捡回一颗小青梅

　　春日的雨水渐渐涨起来，滋润万物复苏。

　　下课铃声在一中校园内打响，讲台上穿着靓丽时髦的英语老师，伴随铃声开口：“咱们讲完最后两道再下课，来看这里， From Grandma Moses\' description of herself in the first paragraph……”

　　讲台下零星的收拾试卷声一顿，又纷纷拿起笔，跟上课堂节奏。

　　教室里跟随老师的提问响起整齐回答声，走廊外已经下课的班级经过十四班前后时有些零碎的张望视线。

　　“行了，这节课就到这。下课吧。”女老师看着讲台下逐渐开始有些着急的皮猴子们，火速解决了最后一题，发出解散的号令。

　　原本安静的教室里顿时哗然一片，前后门被同时打开，以马皓为例，直接从后门跳出，嘴里还跟贯口似的叫着：“让让让让，借光借光，我要憋不住了啊啊啊！”

　　季秸无奈的摇摇头，扣上笔盖，抬头时伸手拿棒棒糖的动作一顿，换做用胳膊肘杵了杵周栀。

　　“怎么了？”季秸懒懒的靠上瓷砖墙面，回头看了眼相差几步的周栀。

　　刘平安推了推眼镜，迟缓了几秒等周栀跟过来才开口：“老蔡和新哥去开会了，让我转答，下节大课间我们去政教处。”

　　周栀：“知道了，用叫耗子吗？”

　　刘平安点点头，看了眼厕所方向，耸耸肩有几分无语，“嗯，刚他跑的太快，没拦住，一会回来你们叫就行。”

　　除去还在医院观察的许文和谢晨辰，四个人整整齐齐的在进入政教处后四处散开。

　　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确实都是政教处的常客了。

　　季秸站在屋子中间有些惫懒的左右晃荡着身子，意图纾解在课堂上呆坐了一早上的僵硬腰板，却只觉得有些隔靴搔痒、不到分寸。

　　“是这里吗？”周栀探头到季秸耳边，轻声询问。

　　与此同时，季秸后腰位置隔着校服覆上一只手，轻缓的揉按动作从腰椎上激起一层酥麻的涟漪。

　　耳朵好热。

　　明明隔着两层衣服，却像是能直接感受到周栀手心传来的温度一样。

　　季秸点了点头，不一会就带着些许不自然的向旁边轻挪了半步，在周栀询问的视线中开口解释：“可以了。”

　　“哎哎哎，大庭广众之下注意点。”马皓往外踢了一下小腿，带着些疑惑的感慨：“不得不说咱周姐现在这个状态啊，是越来越好。你们俩好般配啊，这要是谁性别一换，我和老刘都能不用吃饭了。”

　　刘平安：“什么意思？”

　　马皓：“咱俩吃狗粮呗。”

　　刘平安镇定反驳，眼神里透出几分嫌弃：“首先，性别不能换。其次，你说你自己，别带我。”

　　声音入耳，周栀撵着指尖的动作轻轻顿住，视线落在还没放下的手指尖上有些晃神。性别不能换，所以情感就不存在了吗？

　　身旁的季秸突然歪着脑袋凑近，余光里重视的角度里有了动向，周栀早一步抬起了眸子，先于自身意识的望了过去，在空中和这张贴过来的脸来了个对视。

　　周栀回了神，看着面前的脸才惊觉自己方才脑海里原来一直浮现着季秸的模样，她轻声问：“怎么了？”

　　“看你愣神，想吓你来着。没想到你反应还挺快嘛。”季秸笑意盈盈的弯了弯眉眼，弯着腰在周栀面前说完又缓缓退回去。

　　空气中霎时来去的草莓味随着季秸远近的动作，密集又消散，很快的把方才沉重的思绪驱散开。周栀无奈的回以微笑，看向旁边打闹声的来处。

　　马皓两个短眉一挑，眼睛瞬间瞪的张开，一瞬间像是黑豆上放置了个黑毛豆，细细啧了几声，看着刘平安上下打量了两圈，才开口大声质问：“什么意思，你这就不够兄弟了吧。要狗一起狗啊！”

　　“我看看哪只小狗坐我座儿上了。”

　　办公室门又被推开，以李新川为和蔡老首的几个政教老师接连走进来。

　　马皓一激灵的从靠椅上起立，笑嘻嘻的站到靠椅旁边，给往这边来的李新川让开位置，嘴里讨趣的招呼：“新哥，坐坐坐。”

　　桌边的刘平安此时得到了喘息，抖了抖身上刚刚被马皓打量几遍、看到发毛的鸡皮疙瘩，又往季秸两人身边凑了几步站去。

　　只是，这两个也挺奇怪的。几分钟没看，怎么都笑的春风得意。

　　刘平安晃了晃自己的脑子，只觉得被马皓刚才的般配论荼毒了大脑，便快速移开视线。

　　不能歪曲女生，要尊重女生……尊重！尊重！尊重！

　　从小被教导的教养一瞬间浮现，刘平安回想了一秒自家老妈举着扫把潺潺教导的慈爱面孔，深呼吸了几口气，一双眼睛睁的锃亮，试图把注意力都放在李新川身上。

　　李新川喝着茶，正顺势抬头扫视的动作一顿，被刘平安专注到发光的视线闪了眼睛，他抿了下挂着茶沫的嘴，顺势放下了茶缸，开口说明情况：“啊，叫你们过来很明显。”

