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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川前辈,拜托,请收下我的礼物
影山不小心把排球打到金田一后背的第五次,金田一忍不住了。
“影山!你要谋杀吗?”
“抱歉。”影山几步跑上前去接过金田一捡起来的球,看他一直扶着腰,脸色很难看。
“没事吧?”
“你说呢!”金田一没好气地瞪他,“你今天怎么了,心不在焉的!”
“没什么。”
“别骗人了啊,你这幅样子,肯定就是有什么!”金田一摸了摸被砸到的地方,抱怨影山,“你砸一次就算了,你还砸我五次?也摸得有点太精准了吧,天才影山同学!”
国见走过来拍拍他的肩膀,笑的很屑:“谁让你在哪里练习不好偏要跟他对网练习?”
“一年级的练习场地不就这么大,我能有什么办法?”金田一无奈道。
说着说着他又看向影山,面上带了点好奇:“不过,你之前不是都会去三年级那边看及川前辈练习吗?今天怎么没去?”
影山拍了几下球,最后把球抱在胸前露出一个困惑的表情,撅起嘴,“不知道为什么,感觉今天及川前辈不想看见我。”
“哎?你今天才有这种感觉吗?”国见像看外星生物一样看他,表情都生动起来,“这么明显的事情,你居然才意识到吗?”
“什么事情?和及川前辈有关吗?”影山赶忙问。
“我要怎么告诉你呢?”国见摸了摸下巴,故意说:“这我也说不清啊,不如你自己去问问好了。”
金田一连忙推了一下他的胳膊,“喂,国见!”他压低声音,“不要在这种时候恶作剧啊。”
影山没听到金田一压低声音的话语,听见国见说可以去问的时候他就准备去问,顺便还想问问及川前辈跳发球的技巧,转身时却被一脸矛盾的金田一拦住了。
“还是别去了吧,我们是一年级,老是打扰三年级的前辈不太好的。你不是最近在练习定点托球吗?我可以跟你一起。”
“为什么不可以去?”影山不明白地皱了皱眉。
当然不可以啦,及川前辈最近很烦你哎!金田一自然说不出这种话,他嘴巴张了又张,满脸都写着纠结,影山却已经要准备走了。
“国见你也说点什么?”金田一急得拉外援,但国见像没看见一样歪了歪脑袋,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施施然离去。
一手往左一手往右,金田一左看看右看看,只能看到同级们的背影,都不知道该先拉谁,只好跟着最危险的那个走了。
“影山,影山!”金田一在后面喊。
“嗯?”影山停住脚步。
“说真的,还是别去了吧,前辈这几天不怎么开心的样子……”金田一有些踟蹰地挠挠脸颊,饱含期待地看着影山。
“你怎么知道前辈不开心?”影山好奇地问。
“因为……很明显嘛……就只有你会看不出来。”
后面说的越来越小声,影山都忍不住凑他近了一点。
“什么?”影山问。
他们已经走到二年级们的区域了,有好几个前辈在往这边看,金田一感到如芒在背。他伸出手拽着影山运动服的一角,“反正现在跟你解释不清楚,你听我的就好了,改天再找前辈问也是一样的。”
就在这时,脖子上挂着毛巾正举着水杯喝水的岩泉走到他们面前。
“怎么了,金田一和影山?为什么不练习?”
“我想去找及川前辈,金田一不让我去!”
“喂!影山!”金田一羞恼地松开影山的衣角,“我没有,岩泉前辈。”
影山一得自由就抱着排球眼睛盯着岩泉,“所以我可以去找及川前辈吗?”
期待,专注,执着,很难让人说不的眼神,岩泉被看的愣了一下,“……可,可以吧?”
“谢谢,岩泉前辈!”影山对着他鞠了一个标准的九十度躬,声音嘹亮地道谢。
看着那家伙雄赳赳气昂昂远去的背影,金田一心里已经快要被笨蛋笨蛋笨蛋刷屏了。
他为什么非得帮一个笨蛋?这么想着金田一也对岩泉鞠了一躬,大声说:“打扰了,岩泉前辈,我去练习了!”
“哦……哦,好的?”
被这两人莫名其妙行为弄得摸不着头脑的岩泉脑袋上冒了两个问号,难道这是一年级们流行的打招呼方式?
和没见到及川时理直气壮的样子不同,影山在走到三年级的练习区域后就心有所感地先跑到了休息区隔着好一段距离远远地看及川。
今天他是第一个到排球部的。
在门口等了几分钟后及川前辈背着包也过来了。
他大声说了前辈好,但只得到了及川一个嗯的回应。
影山有些奇怪地抬头去看及川,但及川根本没有和他对上视线,平常的回应都是“小飞雄你好呀!”但今天却只有一个嗯。
影山很不习惯。
趁着前辈拿钥匙开锁的时候,影山又问了一声好,这次还加了姓,他说,“及川前辈,下午好!”
“嗯。”依旧是单字的回复。
影山不自觉地噘了噘嘴,跟在及川身后进了体育馆。
一进体育馆就要换上专门的运动鞋,他们一起站在门口准备,换好后又把鞋放好。及川不知道为什么把自己的鞋拿的远了一些放,门口显眼的位置只有影山一个人的黑色便鞋。影山没忍住摆弄了一下自己的鞋,但只是把它放整齐了一些,也没有拿到及川放的那边去放。
之后莫名其妙地就没有人说话了。及川一收拾好就往场馆里面走,期间没有回头,也没出过声,木地板上安静地只剩下两人鞋底踏地的声音,沙沙的,像风扫过草丛。
影山去推球筐的时候跑的急了点,球鞋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他猛地停住脚步,对不起都要说出来了,却被球网升起来的哗啦哗啦声打断。
及川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专注地调试着排球场上的拦网高度,一眼都没有看向影山。
影山闭上嘴,眉毛皱起来,放缓了步子去推球框,推到中间后自己抱了一个去了一年级的练习区域,等到场馆另一边传来砰砰的垫球声时他才不甘示弱地高高抛起手中的球然后稳稳接住。
砰——砰——
此起彼伏。
又过了一会儿排球部的成员们陆陆续续进来,说话声和玩笑声,各种各样的声音充斥着场馆。影山和同级的国见,金田一打完招呼后,大家都开始了今天的练习。
但那之后就没见过及川前辈了。
影山在人群中寻找着及川的身影。及川今天并没有在他经常练习的地方待,所以影山找了好一会儿才看见及川背对着人堆,对墙练习垫球。
他走过去,准备等及川停下来休息的时候再上前请教,可是及川一刻都不停歇地重复着接球,接球,再接球的动作,他只能在一旁看着,脑袋跟着球移动,时不时看看及川有没有要休息的动作,像被吸引住视线的小猫一样。
不愧是及川前辈,真的好强,练习了这么久行动还是又稳又准,恰到好处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影山忍不住兴奋起来,在原地颠了两下排球,跃跃欲试。
好不容易等到及川停下来,影山正准备上前说话,及川却面无表情地略过了他伸手招呼不远处练习扣球的岩泉。
“小岩!”
“啊?”
“过来陪我练习一下托球啦!”
“及,及川前辈——”
“你不是要自己练习吗?”
“及,及——”
“我自己练习总觉得少点什么,拜托你啦!”及川双手合十在脸前面搓了搓。
“及川前辈?”影山忍不住多走了几步,占据了及川面前的位置,“我也可以陪前辈练习的!”
“哎呀,拜托你了,小岩!”及川像没看见他一样从他面前往旁边平移了几步,跳起来和岩泉招手。
影山想伸手拽及川的衣服,却又被他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直到岩泉臭着脸过来,及川都好像没看见他,自然也没有对他说的话有什么反应。
“影山这不是在嘛,叫他陪你一起练难道不是一样的?”
“说什么啦,小岩!你过来都过来了!”
他始终无视着在他身边左右的影山和影山说的话,岩泉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总之,及川推着岩泉的后背,脸上带着讨好的笑容,一起去了另外一边有拦网的地方。
那里自然有人为他们腾出一块练习的空地,训练马上就又继续了起来,影山仍站在原地,虽然抱着排球,可却不知道自己下一步应该做什么。
要垫球吗?还是要去找及川前辈?
影山这么思考着,沿原路返回了一年级待着的地方。
“国见……”他喊。
“啊呀,影山你问完回来了?及川前辈有教你发球技巧吗?”国见笑眯眯地说。
“……没有。”
“哎,那还真是可惜呢!”
