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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信子
[能拥有这一群朋友简直是太幸福了!]
收到秦墨的消息时,林喜刚做完检查。
【momo: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林喜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小幅度地喘气,常春藤帮她披上外套,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林喜笑着摇头,趁常春藤跟于方红说话的期间,抽空回复了秦墨。
【嘻嘻:麻烦你了,谢谢!】
秦墨回得很快:【跟我不用客气。】
常春藤拿着检查单去打印结果,于方红陪着林喜,坐在她身旁闲聊。
“前几天我问小霁大学想报什么专业,你猜他怎么回答的。”
林喜想了想,摇摇头。
“他说想报医学专业。”于方红笑了,“这小子,以前他爸只要一提到想让他学医,两个人准吵架,也不知道是怎么了,现在竟然想通了。”
忽然想起于霁在图书馆那天看的书。
是那时候就决定了吗。
“学医挺好的,他肯定也想像于医生一样帮助更多的人。”
“小喜。”于方红看着林喜,“其实我挺高兴你能和小霁做朋友的,看得出来,他跟你相处的时候是真的很开心。”
“老实说,一开始我挺怕他的,尤其是第一次见面就...”林喜跟于方红不约而同地笑出声,“不过熟悉之后发现他是一个很细心的人,跟看到的他挺不一样的。”
“是吧,就是有时候嘴巴有点讨人嫌。”
林喜莞尔,很深地吸了一口气。
说曹操曹操到,等电梯回病房的时候,于霁恰好发消息过来。
【鲫鱼:数学竞赛的成绩出来了。】
【鲫鱼:壮士凯旋而归。】
林喜欣喜回复:【第一?厉害![大拇指]】
【鲫鱼:撒撒水啦。】
林喜笑得不行,常春藤问她什么这么好笑,她收敛笑容,鼓着腮帮悻悻摇头,继续打字。
【嘻嘻:红姨说你想学医,怎么没听你提到过?】
【鲫鱼:有这个想法,不过最后还是要看分数。】
【嘻嘻:学医挺不错的,我要是能上大学也想学医。】
【嘻嘻:能亲眼看到自己治疗的病人健康平安地走出医院,感觉是一件特别幸福的事,而且霖大医学院好像挺不错的。】
【鲫鱼:我知道。】
【嘻嘻:你查过吗?所以已经想好了?】
【鲫鱼:没查过。】
林喜顿住。
没查过知道什么。
转念一想,霖大医学专业不错是公认的事实,知道也很正常。
常春藤侧身护着林喜走出拥挤的电梯,手里拎着白色塑料袋,装的是刚拿到的检查报告,林喜走两步歇一步,常春藤配合她的步伐,走得格外缓慢,从电梯口回到病房的距离被拉长。
“要不要哥背你?”
林喜扶着墙,眉头紧皱却还有心思跟他开玩笑,“嫌弃我?”
“怕你难受。”
“没事,就几步路,可能是站久了,腿有点没力气,回去躺一下就好了,没事的。”
“行,慢慢走,咱又不着急,我今天轮休,也没啥事。”
“你不用专门在医院陪我,好不容易可以休息,你可以陪陪小棉,带她出去玩玩。”
“她比我还担心你,要不是医院人多,就冲她早上缠着我要找你的劲儿,我早带她过来了。”
林喜笑了笑,直起腰,“你告诉她,等我好一点就回去看她。”
忽然踉跄一下,常春藤赶紧扶住林喜,塑料袋在手中滋啦滋啦地响,他用力攥紧,咬着后腮帮,深呼吸,以往那副闲散的派头全然消失,好半天,他低低回了声好。
病房外,两道颀长的声音无声地叫停他们。
“庄总,辛助理。”
林喜站定,愣愣地脱口:“庄先生。”
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庄灏。
他低头看手机,似乎是在回复消息,听见声音,眼眸抬起,望过来,锐利的眼神略过常春藤,落在林喜身上,眉稍稍拧起来,周身气场凌冽,一股压迫感无形地朝他们逼近。
庄灏转身走进病房。
常春藤瞥了眼辛游,人没动,很快他立马说还有个电话要回,让林喜先进去,轻轻拍了拍林喜的肩,让有事叫他。
身后的门关上。
“站着干嘛?”庄灏看着她,“过来坐。”
林喜小步挪过去,缓缓坐下。
“庄先生今天不忙吗?”
庄灏在倒水,问她:“能喝吗?”
