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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惧道阻且长
只有那人愿意接受自己的所有。
可她不舍得让他那样。
所以才要离开,不忍他在自己身上受苦了。
“男生和女生的区别在哪?你们的肺比我们的铁吗?”
“可惜了,我并不认同你的观点。”
搞什么性别歧视。
罗查谦被陈淼伶牙俐齿地呛到,哑口无言。
陈淼笑笑,吸了一口微仰下巴朝天空喷出一缕雾气。
拒绝讽刺的意味明显,“你还想说什么吗?”
“我的车要到了。”
“没了。”
陈淼偏头,连句客气的告别都没有,看见车快驶来就自然而然地走出去。
博士毕业后,她回广东定了间民宿,住了一个星期。
学会了享受孤独。
找了好一会才看到山间深隐的绿色篱笆,藏在一片竹林里,亮黑的石砖湿滑,昨日刚下一场大雨。
灰黑的瓦淅淅沥沥落下一滴滴雨水,陈淼仰卧在木藤编织的老爷躺椅上,隔壁矮桌上放了一杯店主刚磨好的手工咖啡。
热气徐徐升起,在杯沿冒着扭动的烟丝,她拿起凑近鼻尖闻了闻。
从前那人就总爱跟自己点一样的,现在她就想尝尝他喜欢的味道。
第一天认生,脑补有人从窗外进来扼住她的脖子,翻来覆去,心慌得睡不着。
她平躺在床上,睁眼看着天花板上从外渗透进来的月光,—块块像暖黄的晶石。
曾经历的黑暗在脑海中一闪而过,紧接看迎来的是无尽的平和。
夜晚入睡前,她想到白日的咖啡,奇怪自己突然就接受了这种味道,甚至第二天又点了一杯。
阳光照得地面上的水渍冒着热气,水蒸气攀岩上人的身体。
黏膩又闷热,偶尔有细细的风吹过也是燥热的。
她享受在日光下沐浴,清香扑鼻的竹叶香,对面门廊挂着乌笼,养了两只白鸽。
这里的风景调调很像她和染逸舟走过的那个公园,后来她路过三两次,每次都冒起要进去走走的想法,却仅仅只是经过。
和他一起走过的路,剩她形单影只,会破坏曾经在那留下的美好,她想让那份感觉一直维持下去。
跟着民宿老板做当地的特色糕点,陈淼找老板娘借了条橡皮筋简单綁住头发,围上蓝色碎花的半身围裙。
将在附近竹上撕下的叶一分为二,蒸款的糯米倒进石盅内捣烂,加上咸肉和嫩笋。
装饰成扑克牌黑桃的形态。
忙忙碌碌直到傍晚,摆满了两个竹编。
给自己多找一些事情做,少点思念。
陈淼在网上投了简历,顺利进了镇上一家三甲医院。
今天要上两台手术,她在一旁看着,做第一助手。
下了台,回到医生办公室休息,回南天把地板和墙壁都弄得湿漉漉,摆在一边的资料也变得黏黏的。
刚刚穿手术拖鞋下楼梯的时候她都怕她摔死,小心扶着冒着水珠的护栏。
她在医院附近租了间小公寓,除了父母偶尔的电话,很少主动联系谁。
由于工作原因,手机必须二十四小时待机,她将铃声调到最大。
没有夜班时,就去清吧听听歌,获取内心的平静。
一个人做了很多很多事情,做手工,看电影,还有就是睡觉。
远离喧嚣,少思虑,渐渐变得不再忧愁。
太阳正冉冉升起,她独自值的第一个夜班即将无波澜的结束。
她在写交班记录前,点开停留在一年前的新年祝福。
跨年前一晚,她躺在内科的医生值班室里,刷着跨年的朋友圈,准备阖眼。
一个皑皑白雪的头像占据她的第一个聊天框。
【新年快乐。】
是不是群发信息已经不重要,她压制住内心的悸动,只觉得那人叨扰她睡觉。
她又得失眠。
等到了今年,陈淼也给他发了一句。
【新年快乐。】
那人没回她。
她想着只有回与不回两种可能性,无论是哪一种都干扰不了现状,无奈地挑挑眉,一夜好眠。
他的祝福她还给他,礼尚往来,又是发自内心的。
有一天她突然想通,因为她不再害怕失去。
他们早就玩完了。
陈淼和齐柯两年没有联系,直到齐柯凌晨的一条朋友圈。
也许是夜晚太容易迷了人的心智,陈淼在那条朋友圈下面评论,那人私聊她说:
