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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书源哥哥?”林霏清轻轻念了这几个字,有些迟疑,“我从前这样称呼过您?”
赵书源:“你果然是不记得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落寞,林霏清想了想,若自己小时候亲近的朋友叫她“清清”,长大后却客气地叫她“林姑娘”,自己肯定也会失落的。
不记得小时候与赵先生的事,确实是她的错。
但,她现在不是小孩子了,况且真不记得从前的事,的确没办法,很顺畅地说出“书源哥哥”几个字。
“抱歉。可这样的称呼,并不合适。”林霏清轻声道,“若是您不介意,或许可告诉我您的表字?”
这样既比“赵先生”亲近,又比“书源哥哥”听起来合适。
赵书源看着她,方才从她口中听到那个称呼时,一股莫名的战栗瞬间沿着整个脊背蔓延至全身。
不可否认,他是喜欢的。
但紧接着林霏清的话便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们之间,实际上并非及其亲近的关系,甚至连互称表字的关系都不到。
赵书源看得明白,林霏清这样说,已经是在体谅他了。
思至此,赵书源轻声开口:“我方才说笑的,而今这样没什么不好的,再说人与人亲近与否,本也不在称呼上。”
既然赵先生这样说,那林霏清便也不再勉强,说到底,她到现在也没搞明白,赵先生先前是为何生气,也没搞明白,赵先生怎么又突然不气了。
赵书源微微笑了笑,努力将心底那抹微不可查的苦涩按压下去。
林姑娘而今过得很好,他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林霏清不知赵书源所想,恰此时,侍女前来通禀,宴席马上开始,林霏清便与他道别,由侍女引路前往宴厅。
厅中已坐了不少人,出乎林霏清意料的,她的位置只在胡府老夫人之下,不说胡挽月,连万夫人都在她下首。
但仔细想想,这样安排才算合适。
毕竟算起来,林霏清如今也是皇亲国戚。
不过好在众人也大约摸清了这位皇亲国戚的脾性,并不强迫将她引入话题,只偶尔递来几句话不至于她受冷待。
总而言之,这顿饭比上次来赏荷宴要舒服许多。
吃到一半,却有侍从前来禀报,南流景有要事,已经入宫去了,让林霏清不必等他。
林霏清点点头,表示知道,却不想这动静被一旁的胡挽月听见,加上喝了点酒,待侍从退下后,她便大着胆子邀请林霏清:“既然南大人已离开,夫人不若多坐坐,我叫人开壶好酒。”
林霏清本打算拒绝,却又听胡挽月细声道:“其实昨日是我的生辰,可父亲说会抢了祖父的喜,便从来没有人为我庆祝过。”
“夫人,您能陪我一会吗?”
林霏清:“……”
胡挽月比她矮了半个头,仰起脸看她的样子太过可怜,加上林霏清对她并无恶感,犹豫片刻,还是答应了。
只是转身时吩咐秦柳:“你可要盯着,最多不能超过三杯酒。”
-
南流景进宫的确是有要事。
距兰安率兵离京近一年,他在军事上的确天赋异禀,已将前朝散落的国土收复了大半,打了这么久的仗,也该歇一歇了,最快年前,便会带兵回京。
但行百里者半九十,越到这个时候,便越不能放松。
而今国内该修生养息,钱却不能少赚,只能想办法从旁的地方搞钱来,除了瓷局,好些从前因战乱搁置的产业也得重新设立起来。
“明年起往太仆寺的拨款最好还是缩减些,打仗不急在一时。”南流景道,“赋税还是得减,明年贸易应当能增五到六成收入。”
“那就好。”南珠细细听罢南流景的禀报,看着他清减了不少的身子,微微皱眉,“这些事本也不用你一点一点盯过去。”
大体上把控住,细微之处让底下人去做便可。
偏南流景哪里都不放心,甚至专门去燕珠盯窑厂食宿。
南流景拿起茶杯软了润唇,嗓音听起来没那么干哑了,道:“为朝廷做生意跟自己做生意还是不一样。”
要周全各个府司,要想办法压减拨款,又不能减得太厉害否则他们不肯好好干活,要防着银钱在一层一层中被抽走,又不能一点油水不给他们,怕底下工人被剥削得太狠,又怕工作不饱和成本超出。
南流景也在慢慢试探那个平衡,也在一点点学。
“纵我的钱财够国库开销好几年,但总得让大燕有自己稳当向前走的本事。”南流景平淡道。
南珠沉默片刻,微微叹了口气。
南流景说得不错,也正是因此,她也在知道南流景身体不好的情况下,由着他继续做这些。
“是我对不住你。”
“行了,”南流景微嗤,“你又没把刀架在我脖子上逼我。”
听他这样说,南珠也觉得自己有些矫情,轻咳一声,恢复平常的语调:“那也没到你要这般拼命的地步,你不考虑自己,也该考虑考虑你新娶的妻。”
说起来,娶妻这样的大事,这小子也没想着让她见一见。
好不容易中秋宫宴上能见,结果还放了她鸽子,简直胆大包天。
南流景微微沉默了片刻,却道:“万一我和离呢?”
