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选之侣

　　程前眼神飘向后门外，一张幽怨的脸忽地令他张大嘴，嘴里仿佛能塞进一颗鸡蛋。

　　时青野问：“怎么了？”
　　程前站起来挡住她的视线：“没什么，要上课了，出去上厕所。”
　　时青野不甚在意地哦了声，程前出去了。

　　原本经过教室后门的人，加速离开现场。
　　程前走出去，左右张望了会儿，视线定格在走廊拐角，立马追了上去。

　　“嘿嘿。”程前对他笑，声音有些粗犷豪迈。
　　钟若水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看他。
　　程前语气有些惋惜：“某人说和你没有关系呢。”
　　钟若水古怪地看他一眼：“本来就没关系。”
　　“真的假的！”程前惊呼，满脸的不可置信：“你不是喜欢她？这还没关系？兄弟？”

　　钟若水神色黯淡，不言语。
　　程前爽朗地搂住钟若水的肩膀，鼓励他：“喜欢就追啊。”
　　钟若水嫌弃地扯开他的手：“你成功过吗？就来教我。”

　　这简直杀人诛心，程前大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我没吃过猪肉，好歹见过猪跑，失败这么多次，至少能避开女生的雷点，你行吗？”

　　程前嘚瑟地拍拍他，似乎一切尽在掌握中：“你要是没惹到时青野，她会搬走和万小满做同桌？”

　　钟若水沉默不语，回想那天的事情。
　　程前接着说：“你别仗着人家有点喜欢你，就耍少爷脾气，你像对我这样对她，注定是要孤独终老的。”

　　他耍脾气了？
　　钟若水印象中应该没有，他确实没想明白怎么惹到时青野了。
　　而且，他明显地感觉到时青野的若即若离。
　　他就像她的玩物宠物，心情好就来找他玩，心情不好一脚就可以把他踢开。

　　钟若水久违地叹气：“她确实只是有点喜欢我。”
　　“不错了，可以了。”程前安慰他。

　　“可以什么可以。”钟若水脱口而出。
　　程前双眉上挑：“你还要人家非你不可？”
　　钟若水看他，好像在说‘怎么了，不行吗？’。

　　程前连连点头，竖起大拇指：“有志气，加油。”

　　程前明显在阴阳怪气，钟若水感觉得到。

　　程前损他没什么，主要是他自己也没看见希望。
　　时青野有点喜欢他，非常明显也有点喜欢万小满，还有那两个出现在她空间的男生……
　　她的这点喜欢，对谁都可以。

　　这么一想，钟若水的心中平白添了几分惆怅与失落。

　　“哎，别动。”程前急忙掏出手机，抓住他的胳膊：“你现在非常帅，让我拍一张。”
　　钟若水别开脸，烦躁地伸手挡镜头：“别拍。”
　　“更帅了，有些桀骜不驯，和我在网上的人设很像。”程前蹲下抓角度，宛如专业摄像师。

　　钟若水的脸冷下来。
　　“求你了。”程前没骨气地央求。
　　钟若水无言以对。

　　程前连拍几张照片，满意地收起手机。
　　“你不会又要拿我的照片去网恋？”钟若水问。
　　“当然。”程前回答得理直气壮。
　　钟若水问：“有意思吗？”
　　程前脑子一抽：“你也想网恋？”

　　万小满不知从哪钻出来，听见了这诡异的对话。
　　他问：“你们谁要网恋？”
　　“你？”万小满竖起的食指从程前挪到钟若水面前：“还是你？”

　　钟若水和程前在这一刻双双愣住。
　　程前挤眉弄眼示意钟若水，别暴露他。
　　钟若水一言不发，任由程前倒打一耙，指认自己。

　　万小满和程前并肩回教室的路上，一直在想，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看起来正直老实的年级第一，竟然干网恋这么不靠谱的事情。

　　特级教师黄洪明老师西装革履进教室，头发脸皮油光水滑，清了清嗓子开始上课。
　　他先是吹嘘了一番自己出国进修的履历，再列举了自己历届带出的优秀学生。

　　万小满听不进去，只觉得这老师特别虚伪。

　　万小满忽然记起了刚才程前和钟若水的话题，把他们的对话简洁提炼后，写在纸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丢到后排。
　　随后，他仔细聆听后排的动静。

　　纸团砸到两张课桌的缝隙间，弹了一下，落到了常月椅子下面。
　　常月和时青野四目相对，迟疑片刻，弯腰捡起这个纸团，递给时青野。

　　常月今天的这一系列行为应该是示好的意思，如果时青野没理解错。
　　至于具体原因，她不清楚。
　　但不必深究，否则倒显得自己不依不挠了，她本就是心胸宽广之人。

　　时青野这样想着，当着常月的面打开了这张纸团。
　　里面应该没有什么上不得台面的消息。

　　——重磅消息！钟若水网恋！！！

　　常月几乎是瞬间露出惊恐的表情，时青野倒是平静得反常，收起这张纸条。
　　在和常月面面相觑的同时，用手指绞碎了这张纸。

　　万小满回头，好奇盯着二人。
　　时青野对他微笑，莫名瘆人。
　　“纸条呢？”万小满挡着嘴，小声问。
　　时青野郑重其事地抿唇摇头。
　　“不见了？！！”万小满情不自禁提高音量，这要是流传出去，钟若水的名声和清白可都毁了，万一钟若水追究，他不就完蛋了？

　　“你俩快找找。”万小满催她俩。

　　时青野无动于衷，常月见状，学着风雨不动安如山。
　　时青野张嘴说：“听课。”

