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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从一一回来的时候江让正在火塘前烤红薯,他用火钳从炭灰堆里拨出一根烤得焦香的红薯,捏着红薯两头呼呼地吹着气,待表皮稍凉便递给她:“喏,尝尝。”
忙了一下午,她早饿了,那根红薯烤得金黄流蜜,甜香扑鼻,她犹豫片刻,还是接了过来。
江让拍拍手上的碳灰,眼睛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她,像是在期待她的反应。
她小心翼翼地撕开焦脆的外皮,热气顿时蒸腾而起,轻轻吹了吹,咬下一小口。
“甜吧?”江让忍不住问道。
她点点头,小口吃着。
江让又用火钳拨出第二根:“下午央吉来过了,拎着这兜红薯在家磨蹭半天,非说要教我唱牧歌。”
从一一哦了一声。
“晚上想吃黄鳝不?”他拍拍裤腿上的灰渣,眼底闪着狡黠的光。
“干嘛?”
“央吉说他在河沟儿捞了不少,走,搞点儿夜宵去?”他故意模仿央吉的藏普口音,尾音上扬得像条甩动的鱼尾巴。
想到那些黏腻滑溜的生物,从一一后背就忍不住窜起一阵鸡皮疙瘩:“不吃。”
“啧,这东西可是'男人的加油站'!”
什么虎狼之词!
她的眼神瞬间化作两把冰锥,三分嫌恶三分震惊,剩下四分写着“再敢胡说就把你踹进河里喂鱼”。
“要加油你自己加去。”她转身就要走。
“诶诶诶,”江让想握她手腕,结果直接拉上了手,臭小子手还挺软,就是掌心老茧太多:“你不带路,我上哪儿找那条野河沟?”
他向来是社交场上的猎手,从都市酒局到高原牧场,三句话能套出对方生辰八字,五杯酒就能认个异姓兄弟,偏偏这臭小子,像块油盐不进的冻牦牛肉,越啃不动他越来劲。
“磨叽啥!”江让勾住她脖子往自己身上一拽,结结实实来了个“哥俩好”锁喉:“走走走,摸不到黄鳝就只能顿你了!”
被勒得踉跄的从一一翻了个白眼,只得领着这烦人精往后山走。
暮色渐沉,天边烧着一片橘红的晚霞,将整片池塘染成了琥珀色,水面平静得像一块打磨过的铜镜,倒映着云彩的流火,偶尔被游鱼搅碎,泛起一圈圈金色的涟漪。
江让麻利卷起裤腿就要下水,见从一一杵着不动,抬脚就要踹她小腿:“愣着干嘛?脱鞋啊!”
“要下你自己下!”她往后一跳,活像避开瘟神。
“怂包!”江让嗤笑着伸脚试水温,脚尖刚沾到水面就倒抽了口冷气,这么大的太阳,这水温却仍旧冷的刺骨:“艹!这么冷!”
可看从一一抱臂睨着自己,胜负欲瞬间爆炸,故作潇洒地跳了下去。
原本是打算脱了衣服游会儿泳,摸会儿鱼的,现下这个水温,还是就在岸边摸摸黄鳝泥鳅算了。
看他一只手扒着岩石,一只手浸在水里,屁股撅得老高,活像只滑稽的水獭,她忍不住调笑:“你居然会摸鱼。”
江让冻得牙齿打架还不忘耍帅:“呵...这算什么!哥在三亚潜水的时候还摸过鲨鱼!”
哗啦一声,他举着条扭动的黄鳝猛地蹿出水面:“接住!”
“啊——!”从一一吓得往后一仰,屁股重重砸在鹅卵石上,那条滑腻的生物几乎擦着她鼻尖掠过,腥味直冲脑门。
江让胳膊撑在岸沿,湿发滴着水凑近她:“哟~怕这个?”黄鳝在他指间扭成S形,叫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脏!死!了!”她后仰到几乎对折,声音绷得比弓弦还紧。
看他这反应,江让突然坏笑着松手。
“拿开啊啊啊!”从一一闭眼尖叫的瞬间,他又变魔术般抄住了下坠的黄鳝,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臭小子,竟然害怕这个!”
逗够了人,他才把战利品塞进塑料袋。
从一一搓搓发烫的耳尖,他刚那么突然靠近,几乎都要扑到自己身上了,烦~烦死了!
等摸够十条,夕阳彻底西下,江让也打算收工了。
他爬上岸,随手扯了片灌木叶擦腿,水珠顺着小腿线条滚进沾泥的鞋帮,从一一默默往旁边平移两米,满脸写着“我不认识这个人”。
坐在地上穿鞋的时候,看到满地的碎石块儿,他瞬间又来了兴致,把装了黄鳝的袋子往地上一扔,抡臂甩出石块,河面瞬间绽开五朵涟漪。
男人挑眉看向她,浑身散发着“快夸我”的嘚瑟劲儿。
回应他的是个天大的白眼。
从一一实在无奈,这个男人真是比扎西还要幼稚。
“会吗?”
“嘁~”她冷哼一声,这有什么难的,随即捡起一块儿石头,试了试准头,奋力一掷——
“咚!”