“国见快别说了,影山看起来快哭了。”金田一手足无措地快步走到正垂着头的影山面前,“那,那个,你也不要太在意了,这也算是正常的事情——”
“国见,为什么及川前辈今天看不见我呢?也听不到我说话。”影山一脸困惑地抬起头,眉毛一边皱起一边挑起,眼神很严肃。
“金田一,你能看见我吗?能听到我说话吗?”他问。
“……不然我现在在跟谁说话啊?”金田一无语,又迟疑着开口:“会不会是你太矮了,前辈看不到你?”
金田一比划了一下影山的高度,“只到我肩膀,我可是和及川前辈一样高。”
一道杀人般的视线犀利地射向他,他连忙摆手说自己只是开个玩笑。
和影山差不多高,也在金田一肩膀位置左右的国见收回视线,捏起下巴故作深沉地说:“确实,是个值得探索的好问题,我们坐下讨论。”
说完就行动迅捷地拉着影山席地而坐。
喂你只是想偷懒吧喂,金田一在心里无声嘶吼。
不想听国见是怎么扭曲影山思想的金田一眼不见为净地远离了他们。
“你知道为什么及川前辈既看不到你又听不见你说话吗影山?”国见竖起一根手指在影山眼前晃了晃。
影山诚恳地摇摇头。
“因为他讨厌你。”
“讨厌我?”
“对,没错,就是讨厌你。”
“为什么要讨厌我?讨厌是什么意思?讨厌就是不想看见我吗?也不想听到我说话?那我还能向前辈请教发球技巧吗?”影山一句接一句地提出问题,看出来是很着急了。
国见摇摇头,看着影山叹了口气,又垂下脑袋叹了口气,“讨厌是很难界定的一个东西,我没有办法告诉你具体,只能告诉你至少发球技巧你目前是别想学到了,及川前辈不会教你的。”
“为什么?”
“因为他讨厌你。”
“为什么讨厌我?”
“因为你或许就是传说中的那种天才,年轻的后辈有如此天赋,身为前辈的他一时不能接受也不是没有可能。”
“可是明明及川前辈才是最厉害的!我都,明明是我怎么学都追不上的存在!”影山语无伦次地解释着,“是要我现在去告诉及川前辈他才是最强的吗?那么厉害,比我强的多的及川前辈!”
“喂笨蛋!别冲动啊你!”国见拉住一个起身就站起来的影山,“冷静一点!”
“我不觉得及川前辈讨厌我,如果是国见说的这种理由,及川前辈才是最厉害的人。”影山低着脑袋认真地看着国见。
国见一手拽着他一手头疼地扶着额头,“哎呀还真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他低低地抱怨着。
“好吧,你说的对,及川前辈才是最强的。”他仰起脸露出一个敷衍的笑容,“好嘞,练习去吧,影山同学。”
“那如果及川前辈不讨厌我的话,为什么他既看不见我又听不见我说话呢?”
“Oh god!”国见迅速地做了一个基督徒祷告的姿势,拉高了嗓门叫嚷:“金田一,金田一,快把他带走!我受不了了!”
“为什么——”
“停!真的停下来吧!影山,你已经不停歇地问了我们十几遍了,求求你停下来!”金田一一手捂着耳朵一手放在影山的脸面前制止他说话。
影山把金田一的手压下去,不说话了,用一双墨蓝的眼睛盯着他看,一直盯着。
“也别盯着我看了,这种话真的不是我告诉你的,是国见说的,拜托你去找他好不好?”
影山于是把视线移向另一边戴着耳机的国见。
国见装听不见地转过身体,面朝墙,面朝天面朝地,就是不看影山。
“别装了!你这罪魁祸首!”金田一没好气地把他的耳机取下来。
“还我。”国见朝他伸出手。
“不还!你先把现在的问题解决了。”金田一用眼神示意他去看一旁仿佛跟定身了一般的影山,“求求你快帮他解决了这个疑问吧。”
心里也有点后悔的国见咬了咬脸颊内侧的肉,一脸不悦地扭头去看影山。
“……”影山就不说话,脸上也没别的表情,就用一双眼睛盯着他们看,压迫感十足。
“好了好了,我真是败给你了!”国见举起双手投降,“呐,我说,说不定及川前辈不是因为讨厌你而又看不见你又听不见你,我现在觉得他有可能是喜欢你。真的,我觉得及川前辈很可能是喜欢你呢!”
不看影山的反应,金田一先被雷了个外焦里嫩,说真的,你在说什么啊国见!
“喜欢我?!”影山很明显比听到讨厌你这个理由更加动容。
“你说,及川前辈喜欢我?”
“……可能,可能啦……”国见含糊道。
“为,为什么呢?前辈他,他又不跟我说话,我和他说话也好像没听见,这,这是喜欢我吗?这,这是喜欢吗?”影山磕磕巴巴,说话颠三倒四的,眼睛瞪得溜圆,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这也算是喜欢的……一种吧?”国见不确定地回答。
“反正,现在的人,表面上很喜欢其实却很讨厌,嘴上说讨厌其实心里很喜欢,这太正常了,而且及川前辈又没有直说讨厌你,你不要想太多了。”
“可是你那个时候跟我说及川前辈讨厌我,说是因为我太强了。”影山臭着脸,“果然你就是想捉弄我吧国见!”
“嗯嗯,对,我想捉弄你,捉弄你。”国见敷衍至极地点点头,眼睛都因为说谎而不自觉地眯起来避免看到影山真挚诚恳的眼神。
影山用一种就知道你在骗我的神情看他,国见险些没忍住笑出声来。
金田一脸扭到一边,身体微微颤抖,但多少还是有点良心地用眼神谴责国见。
他权当没看到。
“那我要怎么做才能让及川前辈能看见我和我说话?”
“我刚刚才跟你说过!”国见煞有介事地晃着影山的肩膀,“前辈是因为喜欢你啊,喜欢你!如果他跟你说话了那不就不喜欢你了嘛!”
“是,是这样吗?”影山有些被晃晕了,“喜欢我才不和我说话?”
“对啊,是喜欢啊,及川前辈喜欢你,难道你不想让前辈一直喜欢你吗?”
“我——”影山挣扎着从国见的桎梏中出来,歪着脑袋想了想,“我……嗯,我还是想和前辈说话,我想向前辈请教发球的技巧。”
“你要求还真多啊影山……”国见不爽地咂了咂嘴,“现在提问禁止,已经放学很久了,我们还在这里站着。而且我还要去文具店买东西,不能回答你的问题了,影山同学。”
“金田一,走了!”他从金田一手中抽回自己的耳机,扯了他一把先行一步踏上出去的路。
金田一快步跟上。
“等,等一下,国见,我也去!”
“啊?你要什么我帮你买好了,你快回家吧,家人不会担心吗?”
“啊,不会啊,等,等一下——”
“啊,什么啊?听不见啦!”
不知道谁先跑起来的,反正,莫名其妙变成了一项跑步比赛。
“我,我赢了!”影山喘着气猛抬头看着眼前明晃晃的文具店灯牌,眼睛亮亮的。
“算,算你狠。”金田一累得弯下腰,摇摇晃晃竖起一个大拇指。
“我算服了。”国见瘫倒在地上大口呼吸,心里无时无刻不在悔恨着那时候为什么要招惹这么一个麻烦。
短暂地休息过后,三人齐齐踏出一步,却又不约而同都被挤在门口。
“我先进来的。”国见不耐烦地说,“你们往后退一点。”
“不,我先。”影山对任何事都是不可能先认输的。
“明显是我先吧,我脚都踏进来了哦。”金田一不甘示弱。
三人你争我抢谁也不让谁。
“那,那个……欢迎光临?”店员姐姐伸出一只手将推拉门往边侧拉了一把。
挤在门口的三人得到了空间的解脱,总算停止了菜鸡互啄。
“我到底为什么会跟你们一起干这种事?”国见越想越想不通,到底为什么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
“我才想问呢,我没有说我要来文具店吧。”金田一一脸问号地拿起一个印了彩虹和太阳的粉红色本子,看了看然后放下,又拿起另一本。
“啊?”影山跟在国见后面,比完赛之后他忘记自己要问什么了,但身体的本能还是让他跟着国见。
“能别跟着我了吗?”国见欲哭无泪。
“我,嗯……我还有问题没问完。”影山挠挠脸颊,无辜地说。
“不管什么问题,我真的不知道了,真的,我知道的我都说了。”国见眨着眼,就差举起手发誓了。
影山还有点不甘心,但他又实在没想起来自己还要问什么,动了好几次唇都又咽了回去。
国见松了口气,总算可以好好看看自己要买的东西。
影山下意识想跟上去,可国见走的快,一眨眼的功夫就闪到了另一排货架边,他只好站在原地,开始想自己要问什么。
想着想着突然被面前架子下放着的小篓里面的一片黄黄蓝蓝的东西吸引了注意。
他蹲下身去看。
“唔哦哦!”他惊呼一声,又马上捂住自己的嘴巴。
等动静小下来,他拿起一个仔细观详着。
“原来是排球啊。”金田一随口说道。
听见影山刚刚的呼声,他过来看发生了什么。
“你第一次见钥匙扣吗影山?”金田一抓着影山手里那个钥匙扣的圆环试图抽出来,但失败了,影山抓的很紧。
“怎么了?”抓的更紧了。
金田一无言地从那个篓里拿了一个出来晃了晃。
“这不就是钥匙扣嘛,你第一次见?”
