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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7 章
“真是头疼哦,”离了看守所,沈翊顶着一张面无表情的小脸蛋跟杜城吐槽道,“这会儿她是可以安安稳稳去睡觉了,我们还得为一个根本就找不到现下踪迹的人和不知花落谁家的炸(城翊)弹而忧心忡忡,没天理!”
外国男人的画像是到手了,沈翊甚至根据他的年龄增长调整了面部细节,但可惜,调动所有资源去查,人却毫无着落。
杜城倚着车门,看自家小猫猫猫祟祟地张牙舞爪:“找不到?怎么说?刚刚说好的外国男人呢?”
沈翊那种不达目的不罢休的精神其实直接而又隐晦,他太明白他了,若无把握,他的小画家怎么可能轻易地走出看守所,还站在这里气定神闲地聊天?所以啊,他想,我才不会被某人故意演出来的小表情给傻傻骗了。
“你知道为什么文艺作品中出现的跟炸(城翊)弹案相关的犯罪者往往是男性吗?”沈翊并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抬起了手,约摸是惯性使然,想要去挠挠头发,毕竟艺术家不拘小节,又因为见到路灯的侧光底下杜城脸上隐约闪过的笑意,顿时又觉得这个小节还真就不能随便丢了,于是腕子一转,改成了去伸手蹂(城翊)躏对面杜城领口上的一枚扣子,“他们这么做,通常为了复仇,示(城翊)威,或单纯只是为了玩乐,可能因为情感淡漠更加容易临危不惧,而且往往与高智商犯罪者挂钩,因此被恐惧,甚至被崇拜。”
“大概是来源于统计数据?事实上我们在工作过程中所遇到的大多数炸弹犯也是男人……”或许也就只有杜城这么坚强的心脏能在这种烧火燎原偏偏还不明所以的关键时刻仍然跟小画家一板一眼地探讨爆炸案犯罪者的性别侧写问题,这来源于他对沈翊看似天马行空发挥脑洞但其实不会说废话的足够了解,也愿意陪他一起探索内心无论是为了提出疑惑还是解决疑惑的问题,因为这更有利于他们对案情的梳理,这是他们作为事业搭档根本就无需多言的默契,“李红这个案件确实非常特殊,像她这样年纪偏大的妇女,多半与这类案件毫不相干,或是作为案件当中受害者的形象出现,而她能够做到现在这个地步,实在不简单。我想的是这应该与她过往的职业经历息息相关,做过律师,逻辑强,足够冷静,并且确实也有极大概率接触到拥有这方面技能的人物作为她的指导老师,只是对方是外国男人这个信息……沈老师,看似你是在跟唐景的一遍遍对话之中一步步猜到的,但前提是,你知道的消息可是不少啊!”
至少比我们这群昏天暗地被支使着到处摸排的人多,并且从来就没有跟我们提起过。
沈翊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杜城领口的那枚扣子,他还是温柔,只是此时此刻这温柔像是被笼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薄纱,朦胧着一道隐隐绰绰的斑驳影子:“我的确是有一些不成熟的想法……好啦,不跟你谦虚了,我的确做了不少的准备工作,因为本来就比你们时刻要跑外勤的闲上一点啦,可以自由安排时间,还有李晗这个得力助手,当然这个过程也充斥着许多无用功……首先一点,在特殊时间点上刻意甚至吹毛求疵的追求,这也是欧美那边的爆(城翊)炸(城翊)犯最常见的一种特质,唔,这其实不太重要,城队要不要先试着回忆一下,唐氏夫妇是怎么死的?”
“不是由于工厂的安全事故吗?”脱口而出的杜城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情不自禁瞪得大大的,“难不成你觉得他们是被……”
“法医报告上,准确的死因鉴定应该描述为因为爆炸导致的肢体断离。”沈翊的拇指和食指依然停留在那枚小小纽扣上,但他并不试图现在去解开它,只是慢吞吞地将指尖的温度一点一点地涂抹在上头,“李红作为律师,唐家养女唐景的辩护律师,其实一直有在追踪这个案子,甚至在法院判决赔偿款下来之后,她还是不曾放弃,只是将所有调查转成了一种偷偷摸摸的模式,直到杨羽的死亡,一切戛然而止……亲爱的队长大人,是不是特别好奇,为什么我会花费大量的时间去挖掘这种好多年前的、看起来好像跟本案完全无关的事情?”他的手指悄悄往上抬了,抬到了杜城的左侧衣领处,然后顽劣地比划做了一把刀的形状,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但是这样做的结果显而易见,杜城毫不费力地握住了那只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的纤细手腕,动作快到让某个自不量力的小孩儿清晰明白即便是拿上一把真的刀,也毫无胜算:“嗯?”
