晞羽

　　这感觉还挺奇妙的，他之前还从没对哪一个同桌有过“不想分开”的想法。

　　谌映自个成绩查完了，他看着程耀既不拿手机登阅卷网也不去前面多媒体一起看大榜，刚想问他怎么不查，然后就想到人家可能没必要查，怎么着都是第一，每次查成绩看的估计也就是离满分还差多少。

　　谌映其实特别羡慕那种干一件事就能把这事儿做的特别牛逼的那种。但他羡慕归羡慕，也不会把什么什么作为自己的目标去一点点完成，因为他知道自己定目标也不会坚持下去，干脆就顺其自然，发展成啥样算啥样——反正最后的结果也不会糟到哪去。

　　这就导致他现在像只翅膀健全的无头鸟，能飞，却不知道要飞去哪里。

　　第二天，一楼中厅聚了一小撮人，在公告板上指来指去，也不知道在指什么。

　　谌映还是听段池说楼下的大榜贴上了，中午吃完饭就顺道去瞅了一眼，刚在公告板前站定，一下子就看到排在第一列第一排的名字——程耀。

　　一点都不意外，但当谌映看到总分那栏的741，还是没忍住在心里“靠”了一下。

　　不愧是学神。谌映想到这，转头看了一眼学神本人，却发现学神好像不是很高兴。

　　嘴角比平时压了一点，眼睛小了一圈。

　　谌映歪头凑过去问：“咋的了？”

　　程耀摇摇头，“没事，就是想着下次考试还要坐在第一考场第一个座位，有点坐腻了。”

　　谌映刚刚还抱着安慰自己同桌的心理来着，一听这话，瞬间没了那兴致。

　　“……那你下次别来考试，再下次直接去最后场最后一个座坐着，感受感受你谌哥的曾经。”

　　程耀知道这是有点把他点着了，于是笑笑又说：“那还不太行，我妈知道了会打死我的。”而且你又不在那个场了。

　　后面那半句他在心里对自己说。

　　谌映用气音“哼”了声，“那你就坐稳你第一的位置吧。”说完转身就走。

　　程耀快步跟上，两人并肩往楼上走，走到三楼路过走廊一面镜子，谌映瞥了一眼，发现自己头发已经长到扎起来都有一拃长。要不是有谌映184的身高在那摆着，不知道的看背影还以为是哪个叛逆的小姑娘。

　　被染色的部分都在扎起来的头发上面，五颜六色的一撮。

　　谌映决定这周末就去剪头，给彩色的部分都剪了，再给刘海修个型。

　　程耀看他停在镜子前，问他：“看什么呢。”

　　谌映没立刻回应，程耀从镜子里看着谌映空荡荡的右耳垂。其实他好久之前就发现谌映不戴耳钉了——好像是上次谌映从三楼直接从窗户爬出去翻到一楼那回之后，就没再看过他戴。

　　也不知道为什么，程耀看着那小小的不怎么起眼的耳洞，居然有点担心这么长时间不戴耳钉那耳洞会不会自己长回去。

　　“没看什么，就是想着过两天去剪个头。”

　　“嗯？”程耀感到有些意外，怎么突然就想剪头了。但他还是问，“剪到多长？”

　　“跟你的差不多吧。”谌映拿手在头上对着镜子比划了一下。

　　“那还会再把头发留长么。”

　　“会，但是不染色了，”说到这谌映还叹了口气，“毕竟顶着个彩色儿脑袋在学校里晃悠还是太有风险了。”

　　实中对男生头发长度没有过硬要求，但也不能留成古风男子。染发当然是不允许的，但谌映藏的比较好，平时都离学校里的主任远远的。

　　老师就无所谓了，因为老师一般管不了他。

　　程耀在他前面刚迈过教室门槛，就听到身后有人叫他。

　　谌映回头一瞅，邵壬看着他下巴往旁边一指，顺过去看，那边是男厕所。于是他跟程耀说了声就又往厕所走。

　　“你说你说点啥事儿非要来厕所。”谌映靠在窗沿边，单手插兜。

　　中午这会厕所一般没有人，要么搁教室待着要么就去操场上晃。

　　邵壬从裤兜摸出一盒烟来，从里头抽了两根，一根自己叼着，另一根夹在手指间给谌映递过去，“这不方便斯谬克吗。”

　　谌映没接，“我不抽，没那兴致。”

　　“嘿，”邵壬把那根烟收起来，“中中中，你被学神带的都学好了。”

　　他把自己嘴里的点了，时不时吐出一口烟雾来。

　　过了一会，邵壬慢吞吞开口：“谌哥，你……真要学好啊……”

　　“嗯。怎么了？”

　　邵壬挠了挠后脑勺，“没事儿，挺好的。”

　　“就是觉得有点儿突然。看着你可劲儿学的那段时间我还没这种感觉，直到看着那大榜，这感觉才一点点儿真实起来……”

　　谌映把他说的每一个字都认真听进去了，他认识邵壬一年多这还是头一次见他这样方。

　　谌映走到邵壬边上，抬手拍了两下邵壬的后背，“中了，我知道你啥意思，”他直视着邵壬，“不管以后你我变成啥样，都是兄弟。”

　　空气中沉默了一阵。

　　谌映拿香水往身上喷喷喷，“行，记住了啊，我先走了。”

　　刚要迈出去，邵壬又叫住他。

　　“诶对了，谌哥你觉不觉得……程耀他好像对你有点那个啥……”邵壬说话声音越说越小，正巧这时三四个男生往厕所进，说话声盖住了邵壬的声音。

　　谌映没听清，又问了一遍，但邵壬摇摇头说没事，他又问一遍，邵壬还是说没事。

　　“真不是啥重要事儿，就突然不想说了，谌哥你走吧，我再待会儿。”