“不,这是排球。”
“钥匙扣吧?”
“排球。”
“行,你说什么是什么。”金田一放弃抵抗,把自己手里那个也递给影山,“你要买吗?”
“我要买。”
“好,那你买。”
金田一走出去,影山把金田一拿的那个放回去,拿着他自己手里那个去前面柜台付账。
刚好国见在他前面结钢笔的账,随便瞄了一眼他拿的啥,哼笑一声:“排球白痴。”
声音太小,影山没听见,但他听见说话声于是疑惑地看了国见一眼。
国见马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扭头就走。
买完东西,总算到了分别的时候,因为怕影山再缠着他们问个不停,国见和金田一连再见都没说清楚就飞快地跑远了。
回了家又是正常地写作业,吃晚饭,这几天影山家吃晚饭的时间提前了一些,他刚把作业本掏出来就听见美羽喊他的声音。
“来了。”他应。
把小排球钥匙扣放在桌子上,影山关了台灯哒哒哒地下楼。
刚到餐厅,美羽就催促他快吃饭。
“也……不是那么着急,吃慢点也行。”看他把饭粒都吃掉了好多,美羽停住筷子,委婉地劝说。
“啊?”影山从碗里露出一双眼睛。
“……没什么,你吃你的。”
不一会儿,他就吃完了一碗饭,把碗筷一收,嘴巴一擦,就说:“我要看排球比赛。”
出现了!这几天影山家每晚必上演的话剧表演——抢电视。
“不行。”
“我已经吃完了。”
“今天的剧情很重要。”
“可以看重播。”
“飞雄你每天看的都是重播的比赛吧,不行。”
“我——”
“反正,就是,不行。”美羽笑眯眯地点了点影山的小碗。
影山沉默了,“好吧。”
话剧落幕,每一次都以影山的退让结尾。
一与笑呵呵地安慰影山,说比赛什么时候看都可以。
影山沉沉地叹了口气。
饭后,影山一家齐齐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开始了。”
“哎。”
“飞雄不许叹气。”
“我上去写作业了。”影山说。
“嗯嗯,快去吧。”
影山于是从沙发上离开,踢踢踏踏地上了楼。
坐在桌前,他第一件事是拿起那个钥匙挂坠,光滑的手感,细腻的光泽,每一道花纹都跟他用的排球是一样的,影山兴奋地拿起大排球与它一并摆在桌上。
明黄的灯光投出一大一小两道阴影,影山按着它们晃了晃,又捏了捏。
喜欢。
与排球进行了一番接触后,他才翻开作业本,没写几页就觉得渴。
“姐姐,姐姐?”他喊,无人回应。
影山便自己下去拿牛奶。
冰箱就在楼梯口,他打开冰箱门从里面拿出一盒咕咕酸奶,扎开后猛吸一口。
客厅的电视还在放着影像,隐隐约约的声音传到影山的耳朵里。
【你到底要我说多少遍我讨厌你?】
【可你上次还帮了我,那次也是,我晕倒也是你把我送进的医院,我问了护士,她们说每天放在床头的鲜花也是你送的,那个会亮起来的水晶球也是你送的,如果这就是你说的讨厌的话,那什么是喜欢呢?】
【如果你这么缺爱,非要把这认成是喜欢……】
“哎呀,这个男主怎么不长嘴呢?”美羽急切的声音盖住电视的声音。
影山脚步往那边挪了挪,试图听到更多。
讨厌?喜欢?
什么是讨厌?什么是喜欢?
【好,既然这是你想要的!】
【咔啦——】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
影山急急忙忙出来看,看见的却是电视放起演员名单的画面,背景音乐也变了。
美羽正坐在沙发上双手环胸很不高兴的样子。
“可恶的制作组,居然断在这里!”
“姐姐,电视还有吗?”影山指着不断闪着白字的屏幕问。
“怎么了,你要看比赛吗?给你。”美羽把遥控器递给他。
“不是,我是说刚刚那个。”影山指指电视急得不行,“刚刚有人说喜欢,讨厌……”
美羽皱紧眉头试图理解弟弟的话,过了半晌她终于明白了,“你说那个电视剧啊?”
“是那个!”
“今天的结束了要明天才有呢。”
“这样啊……”影山垂下头有些失落地说。
“怎么了?”美羽过去关电视,顺便摸了摸影山的脑袋。
“……今天国见说及川前辈喜欢我。”
“这不是很好嘛。”美羽有些惊喜,“你这个性格有人喜欢真的很不错哎。”
影山却摇摇头,“又好像不是喜欢。”
“什么意思?”美羽纳闷。
“我也不知道。”
“……听你讲话比看电视还费劲啊,国文课到底及过格吗飞雄?”美羽担心地看着影山。
“及过的!”这种事情不可能忘记的影山马上掷地有声地说,“上次还叫你签过名!”
眼看着他马上就要去找出证据,美羽忙拦下他,“好了好了,我想起来了。”
“所以,那个前辈到底是喜欢你还是讨厌你?”
“我不知道。”
“嗯……这样啊,那你喜欢那个前辈吗?”
“喜欢……不,不喜欢?”
“到底是什么?我真的不太明白。”美羽扶着脑袋,绞尽脑汁去破译自家弟弟的独门发言。
“国见说,表面上很喜欢其实却很讨厌,嘴上说讨厌其实心里很喜欢,那我应该怎么说我喜欢及川前辈?”
“这么深奥哦……”美羽蹙眉。
影山卖力地点头,他也觉得很深……奥?
姐弟俩一坐一站,思索着同一个问题,连表情都出奇得相似。
“有了,你不如送你那个前辈一个礼物好了?既然你喜欢他,那你就送礼物,他也喜欢你的话就会收下礼物。这不是很好嘛!”
“不过,如果他要是像……别扭……厉害,恐怕……”
美羽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什么,影山已经听不见了,他想送一个礼物给前辈,这不是又能跟前辈说话了嘛,还可以知道前辈到底是讨厌他还是喜欢他。
果然,姐姐是很厉害的。
“谢谢姐姐!”影山语调高昂地喊着,三步并作两步地往房间跑,他现在就有现成的礼物——一个小排球,及川前辈一定会喜欢的!
翌日,影山是第二个到的排球部,刚靠近体育馆他就听见里面传来咚咚的打球声。
等到他扒着门抬起头气喘吁吁时刚好和里面的人对上视线。
及川不知道已经在这里练习了多久,正撩开衣摆毫无形象可言地擦汗。
“啊啊啊啊谁啊!”他忙把衣衫放下,捋了捋凌乱的头发,羞恼地质问。
“是我,及川前辈!”影山大声回答。
这样回答完后及川又变得跟昨天一样悄无声息了。
影山捏紧自己的背包带,嘴巴抿起来,眉头紧皱。
“是我,及川前辈!”
他又重复了一遍,可及川还是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夹着排球走到休息区喝水。
喉咙咕嘟咕嘟地吞咽着饮料,汗珠也热闹地在他脖子上坐起了滑滑梯,完全没有搭理影山的意思,他一喝完水就又去练习了。
熟悉的砰砰声再次响彻在体育馆里,时不时夹杂着几声鞋底与木地板摩擦的尖厉声音,影山头一次对这些熟稔到不行的声音感到厌烦。
如果可以不练习就好了,不练习就可以跟我说话了。
影山有心想找一个时间把小排球送给及川,但及川不是在练习就是在喝水,也没有要和他说话的意思,影山犹豫着,踌躇着,等到所有人都进了体育馆之后他突然被告知今天有一场和县内排球强校的练习赛。
“为什么这么着急啊,都没时间准备!”国见烦躁地抱怨。
作为候补的一年级生,他们要做的准备工作特别多,此时金田一正忙着把裁判坐的高凳拉到合适的位置,国见跟在他身边帮忙调试拦网高度。
影山则忙着分发球服。
“听说是临时联系的,对方学校排期很满就只能今天了。”
“教练还真会给别人找麻烦。”
“国见小声点啦,反正我们又不用上场,做好这些准备工作就可以了。”
国见仍旧有些不情不愿,动作缓慢地整理着,看影山跑来跑去忍不住嘲笑他:“真是,影山笨蛋吗?直接把队服给他们让他们自己分一下好了,还每个人都跑着送。”
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低耗能吗,金田一在心里吐槽。
“话说那家伙下午过来的时候还蛮兴奋的,问题都解决了吗?”
