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阳（女团选秀综艺）

　　“果然都知道了。”
　　卫潇执杯，不紧不慢地在桌上轻叩。
　　“来到这里，我有很多叹服、敬佩、想要接近的人。但我觉得最适合这个节目的人，是你。”
　　“对于丛林法则，如此驾轻就熟。你是那个在明暗，都遵守了‘游戏规则’的人。”

　　寇葶略失望地叹了口气。
　　“这样啊……”
　　她徐徐地说。
　　“‘竞争’，不就是这场节目的本色么。还以为你会理解。”

　　“什么时候知道的？”
　　卫潇看着她，饶有兴味。
　　“让我猜猜……就是主题曲任务发布的当日吧。”
　　“那次我抢劫零食回来，你并不在宿舍里。”
　　“而从那天开始，一切都变了。”

　　“我说过，我的眼光很好的。”
　　她称赞，不知是赞叹卫潇的分析清晰而精准，还是赞叹卫潇是个有实力的人。

　　“但你露出破绽了。”
　　卫潇俯身，想要进一步看清一片淡黑夜色中，她的神色。
　　“为什么……主题曲直播以后，你开始躲着我了。”
　　“你不是这样不谨慎的人。”

　　“我心虚了。”
　　她摊手道。
　　“这样做……很不好。即便我是好意帮你，动用了一些……场外的手段，推波助澜。但那之后我才反应过来，这并不是你想要的。”
　　寇葶低下头，声音愈发小了。
　　“但我不希望……你因为这件事，受到伤害。”
　　“事已至此，我想通过那个人，来点醒你。”
　　“其实……没必要不是吗？”
　　她凝视着卫潇。
　　“最重要的，是那份结果。而且，并非不可逆转。”

　　“你认为利用别人没有错。”
　　卫潇又啜饮了一口。
　　“这也是你‘善意’帮助我的原因。”

　　“你终究没有猜出全部的心思。”
　　“但我……很开心，有其他的……你没有看到。”
　　她垂头丧气地说。
　　“这样一想，又不是很开心了。”

　　子夜将至。
　　卫潇起身。
　　她拂了拂长裙上的浮毛。

　　“这是你的选择。”
　　她将剩下的气泡水一饮而尽。
　　冰冷而又有些火辣的感觉，让她喉头一颤。
　　“张弛有度，才能进退得宜。”
　　她走之前，定定看了寇葶一眼。

　　“好自为之，寇葶。”

　　尴尬的事情发生以后，卫潇才有些暗暗地后悔。
　　因为，她们，还是室友啊！
　　至少，还要虚与委蛇到第一次顺位发布。

　　好在两人都在刻意地回避，事情也没有进展到剑拔弩张的程度。
　　卫潇每次不经意地抬头，总会望见她深深的目光。
　　她们的关系……真是愈发迷离了。

　　《岁月之歌》运动会前夕。

　　“你好，导演。”
　　学员们看着大腹便便姗姗来迟的导演，不由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你好，学员。没有什么疑惑吗？”
　　“为什么打扰我们的清梦？”卫潇一针见血到。

　　导演冷哼。
　　随即，他一声令下，数为工作人员便一拥而上。
　　影子都没看清楚，学员们揉着惺忪的睡眼，低头，就见手上被塞了一份字迹模糊的纸。
　　……额，模糊的是她们的眼。

　　卫潇打起精神仔细端详。
　　“《岁月之歌》运动会项目报名表。”

　　“明天大家就要前往场馆，展开一日的运动会活动。”
　　“请各位提前将感兴趣地项目勾选报名，项目不得重复参与。虽然在场也可以临时选，但排队或者组局失败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报名表？
　　卫潇沿着顺序将目光往下飘，惊愕地青筋一颤。

　　节目组，你，管，这，叫，运，动，会？

　　水上乐园划泳圈比赛，套圈……？
　　CS，狼人杀，保皇，复活节寻蛋……？

　　天鹅，这是……嘉年华吧！

　　导演的声音再次响起。
　　“这次运动会分为四个比邻的场地：室内体育馆、室内外水上场馆、小型足球场和室内综合场馆，分别举行田径、水上、足球和小型赛事。”
　　“分数一裁单局，以同场次排名计分。阵营对战以阵营为单位，胜败计分；个人/双人/多阵营团体赛由排名计分，分数多少由赛事难易程度、消耗时间及参与人数决定。这些你们明天去了现场就会知道。”

　　一番报名，叽叽喳喳，众人已然热火朝天地筹划。
　　导演被烦得像兔子似地甩了甩头：“报完就交上来吧。老办法，明天七点，穿好班服，在一楼大厅集合。”

