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雪藏(下)
那个梦。
白茫茫的一片,所有的一切看起来都是轻飘飘的,覃法希趴在一个窗台上,扇页向外打开,看着外面悬浮的云层,有粉色的花开在阳光下,也有黄色的鸟儿在叽叽喳喳,有个穿着白裙子包着白色丝绸头巾的女孩走过来,她牵起覃法希的手,两个女孩一起,笑的开心。
女孩让覃法希抬头看,远处一封卷轴的信逐渐靠近,字迹越来越清晰,女孩说:“读完信,就忘了我。”
覃法希费力地浏览着,每读完一行,字迹就会随之消失,她开始变得焦急、慌张,直到最后那行字她开始看不清,来不及看清。覃法希猛的抬头去看她,她的身体开始跟云层渐渐的融为一体。
覃法希慌了,她开始喊,开始叫,开始伸手去抓,想要张嘴说话,却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是无声的,该有多绝望,身体开始冒汗,感觉自己的心口被滚石压住。
女孩的眼睛很亮,像水晶葡萄,躲在薄雾之下的云层里。
消失了。
随后整个世界的被一片黑色吞没,骤雨侵袭携带着几声滚雷,狂风肆虐,窗户被风刮的向里合,隔绝成两个世界,窗外阵阵哀嚎,覃法希开始用力的拍窗,看着整个被雨幕笼罩着的模糊不清的天空,后知后觉的恐惧……
是噩梦。
秦周戈带覃法希去了一家暖气很足的日料店,包间私密性好,房间热,两人面对面坐着,脚下烘着热气,喝着热茶,锅子在沸腾,覃法希翻着日记本的最后一页。
——我想过无数种结束自己生命的方式,我不想给这个狠心的世界留下任何痕迹,跳入湖水也许是我最好的选择,平静的湖面不会因为我的纵身一跃而变得波涛汹涌,我的血液也不会改变湖水本身的颜色,离开这个痛苦的世界,此后我会长久的幸福。
手指在颤抖,屋子里飘着淡淡的檀香,而在最后一页的背面还有密密麻麻的字,她抚摸着因下笔用力而留下的痕迹,没有翻开最后一页,她合上了日记本。
“好饿,我感觉我能吃好多东西。”她吸一下鼻头,把所有的酸楚和苦涩都掩藏。
嘴里被塞满,脑子里幻灯片似的浮现日记本上的一切,她的恐惧她的害怕她日日夜夜的噩梦纠缠,她很讨厌这个世界,被伤害的遍体鳞伤的她却从没说过别人一句坏话,她说这是自己的命,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的意义,她好像把自己打入万丈深渊,粉身碎骨,好像在她的世界观里已经不再去寻求为什么,痛苦到达一定的程度就会变得无感,如果一个人连最起码的感觉都没有了,那她的生命也会变得脆弱不堪。
十二月冰冷的湖水,她甚至没有犹豫过。
最后一页。
最后一页是单郁写给覃法希的,从背面透出来的凸起的字迹:给法希。
她真的没有力气读下去了。
单郁有一万个理由选择放弃生命,所以那不足万分之几的生的欲望就变得渺小。
可还是痛。
抄起一块寿司往嘴里填,那生鱼的味道令人作呕,秦周戈抢过她的筷子,喊她:“覃法希。”
覃法希滞住。
他手伸过来,语气强硬,“吐出来。”
她低着头,抹了下眼角,速度很快,可人还是倔,不停地费力地咀嚼着。
“吐出来好不好?”
她依旧是不听,一下一下的作呕,那次在便利店,单郁原来是这种感觉。
突然她起身冲去了洗手间,全都吐了出来。
从隔间里出来,撑在洗手台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面色苍白,死里逃生一般。
隔间里又出来一个中年女人,她眼神时不时往覃法希这里瞟,想要关切又有疑虑。覃法希胡乱洗了两把,就出了洗手间。
秦周戈跟她出来了,这时候等在洗手间外面,覃法希脸上滴着水,他递过来纸巾,覃法希看他一眼而后接,说:“谢谢。”
心情平静许多,这才聊到单郁。
“所以,她。”
秦周戈放下筷子,听她说话。
“她。”长舒一口气,好像还是问不出口,想知道她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筷子在眼前的盘子里捣,一提起心里就泛酸。
“晁枉说死亡时间推断是昨夜凌晨两点半左右。”
“他应该很难过吧。”
服务员叩门,端了一小碗热汤,秦周戈手指了指覃法希那边,服务员把汤放在她面前。
汤上的热气旋转着,秦周戈说:“单郁家唯一一个会真心替她流泪的人是晁枉。”
“但这毕竟是单郁家里的事,即便是晁枉,也是说不上几句话的。”
覃法希点了点头,说:“我懂的。”
秦周戈从餐具里抽出一个餐勺递给她,她终于喝上一口汤,还热,胃里暖着。
单郁最终抑郁而终。
她在日记里写她曾有过一刻想要从头开始。
可是下一页她就写:但那太晚了。
……
……
夜里气温播报,本市将迎来新一波寒潮预警,预计明日白天多地将会有暴雪。
这场雪在凌晨四点天将亮未亮的时候就下了,暴雪,霎时间就染白了整座城市。
雪来得急,校门口的积雪还没被清理,厚厚的一层,被人群踩出一个个的脚印,无数个雪球被人抛来抛去,欢声笑语,嬉笑打闹,只为了一场初雪。
雪天路滑,出租车今天开的慢,覃法希在车上醒了神,望着窗外白茫茫一片发呆,下了车就看到校门口的秦周戈。
看到他了,但掠过他。
人往前走,一直走。
他在她身后一米的距离跟着她。
雪一直落,落在头顶,落在卫衣的领口,脖颈一片凉,她停下脚步,转身,朝着秦周戈走过去。
“我现在想逃课,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
秦周戈看着她,她也看着秦周戈,用三步的距离补足眼神的高低位。
“你不愿意对不对?”
覃法希往后退一步,转身,继续往前走。
她去了操场。
操场的一切都覆上一层白色,她走到看台,一路留下一串她的脚印,她坐到第五阶台阶上,垫着书包,手里捧着那本日记。
秦周戈一直跟着她,这时候坐到她身边,望着远处。
雪斜斜的落下,翻开日记本最后一页的背面。
给法希:
说好要一起看雪的,我失约了。
你像一份意外的礼物,可我却不是那个能接受幸福的人。
请允许我任性一次,不说抱歉。
……
冰冷的锥刺直直的戳进心脏,疼痛像是经历了一轮漫长的反射弧,神经在发抖,想到寒透了的殡仪馆,想到她悲怆的哀乐,想到单郁躺在那中心,想到以后再也再也见不到她,终于情绪到达一个顶点。
合上日记本,看到第一句话的时候就想哭,现在更是被情绪操控,控制不住地落泪,抽泣,呼吸跟不上胸口的起伏,终于在这一刻,在初雪这一天,彻底释放,嚎啕大哭。
在覃法希哭的最伤心的时候,秦周戈收到了一条来自褚南的消息。
——灵婕在集训营宿舍抽烟,跟同学发生了点小矛盾,现在回学校了,你去接接她吧。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