“你指你告诉他的那些……问题?”找不到合适的词语形容,金田一的语调有些奇怪。
“……反正别再来找我就行。”国见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地系好网绳,拍拍屁股去了候补区。
一切准备就绪之后场内球员陆续在各自场地站好,北一这边仍旧是首发球员上场,毕竟是和有名的排球强校比赛,教练们都想要求稳,顺便看看自家球队还有没有什么不足的地方需要弥补一下。
互相问过好之后,伴随一声哨响,比赛开始。
北一这边选了先手发球,和往常一样,依旧是让及川作为第一个发球的人。
影山在场外屏住呼吸,眼睛错也不错地盯着正在酝酿的及川。
随着又一声哨响,影山耐心地在心里数着秒,及川也应声而动,稳且快的助跑,精妙的抛球,脊背有力地弯曲着,砰地巨响,手掌击中球面,电光火石间,那枚排球就到了对手的场地上方。
他们齐齐盯着那排球,紧张但不慌乱地准备着应对姿势。
“Out!”对方自由人两只手半抬起轻轻一滑,就极快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
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裁判的哨声也跟着响起。
北川一中先送一分。
及川把手掌竖放在面前,“抱歉抱歉!”
“Don't mind!”
“再来一球!”
“放轻松放轻松!”
影山的心提了起来,仅仅只是一个发球,他也明显感觉到及川的紧绷。
及川前辈今天好像不在状态。
他更加专注地看过去,观察及川的动作,及川的眼神,猝不及防就和及川对上了视线。
影山看到他表情非常难看地啧了一下嘴然后别过脸向其他地方跑去。
“……”
“喂!”国见坐了过来,“看什么呢,叫你半天没反应?”他伸出手掌在影山面前晃了晃。
影山回过神来,反应慢地哦了声。
“笨蛋吗?”
“……我不是笨蛋。”影山推开国见挡在他面前的手继续看向赛场。
“你觉得这次比赛哪一支队伍会赢?”国见问。
“不知道。”影山答道,“比赛才刚刚开始。”
“我说,赢的会是对手球队哦。”
“……及川前辈不会输的!”
“要打赌吗?”
“不要。”影山快速拒绝。
“哎?”国见眯起眼睛。
“反正你肯定又是想捉弄我。”影山看也不看他。
“被发现了。”国见吐吐舌头,又正色道,“不过我可没有骗你,这场比赛,及川前辈说不定会输哦。”
影山没理他依旧专注地盯着球场。
此时已经轮换了好几次发球,比分是四比五,北川一中落后。
“掩护掩护!”岩泉大声喊着。
接应把球高高垫起传到了及川的方向,及川眼睛紧追着球,身体也在不停调换着合适的接球姿势,眼看球马上就要到他的上方,他却突然把正传换成了背飞,没想到会把球传到那边的攻手措手不及,草草迎上,果然被对手拦网狠狠拦下。
“抱歉!”他高喊。
“对不起,是我没有给你信号。”及川饱含歉意地拍他的肩。
“都认真起来!”教练在场外喊,“及川你刚刚在想什么,反应快一点!”
“是!”
场上形势瞬息莫测的,排球飞来往去,发球,接应,传球,扣杀都一环接一环让人看得眼花缭乱。
但北川一中始终状态频出,对手赛点的时候才堪堪拿下二十分。
“吁——”北一的教练比了暂停的手势,脸色阴沉,等到球员们都凑过来时他先劈头盖脸指责了及川一顿。
“及川你今天状态不好吗?接球的时候都在想什么?我们是要在比赛中发现问题,不是让你制造问题让对方发现!”
“抱歉,教练。”
“还有发球,跳发的技巧你不是掌握的很好吗?怎么今天出了这么多失误?”
“你昨晚没睡好吗?连球都看不见?”
他一句比一句犀利,及川被他堵的无话可说,只是微微低着头,岩泉轻按他的肩膀,对教练说:“他只是还没调整好,教练,放心吧,他没问题的。”
教练哼了一声,“如果你再调整不好状态,下一局就换人上吧。”
众人皆是一惊,影山眼睛亮了一瞬,条件反射扭头去看及川,及川仍没有看他的意思,他抬头笑了笑,一如既往的轻浮:“不会的啦,教练。我不会被换下去的。”
短暂的休息结束,及川拒绝了影山递过去的水杯,等哨声一响就扯下脖子上的毛巾回到场上。
这次又轮到他发球。
及川站在场上,能清晰地感觉到周围人的视线,小岩的,场上其他人的,对手的,教练的,场下的,还有那一道最让人痛恨和无法忽视的来自影山的视线。
如影随形地跟着他。
及川长出一口气,眼皮垂下去,决定这次不要再想太多,不去考虑很多,只是按照自己原本的节奏,抛球,击中。
但这一球,却被拦在了网的这一边。
几乎是排球刚一落地,一局比赛结束的哨声就响起来。
北川一中的上场球员都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那枚滚落在他们场地的球,一时没人敢说话。
岩泉率先反应过来,拍了拍手安慰着大家:“Don't mind!Don't mind!还有机会!”
其他人都紧跟着附和,只是一场练习赛的第一局输掉了,他们都不太在意,也没有人再去关注及川,大家都去了候补区休息。
及川却仍站在原地,有些不敢相信地盯着自己的双手,发丝微微抖动。
察觉到有一片黑影覆盖了光线,及川嗓子一颤,“小岩,我——”
抬起头时却看到影山洋溢着笑容和惊喜的脸。
“及川前辈,教练说让我下一场做首发二传!”
不知道怎么回到的休息区,及川的脸色惨白,脑子里一直闪烁着影山的脸和他刚刚说的那句话。
“教练……”他想说,比赛还没有结束,他的状态还可以调整,他还不想从场上退下去。
但教练只是叹口气,对他说:“以后的比赛还有很多,你先坐在场下看看吧。”
及川顿时感觉有无数的泥沙堵住了自己的喉咙,嘴巴和鼻腔,他无法说话,甚至无法呼吸。只能像一具提线木偶,抬手,抬脚,转身,坐下。
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明明他都那么努力地练习了。
及川久久不能回神,他眼神茫然地看着影山在场上的表现。尽管是初次上场,但他好像没有任何紧绷的感觉,每一球都传的无比丝滑好像球就应该往那边飞一样。和队友们的配合也毫不逊色,连他以前学了很久才学会的传球影山也是随随便便就举了出去。
天才,他真的是天才。
他为什么是天才?
及川在心里第无数次问自己。天生就有着他没有的才能,极具压迫感的才能,本人也是如喝水般自然地就这么发挥着这样的才能,这就是天才啊,天才。他咬牙切齿地想。
“及川前辈好强!”
“及川前辈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
“好想学前辈的跳发!”
“及川前辈,请教教我发球的技巧!”
过去影山说过的每一句话都在脑海里响起了,一声比一声响亮,重复着,侵略着。
及川瞪大眼睛看影山试图模仿他发球的样子发出一个跳发,但可能是力气不够,球打在了拦网上。
队友们都笑着安慰他,影山则很懊恼的样子。
及川始终看着他,感到一种难言的恐惧,前面的路越来越窄,而后面却仍有一个恶鬼在追逐。
他总有一天会学会的,学会他所有的东西。然后剥夺他仅有的那一点微末才能。
影山上场的第二局,比赛被拖到了deuce,但到底他的技巧还有些不够,打到最后二十五比二十七输了比赛。
连输两场,北川一中输的很彻底,可对方学校的教练却没那么轻松。
“你们这次招了个好二传啊。”
“现在还看不出什么,等他再练习几年恐怕会成为场上可怕的存在。”
北一的教练照单全收,他当然知道影山的才能,不过,“论起来还是及川更合适些,但他今天状态不好,下次不会让你们赢得这么轻松的。”
两教练针锋相对,谁也不让谁,握手握的青筋直绷。
比赛结束后,也到了部活结束的时间,影山他们留下来整理体育馆,前辈们有的回家有的留下来加练。
擦地的时候影山都很振奋的样子。
金田一很有些担心:“这家伙今天一直都很亢奋,不会出什么事吧。”
国见说:“你是他妈妈吗?天天这么关注他?”
金田一成功地黑了脸,扔下原本应该是国见做的工作扭头就走。
“别,哎!我乱说的!”