　　“那我走了。”

　　“嗯呢。”

　　谌映刚坐到座位上，程耀就问他是不是抽烟了。

　　“我没抽。”

　　“噢。”确认完这件事，程耀把手里的外国论著合上，塞进桌壳，脑袋趴进臂弯里，准备睡觉。

　　谌映今天很神奇地，居然没有困意。

　　于是他从桌壳抽出一本练习册，埋头做了起来。

　　谌映一直做到午休结束铃响起，他余光注意到程耀把脑袋转了过来，面对着他，看了有一会才坐起来，抹了下脸，把桌子边上的一单篇卷子拿了过来就开看。

　　谌映眼睛盯着练习册上的题目，但一个字没看进去。他突然就觉得这场景有点似曾相识。

　　开学第一天他们好像也是这样，只不过换成他是做题被盯的那个了。

　　他记得当时程耀还说什么，他一直盯着他他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什么话啊这是，俩大男的有啥不好意思。

　　又不是小姑娘。

　　这种心理只持续了十分钟，下午第一节课是英语，老师讲课他听不懂，只能自己在底下背背单词什么的。

　　虽然谌映背了一个多月的单词最后英语成绩还是不见有所提升，但他仍然顽强地在英语课上背单词。

　　……能记一点儿是一点儿。

　　英语课下来是体育，他思考了三秒钟要不要带单词本下去，最后决定还是带上，然后找一个旮旯偷偷背。

　　十一月中旬，东北的温度已经降到零下。不过下午外面有点太阳，不算很冷。

　　解散后谌映跟邵壬一边往篮球场走一边唠嗑，等他在球场看了一会邵壬的发挥之后出了球场，发现程耀不知道去哪了。

　　操场上人不算少，谌映瞅了一圈愣是没瞅着人。于是他放弃寻找，去笼式足球场后面找了块比较干净的地方，坐了下去开始背单词。

　　单词只背了十几分钟，后面他开始发呆，发着发着，突然感觉操场另一头的一坨白色有点眼熟，再仔细看一眼。

　　对。就是他同桌。程耀。

　　然后那白色一坨边上还有坨浅绿色，浅绿色扎了个低马尾，头发长度好像跟他的差不多。但他可以确定学校里不会有第二个跟他一样留长发的男生了。

　　所以那是个女生。

　　他不认识。

　　不过谌映回想了一下，程耀认识的人好像还挺多的，学校从上到下可能就没有他不认识的。

　　但谌映不一样，他搁学校从上到下没几个认识的，为数不多的那些还是因为邵壬才认识的。

　　“……”

　　谌映后来也没去管那个浅绿色衣服的女生是谁，他也没有问程耀什么东西，程耀也没说。

　　就这么平和地来到了周末。

　　周六上午，谌映自己出门并据邵壬的一位朋友所推荐，来到了这个叫“剪·爱”的理发馆。

　　他在门口站定了一会，看着玻璃上的自己，视线落在那几撮彩毛处。

　　然后谌映掏出手机，点开相机，随便找了个角度，对着自己拍了一张照片。

　　这张照片被他随手发到朋友圈里，并配文：

　　［剪头去了。］

　　谌映收起手机，刚走进去，理发师就上来问他，“帅哥整啥发型啊？”

　　谌映言简意赅，“剪短。”

　　理发师先给他洗了个头，然后让他坐到椅子上，一边给他梳着头一边问：“剪多短啊。”

　　谌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和身后摆活剪刀梳子的理发师，说：“那种正常男生短发的长度就中。”

　　“欸，”理发师仔细看了看谌映的头发，“你这染的还挺个性。”

　　“嗯。”

　　理发师看着二十多岁的样子，话很多。

　　中途理发师跟他唠了一堆琐碎的事情，谌映看人家这么热情也不好意思冷着张脸就回个“嗯”，于是表现出自己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跟他唠嗑。

　　对方很自来熟，剪完头发还莫名地加了个好友。

　　“……”

　　他说下次要剪头还可以去他那，染头发还可以打折。

　　就是不知道他老板知不知道。

　　周日下午回学校的时候，柏聪说他差点没认出来谌映。

　　他还以为班里什么时候又来一个长得那么帅的帅哥。结果一看脸发现，其实还是谌映，只不过剪了个头。

　　当然班上不止柏聪一个人这么认为，程耀进来的时候差点以为自己同桌被调包了。

　　虽然提前知道这个消息，但真看到人，还是觉得有点突然。

　　谌映头发剪短后，程耀恍惚间觉得时间又倒退回到了去年刚开学那会。

　　那时的谌映没留长发没染发也没带耳钉，但身上依旧是一身黑，不过人没现在看着冷漠。当时谌映四处张望着这个新学校，这个他费了不少劲才扒上分数线考进来的学校。

　　他那会真的很高兴，眼睛里都泛着光，背着书包在教学楼外多逛了一会儿才进去。

　　程耀是无意间注意到他的，一个身高将近一米八的男生像小孩子一样在教学楼外乱晃，他多留意了几眼，因为那天他还是在学校里第一次看到对高中这么抱有期待的人。

　　但他甚至在暑假就已经跟朋友放下过话，“我已经准备好接着度过这无趣的三年了。”

　　程耀之前没那么擅于与人打交道，甚至有点内向，不是很喜欢社交。因为初中三年在人际交往方面发展的并不顺利，所以高中他也不报什么期待，只想着自己闷头学习就好了。

　　但是那时的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谌映的出现，使他的整个高中时代都脱离了原本的、他自以为是地给自己下定的轨迹。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