棒子打中腿弯，摔倒在地。

　　矮胖墩一觉醒来，感觉脖子上冰冰凉凉的，睁眼一瞧，差点吓晕过去，四名保安面无表情地将他团团围住，远处的瘦高个更是鼻青脸肿，头上屎黄色一样的东西看得他心惊胆战。

　　“别…别揍我，我啥也没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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