但人已经走远了,国见懊悔不已,拎着拖把抖了抖,直接去厕所冲洗干净挂好。
提前结束了自己任务的他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地离开了体育馆。
天色越来越晚,馆内加练的人都陆续离开,影山拖完地后又去收拾下午比赛用的东西,把排球一个一个捡好放进框里,才准备开始今天自己的加练。
岩泉都准备要走了看见他还没走就诧异地问他:“你还不走吗,影山?”
“我,我要再练习一会儿!”影山视线飘忽,屡次飘到不远处还在练习的及川身上。
岩泉不赞同地皱起眉:“你还在长身体,还是不要练习那么久了,快回家吧!”
“如果练过头了很容易长不高。”他补充。
说前面那一句的时候影山还没反应,说起后面那句长不高,影山马上就瞪起眼睛,“真的吗?”
“当然!所以,快回家吧。”
岩泉这么对影山说完,又招呼着及川:“喂及川,你快点收拾一下,我要锁门了!”
“等一下啦!”
“我等你很久了,快点收拾啊白痴!”
岩泉骂骂咧咧着走到及川身边,影山跟在他身后,很跃跃欲试。
“都跟你说了几遍了,你还不收拾!”岩泉气势汹汹地揪住还准备再练几球的及川的衣领。
“啊啊啊要被勒死了,小岩快松手!”及川拯救着自己的衣领,露出一副难受的样子,影山在一旁看的很着急。
“等,等等,岩泉前辈,及川前辈好像很难受……”他举着手想去帮忙解救一下,但岩泉很快松开了及川。
及川抱怨着整理自己的球服,“不要对我这么粗鲁啊,小岩。”
“如果你现在就收拾好的话!”岩泉瞪他。
“把钥匙给我吧。”
“啊?”
“体育馆的钥匙,在你那里对吗?”及川伸出手,“快给我吧快给我!”
“你适可而止一点吧,今天还不累吗?”岩泉隔开他的手。
及川不依不饶地重复着伸手的动作,“我一点都不累,感觉自己还能再练习好久!”
“……收拾收拾快走吧,等会会下雨也说不定,我可没有带多余的伞。”
“那你把钥匙给我,我练习完自己会走的。”
岩泉有些犹豫,他知道及川最近花费了很多精力在练习上,今天临时被换下场心里肯定在闹别扭,但这也不是纵容他胡乱加练的原因。
“还是不行,你不能再练了。”
“你把钥匙给我吧,小岩。”及川的态度忍不住强硬起来,但他立马保证,“我就练习一会儿就回去,真的!”
影山也举起手申请:“我可以陪及川前辈一起练习吗?”
及川头也不回地说不需要,岩泉则让他快点回家。
他们专注地讨论着钥匙的归属权,影山一会看看这个一会看看那个。最后及川趁岩泉不注意从他手里把钥匙抢走了,得偿所愿后他安抚不乐意的岩泉:“你放心啦,我肯定不会练太久的,相信我好了!”
“唯独你说的话我不愿意相信,哼!”岩泉懒得理他。
“那个,我也可以留下吗?”影山再次申请。
“当然不行。好了,你们快走吧,让及川大人,一个人,在这里哦。器材会好好放好的,门也会好好关上,明天小岩看到的还会是原本的样子!”
“及川前辈,我——”
“好,及川大人要一个人在这里练习,闲杂人等都出去出去。”
拿到钥匙,及川便把两人往外推,岩泉嫌弃地打掉及川按在他肩上的手:“我自己会走!”
影山则被他的动作逼得往外退。
等到把两人都推出门外,及川笑眯眯正准备关门的时候,影山突然想起什么,猛地一拍手,“对了,有个东西!”
他开始翻找自己的背包,他记得昨天把小排球放进去了。
不一会儿他便拿出一个小小的,挂着黄蓝相间的排球样式的钥匙扣把它举到及川面前。
及川忍耐着,还算好脾气地问:“什么东西?”
“这是小排球,希望及川前辈可以收下!”影山的眼睛亮亮的,神情很真挚。
“哈?我为什么——”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他自己咽了回去,直觉如果不收的话会陷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他迅速改口,敷衍地点头:“嗯好,我收下了,谢谢你。”
他左手攥着钥匙,用右手接住了这枚小排球。
影山轻而易举地就被打发了,看见及川收了东西,他还想再多说些什么,但及川很着急地就把门合上了。
影山和岩泉站在门外互相看看,岩泉生气地骂了一声垃圾川。
“影山,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知道了前辈!前辈再见!”
影山再次看了一眼大门紧闭的体育馆,练习的声音复又响起,他觉得自己不能太输给及川前辈了,于是又去了附近公园的空地上练习。
回到家时美羽已经把饭菜都端到桌子上了。
“我回来了!”
“欢迎回家!”美羽应道,“飞雄快去洗手吃饭啦!”
“好的!”
把背包放下,影山脚步轻盈地去洗手,然后到餐厅吃饭,美羽看他没什么表情但就是开心的样子,就问他:“今天怎么又这么开心?”
“我今天,”影山喝了一口汤,“和前辈们一起打了一场比赛。”
“你不是首发球员吧?”
“本来是及川前辈,但教练中途让我作为替补二传上场了。”
“这么厉害!”美羽夸赞道。
“其实及川前辈才是最厉害的,我都是学习的及川前辈。”
美羽吃着饭听影山讲今天排球部发生的事,讲那个厉害的及川前辈,讲他的杀人发球。她时不时回应一下,晚饭很快就吃完了。
饭后她催着影山去写作业,自己则打开了电视。
影山站在电视机前不动。
美羽狐疑地看他,“我可不看排球比赛哦。”
“就是……昨天那个,讨厌……喜欢?”影山比划了一下。
美羽点点头,“这个可以。”
她摁下启动键,电视打开就是那个电视剧的前情回顾。
影山听着熟悉的声音,点点头也跟着坐在沙发上。
“为什么她要把那个水晶球摔碎啊?”
“吵架了呗。”
“为什么他们要吵架?”
“闹别扭了呗。”
“为什么——”
“停——飞雄啊,你是认真过来看电视的吗?不要找电视茬啊。”美羽不高兴地打断他。
“……我今天也送了个礼物给及川前辈。”
“嗯?”美羽还没能反应过来。
“我今天送了一个礼物给及川前辈,他收下了。前辈是不是喜欢我?”
“……没想到飞雄你这么普信啊。”美羽一言难尽地看着他,“谁说接受礼物就是喜欢的?”
“昨天姐姐你亲口说的。”影山面无表情地回看。
“是吗?”美羽仔细想了想,“好像是有这回事,但这不一样啦!是我理解错了。”
“那可能你那个前辈不讨厌你吧,应该。”
“不讨厌就是喜欢。”
“也……没错?但是讨厌和喜欢不是这么理解的。”美羽把身子转向影山的方向,盘腿坐在沙发上看样子是想好好教他一番。
但电视已经开始了,她看着影山略显无知的懵懂表情选择放弃:“反正你现在还小,就凭借直觉来做吧,我觉得那个前辈既然收了你的礼物那大概是不讨厌你的。”
影山点头的速度变快,眼睛眨巴眨巴很认真地听美羽说话。
“那现在可以看电视了吗?”
他应声而动,扭过去专注地看电视了。
他还是不太能理解为什么电视里的两个人总说对方最讨厌,但还是会在一起。他们会一起出去玩,一起看星星,也一起骑自行车,甚至会抱在一起,他问美羽,美羽说这就是爱情最初的样子,然后很诡异地坐在那咯咯笑。
影山觉得他们并不是真的讨厌对方,可能对他们来说,讨厌就是喜欢。
后来他再去学校,和金田一他们练习的时候用很平常却带点炫耀的语气说他送了及川前辈礼物。
“哦,是吗?”
“好,知道了。等下可以给我托球吗?想练习一下直球扣杀。”
金田一和国见并没有对他说的话做出什么反应,之前告诉美羽也是,好像只有他一个人在在意着及川前辈收下他礼物的事。
“及川前辈并没有讨厌我。”他特意对国见说。
“……”国见撇起了嘴,有心想反驳但又怕招惹麻烦,只好自己小声嘟囔。
“什么?”
“唯独这件事我不可能看错……”国见又瞥了影山一眼,移开视线后敷衍道:“没什么,没什么。”
看着影山得意的样子,国见难得不爽起来,明明都告诉过这家伙真相是什么,还这么嚣张,他借口去卫生间,眼不见心不烦,也能避免那家伙再说出一些让人听了就想逃走的问题。
从卫生间里出来洗手的时候,在置物架上看到了一个眼熟的东西。
国见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拿起那个小东西仔细观详着。
和影山前两天在文具店买的那个一模一样,他下意识就以为是影山放在那里忘记拿走了。
“影山,影山?”