林喜点头:“可以。”
庄灏语气很淡:“祝院长把你的身体情况告诉我了,我看你现在行动都不太方便,最近正好有一位国外治疗扩心病这方面的专家来昙宜,我让辛游留意,尽快安排你们见面。”
“会不会很麻烦?您已经帮我很多了。”
“你安心养病,其他的不用担心。”
“好,谢谢庄先生。”
庄灏捏了捏眉心,眼睑下方隐隐现出一片青色。
“庄先生昨天晚上没有休息好吗?”
“嗯。”
林喜想起曾经看到的关于庄灏的采访。
他说过自己经常失眠。
林喜眺望一眼床边的抽屉。
“您稍等一下。”
在庄灏的注视下,林喜从抽屉中拿出一个红柿子形状的小挂件,慢步走过来,“这是香包,里面放的都是中药,挂在床头是可以安神助眠的,您不介意的话,可以试试。”
红柿子占满林喜的整只手,浓郁的药草香飘出来,流窜在鼻间,庄灏稍抬头,深邃的眼眸盯着林喜,没说要还是不要。
这样的香包用在庄灏身上确实违和。
林喜伸出去的手瑟缩了下,“这个味道可能有点大,您...”
庄灏从她手中拿走红柿子的动作直接打断了林喜想收回的念头。
“谢谢。”
林喜怔愣,“不客气。”
庄灏没待多久,临离开前,他站在门外,告诉林喜好好休养,指尖挂着那颗红柿子,跟那声暗色西装着实不搭,林喜有些忍俊不禁,再抬眸时,亮起一道闪光。
林喜的笑容僵在脸上。
——
再次接到秦墨的电话是在一周后。
难掩雀跃的声音传过来,林喜忽然觉得下肢的酸胀感褪去一些。
“搞定了,我舅舅的西餐厅可以,而且离医院很近,正好这周末我舅舅要歇业出去旅游,他说到时候可以把钥匙给我。”
“秦墨。”林喜欲言又止地捧着手机,“对不起。”
突如其来地道歉,秦墨问她怎么了。
林喜没瞒她,一五一十地把身体状况告诉她。
病情恶化导致的下肢浮肿。
林喜没办法正常走路了。
庄灏请来的专家跟于良平商议后,一致认为目前对林喜最有效的治疗方案就是心脏移植。
林喜不是没有想过这样的结果,只是没有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近一周饱受病痛的折磨,林喜彻底忘记了跟秦墨约定好的这件事。
她想重新弹钢琴。
秦墨问她为什么,林喜忽然想起了某天午后。
当时她在花园碰到一个带着鸭舌帽的小女孩,人安安静静地坐着,大腿上立着一块长方形画板,手中的铅笔勾勒着眼前来往的人群,小女孩察觉到她的目光,于是热情地邀请林喜欣赏自己的画作。
小女孩喜欢画人物,尤其是她的家人。
她说想把家人的模样记下来,哪怕离开都不会忘记的那种。
林喜很惊讶。
在医院待了这么久,她非常清楚离开这两个字对他们来说意味着什么。
她诧异的是眼前这个比自己小好几岁的女孩竟然可以如此坦率地面对他们,还有她,不敢提及的话题。
林喜当即沉默了。
小女孩看穿林喜的心思,问她害怕离开吗。
林喜当然害怕,于是反问小女孩。
得到的也是肯定的回答。
那天,林喜陪小女孩坐了一下午,最后,小女孩把完成的画送给了她。
林喜很开心。
两人约好隔日下午还在花园见面。
可到了第二天,林喜没等到人,却等来了小女孩去世的消息。
宛如晴天霹雳。
林喜失神地在病床上躺了一整天,直到夜深人静,她从枕下抽出小女孩送给她的那幅画,离开前,小女孩想过要给这幅画取名,但两人都没有好主意,小女孩说等林喜什么时候想好就什么时候写下画名。
打开台灯,病床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
林喜几乎没有任何犹豫,提笔在小女孩署名的前面写下两个字——留住。
留住一刻成为永远。
也是在这时,林喜暗下决定。
她应该要做出实际行动,不能继续困居一隅。
于是才有了跟秦墨的约定。
好不容易迈出这一步,如今却又被现实困住。
林喜不得不妥协。
往后几天,身体和精神上的折磨几乎让林喜喘不上气,她没有办法去思考其他的事,更别提做出任何改变,生活仿佛陷入一滩死水。
林喜好像一只泄了气的皮球,整日无精打采,越发地沉默寡言。
