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冰

作者:药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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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铭记


      程意拿着浴巾,站起来做了几个深呼吸,试图让自己保持冷静。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带着些东西也很正常,何况上次还是程意自己说家里没有这些的。
      沈西朗做事细致,总是能提前打点好一切,不管是毕业旅行,还是别的什么。
      但程意越琢磨,越不是滋味——沈西朗到底是为什么和他复合的?
      他是想找情人,还是找炮友?他是怎么看待现在的自己的?
      程意的思路已经朝功利和利己的方向去了。
      而另一个世纪之问也随之出现:沈西朗当年为什么和他分手。
      一个人的时候,他经常会胡思乱想,有时候甚至会钻牛角,出不来。
      沈西朗又喊了一遍他的名字,程意这才从不切实际的各种怪诞想法中回过神来。
      “来了来了。”程意边说着,边快步走到浴室门口递毛巾。
      “谢了。”门开了一条缝,程意伸手将毛巾递过去,短短的几秒钟,只能看见浴室里云雾缭绕,白蒙蒙的一片。而取代那股男士香水的味道的,是沐浴露的薰衣草香。
      程意裹紧了外套,到阳台吹了一小会儿风,给自己发烫的脸将降降温。不然,沈西朗从浴室出来之后,就会看到自己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虽然刚刚什么都没看见,但那种似有若无的感觉却最让人浮想联翩。
      程意总觉得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事情也顺利得过了头,而他还没做好任何准备,这让他忐忑不安。
      “程意?”沈西朗推开浴室门走出来,他穿了白色t-shirt和黑色长裤,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电吹风在哪?”
      “啊,就在洗漱台上面的柜子里。”
      “好,我找到了。”
      程意有意无意地往浴室的方向瞄,看到沈西朗对着镜子吹头发,用手将碎发抓起来,露出前额。他的背部线条流畅,双腿修长而笔直,看上去十分赏心悦目。
      “程意,我好了,你可以进去洗。”
      沈西朗将自己换下来的衣服丢进脏衣娄里,又用抹布将洗手台上的水渍擦掉,才走出浴室。
      “好,我现在去。”程意道,“你……”
      “我还有些事要处理,”沈西朗轻哂,“不用当我是客人,当我不存在就行。”
      也许是沈西朗发现程意有些不自在,他才会这样说。
      程意知道,沈西朗不想给自己压力。
      不管怎么看,沈西朗都是一位成熟、体贴而无可指摘的理想伴侣。
      只是,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才从寡言少语的木头变成现在这样的人。
      他交往了多少人?都是男性,还是有女性?在他重要的人生阶段里陪伴他的人都是谁?
      程意缺席的十年,恰好是他人生最关键的十年。
      程意等得起,但他不知道沈西朗是否也一样。
      兜兜转转,他终于回到他身边,但他却惶恐不安,患得患失。
      年轻气盛的时候,他们勇敢而坦荡,可以手牵着手看太阳,因为他们自认为来日方长、前途可期。但他们现在早已不是动辄可以碎心所欲的少年了,顾虑太多,便成了桎梏。
      程意本打算趁洗澡的时间,好好捋一捋他和沈西朗的关系,仔细想想向沈西朗提出的问题,但他的脑海却一片空白,只有沈西朗那张plus版的脸,在他心里不断放大,像屏蔽不掉的大型弹幕。
      沈西朗敲了敲浴室的门,声音从门外隐隐约约地传来:“程意,你还好吗?”
      沈西朗不会是觉得自己晕倒在浴室里了吧?
      发现自己在浴室待的时间确实有点久,程意大声回答道:“这就出来。”
      用毛巾擦身体的时候,程意突然想到,沈西朗不会是故意让自己发现那些东西,才拜托自己帮他去拿浴巾的吧?他的目的,或许是让自己提前做好心理准备?