他喊了几嗓子,没人应答,估计是忘在那里好久了。
还说自己最喜欢排球。心里嘲笑了那个笨蛋好一会儿,他把钥匙扣塞进裤兜里准备捉弄一下影山。
回去之后他在影山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地掏出来,影山却无动于衷。
“喂,你看不到这是啥吗?”国见很纳闷。
“小排球。”
“你不眼熟吗?”
影山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用一种很欣慰的语气说:“原来国见也很喜欢小排球啊。”
“不,不是?”国见晃动着手里的钥匙扣,发出细碎的声响:“这不是你买的吗?你认不出来吗?”
“你在说什么?我买的已经送给及川前辈了。”影山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可这是我在厕所洗手台边的置物架上捡到的,你确定你送给了及川前辈?”
“会不会是别人买的啊?”金田一提出了新的思路。
“有可能是有可能,但不会这么巧吧。”
“那会不会是前辈放在那没拿啊?”
国见低头沉吟了一会,“我觉得这个最有可能。”
影山则还是有些愣住的样子,还是有些不能相信:“我昨天晚上才送给的及川前辈。”
“嘛……你也别太放在心上,可能前辈就是忘记拿了,等下还给他就好。”金田一安慰他。
这时有个二年级的前辈过来,看见国见手上拿着的钥匙扣随口一说:“你拿着这个做什么,放洗手间的置物架上一天了,是你的吗?”
国见忙摆手说不是他的。
前辈很奇怪,就说,不是你的你拿它做什么?
国见一副麻烦惹上身的表情,像捏着一只烫手山芋,钥匙扣放在手心,扔也不是,举着还不是。
前辈拿着球走了,一年级的三人组所在地却被一阵又一阵的寒流包裹。
“国见,刚刚前辈说的是什么意思?”影山皱紧了眉头,似乎还在努力地理解。
“放那里一天是怎么回事?这个不是你买的吗?”
“我怎么会买这种东西!”国见赶快否认,拉起影山的手就要把那个钥匙扣给他,但影山很快地缩了回去。
“这是我送给及川前辈的!”他的语气很重,表情也很严肃。
“我之前不知道,但现在知道了。”国见在心里开始挨个后悔,他不该在影山和及川关系不对劲的时候乱说话,不该去文具店买东西,不该想捉弄影山,现在,他觉得自己罪不至此。
他把求救的目光移向金田一,但金田一显然帮不上什么忙,他脚步挪动着,似乎准备下一秒就跑远,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三人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国见认为这本来跟自己没什么关系,然而他手里还捏着那个集万千罪孽于一身的钥匙扣。
金田一一直在想,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打破这个氛围,打破这个僵局。
影山抿着嘴,一直不愿意低头去看那个小排球。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极快地伸手从国见手里几乎算抢的把东西夺走,然后就跑向了三年级的地方。
国见和金田一反应过来时就只能看见影山一个背影了。
“完了。”
“全完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绝望。
谁也不知道及川为什么要把影山送给他的礼物那么随意地放在置物架上,而且还放了那么久,这下连只是忘了这样的借口都说不出口。
连及川自己都想不出来原因,但其实最开始他只是觉得有一点碍事。
练习的时候总会硌到腿侧,毕竟不是特别光滑和柔软的东西,这个钥匙扣有棱角,打球的时候不舒服,所以他在去完厕所出来洗手的时候顺便把它放到了置物架上。
艰难的练习完了之后身心俱疲,这个小东西就这么被放在了那里。
第二天过来又见到它,及川洗着手,眼皮下垂,总想着等会再来拿,等会再来拿。
可等他再去的时候,东西已经不见了。
及川快把那几格翻遍了都找不到东西的影子,表情都变成了萨卡班甲鱼。找也找不到,他想着可能是被别人拿走了。心下难安的他在回去时又刚好被同级说叫影山的那个一年级后辈好像有重要的事过来找他。
及川心里莫名一紧,跳快了几分,“是有什么事吗?”
“这他倒没说,只说是很重要的事,问我你在哪?”
“这我哪知道,就跟他说了个不知道,然后他很失落地走了。”
及川听着,觉得自己应该去找影山解释一下关于那个钥匙扣的事,可最终他做的只是沉默着立在原地。
晚间训练结束后,他照例祈求岩泉把钥匙留给他,岩泉虽然嘴上说的非常厉害,又是骂他又作势捶他的,但到底拗不过他把钥匙给了他。他不着痕迹地看看四周,甚至看到了远处一年级的训练区域,都没找到那个脑袋圆圆的,看过去永远是最忙的那个笨蛋的身影。
他不知道是该提心吊胆一下还是该彻底放松下来,总之,他依然继续他的加练。这晚,他在体育馆待了很久很久才回家。
这几天宫城县的雨一直下个不停,倒没有一直下,就是一会儿下一点,一会儿下一点的,运气好就没雨,运气不好就会刚好赶上下的最凶的时候。
及川回家的路才刚走了一半天空就突然轰隆轰隆发出几声闷响,紧接着银白的电弧就咔嚓咔嚓刮过黑漆漆的夜幕。
豆大的雨滴几乎是闪电过后就往下砸,噼噼啪啪好像放鞭炮。
及川没有带伞,被淋了个透彻,尽管如此他还是没有忍住在分叉口选择了必经影山家的那条回家路。
那里虽然也可以回家,但毕竟绕了些,他往常都是被岩泉命令必须送后辈回家的时候才会从那里走,但今天他就是想走这条路,哪怕现在他最应该做的事是赶紧回家。
他裹紧了自己的背包穿梭在雨幕里,一路小心地跑着。
路上经过影山家,及川停住脚步往二楼的方向看了看,灯亮着,不知道那家伙正在做什么。
反正肯定不会像他这样在外面淋雨。
及川被自己的自嘲逗笑,又继续往前跑。
其实雨大的已经快要完全遮挡住他的视线了,他也只能在心里哭嚎,然后紧闭嘴唇冒雨往前冲。
跑到最后感觉自己眼睛都要闭上了却猝不及防撞上了一个人。
这个人跟他一样也没打伞,及川眯着眼睛去看,认出这还是个熟人。
“飞雄?!”难得的,及川破音了。
“及川前辈!”
是他,是那个笨蛋。
及川觉得自己的脑袋被雨淋坏了,怎么会在这里碰上影山呢?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我在等你,及川前辈!”
“轰轰——”雷声猛地大了起来,及川打了个哆嗦,闪耀的白色电光亮起,及川眼尖地看见影山被雨浸得发白的唇。
“你是白痴吗?”他怒骂,丝毫不觉得自己跟影山也差不了多少。
“什么?”
大雨泡发了他的声音,让一切都若隐若现,唯独无限放大了他心中那一丝满含热意的酸涩。
“我说,你真的是白痴吗?”及川鼻尖泛酸,他觉得是呼吸了太多的雨水。他拽着影山的衣袖,想要把他往家的方向拽。但影山一直往后退,让他拽了个空。
“及川前辈,我有话要说——”
“说什么说?赶快闭嘴小飞雄,现在马上回家!”
“我找到了及川前辈丢掉的东西!”他摊开掌心,却马上就被雨水填满。
即使是那么大的雨,连声音都模糊的雨,及川也一眼就看到里面那个被他遗弃在置物架上的小排球钥匙扣,咬了咬牙,他握上去,很凶狠的样子,“我没有丢掉,我只是忘记拿了!”
“现在快走,不要再说话了!”
影山还有话想说,但及川猛地摁住他的脑袋,压嫌犯那样一路带着他走。
及川一路走还一路大声说话,影山一直都听不真切,但从及川不停起伏颤动的胸口中,他觉得有可能是一直在骂他。
考虑到离家距离的远近,及川直接带着影山回了及川宅。
这个笨蛋大概是一直在他家附近徘徊,下雨了才开始着急着往自己家跑,结果却刚好碰上回家的及川。
及川妈妈一连收获两个落汤鸡,气的眉毛都竖起来。
“彻,我早上有没有跟你说要带伞,记得带伞,你又不听话!”
“还有你又这么晚才回家,到底让我热几次饭,煤气费燃油费还有电费,浴室一直保温热水的费用,能不能多少体谅一下照顾家庭的妈妈?彻!我在跟你说话,你有在听吗?”