他深深地注视着他,一眼望进了小画家的眼底,神情并没有太大的起伏,瞳孔却是深邃。
沈翊,你究竟想说什么?
沈翊也就任由他这般紧紧地握着,在杜城深切的目光底下,那种无处可藏的感觉十分强烈,所幸自己从来也没有想过要在这个人的面前遮掩什么:“因为安全事故,舆论哗然,工厂停工了许久,哪怕由经法院判决赔偿死伤责任款之后,关于这家公司处处都是安全隐患的说法一直都没有停息,国际上也打出了为了保护人权而制(城翊)裁它的口号,货品根本就卖不出去,陆陆续续,员工不愿意来上班了,资金链也断开了,最后还是没能逃出破产的结局。而与此相对的是,另外一家同类型的企业,外企,因为新的技术突破迅速发展壮大,抢占了大部分的市场份额……”
杜城低头不语,只沉默着摩挲他的手腕,仿佛是握住了一件新鲜的玩具。
“画像师,画像,本质上还是在画画,画出一个活生生的人。众所周知,环境对人物的影响不可忽视,为孩子复仇的母亲只是属于李红的一个标签,我要做的是尽可能找到塑造这个人的点点滴滴,它们才是牵引笔锋的脉络……杨羽的小说,说的是她自己的感悟,孤独的背后藏着忙碌的父母。母亲李红,一个自信于理性的人,致力于事业发展,与丈夫和孩子的疏远,是为了家庭,或者自己?女儿……不太像她,喜欢舞蹈和写作,充满了文艺浪漫的色彩,她们平常是如何相处的呢?本来严谨内敛的人,极致的爱恨爆发在杨羽被害之后,那个时候的李红其实还在暗中调查唐景父母工厂的事故,这才是她原本想要执意追寻的东西,但是被彻底打断了……我们可以想象一下,原本奋力追逐真相的律师为了复仇毫不犹豫地跃下深渊,与险恶的恶鬼为伍,以隐瞒事实的代价学会了杀戮的技能并用它作为报复的保险。所以,其实她从来就没有真正相信过唐景,因为从一开始,这场历时漫长、注定要血雨腥风的祭奠,就是以她养父母死亡真相作为交换条件的……”
杜城边听边想,迅速理清楚了那些弯弯绕,他有自己的思考,但还是绷紧了下颚线:“如果那场事故真的涉及到人为因素,当年的专案组怎么会没有查到……这只是你的一种猜测而已,证明不了……”此时他的姿态像极了一张绷紧的弓,气势被拉得满满的。
沈翊晃了晃那只被男人捉在掌心里的手腕,没挣得开,于是干脆放弃了。待杜城,他向来纵容得厉害,但其实也娇纵,什么话都敢往外蹦跶:“也许吧,或者以当时的条件,只能查出来是安全事故,时间有限,我也只是查看过一点公开的报道,还说不好是个什么定论。猜测……只是在你面前说说罢了,不至于要为我的口不择言负法律责任的哦?”
关于“只能查出来是安全事故”更为准确的表达或许是“只能允许被定性为安全事故”,至于到底是或不是,他们是后来人,眼睛均上被蒙上了来自过去的疑云,不知道还有没有散去的那一天。
杜城深吸口气,夜色愈发靠近黎明,如今还有要紧的倒计时炸(城翊)弹等待处理,他必须要尽快做出决断:“唐景说,画像中的这个外国男人是教授李红制作炸(城翊)弹的师父,如今徒弟被捕了,他有极大可能会出手帮忙,问题是,哪里才能找到他?以及他们的目标,到底设在了什么地方呢?”
他这么问,当然笃定了沈翊必有把握。
不然哪里来的功夫在这儿跟他兜圈子呢?