      程意摇摇头,又否定了这个无厘头的猜想。
      等他磨磨蹭蹭地穿好睡衣,从浴室里出来,浴室门口已经不见沈西朗的身影。
      程意拿着脏衣娄,穿过走廊,走到洗衣机旁,恰好看到沈西朗坐在沙发上,正在浏览平板,似乎在办公。他很专注,以至于没有发现程意从自己身边经过。
      “咳咳。”程意假装咳嗽,以引起沈西朗的注意。
      沈西朗抬头看了程意一眼,皱了皱眉说:“怎么穿这么少?”
      程意嘴角抽了抽:“你这个穿短袖的没资格说我吧?”
      “把外套穿上。”沈西朗将程意刚刚丢在沙发上的外套抓起来扔给他。
      程意乖乖穿上外套,总觉得自己像个不知冷暖的幼儿园小朋友,而沈西朗是老师兼保姆。
      他准备拿自己的杯子去装水,却发现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一个褐色和白色相间的保温杯。
      “这是?”
      “保温杯,里面装了热茶。”
      “你买给我的?”
      “嗯。我看你家里没有保温杯,今天下班顺路买的。”
      “我有,只是放在单位了。”程意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的温度恰到好处,“谢啦。”
      程意记得这款是最近网上很火的保温杯,线上都卖到断货,线下的门店更不可能有。
      沈西朗总习惯轻描淡写,低调行事。
      程意想,也许这个保温杯他已经买了很久,只是今天终于有机会光明正大地送给自己。
      他并非主观臆想、凭空捏造,而是这种事在他们高三的时候发生过好几次。
      程意还记得,那是高二下学期,他的手表放在课室,上完体育课后发现丢了,不知道是谁偷的。
      趁着课间,程意在自己的座位上翻了个底朝天,连地面和垃圾桶附近都仔细地找过了,还是不见踪影。
      程意只好站上讲台,隔空喊话那名小偷,劝他改邪归正,放下手表、立地成佛。
      班里的同学都被程意逗笑了,有同情他的,也有自告奋勇帮忙一起找的,然而小偷迟迟不出现,没有人坦白自首。
      “程意,那块手表很重要吗?”当时沈西朗是他的同桌,因为手表失窃,程意的课桌被围了个水泄不通,连带着沈西朗的课桌也被堵住。
      程意以为沈西朗是因为无法安静学习而怪罪自己,连忙朝来帮忙的热心的同学们摆摆手说:“散了吧散了吧,先不找了,等会儿还要上自习呢。”
      然后他对沈西朗道:“抱歉啊,我以为人多力量大,没想到还是找不到。自习的时候我一定会很安静的!”然后程意做了个用拉链将嘴巴缝上的动作,虽然老土,贵在形象生动。
      沈西朗语气淡淡的:“我不是这个意思。”
      “啊?”程意张了张嘴,不知道沈西朗到底是什么意思。
      “算了。”
      “噢噢……”程意一头雾水,只好埋头写作业。他化悲愤为力量,一节课多一点的时间,就差不多写完一张卷子了。
      就在程意想一鼓作气地刷完五三的习题时,沈西朗突然递给自己一块手表。
      如果程意没看错,那是swatch的经典款,对当时的学生来说算是轻奢品。
      “这是你的新手表吗?挺好看的。”程意由衷赞美了一句。他以为是沈西朗特意摘下自己的手表给他看的。虽然有点奇怪,但当时程意确实没想太多。
      沈西朗沉默了半晌,吐出三个字:“送你的。”
      “啊?不能吧。”程意吓了一跳,“没关系的,我家里还有别的手表可以用。”
      他丢掉的那块手表,只是商店里随处可见的杂牌表,但因为是程心送他的礼物,他一直很珍惜,上体育课的时候都会把那块表脱下来放好,怕打球的时候把表磕坏了。
      难道他表现得真的很伤心,以至于连沈西朗这尊大佛都看不下去了,化身菩萨来送温暖。
      “没事,反正我不太喜欢这个款式。”沈西朗头也没抬,右手还握着笔在不紧不慢地写作业。
      “啊?可它看起来还很新啊,可以二手转卖出去的——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帮你卖。”程意仔细地打量那块表,“这太贵重了,我不能随便收下。”
      沈西朗漫不经心地说:“就当是给你的生日礼物。”
      “可是我生日还有好几个月才到……”程意感觉糊里糊涂的,更不知所云了。
      “还有平时你辅导我语文的谢礼。”沈西朗专心做题,表现得像是在找个理由搪塞程意。
      “啊,那个啊,我不是说过,请我去711吃个关东煮就好了嘛。”
      沈西朗似乎忍无可忍:“你怎么这么多话?”
