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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沈念,沈念……”
“念念,醒醒。”
沈念听到耳边声音时远时近,身体飘飘浮浮,仿佛泡在温热的水里。
胳膊被水浪拍打,肩膀传来酸胀。
刚才还温和的水变得又急又烫,让他想起了小时候炉子上冒着热气的水壶。
他才要把手伸出被子,就被人抓住,感觉到自己被拖了出去。
挣扎着睁开眼,发现周明越已经换好衣服,正弯腰抱着他。
与其说是抱,不如说是托着。
“……周明越,你做什么?”
周明越发现他醒了,没再强行把他拖出被子,先让他坐好。
“你发烧了,得去卫生所看。”
沈念迟钝地眨了下眼,反应过来自己不是真在开水里被烫,是发烧了。
还好,被开水烫,就算是在梦里也怪吓人。
“我没什么力气,今天挨打的地方也疼。”沈念半点不客气地说:“哪儿都痛。”
语气没一点儿撒娇,客观事实说出来,没不好意思。
周明越伸手摸他额头,烧得滚烫,“先去卫生所,要是有感染,就去县医院。”
他转过身,在床边弯腰蹲下,“上来。”
沈念软绵绵地趴到周明越背上,才发现这人的背比想象的更宽阔。
上次怎么没发现呢。
胳膊环住他肩膀,脸颊也贴上去,颈侧露出来的脾气凉凉的,很舒服。
“我就是发烧,你别紧张。”沈念体质不差,但也不算好。
受伤了会痛,感冒发烧头疼脑热都有,但频率不高。
周明越托住他大腿,往上托了托,又拿了一件衣服,单手给他披上。
走出房间,就算是夏天,山里也是凉飕飕的。
沈念眯着眼,发现天都还没亮。
他脑袋几乎缩到衣服里,手又环得紧了些。
从家里到停车场的地方没多久,但沈念几乎又要睡过去。
他现在已经分不清楚身上的疼,到底是被打的,还是发烧烧的。
反正身上哪哪儿都疼。
到了车旁,周明越把他放到后座,用衣服和车上常备的毯子裹好,系上安全带。
才要退出去,发现沈念睁开眼睛正在看他。
“哪里难受?”
周明越紧张问他,手又伸到他额头贴着。
沈念笑起来,“我好像粽子啊。”
周明越呼出一口气,收回手时,摸了摸他的头,“一会儿就到卫生所。”
沈念唔了声,重新闭上眼,等着车发动。
-
“发烧三十八度五啊,烧得不低。”
卫生所的值班医生,扶了扶眼镜,举高水银温度计对着灯看。
眯了眯眼,“是想吊水还是打针?打针退烧快,吊水的话就得连着两天。”
沈念恹恹地坐在凳子上,整个人几乎都靠在周明越身上。
听到打针,扭头看向医生,又仰头看周明越。
周明越扶着他肩膀,“打针是打哪?”
医生甩甩温度计,放回抽屉,“退烧针都是屁股针,准确点叫臀部外上象限。”
沈念抓紧身上衣服,“我不要打屁股针。”
周明越还没说话,医生就站起来,老旧的木制椅子在地板拖出刺耳声音。
“那到这边来,可以躺着打点滴,比较舒服。”医生药房准备药,给他俩指了一下,“靠外面这张床啊,家属看着,快完了叫我。”
周明越答应了声,扶着沈念走到里面一间。
两张床摆在那儿,中间就隔了一张帘子,不过好歹是有床有凳子,能舒服点。
沈念往床上一躺,被子盖到胸口,手搭在外面。
睁着眼睛,也不说话,就看周明越,医生来了看医生,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医生熟练地挂好瓶、扎了针,给他调好速度,叮嘱了几句,就要出去。
临出门时,忽然转过头来,盯着周明越打量了会儿。
“你小子怎么越看越眼熟,以前是不是经常打架啊。”
周明越:“……”
“早不打了。”
医生呵了声,抬脚往外走,“不打了好,年纪轻轻的逞什么能,真断胳膊断腿就后悔了。”
周明越少见的,脸上露出尴尬,没作声只目送医生离开。
人一走,就听到被子里传来闷声偷笑。
无奈转头看去,烧得病恹恹的沈念,还有心思看他笑话,自个在那儿乐。
“有精神了?”
“笑总比哭好嘛。”
沈念打了哈欠,说完就闭上眼睛,决定在药效的作用下,抓紧睡觉。
有周明越在旁边守着,他可以安心睡。
“我守着,睡吧。”
周明越仿佛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帮他说了出来,“早餐想吃什么?”