　　翌日一早，到达这一片目标场地之时，卫潇捧着无力垂落的下巴，再次见证了节目组一掷千金的豪气。
　　可想而知……又是一片不逊色于游乐场的建筑群。高楼、足球场、外场、内外水上项目馆。
　　甚至远处，还有一个大型的水上乐园！
　　天啊，她们……到底给节目组赚了多少钱！
　　不行，她们是项目参与者……
　　要求公开，要求公开！
　　导演宣布道：“大型集体项目会在预开始前向各位报名者发送提示。参与其余运动项目均不需要固定时间，人足即成。”

　　学员嬉闹着如鸟兽般散之四方。
　　呕哑嘲哳几个人又团在了一起。
　　徐思蕙：“随便玩个去？现在还没有即将开始的大型项目。”
　　众人顿颏赞成。
　　此时天朗气清，熏风入弦，又是早上七点半，阳光并不十分燥热。
　　念及中午烈日当空热得人汗流浃背、晒得人肌肤烧灼，一行人果断朝着室外项目进发。

　　——套圈。
　　“我还是很难相信，今天这是运动会。”
　　丁嘉一边拿着圈瞄准猎物，一边侧着脑袋跟卫潇说。
　　卫潇目光犀利如电，指着远处一个身形娇小、距离远又位置偏僻的玩偶。
　　“看到那个了吗，那个分值最高。今天有东南风，你瞄准以后，略向东北方向挑高扔上去试试。”
　　丁嘉闻之，蓦地动手。
　　圈悠悠地跃入高空，又如突然啃到臭豆腐般，撇着嘴斜斜地坠下身去。

　　“策略尽付于此，鄙人复当何为。嗟夫——”
　　丁嘉恼羞成怒：“我会迈左腿右腿就成了苏炳添了吗！”

　　首战告捷。八人套圈小队里，卫潇斩获第二名，获得七分积分。
　　而丁嘉排序在末，泪眼盈盈地抱着十六个圈换来的唯一一个小熊手办。
　　工作人员看着她，愣了一瞬，随即面色复杂地走过去，无奈道：“这是我们的道具，不能拿走。”
　　他伸手过去，微微一扯。
　　“不——”丁嘉凄厉地鸣叫。

　　广播声起。
　　“第一场复活节寻蛋活动将在中央花坛举行，请丁嘉、卫潇、董婧鸳、高之妤、岳正航、杨荏、岳正航、徐思蕙、……十二人尽快到场。”

　　——复活节寻蛋。
　　中央花坛。
　　天已经渐渐热起来了。扶光朗照，素白的肌肤在光线照射下分外莹亮。
　　“规则很简单，一小时内，在规定场所室外寻找节目组事先藏好的一百颗彩蛋壳，归来后竹筐里彩蛋最多的选手，积10分，前三名积5分，前五名积3分，后五名只积1分。不允许找场外人员帮助，不能无条件结盟。”
　　副导演看了看大家，忽而诡异地微笑。
　　“在遵守法律法规的基础上，以上规则中未规定的手段，默认为可以使用。”

　　这么说……
　　卫潇顿时双眸生辉。
　　可以有条件结盟，可以……抢别人的彩蛋？

　　“游戏——开始！”

　　“滴，滴，滴，滴……”
　　卫潇扭头便向东边附近奔去。
　　那里有一片列以低丘的建筑群，外墙角落、屋檐上，肯定有许多可以藏的地方。

　　卫潇自己攻略自己……攻略得很好。
　　她绕了远路，绕着找了一圈，不过才找到七八个而已。
　　不免有些悒悒。

　　二十分钟后彩蛋大概已经被找完了。
　　剩下的四十分钟，就是强取豪夺、划分殖民范围的阶段了。
　　卫潇当机立断，立刻回跑，力争提早潜入战场，埋伏一手，得个渔翁之利。

　　卫潇瞠目结舌地看着她筐底整整一层如蜂窝般整齐排列的彩蛋。
　　“你都是从哪找的？”

　　“地上啊。”
　　丁嘉摸摸脑袋。
　　“空地上放着一片，你们怎么都跑建筑物旁边搜寻去了。”

　　我去！
　　“机关算尽太聪明，反算了卿卿性命啊！”
　　卫潇咂舌，大隐隐于市啊！

　　不过……
　　卫潇目光移到了她手里的竹筐上
　　丁嘉这一层彩蛋……很有诱惑力啊。

　　丁嘉看着她，后退半步：“你想干什么？”
　　大片疑云未至，卫潇已然如离弦之箭般撒丫子冲了过去。

　　“啊——”丁嘉尖叫着逃窜，“你闪击我，实属不义，我要求你停下！”
　　“兵不厌诈！”卫潇一个急转弯，拦截过去。

　　丁嘉硬生生被逼停，转身怒吼：“胜之不武！我要求你停下，不然蛋不被你抢走，也要被我颠碎！”