——我能不能说我很想你。
——我有犹豫
——我怕你不想我
简简单单地和好了。
只是有了一层隔阂在,没办法再向从前那样无话不说。
话说出口前总会斟酌,那里面是否包含了负面情绪,别人是否能接受。
该聚会还是会聚,从四个人变成了两个人。
他们没再出现在彼此的视线里,齐柯和柏嘉知道两人分手后,都是各自联系陈淼和梁逸舟。
世界这么大,很难再遇见了。
学校这么小,陈淼心里清楚,不是自己故意,他们早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分道扬镳了。
陈淼刚回来那一个月,和齐柯去清吧。
齐柯大概是愧疚,在陈淼和梁逸舟分开的后一个星期,离开了自己最好的朋友。
小心试探,生怕踩到陈淼的雷点。
她想自己以前和柏嘉吵架的时候,陈淼每次都安慰她。
曾经陈淼和梁逸舟两人那么好,那段时间她一定很难熬。
柏嘉和梁逸舟也在,只不过像分开那天一样,一人在一楼,一人在二楼。
梁逸舟隔着单面玻璃,看着楼下坐在高脚凳上的人,分析她的一举一动。
用自己研习多年的心理知识,一点一点将那人看穿。
乌瞳炯炯,眉宇间染上锋利,微眯着眼,聚焦在那人身上。
黑暗中蓄势待发的鹰,盯准猎物,一旦咬上绝不松口。
烟灰缸里,火山休眠,一片燎原,黑色炭粒层层叠加,骨节分明的指尖夹着酒红味的百乐。
双颊凹陷,深入肺部循环后从鼻中呼出浓烈的尼古丁。
夹着香烟的掌轻扫,拨开面前的迷雾,对猎物制定围剿计划。
纤细的脖子,凸显的锁骨,没多大改变的五官,少了生气多了几分成熟女人的知性。
他要撕开她这淡漠的外皮。
齐柯性子还是泼辣,无忧无虑,看起来被保护的很好。
陈淼随口一说:“你男朋友还挺放心你的。”
她的头发又从粉红变成了红色的挂耳染,那两抹红总藏在黑色里。
黑发贴在脸颊时,白稚的脸上,温柔的眉眼,又像最初那淡然的眉目,只是多了几分从容。
隔壁传来烟丝,吹到了她的耳边,她拍了拍齐柯的肩膀,问:“你抽烟吗?”
齐柯回应她:“不抽。”
顿了顿,怕戳到陈淼的伤心事,“我自己的原因。”
“你也少抽点,对身体不好。”
陈淼淡淡笑笑,心里却是一震,曾几何时有人也和她说了相似的话。
少喝点酒,对身体不好。
不经意地挑起新话题,“好事将近啊?”
提起这齐柯会心地笑笑,“嗯,毕业那年见过双方家长。”
“想着稳定下来就结婚。”
齐柯无意刺痛面前的人,只是她带了任务来,不得不完成。
她自然知道陈淼和梁逸舟在没毕业时就见过家长了,但是没走到最后。
陈淼主动说起,拿起手里摩挲到发烫的杯子和齐柯碰杯,略微大声地笑着说:“到时候肯定给你们俩封一个大大的红包!”
看陈淼神色轻松,齐柯自己却紧张起来,面色里多了些警惕。
“淼淼,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她的心中隐约猜到,一般不好提出的问题,无非就是生,离,死,别。
而在她这里,现在也只有那个人能让她心中一震。
“可以。”
齐柯不再扭捏,但没敢提出那人的全名,“你还喜欢他吗?”
不走没提名字就知道是谁的烂俗套路了,她从始至终只喜欢过一个人。
陈淼笑笑,眼如月牙班弯起,“喜欢的。”
齐柯放松满意地点点头,陈淼只当是一句闲聊好奇随口问出的话。
藏了好多好多年的心思,有人问她,她终于找到理由抒发这爱意。
现在至少有人知道她还是爱着的,她不甘这份爱被埋没。
即使那人可能以为自己早就忘了他吧......
台上的驻唱歌手在唱着林宥嘉的《想自由》。
“为将来的难测,就放弃这一刻。”
看陈淼先走一步,楼上的人下来,齐柯朝梁逸舟挑了挑眉,意思是他要自己帮忙的事完成了。
甚至还多了些意外之喜。
柏嘉抬肩撞了一下梁逸舟,“人还在门口,真不出去见见?”