南珠:“……”
说什么屁话呢。
她皱了皱眉,正欲说些什么,又听南流景道:“说笑的。”
漫不经心的语调,听起来分外欠揍。
南珠:“……”
好笑个屁。
“滚。”
-
南流景回府时整个天幕被明晰地分为两半,西方尚洇满夕阳,东边却已沉入阴蓝暮色。
得知林霏清尚未归,南流景往院子的脚步微顿,片晌,轻轻颔首:“知道了。”
为赴今日这一场生辰宴,落下了许多公文未来得及看。
吩咐银元上了壶浓茶,南流景坐在书案前,却难得的有些看不进去。
想起梅林中听到的那句“书源哥哥”。
后面的话他没听,左不过些情意绵绵的黏糊话。
呵,书源哥哥,倒是亲切。
没控制住翻了个白眼,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南流景轻咳一声,好在此时屋中只有他一人。
饮了口茶,浓郁的苦涩压下了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理智渐渐爬上来,南流景开始思考。
而今情景,赵福一家已经不可能再对林霏清有什么威胁,她自己也有赖以谋生的本事,就算离开他,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更不用提他会给她足矣挥霍几辈子的财产。
而赵书源,如今是没什么成就,但听说还算聪明勤奋,也不是一点指望都没有,再不济入赘也行……
不论从哪个角度看,他们之间的这场婚事都没有再维系下去的必要。
南流景皱眉,手中的笔尖不知何时落在纸面上,糊黑了一团。
他反复思忖了几回,终于确定,完全找不出一个让这场婚姻继续下去的理由。
那么,如果她真的喜欢赵书源。
想要和离的话……
也没什么不行。
对他们二人都好。
喉头突然有些痒,南流景剧烈地咳嗽起来。
伸手去取茶杯,却没拿稳,失手打湿了半身与桌面。
望着满桌狼藉,南流景咳嗽着,只觉肺都疼了起来。
-
林霏清下车,双脚踏在地面的瞬间,像是踩在了棉花上。
头也有些晕。
她没托大,忙挽着秦柳,借着她的力往回院子。
一边走,一边低声道:“我好像有点醉了。”
“可我才喝了三杯呀,我平时酒量还行的。”
“不过你放心,我酒品还不错。”林霏清偏头,见秦柳没说话,又拽了拽她的袖子,执拗地向她要个答案,“对吧?”
秦柳哭笑不得:“是,您是我见过酒品最好的人了。”
“比南老板还好?”
“比南大人还好。”
林霏清看着她,半晌憋出一句:“你这么说不怕他骂你啊。”
秦柳:“南大人还骂您啊?”
林霏清回想了下,摇头:“没骂过我,但我见过他骂别人。”她又凑近了些,“他脾气不好是不是?”
秦柳哪敢应这句:“您醉了。”
林霏清却突然认真道:“但他人很好的,你别因为他脾气不好就讨厌他。”
秦柳愣了愣,还未来得及说什么,林霏清又压低了声音:“我还有个秘密,没告诉他。”
“什么秘密?”秦柳只当她在说醉话,顺着她的话问下去。
林霏清却摇了摇头:“不能说,你们谁也不能说。”
……
好不容易将林霏清带回房中,服侍着她洗漱上床,见林霏清闭上眼,秦柳放下心,悄悄关上门,到灶房吩咐熬了碗醒酒汤。
却不想她才刚刚关上门,床上人便瞧瞧睁开了一只眼。
林霏清小心翼翼从床上爬起,推开窗,果不其然看到南流景那边窗还亮着灯。
她回身取了件东西揣到袖中,打算去找南流景。
有件事,她已经想了一天了。
只是走到门前,又想到自己若走门,有被秦柳发现的风险,便回到窗前,推开窗,从窗户翻了出去。
方才下地时怕发出声响,并未穿鞋,现在踏在地面上,一阵冰凉瞬间沿脚底板蔓延至全身,林霏清打了个激灵,不敢耽搁,轻轻跳了两下,迅速向南流景的屋子跑去。
南流景正看着文书,突然听得窗户处有些微声响,起初以为是风,可过去一会,那动静不仅没停,反而又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皱起眉,心里迅速闪过几个猜测,欲叫银元去瞧瞧,可此时,窗外除了那阵动静,又有人以气音叫他。
“南老板——”
“南老板——你在不在?”