　　卫潇果然停步。
　　她思忖片刻，忽而从筐里掏出两枚蛋，朝丁嘉那边扔了过去。

　　丁嘉跳了个拉丁，堪堪接住。
　　她狐疑地望着卫潇。

　　“想用木桃换琼瑶？你做梦——”

　　“不。”

　　卫潇昂胸凸肚，似鹅般矜傲地踱了过去。
　　她引吭高歌：“我在邀请你组队。”
　　“……节目组不是说不让无条件结盟吗？”
　　“没错。”

　　卫潇肃容，“所以，我在买你做事。”

　　丁嘉一愣，拿出两枚彩蛋，递到卫潇的筐里。
　　她肃容道：“那么，我也买你做事。”

　　“好的，我们的买卖关系成立。”

　　丁嘉点头，复而挑眉道：“既然这样，是不是应该称呼我为老板呢。”
　　卫潇：“我们互为雇员，互为老板，不如各论各的吧。”
　　丁嘉：“有道理。”
　　卫潇突然颐指气使地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快去找蛋啊。”

　　“好的老板。”
　　丁嘉一路小跑着冲到前面。

　　……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双杰合体，气势迥然不同。
　　野云万里，角声迭起，旌旗猎猎。
　　干戈一触即发。

　　卫潇四顾，悄声引着丁嘉来到一块掩体后方。
　　她招手示意摄影师暂时远离。
　　确认处境安全后，卫潇道：“你有一筐蛋，目前应该是全场最多。大家谨慎互相试探后，肯定对你的数量有大体估计。”

　　“她们都很惦记！”

　　丁嘉大惊，连忙伸出一只翅膀护住了她的蛋们。
　　卫潇偷偷打量了一圈：“拿着也不方便打劫，找个地方藏起来吧。”
　　丁嘉的目光聚焦在一块土膏微润的低地上：“老板，埋起来如何？”
　　卫潇：“……你是土拨鼠吗！”

　　在一路掩体的遮蔽下，两人配合默契，并肩作战，很快找到了一处小洞。
　　丁嘉拿起来就往里塞。
　　卫潇看着她，沉沉地叹了口气：“老板，斯内克女士回来看到这些，不会感激你的。”

　　顺利藏匿手中的蛋，压力转移。
　　卫潇和丁嘉自是一腔奋勇，她们身后已燃起了熊熊战火，准备来一场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的闪击。
　　两人昂首阔步，大步流星，目光如鹰，企图锁定猎物。

　　突然，丁嘉捅了卫潇一下。
　　“君子动口不动手。”
　　“不是，你看那是谁？”丁嘉指着不远处两个蹑手蹑脚的身影。
　　卫潇眯眼一瞅，大喜。
　　“高之妤和徐思蕙！看她们鬼鬼祟祟的，肯定囊中有不少少东西。”
　　“冲啊，老板！”

　　“呔！莫去，速速留下买路财。”
　　丁嘉凭空蹦去，吓得两人倏然变色。
　　“你口说无凭，为何要给你献礼？”
　　高之妤不屑地打量着她们。

　　“此山是我开，此地是我辟。此鸡是我养，此粪是我扫。”
　　卫潇悲愤伫立：“功劳在我身，往事难回首。速速把物留，但去莫复问！”

　　徐思蕙掌不住坐地大笑：“哈哈哈哈，性情中人。之妤，我们也不要瞒这两位英雄好汉了。”
　　两人又殷切地望着高之妤。
　　高之妤看着这两对GOO GOO EYES，嘴角要咧到耳边去了。
　　“不妨与你们直说，如果能在我们身上搜刮出来彩蛋，尽数归你们。”
　　卫潇恍然大悟，与徐思蕙相视一笑。
　　那边厢丁嘉已然愁眉苦脸：“啊，你们也找个洞藏起来了啊。”

　　……

　　为了补救丁嘉的覆水，二人颇费周章地，终于探到了敌方藏匿地点。
　　看来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徐思蕙高之妤惋惜摊手。
　　两组达成一致——谁也不偷谁的塔，偷塔的要被镇压在雷峰塔。

　　一路打劫，收获不少，再加上陆陆续续找到的几个蛋，这波扫荡的收获，竟有十几个之多。
　　“再加上我们的金库，拿前几名，看来是不成问题了。”
　　丁嘉沉醉入美梦之中。
　　卫潇：“老板，刚刚……你有没有看到岳正航和杨荏，往我们藏蛋点的方向去了？”
　　“老板，她们应该找不到吧……我不信除了我们之外，还有人喜欢掏窝。”