“好消息是,我猜他跟她只是非常有限的合作关系,不至于团结得那么亲密无间,帮忙……换种说法吧,或许叫做利益交换更为恰当,至于坏消息嘛,刚才我就说过了,找不到的,我们甚至没有办法精准地阻止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怎么会?
杜城依然捏着沈翊的一截腕骨,因为太过惊愕用了力,弄得他有点疼了,小画家蹙起了眉,又歪了歪头:“城队走还是不走啊?该不会跟这间看守所处出感情来了吧?”
杜城出口的声音有些喑哑,也就是家里被宠坏的小猫咪有这个胆子一再地吊胃口挑战他的耐心:“走去哪儿?刚才不是还说没法阻止吗?”
小骗子,逼你讲句实话怎么这么难呢?
“北江分局。就算没法阻止,尽我们所能做一点其他准备也是不错的。虽然躺平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但是对敌人躺平……不是我的个性。”
沈翊那藏在骨子里的犀利锋芒,又不是第一次体会到了,是吧城队?
地球的另一端,现在刚好是晚餐时间。
男人依然坐在电脑显示器前头,在键盘上运指如飞。
门外传来了咚咚的敲门声,还有女人娇滴滴的声音:“亲爱的,忙完了吗?孩子们等你一块儿吃饭呢!”
“是的!亲爱的,我早就闻到那芬芳可口的食物香气了!它像你的美貌与热情一样,让我疯狂着迷!”
女人大笑,然后与他交换了一个热切的深吻。
男人收拾好一切,起身走出了房门,然后拉上了锁。
小男孩和小女孩簇拥着向他跑了过来。
“爹地,你是不是在偷偷地阅读有趣的故事?约好了的,咱们的睡前故事会!”
“明明是哥哥你的童话书都快要被翻烂了吧!我的故事……嘻嘻,它一定是有趣的,不告诉你们!”
男人笑着应和道:“当然,等着吧,亲爱的小伙子小姑娘,我的故事一定会是最美妙动人的!毕竟……这可是我的老行当了!”
一家人欢乐的聚会总是显得喜气洋洋的,他们欢天喜地地唱着跳着,屋子里满是热烈的氛围,连电视新闻里喋喋不休的背景音也被盖了下去。
We lied,we cheated,we stole…
北京时间上午八点零四分二十三秒。
几篇名为《妈妈,我坐的公交车上有炸(城翊)弹》、《绝密!小鸟说,我的学校又双叒叕要爆炸啦》、《惊!原来女人也可以做这种事!点击学习…》、《深情男子为爱着迷为蝴蝶狂》等野路子文章分批次登上各个社交媒体,引发了许多人的关注,更绝的是,两篇名为《花季少女惨死,草草结案为哪般》和《放虎归山,又一无辜少女丧命,社会毒瘤为何总是杀不死》的“大作”在网络上存在时间不到十分钟之后立马删除,却留下截图无数于更广阔的“天地”中疯狂转发,欲言又止的暗示加上查无此文的空白与之前外表看起来极不正经细品却话里有话的野路子互相呼应。于是各位谜语人纷纷悟了,并自觉站在不同的立场上开始挥毫泼墨,马不停蹄地创造了n个版本爱恨一团乱麻社会一团黑暗的演绎故事并不出所料地由于各自的屁股所谓位置展开了一系列相互攻讦的行动,将热度炒得红到发紫紫到发黑,势头仿佛是千里泄洪一般。
〖最后的炸(城翊)弹〗,炸在了互联网上。
“那个,不是我们要求删的,还没来得及。”李晗挑着重点说。
“明白,自导自演,炒作的老套路了,熟!”蒋峰总是热衷于接她的话,几乎已经形成本能了。
杜城揉了揉因为一夜未睡而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他看警员当中不少人有这难得整齐划一的动作,往常考核做操都没能见这么齐心协力的,估计都是被气得不轻:“这就是李红为我们准备的、最后的炸(城翊)弹?”