南流景:“……”
起身打开窗锁,推开窗,便看到一张笑吟吟的脸,和扑面而来的酒气。
“南老板,您在啊。”喜滋滋的。
这下好了,真喝了。
“你来干什么?”下意识问了这样一句,看着她只穿了一件中衣的单薄身形,南流景又叹了口气,“算了,你先进来。”
话落,便见林霏清撑着窗沿,一条长腿已经迈了进来。
南流景一惊:“你……”走门啊。
下一瞬,林霏清已经翻身落进屋内,动作漂亮流利,只是落地时微微有些晃悠,看得南流景呼吸都停了一瞬,差点上手扶她。
好在最终还是站稳了。
南流景松了口气,这才有精力打量她,见她赤着脚,披散着发,浑身上下只着了件中衣,便也猜出她是从什么地方来的。
“秦柳呢?她就由着你这样出来?”南流景一边道,一边往内室去,回头见她站在原地不动,又回来牵着她的胳膊将她往内室引。
林霏清顺着他的力道,认真道:“我悄悄跑出来的,您别告诉秦柳。”
南流景翻了个白眼,将她按到内室椅子上坐下,翻了件斗篷和一双鞋子递到她面前:“穿上。”
屋里不冷,地上也铺着绒毯,但总归是冬日,还喝了酒,若不好好注意怕是会风寒。
看着林霏清乖巧地披上斗篷穿上鞋子,南流景紧绷的面容微微放松,抱臂倚在一旁柜子上:“找我干什么?”
他的斗篷有些大,穿上松松垮垮的,林霏清绑住系带仍露出半边锁骨。
闻言,她从袖中取出方才从屋里出来前便偷藏起的东西递到南流景面前。
南流景低睫,白净的掌心上,是一把檀木梳。
他扬了扬眉,看向林霏清,听她道:“秦柳说您很厉害,您能帮我梳个头发吗?”
说这话时,她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期盼,任谁被这样的目光望着,都说不出拒绝的话。
除了南流景。
他扯了扯唇,接过那把木梳在指尖把玩:“想让我帮你梳头发?”
林霏清“嗯”了一声:“我想一天了。”
南流景看着她,忽然有些想问,你叫书源哥哥的时候,也在想着让我梳头发?
可他自己也觉着这话不对劲,最终,也没问出来。
他将梳子随意搁置一旁,冷漠道:“不要,你该回去睡了。”
心里却已准备好,还要花一番功夫应付这个醉鬼。
“好吧。”不想哪怕被拒绝,林霏清也不失落,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便站起身往堂屋走。
看她走得毫不犹豫,南流景反而脸黑了黑,有股拽着她的头发把她拉回来的冲动。
而这冲动在看到林霏清还打算顺着窗户爬回去时变成了行动。
不过他仍留有余地,并未抓她的头发,而是揪着衣领将她带回地面。
林霏清的双腿仍有些站不稳,南流景下意识扶了她一下,揪着衣领的手便顺势握住了她的后脖颈。
光滑细腻的肌肤落入掌心,南流景颤了颤睫,克制住摩挲一番的冲动,嗓音微哑:“走门。”
林霏清仰头看他,两人现下距离极近,远远看去简直像她倚在他怀中一般。
“可是走门会被秦柳发现的。”她的语速极慢,像是在给不懂事的孩子解释道理。
南流景气笑了,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脖子,手感比他想象中还好:“被发现了又怎么样?她还会骂你不成?”
他顺着林霏清的话问道。
林霏清惊异地睁大了眼:“你怎么能把人想的这么坏!”
南流景:“……”
他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
是他的错,同一个醉鬼还有什么好说的。
“行了,走门回去吧。”南流景着重强调了走门二字,“我帮你盯着,不让秦柳瞧见。”
闻言,林霏清考虑片刻,郑重地点了点头:“好。”
“……”南流景低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松开手,看她迈开步子,脚步虚浮,向门走去。
下一瞬,脑中突然闪过什么。
“等等。”
来不及想清楚,身体先于大脑有了行动。
林霏清猛不丁被再度握住后脖颈,顿时僵在原地。
那场面有些诡异。
僵持片刻,南流景微微蹙眉,像下定了什么决心,手上微微用力,将人带回臂弯处,而后松开手。
林霏清却并没有离开意思,仰头,静静望向他。
南流景眉头没有松开,喉结上下滑动,错开林霏清的视线。
她喝醉了。
喝醉的人不会说谎。
他不打算耽搁她。
只是,想要问清楚些。
林霏清站得有些久,身形不稳,微微晃动,眉眼间也浮起些倦意。
南流景抬手拦住她的肩。
支撑住她。
别磨蹭了。
快点问完,让她去休息。
“你这段日子,”南流景听见自己的声音有些紧绷,“在我这里,过得还算高兴吗?”
“高兴。”
几乎是问完的下一瞬,林霏清便做出了回答。
望着他,没有半分犹豫。
南流景呼吸错乱了一瞬。
手上力道不可遏制的紧了紧。
少女肩头柔软瘦削,隔着斗篷,源源不断的热意钻进他的掌心。
仿佛一种鼓励,南流景原本紧张的心情莫名平息下来。
“那你,还想继续留下吗?”
没有像上次那样迅速得到回答。
南流景抿了抿唇。
手下一空,身前的林霏清转动脚步,彻底面向着他。
下意识的,南流景绷紧表情,定定看着她,不叫情绪有一丝泄漏。
林霏清看起来有些纠结,细眉皱起,像有了答案,但囿于某些事,没有办法直接了当地将答案说出。
“我,能不走吗?”
最终,酒醉的力量占据了上风,一丝真心话从她嘴里溢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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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流景:喝酒误事(划掉)喝酒好啊!
清清:被扼住命运的后脖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