祝清到医院探望林喜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强颜欢笑的模样。
林喜从未如此。
不发泄,不倾诉,看似一切正常,但亲近的人却能一眼看出不同。
少了一股韧劲儿。
哭着喊痛又或者抱怨命运不公,祝清希望林喜这样做,可她偏偏选择最安静理智的方式面对,身体垮了尚且能治,但心气散了谁也无力回天。
最近几天朋友们很少出现,就连常春藤也变得忙碌起来,反倒是平时忙得脚不沾地的祝清闲下来,几乎在医院整日整夜地陪着林喜,跟于方红混了个脸熟,林喜还发现这两人经常聊着聊着就开始说起悄悄话。
周天下午。
林喜睡得昏昏沉沉,依稀听到有人在门口小声说话,慢慢睁开眼,眯着扫视周围,她轻轻叫了声清姐。
祝清忙答应,声音是从门的方向传过来的。
“睡醒了吗?有没有感觉好点?”祝清见林喜撑着身体想坐起来,赶紧说,“等会儿啊,我给你把床摇起来,后面垫块枕头,这样舒服。”
“清姐,你在跟谁聊天吗?”林喜捂着嘴咳嗽。
“是护士长,她跟我交代点事。”
“哦。”
祝清掖好被子,心不在焉地剥香蕉,“小喜,等会我带你出去走走吧。”
“还是算了吧。”林喜轻轻拍落被子上的头发,“我这样出去也不方便。”
“咱可以坐轮椅,挺方便的,而且你在医院待这么多天,再不到外面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就该发霉了。”
林喜犹豫了,“可是医生说我需要静养。”
“我问了于医生,只是出去走走不碍事,而且护士长下午休息,我跟她约好了,咱们仨一起在外面逛一逛。”
“红姨也去?会不会很麻烦她?”
祝清笑说:“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跟她这几天聊得很投缘,她主动约的我。”
“真的吗?”
“对呀,就这么说定了,等护士长下班,我们就出发。”
祝清兴致勃勃的模样打消了林喜想要拒绝的念头。
最近一周祝清都在陪林喜,有时候林喜无意间瞧见祝清背着她偷偷抹眼泪,她心里很不是滋味,总觉得自己是个麻烦,给人造成负担。
如果能让清姐高兴,林喜想,让她做什么都行。
市医院坐落在昙宜的繁华地段。
人来人往,车流量很大。
林喜带着一顶水蓝色的渔夫帽,发尾被压得往前微微翘起,遮住两颊,住院后,她食欲大减,比起以前更瘦了些,五官尤为立体,以前的下巴略有肉感,如今却变得咯手。
“小喜,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告诉我,知道吗?”
“知道的。”林喜仰起头,“谢谢红姨。”
“这孩子总这么客气。”于方红对祝清说。
祝清:“她就是怕麻烦别人。”
“麻烦多好啊,麻烦来麻烦去,大家不就熟悉了。”
“确实是这样。”
林喜深呼吸,闻到空气中散发的阳光味道,跟医院不同,没有那股让人焦躁不安的消毒水气味,很好闻。
林喜对附近不熟悉,任由祝清和于方红推着漫无目的地逛,直到她听见两人在窃窃私语,往后瞥一眼,她们拿着手机好像在研究什么,嘴里念念有词要往哪个方向走。
“清姐,红姨,你们是有想去的地方吗?”
于方红立马说:“没有啊,我们是在聊天,以前周围有一家还不错的店子,现在都找不到了。”
“对啊,不知道在什么地方。”祝清晃晃手机,“我打电话问问。”
“我对这里也不熟,没来过。”
于方红:“别说你了,我在附近上班这么多年,也没怎么来逛过。”
祝清打完电话,“我知道怎么走了,前面那家衣服店拐进去,在巷子里面。”
林喜:“问的老板吗?”
“对。”祝清笑得不太自然,“问的老板,我们走吧,很近了。”
于方红抓住轮椅扶手,“走走走。”
巷子里,肉眼所及处是一家被爬山虎缠绕的花园主题店,有上下两层,从外面看,室内闪着微弱的黄光,很安静,完全听不见一点声音。
“清姐,这家店是做什么的?”林喜问,“吃饭的吗?”