直接沉底的石头溅起个尴尬的小水花。
“哎~”江让捋了把湿发,捡起块扁石塞过去:“来,哥教你打水漂,男人不会这个可不行。”
话没说完,从一一已经扭头走了,
“喂!”江让提着哗啦作响的塑料袋追上去:“懂不懂尊师重道啊臭小子!”
她瞥他一眼,满眼写着“烦人”二字。
一到家,江让就迫不及待地处理起黄鳝,顺便还给班觉打了个电话,邀请他来家里吃饭。
厨房里很快响起“笃笃”的刀声,鳝鱼被利落地切成均匀的片状,灶台上的铁锅已经烧得发烫,倒入菜籽油的瞬间腾起一阵青烟。
从一一最见不得这些滑溜溜的生物,早早就躲进了房间,捧着本《运动损伤康复学》看得入神。
菜闷的正香,院门外就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班觉戴着那副标志性的茶色墨镜,人还没进门,洪亮的声音就先传了进来:“噢哟,好香哦!”他熟门熟路地走到灶台边,探头往锅里张望:“都弄好咯哇。”
江让笑着掀开锅盖,锅里蒜粒已经炸得金黄,鳝片卷起漂亮的弧度:“瞧瞧,油焖鳝片,咱俩喝一个?”
班觉盯着锅里油亮饱满的鳝片,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当即挽起袖子:“要得嘛!屋头有酒没得?”
“阿依不在家,得问问十一。”江让用锅铲轻轻翻动着鳝片。
班觉已经自顾自地在橱柜间翻找起来:“这娃儿又躲在屋头干啥子?”他粗粝的手指挨个拉开橱柜门,发出“砰砰”的声响。
“在看书呢。”江让头也不抬地应道。
“酒都没得一瓶啊?”班觉嘟囔着,转身就去敲从一一的房门:“十一,出来吃饭咯!”
房门开了一条缝,从一一的声音闷闷地传出来:“酒在灶台下面的柜子里。”说完就要关门
班觉眼疾手快,一把撑住门板:“诶,关啥子门嘛!出来吃点东西,黄鳝大补哦!”
想到江让那句“男人的加油站”,从一一更没胃口了:“我真不饿。”
“啥子不饿哦,要成仙嗦?”班觉皱起眉头:“年轻人要晓得爱惜身体,整天闷在屋头像啥子话嘛!”
“我真吃不下,你们慢用。”从一一死死抵着门,两人就这样僵持不下。
直到江让端着香气四溢的鳝片出来打圆场,她才得以解脱:“小孩子家家的,喝不得酒,咱们吃吧。”
“啧,”班觉这才不情不愿地松手:“现在的年轻人哦...”他摇着头走向灶台,从橱柜深处摸出半瓶散装白酒,就着灯光眯眼看了看:“这是啥子酒哦,泡的药材都沉底了。”
江让已经摆好茶杯:“酒不在好,有情则灵,咱们哥俩解解乏。”
“是嘛是嘛!”班觉顿时眉开眼笑。
焖煮过后的蒜头软糯香甜,鳝片肉质紧实弹牙,班觉吃得赞不绝口:“噢哟,小江你这手艺可以嘛!”他打量着眼前这个白净的年轻人,怎么也无法将他和网上那些负面新闻联系在一起。
“都是跟阿依学的。”江让谦虚道:“您看这酸菜和小米椒,川菜的精髓。”
“才来多久就适应我们口味啦?”班觉举起酒杯,两人轻轻一碰,白酒的辛辣在喉间化开。
两个人正聊着天儿,达瓦卓玛也回来了,江让给老太太添了副碗筷,没想到老太太倒是个能喝酒的,三个人就着一盘黄焖鳝鱼,喝光了那瓶老酒。
酒足饭饱,送走了微醺的班觉,江让回到灶台前,利落地打了两颗鸡蛋,煮了碗清汤面,细软的面条在滚水里翻腾,蛋花吸满了汤汁,最后撒上一把翠绿的葱花,鲜香的热气顿时在厨房里弥漫开来。
他擦擦手,走到从一一房门前,指节在门板上轻叩三下:“咚咚咚。”
门缝里露出一双小鹿般的眼睛。
“鸡蛋面。”江让将碗往前递了递,热气氤氲间,能看到金黄的蛋花浮在清亮的汤面上。
从一一确实饿了,胃里空荡荡的感觉让她有些烦躁。
“吃完自己洗碗。”江让把碗塞进她手里,转身就回厨房继续收拾去了。
从一一捧着温热的汤碗,愣了片刻,目光不自觉地追向厨房,那个高大的背影正俯在水槽前,肩胛骨的线条透过T恤隐约可见,水流声哗啦啦地响着,混着碗碟碰撞的清脆声响。
她抿了抿嘴,默默走进堂屋。
面条煮得恰到好处,鸡蛋吸满了汤汁,汤底清淡却透着鲜甜,热汤顺着食道滑进胃里,所有的烦躁就似乎都被这口热乎劲儿熨平了。
等她吃完最后一口面,江让刚好擦完灶台,两人在洗碗池前不期而遇。
“......谢谢。”她生硬地挤出两个字,耳尖微微发烫。
江让轻笑一声,抬手隔着面罩rua了rua她的脑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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