“豆沙包。”
沈念说:“最好再来一碗豆浆,要糖的。”
“好。”
“记得给我买啊。”
药效上来没有这么快,沈念却又困又累,没说几句话,迷迷瞪瞪地睡着。
他梦到了小时候的事,很多很多,爷爷奶奶都还在。
-
爷爷奶奶还没去世那会儿,他不是经常回花溪村,但过年有时也会在林城过。
那会儿交通不方便,就算坐飞机到了林城,再去花溪村,打车都不一定能到。
一是司机不愿意到村里,拉不到回去的客人。二是真去了,过年也是漫天要价。
就一趟,得要两趟、三趟的钱。
所以他们每次回来,都会打座机跟爷爷奶奶商量好,然后联系家里亲戚、熟人的车,给人家一条烟加辛苦费,麻烦接一趟。
沈念还没满十一岁那年,已经上六年级了。
他读书太早,书是念了,但在同学里一直都是年纪最小的那一波。
那年他们回来得比一般春运要早,结果才回来没几天,公司就有事,沈建南和宋玲又飞回去了,说过年一定回来。
沈念才不管,他在爷爷奶奶家,还是盖了没几年的新房子,大人不在,可开心了。
炉子暖烘烘的,还有各种小吃、零食,电视机也被他一个人独占,想看什么动画片都可以。
谁知道那一年南方凝冻严重,尤其是林城。
别说山里的路了,连市里的路都是厚厚一层冰,根本化不掉。
冻雨这玩意儿,你今天铲干净了,隔一晚上又给你下了全冻上。
什么撒盐、铁锹都没什么用,铲雪车在南方更是少见。
新闻里,每天都在放南方凝冻的新闻,本地新闻全天直播。
花溪村挨着林城还好,毕竟是省会,就算是在市区周边,那也算有保障。
其他山区,受灾严重,大冬天断了电,路又不通。
蜡烛买断了货,白菜涨价比肉还贵。
大人火急火燎打电话,叮嘱安全重要,回不回来过年都行。
沈念一个人看完动画片,穿上自己的新衣服,拿着一盒糖,还有一口袋的瓜子花生爆米花,帽子一戴,悄摸地出门去了。
凝冻啊,村里那么多坡,不就可以滑冰了。
他都跟村里亲戚家的小孩约好了,一起去坡边滑冰。
“小表哥,走走走,我带你去玩,可好玩了,从上面梭下来,超级拉风。”
“在哪儿啊?很远的话不行。”
“哎哟,不远的,我妈说了,大爷爷和大奶奶肯定不怪你。”
“真的?”
“我骗你干什么,你好久才回来一次,你就算去玩,他们也舍不得骂你。”
沈念一听也是,他两三年回来一趟,虽然和爷爷奶奶半年就能见一次,但老家到底不一样。
爷爷奶奶那么宝贝他,怎么会骂他。
把糖分给不知道隔了多远的小表弟,跟着他一块去了村里的坡边。
他们去的时候,已经有几个小孩等在那里了。
沈念从小就在城里长大,又遗传了妈妈的基因,长得好看。
不说其他,单就身上橱窗娃娃一样的衣服,跟白生生的脸蛋,和村里天天在太阳底下晒出来的健康肤色就不同。
漂亮的小孩,再加上脾气好和大方,就很容易得到同龄小朋友的喜欢。
沈念过去,还没分东西呢,就已经被拉着去体验“滑冰”。
不算陡的坡边,他坐在上面,被人轻轻一推,顺溜滑到底。
耳边是风声,还有欢笑声,没忍住张嘴笑,换牙期漏风更严重,吃了一嘴风。
沈念兴奋地爬起来,玩了好几轮,瓜子花生洒了一地也不在意。
等玩得气喘吁吁时,往后退时,忽然撞到了人。
他转身看去,对方比自己高很多,瘦瘦的,就穿了一件黑色卫衣,手揣在口袋里,脸冻得很红。
沈念先是被吓到,低头说着对不起退开,却看到男生的手背皲裂,口子都流血了。
“哥哥,你的手……”
沈念没发现其他小孩都躲得远远的,小表弟还一个劲儿给自己使眼色。
他不知道要说什么,毕竟跟人不熟,想了想从脖子上取下手套,递给对方,“哥哥,我手套给你吧。”
男生面无表情的脸抽动了下,看着被塞到自己手里的手套。
蓝白色的小熊,圆乎乎的。
“外面很冷,你多穿点。”沈念也不怕人,担心对方怀疑自己恶作剧,之后会要回来,又解释,“我叫沈念,就住在村头那边。”
“手套是我自己给你的,不会骗人的。”
说完,看对方没反应,他也不失落,转身跑到小表弟旁边。
小表弟看他回来,松了口气,扯扯他衣服,“我们去那边摘冰花吧,可好看了。”
“小表哥,你理他远点,他那个那个。”
沈念不解,“什么啊?”
小表弟小声说:“就打架啊,很坏的,把他爸都气死了。”
沈念啊了声,回头看向还站在那儿的人,发现他还盯着自己,连忙笑了一下。
被小伙伴拉着走时,他在想,这么小就没了爸爸,好可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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