祝清卖关子,“进去就知道了。”
林喜好奇心被勾起来。
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用各式各样的干花摆置的一面花墙,淡淡的木质香飘出来,闻起来很舒服,这家店似乎没有营业,里面没有开灯,视线很暗,安静得能听见轮椅咯吱咯吱压在地上的声音。
还有...
一阵焦急的脚步声。
也是在这时,一阵行云流水般的钢琴弹奏突然响起,林喜疑惑地看向祝清,试图从她那里找到答案,祝清抿着唇,一言不发地推着她缓缓走进去。
大厅亮起一束暖黄色的光源,落在正中央。
突如其来的强光使林喜下意识伸手遮了下,放下手的那一刻,林喜看见光束里错落着几个人,是熟悉的面孔。
全是她的朋友。
栀子,秦墨,小树,唐琪,高文宇...
林喜大脑完全宕机。
发生什么了,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
秦墨端坐在钢琴面前,音乐从她的指尖流出,朝林喜扑过来,钢琴逐渐缓慢下来,随之加入的是小提琴,非常短促又透亮地两声,像蝴蝶在花丛中飞舞,短暂地停留,最后落在其中一朵花上。
小提琴跟钢琴同时息声一瞬。
随后钢琴再次响起,刚开始透出来的淡淡忧伤全然消失,节奏变得轻快起来,紧接着,小提琴加入,中间的一段,琴弓拉得很长,此时,大提琴缓慢进入,好像是镜头从近景拉到广角,视野一下子变得开阔。
乐器仿佛是在交替式呼吸。
林喜挪不开眼了,完全沉浸在这场听觉盛宴中。
这时,三种乐器同时收住。
林喜以为结束了。
忽然,一段笛声响彻大厅,悠扬清脆,前半段的吐音很干净,渐渐地,钢琴、小提琴、大提琴迎合着笛声一起将节奏彻底推向整段音乐情感最充沛的部分。
他们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每一节重音,一层层攀进的情绪,无一不都在诉说着他们对林喜的感情。
喜林草在春季开花,一生开一次花。
开花后便只能等待枯死。
可那又怎样。
难道结局注定枯萎,就要抹杀掉绽放时的美丽吗?
不是的。
我们要享受盛开,努力留住这一刻,要在有限的生命中感受爱。
音乐结束了。
身后的窗没有关紧,有风吹进来,水蓝色渔夫帽猝不及防被吹落,眉眼露出来。
“小喜。”栀子放下琴弓,跑到林喜面前,“怎么样,是不是很意外?”
“你们...”
“不止我们...”小树大声喊道,“哥,开灯!”
唰地一下,大厅通亮。
“没想到吧。”说话的人是钟秋,她开心地笑,“我们今天正好休息,就都一起来了。”
方晓薇:“开心吗?”
雷蕾补充道:“见到我们开心吗?”
蒋亮:“废话,没看见林喜都不说话,感动了。”
高文宇:“你又懂了,兄弟。”
“藤哥,”小树小声问,“我们没吓着林喜姐姐吧。”
“应该...不会吧。”
祝清给常春藤后脑勺来了一巴掌,“臭小子,也不发个定位,差点迷路。”
场面一下子变得不可控,你一言我一句,吵得不行。
只有林喜安安静静地坐着,眼尾是红的,湿热的液体淌出来,忍了又忍,倏地,帽子又回来了,轻轻放在她的头顶,挡住视线,还有控制不住往外喷涌的情绪。
“于霁,给女孩儿戴帽子能不能有点审美。”于方红在吼他,“帽檐要翻起来。”
“喔。”于霁照她说的做,这回有模有样地。
再次撞上那双水汪汪的眼睛,于霁心脏漏了一拍。
拉扯着,很难受。
“你们...怎么都来了?”
“不够意思啊,林喜,跟秦墨联系都不带我们。”
“就是,不把我们当朋友是吧。”
栀子半蹲下来,控诉着林喜,很小声,“对啊,不告诉他们情有可原,怎么不告诉我?”
林喜瞟了眼秦墨。
人多的时候,秦墨总是沉默寡言。
林喜轻声跟栀子道歉,栀子爽朗地笑,仿佛回到以前的模样,她不再那样小心翼翼,弯着腰说原谅你啦。
“林喜姐姐,这可是我们专门为你排练的。”
钟秋:“我觉得好好听。”
“对啊,这首曲子叫什么,我要把它加进我的歌单里。”
唐琪:“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翻译过来是,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
“OK,回头发给我。”
“好。”
“我们当时挑了好几首,最后放给大家听,这首还是于霁第一个选的,后来我们也觉得不错,排练下来效果特别好。”
林喜望向于霁,发现他正在看着自己,眉头几乎皱成川字,却在触到她的视线时,猛然弹开,扯着嘴角冲她笑了笑。
“谢谢你们,我很喜欢,真的。”
秦墨走过来,“所以,你要不要试试看?”