　　两人嘴上不信，心里却愈发打鼓，便也不做掩饰，急匆匆地朝秘密基地疾驰过去。
　　到了那里，却见董婧鸳在附近，对着洞口若有所思地观察什么。

　　完了，大事不妙！
　　卫潇低呼，连忙上前查看。
　　果不其然，洞穴里已空空如也，几十个蛋就这么……杳然无踪了！！！

　　“天鹅！”
　　卫潇揪住头发，一屁股蹲在地上，焦头烂额，面目狰狞。
　　丁嘉转身，拦在董婧鸳面前。
　　“有没有看到，什么人曾经来过？”

　　“什么人……”董婧鸳冥思苦想，“岳正航和杨荏吧，我一路追踪她们来此，不小心被她们甩掉了。”
　　丁嘉愤怒：“一定是她们收缴了这些战利品！”
　　卫潇愤怒：“我们要拿回我们的蛋！”

　　丁嘉看着董婧鸳，突然灵光一闪：“要不要帮我们夺回彩蛋？事成之后，分你八个。”
　　董婧鸳：“好的，我加入。”
　　卫潇：“好的。你应该唤我们老板。”
　　董婧鸳：“好的，老板，打一架吧！”

　　一行人漫无目的地寻找起人来。
　　卫潇看看手表，愈发焦急：“还有十分钟比赛就结束了。”
　　“诶，看那边！”
　　董婧鸳指着中央花坛。
　　那里聚集着若干学员，似乎隐隐发生着争执，暗流涌动。
　　丁嘉一眼就看到了被围在中间，寸步难行的杨荏与岳正航。
　　她眼中冒出火焰，大喝着便冲了过去。
　　“还——我——蛋——来！”

　　杨荏看到气势汹汹前来复仇的三人，双目圆睁：“岳正航，卫潇丁嘉过来了。快逃啊！”
　　“我动不了啊！”
　　岳正航被架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她看了看只是被抢夺竹筐彩蛋的杨荏，无奈望天。
　　也不知道围着她的学员攀附在躯干四肢上，是想抢她手里的彩蛋，还是馋她的身子！！

　　卫潇三人陡然加入混战。
　　此刻场面十分焦灼。
　　丁嘉缠上岳正航，岳正航身上顿时挂着四五个学员。
　　她被死死禁锢，只得眼睁睁地看着董婧鸳把她的彩蛋全部挪走。
　　丁嘉：“董婧鸳，加快速度！”
　　“老板，已经满舵全速前进了！”

　　高之妤如大鹅般张开双翼挡在杨荏面前，趁机伸出左右手突袭。
　　不料杨荏身段格外灵活，扭动身躯，轻盈地躲过每一次进攻。几只手伸去，都不出意外地握住了空气。
　　高之妤：“……你属壁虎的吗！”

　　卫潇奋力挤到前面，伸出青筋暴出的手，奋力地将彩蛋一个一个掏到自己的竹筐里。
　　徐思蕙跟在后面，奋力地把彩蛋再一个个掏到她的竹筐里。
　　卫潇大惊，挤出空暇回头怒视，歇斯底里：“不是说好了不偷塔的吗！法海会把你捉走的！！”
　　徐思蕙一停：“……我又不是杭州人，我不信这个。”

　　说罢，她便加速掏取，一边又道：“你加快速度转运，我都快把你的竹筐掏完了。”

　　“岂——有——此——理——！”
　　卫潇如临大辱，像阿道克船长似的气得蹦起来：“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她立马调转船头，身子直直地冲着徐思蕙扑了过去：“拿蛋来！”

　　徐思蕙害怕极了，躲避不及，直直地被撞到高之妤身上。
　　高之妤正又进攻落空，没有发力点。一颗保龄球见缝插针滚来，她精彩地被打了出去。
　　杨荏再灵活也扭不开一个猛冲来的大活人，她张着嘴惊恐万状，像扑棱蛾子一般挥着手往身后摸索。

　　丁嘉兴致勃勃，如一株藤蔓，热情地攀附在她喜欢的虬干上。
　　突然有人要扯着她爬树，她身娇体软，轻易地就被扯走。
　　她怒火万丈，拼命固定，竟有用身体摩擦取火、同归于尽之势。

　　“啊，痛——”岳正航被摩擦得吃痛，身体站不稳，身上缠着的几个人亦随之崩解。
　　大树倾塌。树叶重重地落到了在树底不远处的，捡蛋雇佣兵——董婧鸳身上。

　　而与此同时，卫潇飞扑后，脚下一个趔趄，不由自主地向后跌去。

　　董婧鸳被两片厚实的面包紧紧压住。
　　竹筐支撑不住，遽然挤破——

　　“哔——”
　　“哗啦——。”

　　哨声和破裂声同时响起。

　　……

　　众人沉默。

　　……

　　蛋壳，碎了一地。

　　……

　　节目组也沉默了。

　　副导演：“……是时候给道具换个材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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