　　万小满什么也听不进去，屁股从凳子上挪开，趴在地上，视线在后排地面来回巡视。
　　平时虎头虎脑惯了，一下子撞到桌角，制造出“嘭”的一声巨响，引得班上同学回头。

　　黄洪明看过来，满脸不满：“在干什么？”
　　万小满红着脸探出头，随后抓起桌上的一支笔：“老师我笔掉了。”

　　“是吗？”黄洪明不信，走下讲台，振振有词：“我怎么看你一直在和后面这位女同学讲话呢？”

　　时青野抬眼，与黄洪明对视，实话实说：“我就说了两个字。”
　　“狡辩。”黄洪明背着手，自圆其说：“你就说俩字，人家就频频转头跟你说话啊？”

　　时青野闭嘴。

　　黄洪明似乎只是感慨：“你们现在的学生啊，素质真是越来越差，谎话张嘴就来，我们那时候，早上读书之前要在家割草喂猪喂牛，穿着烂布鞋走十多公里山路上学，上课那真是雷打不动地认真听讲，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绝对不敢顶嘴，你们现在是生活好了，不知道珍惜。”

　　黄洪明重新站上讲台，不经意透露：“知道你们要是在外面请我来上课要多少钱吗？一个小时，这个数。”
　　他用双手比了个十。

　　“哇。”台下一片震惊，倒吸一口凉气。
　　一小时一千。

　　时青野没忍住翻了个白眼，轻声说：“没见过。”

　　“你说什么？”不知道黄洪明是眼尖还是耳朵尖，总之注意到了时青野。
　　常月看向时青野，心中有点期待她会说什么，会像当初和她爸那样，直接吵起来吗？

　　时青野面带浅笑，胡说八道：“黄老师，我说，我会珍惜的，有你这么顶尖的，优秀的，无私的老师，来教我们，一定能把我们送进名校的殿堂。”

　　黄洪明听她这么说，有些得意，竟谦虚起来：“师傅领进门，修行靠个人，好老师的引导固然重要，更重要的是学生自己自觉。”

　　时青野赞同地点头。

　　常月暗暗咂舌，她听得清清楚楚，时青野说的是‘没见过’，语气不屑，眼神轻蔑。
　　她说那话的意思就是，一小时一千也算钱？

　　确实，她妈妈的产业几乎包揽了整个春和与美沾边的行业，在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有一栋楼，还开了好几家连锁店。
　　这个数字，对她来说，确实不值一提。
　　当然，她所知道的这些，都是她爸常术被停职后，每天在家喝得烂醉如泥，常月放学回家，从满嘴的污言秽语中提取出来的有效信息。

　　黄洪明接着讲了些有的没的，由于他是专职竞赛教师，对学生们平时成绩不了解，开始询问本次期末考试数学的情况。

　　黄洪明问：“这次期末考试数学难不难？”
　　“难。”台下同学齐呼。
　　黄洪明又问：“大家考了多少？”
　　同学们纷纷报出自己的数学成绩，考得好的自信张嘴，没考好的浑水摸鱼，导致黄洪明什么也听不清，眼前似乎飘过满满一墙打了马赛克的弹幕。

　　“安静。”黄洪明说。
　　他问：“最高分是多少？”

　　“150！”几人同时回答。
　　“谁？”黄洪明高兴地问：“数学考一百五十分可不容易。”

　　全班同学的目光纷纷投向时青野，时青野坐直身体，双手交叠在课桌上，云淡风轻地直视黄洪明。

　　黄洪明有些不敢相信：“不是说卷子难吗？”
　　仿佛在问：这么难的卷子居然满分，居然还是个女同学考出来的？！！

　　“真的难。”同学们再次强调。

　　黄洪明点了刚才说得最欢的同学：“你考了多少？”
　　男同学的满腔自信被满分击碎，竟露出羞涩：“128。”

　　黄洪明扫视教室一周，男同学的比例远高于女同学，他的心中又得到些莫须有的平衡，问：“有考一百四的吗？”

　　台下鸦雀无声。

　　“一百三呢？”黄洪明不甘心。

　　台下依然安静。

　　最终，黄洪明叹了口气，接受了这个不愿相信的事实。

　　说实话，看见黄洪明受打击，常月的心情奇好。
　　这人跟她爸一样，从心底里看不起女生。
　　看不起自己的母亲，却要靠她的人脉帮他走后门找工作；看不起自己的老婆，却必须依附她才能拥有自己的血脉；甚至看不起自己的女儿，却希望她为自己光耀门楣。

　　这样的人，竟巧合的，被同一个女生上了一课，受气吃瘪。

　　她都开始崇拜时青野了，常月看着时青野坚毅高傲的侧脸，忍不住笑出声，随即用手抹下自己的笑脸，恢复扑克脸。

　　由于大部人都是第一次接触竞赛，接收知识和做题都有些力不从心。
　　一堂课上得焦头烂额，反观时青野，表情一直淡淡的，做题时，总是第一个抬头。

　　黄洪明走下去检查，发现都是正确答案。
　　时青野不喊出来，他也不会帮她公布。

　　下了课，看着台下抓耳挠腮的同学们，黄洪明语重心长地说：“同学们，这只是第一堂课，不要灰心，多上几节课就能跟上了。我们班上男同学占多数，实际上，真正的竞赛场上，依然是男同学占多数，男同学天生沉着冷静理性，要相信自己，男生是很有后劲的。”

　　班上男生嘴角绽放的笑容暴露了这话让他们飘向云端，不知道班上其他女生是什么反应，反正时青野心里十分不爽，她像是听不懂言外之意，故意说：“黄老师，我一直都很有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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