及川正忙着把毛巾盖在影山的头上,不停地给他呼噜着,加快干发进程,闻言随口应和两句知道了妈妈,明白了妈妈。
及川妈妈气不打一处来,但看他俩淋成这个样子又马上心疼地去找吹风机。
“不,不用给我擦了,前辈,我自己来就好。”影山伸出两只手试图捕捉及川在他头上动作的手。
及川听他这么说,马上就松开了自己的手,一言不发地光着脚走开了。
影山站在玄关,慢吞吞地擦拭着头发和衣衫。但到底湿了个透,只是轻轻一拧,玄关处的地板上就多出一滩水渍,他眼皮一动,嘴巴一抿,动作更放轻了,身体还有点想要遮住那滩水的趋势。
“别遮了笨蛋,我都看到了。”
及川叉着腰瞪他,他自己头发还是湿着的,不过换了身衣服,现在身上看着倒是干爽了许多。
“快去洗澡,热水已经放好了。”
“我还有话要说。”影山拿下毛巾,和居高临下的及川对视。
及川翻了个白眼,扭头就走,“我听不见。”
“及川前辈!”
“及川前辈?”
看及川真的听不见他说话,一直往前走,影山忍不住跟了上去,“及,及川前辈?”
“请,请问浴室在哪里,及,及川前辈!”
终于说对通关语录的影山被及川拽去了二楼。
“这里是我常用的浴室,没别的人用过了,你先洗吧。衣物什么的里面都有,洗完穿好出来吃饭。”
“等,等一下,及川前辈,我真的有话要说。”
“闭——嘴!”及川把影山塞进热气腾腾的浴室,顺便把他努力挣扎探出来的头也摁了进去。
“泡不够十五分钟不要出来,我还是会听不见你说话的,笨蛋小飞雄!”
等影山洗完出来后,及川却又马上钻了进去,期间压根没给影山开口说话的机会。
紧接着及川妈妈上来叫影山下去吃饭。
被接二连三的命令搞得晕晕乎乎的影山头重脚轻一步三晃地下去,反应过来后就已经被带的坐在了餐桌边的椅子上。
及川妈妈端上来一碗热气腾腾的拉面,面带歉意地笑着说:“不好意思,你们回来的太晚了,晚饭都凉透了,现在的时间只好给你煮一点速食面,不过特意给你煎了个温泉蛋,希望你可以吃的开心。”
“哦哦,谢,谢谢。”影山低头看去,果然有一枚白色的暖烘烘的圆圆的鸡蛋盖在拉面上,汤里缀了点葱花,看着就让人食指大动。
影山正准备用餐,突然想起什么,又抬起头问可不可以借用一下电话。
及川妈妈微笑说:“彻刚刚已经给你家人通过电话了,也解释了一下情况,你不用担心。”
“饿坏了吧,快先吃饭。”
这下影山再也没有什么顾忌,大口地吃着面,呼呼噜噜地喝汤。
饭后他准备把碗一并洗了,却被及川妈妈赶到了及川的房间。
影山看似面无表情实则满怀激动地踏进了及川的房间。
但令他意外的是里面并没有多少和排球相关的东西。
书架上放着教科书,小说和漫画。
桌子上是几个巴啵酱的摆件和一些纸页。
然后就是床,一个巴啵酱的玩偶,及川前辈真的很喜欢巴啵酱。影山拽了拽一直往下掉的印了巴啵酱的短裤在心里这么想,枕头和被子,其他就没了。
正探着险,及川突然推门进来,声音吓了影山一跳,他猛地坐到了及川的床上。
及川挑了挑眉,问他:“你在干什么?”
影山马上站起来,扯了扯裤子说:“对不起,及川前辈。”
及川嫌弃地撇了撇嘴,走到桌子前的椅子边坐下,面朝着影山,手里不停地甩着一个东西。
影山有些不高兴地看着他的动作。
“及川前辈,请听我说——”
“你说吧,我听着呢。”他说着,打了个哈欠,手上动作还是没停。
影山蹙起一边眉毛,嘴唇抖动着,面部表情很纠结,似是不知道怎么张口。
“怎么,又忘记你要说什么了?笨蛋飞雄。”
“是因为及川前辈一直打断我说话,明明只需要听我说完就好!”
“好好,你说。”
影山又沉默了一会。
及川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影山听着觉得很刺耳很不舒服,然后他想起来自己一直以来想要知道的事情。
“及川前辈最近一直装作看不见我,假装听不到我说话,我一直有很重要的事想请教前辈,前辈也一直无视我,我想知道,及川前辈是讨厌我吗?”他抬起脸用坦荡荡的眼神直视着及川,“他们都说及川前辈讨厌我。”
“及川前辈,你讨厌我吗?”
及川没有作答,他向来是这样,自己的事情自己可以肆无忌惮地提起,别人问了就总含糊说辞。
他在心里问自己,真的讨厌这个后辈吗?诚然,影山并没有做错过什么事,他只是有着别人都没有的天赋和才能,但仅这一点就足以让他纠结,让他矛盾。及川总想不通自己在做什么,他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和一个刚上国一的小屁孩较劲,也不明白为什么身为前辈被换下场后第一时间涌出的是怨恨是不甘,他精疲力竭的努力练习,在这人压倒性的天赋面前,脆弱的像一张白纸,不堪一击。
想到这里他便有些恨地瞪了影山一眼,看见那家伙两手提着裤子怕掉的样子,还要不依不饶地看着他,想要一个答案。
鼻腔感到一阵痒意,糟糕,这种不好的感觉。
及川赶紧从桌上抽了几张纸,但已经太晚了,他猛地打了一个巨响的喷嚏,鼻涕都飞出去了。
影山吃惊地想过去看他,但及川马上把手横在身前,用纸糊住了自己的脸。
这么严肃的时刻,他却打这么大的喷嚏,真的逊死了!
及川尴尬得耳尖通红。
影山却有点担心,“及川前辈是不是感冒了?”
“没有,不是。”他否认,吸了吸鼻子,把纸团丢进垃圾桶。
又安静了一会,及川觉得气氛总算回归正常时终于开口说:“你知道讨厌是什么意思吗,飞雄?”
影山摇摇头。
及川说:“我就猜到是这样。你啊,连讨厌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就一个劲问我是不是讨厌你,是不是有点太笨了?”
“不过你说的没错,我就是讨厌你。”及川点点头,“没错,就是讨厌你,讨厌飞雄。”
“我不想看见你,也不想听到你说话,更不想回答你问的那一堆什么问题,讨厌一个人就是这样。”
影山认真地听他说话。
及川又说:“飞雄,你知道我的座右铭是什么吗?”
“要打就要打到对方站不起来为止。我们虽然在一个队,可却处于同样的位置,我们是竞争关系,是敌人,是对手。”
“我希望你也有这样的自觉,那些技巧什么的别再来问我了,我不会教你的。”
“亲手把有可能成为自己敌人的人培养大,我才不要做那种蠢事。”
及川不停地说着,手上动作却不停,他把影山送他的那枚小排球捏了又捏,紧紧地攥着。
“你听懂了吗?飞雄?”
影山摇摇头,不解地问:“如果前辈您讨厌我,为什么要收下我的礼物?”
及川一哽,“你是来找茬的吗?这不是你非要送给我的吗?”
“可前辈您不喜欢的话拒绝我就好了。”影山说:“像您之前做的那样,拒绝我就可以。”
及川心道我还不是怕麻烦!
影山朝他摊出手:“请还给我吧,前辈。”
“做什么?送了我的你还要收回去吗,小气鬼飞雄!”
“可是,前辈不是讨厌我吗?”
“……说真的你到底是怎么理解讨厌和喜欢的呀?”及川头疼地扶额。
“我还没有理解,它们好难懂。”影山吸了吸鼻子,“及川前辈,请问我可以换一条裤子吗,这条有点大。”
“……不能。”
“好吧。”
影山不再说话,及川静了好一会才叹气道:“你睡床还是睡地上?”
“什么?”
“睡地上是吧,刚好,我也不会让你睡床。”及川从衣柜里拿出褥子和毯子铺在他床边的地上。
“你就睡这吧,晚上小心点,别让我踩到你。”
“我要在这里过夜吗?”
“当然,我打电话和你姐姐说了。”
“好吧,我睡地上。”
因为及川没有多余的枕头,于是他把他床上的巴啵酱扔了下去。
影山被砸了一下脑袋,坐起身扭头问已经闭眼躺好的及川打他干什么。
“不是我扔的,它自己下去的,小飞雄随便枕枕吧,不想枕也可以抱着它睡。”
影山又躺下去,摸着巴啵酱的身体,觉得它圆圆的,软软的,特别好摸。
“谢谢及川前辈,我很喜欢。”
“我没说要送给你,只是借你用一下,别太自作多情。”
“自作多情是什么意思?”
“……”
“及川前辈?”