沈翊其实很困很困,但他却出人意料地成为了这屋子里看着最挺拔的那个:“很显然,她的目的是用舆论杀死十五年前从审判底下苟活下来的涂方,哦,还有我们——”
那两篇发了又删了的“大作”只差没把作者的心里话贴在标题上了,强j杀人犯在公检法内部有人,15年前死不了,15年后自然可以继续躲在监狱里逍遥。
这种论调放在任何地方都足够引起民愤,人们的喷薄的怒火加上某些不明生物的推波助澜,大约可以想象得到各个评论区那种听取蛙声一片的嘈杂。
沈翊话音还没落,张局就推门进来了,面沉如水地扫过一堆大大小小的黑眼圈:“全体都有,准备开会!”
说罢她便大步离开了。
大家揉着乱糟糟的头发和惺忪的睡眼纷纷散开,去拿桌上做记录的本子。
“ip地址呢?”去往会议室的路上,杜城不抱任何希望地问了一嘴李晗。
李晗的回答是意料之中的:“很遗憾,在境外。”
杜城啧了一声:“切!毫无新意的伎俩!”
沈翊同李晗蒋峰对视了一圈,见两位齐刷刷冲自己挤眉弄眼使眼色,得,这得罪领导的活儿,还是由他来办吧:“但是抵不住就是回回有效哇~”
杜城扁了扁嘴,像是闺怨里的小媳妇一样委屈地看了他一眼。
沈翊深知这一眼的意味,就是要顺毛摸了:“舆情监测方面不是有人正在盯着么?我们也不是全无防备啊,不用太担心。”
“我只觉得他们吵闹。”杜城憋着劲,打了个哈欠。
沈翊用一双亮晶晶的眸子柔声向他表达“辛苦了”。
不要脸的蒋峰腆着个大脸蛋子过来,视线落点却是在李晗那头:“沈老师,我在外头这儿那儿跑了一晚上,也好辛苦的~”
又来了!这货不耍宝不会上班是不是?李晗暗暗扶额,只恨自己踹人的速度跟不上某只猪的嘴皮子。
沈翊笑得甜甜的:“嗯,你也辛苦~”
靠!不甘心待遇被分享了的杜城咬牙切齿地向蒋峰宣布,我要排挤你了!
蒋峰毫不气馁,立马使用他的wink必杀技:“城队,不要小气嘛,人家只是……”
杜城在一只脚踏进会议室之前,将蒋峰这株因为不明原因长得歪七扭八的小树苗毫不留情地锤进了土里。
这小狗崽子怎么还能精神这么好的,烦死个人了!
并由此获得了李晗由衷地拍手称快。
开会之前,张局为忙得连食堂都没工夫踏足的警员们准备了早饭,尽管她板着脸要求所有人十分钟内搞定不然巴拉巴拉,各位大朋友小朋友的欢呼声还是高得如同八月十五钱塘江的浪潮一般。
年轻小伙子们的吃相可谓气拔山兮力盖世,主打一个狼吞虎咽外加还有没有,女孩子们则要矜持许多,又饿又困的精神状态让她们的进食方式看起来像是仙女在咬蟠桃。哦,还得外加一个沈翊,他跟两波人都不是同一个画风,主打一个举着筷子在杜城和自己的碗里来回扒拉,你说扒拉也就扒拉了吧,可这人貌似还挺不好意思的,一有动作小眼神就这里瞄瞄那里看看,拜托,这屋里的人可都是干刑警的,如果这都瞧不着,那肯定是要被退回学校重新修炼的。至于杜城,杜城无所谓,只管埋头干饭,至于自己的碗里有些什么东西,都吃,不挑食,老婆高兴就好。
张局一板一眼地清了清嗓子:“咳咳,最后两分钟。”
沈翊低头看了看自己还剩下将近一半的面碗,露出了有些为难的表情——他现有的进食速度和食量都不支持两分钟之内解决这些。
杜城头也不抬地将他的碗顺了过去,又将桌上一口未动的豆浆推给了他。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见半点阻滞。
沈翊垂下眼帘,抿着嘴也藏不住那点融化了的笑意。
蒋峰日常贩剑ing:“哟,城队好胃口呀!”
杜城风卷残云地解决了碗里的食物,纸巾一擦,气势可不就来了嘛:“光盘行动,人人有责。”
蒋峰则是在他炯炯目光的注视下,抽着嘴角将自己碗里剩下的最后一颗青椒咬进了牙齿缝里,啧,好辣!
“时间到,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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