　　李新川右手抹了两下嘴巴，有些尴尬的把手指上摘下来的茶沫弹了弹，“第一，就是这个事情学校和教育局高度重视，我们和领导班子开了一上午的会，基本已经确定了，只是处置结果目前还在斟酌。但陈瑶不会复学，这是确定的。至于是退学处理还是休学处理，学校要等警方结果，以及蔡老师和家长商议后决定。”

　　李新川：“第二，我知道你们几个都很有分寸，没有在学校，在班级过多去说这件事情。很好，保持下去。”

　　李新川顿了顿，解释道：“不要过度讨论这件事情的原因是，后面处罚结果出来之后，学校会进行全校的通报批评，以儆效尤。但你们毕竟还是学生，学习为主，在已有定论的事情上过度浪费时间和精力，于学习没什么益处。”

　　李新川：“第三，晚上我和蔡老师会代表学校去医院探望许文和谢晨辰，如果可以的话你们谁有时间能陪同一下或者都去，我联系你们家长说一下。”

　　李新川观察了一圈，确定几人神色无异，视线落在对面的蔡老师身上，“蔡老师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老蔡被点了名，干笑了声：“没有没有。”

　　毕竟受害者和施暴者都是自己带的班级，见义勇为仗义出手的是自己对头班里的学生。此时老蔡颇有几分治下不严，面上无光，不好多说些什么。

　　“最后啊。”李新川沉了沉气，站起来走到季秸几人面前，“你们很勇敢，也非常厉害，可以说做得很好。但有没有想过，如果你们再出了事，怎么办。如果当时情节更严重，怎么办。”

　　“义气是好事，但必须得基于自己能确保自己是安全的情况下，因为你们不仅仅是自己，也是你们家庭的希望。”

　　“我很自豪，你们是我的学生。但是也很担心，因为确实惊险。”

　　季秸的睫毛随着李新川的话微微颤动，女生点了点头，沉着的脖子才立了起来，目光灼灼，“谢谢老师，我记住了。”

　　“嗯，其实做得很好。”李新川眨了眨眼，敛起眼眶里打转的泪花。

　　他想起自己昨天得到通知后看着季秸档案里，关于父亲的那条烈士注明和老同学在警局电话里叮嘱的关注学生心理状态时讶异的心情。

　　只觉得不可置信。

　　五月春晚，絮子悄然复苏，白攘攘的堆砌了整个北城的城市街景。只是鼻炎患者就有些受罪，谢晨辰才刚出院，就带上了个口罩，闷闷的开展讲述，只是这讲述的第一句话里时不时就参杂着几个响亮的喷嚏。

　　“啊切！切~”又一个。

　　“百岁。”许文又一次下意识脱口而出，随后又有几分嫌弃的翻了个白眼，盘腿往周栀家客厅的沙发背上靠去。

　　“哎哎哎，你先别打了，继续啊。”季秸忙活的招呼着，毕竟谁也不想刚听了个这么感兴趣的话题头，就被两三个喷嚏接连打断。

　　谢晨辰擦鼻涕的动作一顿，眉头皱起，嘴里不清楚的嘟囔着：“我别打？！我想打吗！啊啊啊，没天理。”

　　缓了缓鼻子，谢晨辰一口气简略带过：“说是缓两年，判三年。学校那边让退学了，她爸还差点对老蔡动手，得亏有警察，然后就逮起来了。”

　　“不得不说。”马皓咬了口薯片，感慨：“解气。”

　　刘平安点点头，询问：“什么时候发通报？”

　　许文接话：“新哥说，明天周一，国旗下讲话。”

　　季秸：“大快人心。”

　　周栀：“鼓掌！”

　　嗯？这种小孩子语气的话，是周栀说的！周遭几人视线一瞬间汇集到周栀脸上。

　　季秸盯着身边一本正经端坐着的周栀，有些疑惑发问，却没回头：“我刚刚听错了？”

　　许文：“没有。”

　　谢晨辰：“是她说的。”

　　刘平安：“我也听见了。”

　　马皓：“咱几nia……n”咱几年没看周姐开玩笑了……后半句没说出来，马皓声音乍停，被身边离得最近的一手石膏挂脖的谢晨辰单手强制消声。

　　“说得对！是应该鼓掌。”季秸振臂一呼，热情的带头双手鼓掌。

　　青杏街27号，传来一阵热闹欢快的鼓掌嬉笑声。对面院子里，杨淑华和乔楚对着张辰等几个笑团体成员家长无奈对视，也笑起来。

　　“我去叫他们吃饭。”杨淑华起身直了直腰，整理了下散落到额前的细碎白发，笑着和众人打了声招呼，慢悠悠迈开步子往对面院子走去。

　　这欢声笑语，是房子里许久没听过的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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