“可是我...”
林喜如今走路都成问题,浑身没什么力气,弹琴几乎成了奢望。
“没事的,我陪你一起。”
“对啊,还有我们,我们都陪着你。”
蒋亮默默举起手:“虽然我不能跟你们一起,但是我保证是一个特别捧场的观众。”
钟秋:“还有我。”
“还有我呢。”
雷蕾挽上方晓薇,“我我我我,不能忘了我。”
众人被她们几个逗得哄堂大笑。
大厅很宽敞,没有摆放就餐的桌椅,各式各样的乐器围成一圈,楼梯是旋转式的,一楼和二楼中间是镂空的,用餐分散在二楼四周,呈圆圈型,俯瞰一楼,视野非常好。
在林喜毫无防备下,秦墨推着她径直走向那架钢琴。
“试一试。”
秦墨牵着林喜的手抚上琴键,触碰的瞬间,眼泪不争气地流下来。
明媚的笑容霎那间绽放。
是幸福的眼泪。
林喜回头看他们,视线落到其中一个人身上,他无声地用口型说了加油。
大家在商量曲目,林喜沉思片刻,说出一首曲子。
秦墨难得当众笑了。
这是当初在福利院第一次见到林喜时,她弹奏的曲子。
好在大家对这首曲子都很熟悉,在他们练习期间,其余人吵吵闹闹地找地方搬椅子,虽然今天远没有那天在剧院的人多,但几个人造出上百人的势,非常热闹。
看到这幅场景,于方红忍不住感叹:“年轻真好。”
祝清笑着撞她,“咱们也年轻过。”
“也是。”于方红反应过来,“你跟我算什么咱们,你现在也年轻,我都是上有老下有小。”
“我也有小。”祝清下巴朝台上努了努。
于方红笑得不行。
准备开始,大厅顿时恢复安静。
于霁远远注视着林喜,看见她的肩膀小幅度地起伏着。
她很紧张,她在频繁地深呼吸。
于霁双手攥紧拳,眼底流露出未曾察觉的担忧,在林喜触碰琴键的那瞬间,他竟忘了呼吸。
轻巧的琴音骤然响起。
宛如朋友之间的逗趣打闹,活泼灵动,节奏欢快跳跃,大家忍不住点头跟拍。
林喜许久未碰琴,偶尔出错的几个音,让她不禁倒吸两口气,好在秦墨经验丰富,及时补救,勉强蒙混过去。
钢琴与小提琴交替循环,一问一答,慢慢进入主旋律。
节奏逐渐放缓,大提琴的出现将气氛往下压,低沉的音色把情绪从高处直接拽到最低点,曲风仍旧是欢快的,但已经让人感受不到喜乐,反而透着哀伤与不舍。
长笛紧密跟入,一声悠扬的曲调抹去萦绕心间的愁思。
快速度双吐。
升调。
所有乐器一起推高。
一层层情绪递进,慷慨激昂。
叫嚣着,在宣战,亦不服输。
彼时,秦墨与林喜对视一眼,没有任何言语,其中一人熟练地刮键,轻松过渡,此刻,所有乐器仿佛被赋予了生命,它们融合在一起。
用完全不同的音色诠释各自,却又无比契合。
就好像一场大战结束,它们获得胜利。
在喝彩,在庆祝。
但最终,一切还是趋于平静。
一曲终了。
林喜失神地卸下力,靠坐在秦墨身旁,脑袋还是蒙的,即便是从前,她也从未像今天这样弹得如此酣畅淋漓,大快人心。
那瞬间,她好像彻底忘记病魔带给她的折磨,痛苦在这一刻远离了她。
她被幸福包围了。
喉间干涩,她皱了皱鼻,眼泪不由自主地往外涌,可她分明是笑着的,耳边传来朋友们的欢呼,泪水模糊了视线。
如果可以,她真希望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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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中提到的两首曲子分别是《Merry Christmas Mr.Lawrence,圣诞快乐劳伦斯先生》和《诀别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