“……呼——”
及川故意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呼噜,假装自己睡着了。
影山喊了几声都没反应,果然爬起来凑到他脸颊旁。
及川紧闭着眼都能感觉到两道如探射灯光般的视线聚在脸上。
不一会儿视线消失,他听见布料摩擦的轻响。
影山蠕动着在褥子上躺好,又盖好毯子,把毯子多出的一部分往巴啵酱身上裹了裹,一切都收拾好后他说:“晚安,及川前辈。”
再没有人说话。
窗外依旧刮着大风,电闪雷鸣的声音被隔在房子外,他们闭着眼,不一会儿就被这声音催得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早,及川床头的闹钟疯狂震响,他从被窝里伸出手把它摁掉,迷迷糊糊起身,脚就往下踩,一下踩到柔软的布料,他眼神蓦地清明,猛抬起脚,再往地铺上看去时,发现影山已经不在了。
他那个大大的粉红色巴啵酱被放在铺盖中间,裹着毯子睡得香喷喷。
想也知道是谁的杰作。
及川还没洗漱就下楼去问正在做早餐的妈妈影山去哪了。
及川妈妈一边往锅里放调料,一边回复他:“那孩子天没全亮就回家了。”
“说是怕家人担心,必须要回去看一眼。”及川妈妈欣慰地说,“多好的孩子。”
“及川,你能不能向你那个后辈学学!”
“妈妈说的话有三句你听进去一句也好啊!”
“我全都有听的好不好!”及川反驳道。
“你现在就没在听!”
“我去洗漱了!”及川打断妈妈的施法,跑的飞快,一溜烟上楼了。
他回了房间,收拾床铺,把他的和影山的都叠整齐放好,期间他不停地抖落被子,始终没有掉下来东西。
“去哪了?”
“我记得我就放在床头啊。”
及川碎碎念着,四处找那个小排球钥匙扣。
找了好久都找不到,他不得不开始考虑起东西又被影山拿回去这个可能性。
“小气鬼。”
“抠门怪!”
“送给前辈的东西又要回去,飞雄真是小气!”
去了学校,及川就觉得自己有点感冒,昨晚睡前其实就有一点征兆,但他没太在意,上了几节课后感觉鼻子有种堵塞的感觉,他马上跑去找岩泉。
“小岩,小岩,救救我!”他趴在岩泉的桌子上撒泼,“我现在头晕眼花,四肢无力,甚至还有一点想打喷嚏。”
岩泉正在整理课堂笔记,被他一通烦,忍不住火冒三丈。
“你昨晚淋雨了吧,是不是淋雨了?”他怒问。
“一点点,就淋了一点点。”及川虚弱地挣扎。
岩泉听了之后看也没看他,把自己的作业本拽出来就要出去。
“你要去哪里?小岩,你不会不管我了吧?”
“小岩!”
任凭及川如何呼唤,岩泉也没有停下脚步,反而走的更快了。
及川趴着,试图用冰凉的桌子给自己的脸颊降温,但没什么作用,他一会儿换一边一会儿换一边,直到岩泉的桌子被他温出了好几个热汽印,实在找不到一处冰凉的地方他才坐起身子软踏踏地往后仰。
“喂,及川!”岩泉喊。
“干嘛?”及川气若游丝地回应。
“你这白痴,你发烧了不知道吗?”岩泉把一罐冰可乐贴在及川脸上,及川被激的一抖马上躲开。
“我和老师请了假,你先去校医务室躺着吧!”岩泉把他扶起来。
“不用,我还能行。”
“你行个屁!”岩泉爆粗口,“我早警告过你,不要训练过度,不要训练过度!”
“之后我看你再也别想拿到体育馆的钥匙了,后辈们什么时候走,你就跟着一起什么时候走。”
“好残忍,不要!”
“对敌人的仁慈是对自己的残忍,及川。我等会还得去跟教练请假,你看看你给我找了多少麻烦吧!”
“全都是我的错吗?”及川委屈道,“是我的错吗?”
“那不然呢!”岩泉气道,“要不是你现在生病了,我早就揍你了!你这白痴川!”
好不容易把病弱川扶进医务室躺下,请校医给他打了针,贴了退烧贴,及川却又开始不消停,非说自己饿了要吃牛奶面包,岩泉那叫一个气啊。
“没有!你嗓子不痛吗?你能吃的下去吗?”
“我去帮你买热牛奶,禁止你再说话,速速闭嘴!”岩泉把校医给他的温度计插进及川嘴里。
及川闭嘴了。
他含着温度计,眼皮耷拉着,很乏力的样子。但即使是这样,他也还在想飞雄是不是也感冒了。
没道理他都感冒了,飞雄却生龙活虎的。
脑子里嗡嗡的,像有只蜜蜂在过迷宫,又乱又吵。
几分钟后,校医把温度计从他嘴里拔出来,跟他说烧的不狠,没什么大事,让他先好好睡一觉然后就走了。
及川躺在床上挺尸,想喝水,但身体酸痛不已,真的起不来。
床好软好舒服,一点也不想动。
之后又过了很久,才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
他以为是岩泉回来了,于是拖长了声音要水。
那人噔噔噔跑过去,哗哗啦啦倒了一杯水拿过来。
及川挣扎着坐起来,眼睛还是懒得睁,就着他的手喝了一杯温水。
喝完才意识到岩泉不可能这么温柔,还喂他水喝。于是他撩起一边眼皮,就看见眉头紧锁一脸严肃刚刚还被他诅咒感冒的笨蛋影山。
“……怎么是你?”
影山小心地把他放下,将水杯挪远了些,又把一瓶热乎乎的牛奶放在他手心。
“岩泉前辈路上碰见我,拜托我过来帮忙看一眼及川前辈。他好像有事要忙。”
“可我都快死了哎!”及川喉咙剧痛,难以置信地说,“小岩真的不管我死活。”
“没有没有,牛奶是岩泉前辈买的,我只是带过来。”影山忙道。
“那然后呢,你来做什么?”
“我听岩泉前辈说及川前辈生病了……”
“所以你为什么没生病?”
“我体质一直很好的,而且昨天及川前辈第一时间帮我擦了头发和衣服,还让我洗了热水澡,没有感冒真的很谢谢及川前辈!”
及川轻哼两声,脑袋在枕头上蹭了蹭,“那还有别的事吗?没有我就睡觉了。”他把牛奶放到桌子上,身体开始往被窝里滑。
“等,等一下——”影山捉住及川要往被子里缩的手。
“干什么?”
说话间却感到手心里被塞了一个圆圆的东西,及川眉心一跳,手指忍不住蜷起来包裹住那东西。
紧接着影山的声音传进耳朵里。
“前辈说的那些我其实听不太懂,也问了国见,但他嫌我烦就没听我说完。美羽姐只跟我说要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可我只是想要知道,到底喜欢是什么,讨厌是什么,喜欢是讨厌吗,讨厌就是喜欢吗?”
“是不是讨厌不是喜欢,讨厌也不是讨厌?”
“我实在想不明白。”
“也没想好要怎么理解及川前辈的讨厌。或许前辈您讨厌我,但您收下了我的礼物。又可能前辈您喜欢我,但您也说了讨厌我。”
“讨厌和喜欢真的很复杂,好难懂。”
影山的声音闷闷的,有点苦恼。
“不过我想了这么久,算有一点懂了。”
“不管前辈喜欢我还是讨厌我,那都是前辈的事。不和我说话,不想看见我,那也都是前辈的事。我还是会和前辈问好,会向前辈请教技巧,会和及川前辈说话。”
“所以,我想说——不管怎么样,至少,拜托,请收下我的礼物,及川前辈!”
影山这么一连串说了许多,还握着及川的手,他的体温很烫,这一会儿两人的手就都被汗浸湿了,包括及川掌心刚被塞进去的小排球钥匙扣。
及川一直没说话,等影山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完,准备站起来离开时,及川在床上翻了个身,背对着影山,攥着东西的手放在脸侧,他嘟哝道——
“我才不会跟笨蛋说话。”
“反正笨蛋就是不会读空气,不会看气氛。”
“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我才不管你。”
“真是讨厌的小飞雄!”
及川发着烧,声音很含糊,影山听不真切,但也没有追根究底非要上前把及川摇醒再问两句的意思,他心情很好地推开门,在踏出医务室的前一刻扭头对及川说:“请及川前辈快点好起来!”
及川没回应他,闭着眼,撇了撇嘴,心里说:“这不是当然的嘛!”
他突然想这家伙没生病真是太好了,这间小小的医务室可容忍不了一个吵闹异常的小飞雄。
窗外落了一只小小的麻雀,啾啾地啄着窗户,影山离开后,医务室又恢复了宁静,及川安稳地窝在被子里,脸颊被烧的潮红,但呼吸却很平稳。他在睡一个很舒服的觉,什么都没有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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