梁逸舟盯着门口的方向出神,眸中黑沉,眉头不展,“不了。”
“所以你们为什么分手啊。”
他思虑良久才说:“我的爱填不满她的心。”
她太破碎了,他什么都不能为她做。
柏嘉嘲笑面前的男人,没想到他还有说这么骚气的话的一天。
“矫情。”
“那就给她更多。”
夜色下,那抹红在风中摇曳,陈淼撩了一把头发,把吹到面前的发全捋到后边。
指尖夹着一支烟放到嘴边,时不时深深地吸一口,呼出的气体被反方向的风吹到她脸上。
她猝不及防地被呛到,燃过的烟灰弹到她的腿根。
一点点痛意,她却脆弱得想哭。
或许又是今晚夜色寂寥,风得罪了她,酒吧里悲伤的情歌,让她的情绪低迷。
这一切将她强忍的记忆烘托到了极致,好多年没探望阿姨和叔叔了。
有点想。
第二天早班,她没逗留太久,打了车回了自己租的房子。
医院的心理科筹备了两年,终于在今天正式成立。
为了提高这个科室的存在感,医院的公众号发了一则帖子。
还要求医院所有就职人员都做一次心理测试。
急诊救护车接回一位轻度创伤伴有重度心脏病史的患者,打电话给内科护士站,叫一位医生下来进行联合诊疗。
陈淼在数分钟内赶到急救室,患者已经建立好静脉通道,维持相对平衡的机体状态。
她接过病人资料翻看,听急诊科医生汇报患者病情,最终将人送上住院部行进一步治疗。
经过门诊与住院部相连的大楼,心理科的指路牌霸占着正门口侧边,愣愣地看多了两眼。
电梯到了,护士和护工推着病床先进,陈淼后面跟上,按了楼层,望了一眼病床上的患者,低头静静等电梯门合上。
视线所及之处,远处半身正装的人走近,她随意抬头扫了一眼,一位同行。
在门合上那一刻看见那人拐弯,陈淼收回目光,等待电梯上行。
等到中午在休息室吃饭时,才看见科室大群早上艾特所有人的通知。
嘴上喃喃:“什么准备领证就选未婚,没男朋友的就选单身啊......”
她长按二维码识别,点进去做那份心理试题,先输入了自己的科室姓名。
下面的是感情状况的选项,她选择了未婚,往下拉还有一个选项——单身,她随便填填,没留意到。
想到那人说,“请同学们好好答题。”
沉厚的音色在耳边挥之不去,接下来的题她真的一字一字认真读了个遍。
这次她真实地选择,没有造假,一切正常。
刚刚那人金属框眼镜,半身白大褂,梳理整齐的大背头,完全符合了自己曾经的想象。
但她现在没有那些想撕碎他的邪恶念头了,倒是觉得那人挺邪恶的,如自己曾经幻想般的邪恶。
陈淼抬头与之对视那一瞬间,她感觉那人要将她穿透,细长的眼隐匿在镜框里,晦暗不明。
她不再敢看他,电梯门合上那一刻后背渗出一层冷汗。
梁逸舟早在陈淼从急救室出来那一刻就跟在她身后,梳着低马尾整整齐齐就将头发绑在背后,发尾微翘。
病历本搭在手臂圈住,一手扶上病床推着前进,白大褂宽身,只看得出整个人是纤瘦的。
小姑娘也开始能独挡一面了。
那人看见自己却若无其事地略过,连久别重逢的一个点头都没有。
他等在电脑桌前看那份心理测试的后台记录,直到中午还是没看见那人的。
直到下午记录全部上传后,他找到陈淼,看见她感情状态那一栏选择了“未婚。”
修长的指节发出有序的咔嚓声,握紧的拳头牢牢压在桌面上,皱眉后挑了挑。
查了今明两日的预约,内科,***,负责医生:陈淼。
本来只用护士和护工带下去,不用陈淼,只是那位患者情绪多变,来个医生照看比较保险。
陈淼也不太了解医院新开设的科室,今早看见梁逸舟的脚步往那走近,久违的紧张感浮上心头。
努力压下,通过高度集中的工作状态让自己忘记,她看了一眼钟表,离目标时间越来越近。
秒针滴滴答答,一下下往她的心跳起源地蹦跶。
她准时站起,等着护工将那位患者推出来,床上搭着氧气枕。
一步一步朝那人走进的地方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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