      他好像有点生气了。
      也对,程意转念一想,如果是自己送别人礼物,而那个人却推三阻四,把自己的礼物当作洪水猛兽,还要问东问西,那他肯定会很不爽。
      原来,在沈西朗眼里,自己也是这么讨厌吗?
      于是程意不再有异议,赶紧收下了这个礼物,然后立刻戴在右手手腕上。
      再后来,程意发现那款表和沈西朗的那块是同款,只是颜色不同。
      程意这才发现,他以为的机缘巧合,其实都是某人的早有图谋。
      程意将这件往事告诉沈西朗,而他却一脸迷茫地说:“有这种事?”
      程意感到不可思议:“这么重要的事,你忘了?”
      沈西朗想了想,道:“没什么印象了,只记得你在自习的时候很吵。”
      程意想起来了,沈西朗当时还当过一个学期的纪律委员来着,总是乐此不疲地在登记本上记下自己的名字,什么上课讲话、传纸条、发呆……都是些不太能构成严重违纪的小事,反正很离谱。
      程意为了自己的清誉,反驳道:“不是,我只是偶尔才会和别人聊天吧?大部分时间,你就坐在我旁边,像一尊佛似的,我哪敢违反纪律。”
      沈西朗笑了笑:“也是。”
      他将平板放到一旁,对程意说:“程同学,是时候吃药睡觉了。”
      这句话将程意从回忆带回现实——他和他的前同桌沈西朗复合了,而他还以照顾自已为由,大摇大摆地住进了自己家。
      不知道是不是他产生了错觉,总觉得沈西朗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点子宠溺。
      程意轻咳一声,不自然地移开视线:“我知道了。”
      他以为今晚会发生什么惊心动魄、不同寻常的事,没想到沈西朗只是监督他吃完感冒药,就回客房去了,还锁上了门。而这晚沈西朗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晚安,明天我载你上班。早点睡。”
      程意觉得自己确实有点被美色冲昏头脑了,居然还在脑补一些不可告人的画面。
      色令智昏啊!程意,这个道理你应该在18岁的时候就明白了。
      第二天程意醒来后,发现自己还有点咳嗽和鼻塞,但程度很轻,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那么难受了,看来是好好休息多喝热水起了作用。
      等他换好衣服从卧室出去,看见沈西朗已经做好了早餐。
      程意闻见味道,问道:“今天吃云吞面?”
      “嗯。”沈西朗点点头,将面盛出来,摆在桌上。
      云吞面是程意爱吃的,只不过他很久没吃了。
      一碗面下肚,全身都暖呼呼的,程意还打了个满足的饱嗝。
      他抬眼望去,发现沈西朗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吃完了,正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程意面上发烫:“盯着我看干什么?”
      沈西朗道:“看到食客吃得那么开心,很有满足感。”
      程意道:“谢谢,本房东很满意。”
      吃过早饭,他和沈西朗一起离开。
      “你车停在哪了?”
      沈西朗道:“小区东门外面的停车场。”
      程意所在的小区前面是新建的购物中心,配备完善,有地上和地下两个停车场。
      程意咋舌:“停车费很贵吧?”
      他之前为什么没想到这一茬!
      沈西朗道:“没事,就一个晚上。”
      程意过意不去:“明天你不用来我家了,我感冒已经好了。”
      正说着,一阵恼人的微风吹来,程意不出意外地打了两个喷嚏。
      沈西朗叹了口气,有点怀疑地说:”你一个人真的能行吗?”
      程意就差拍心口保证了,他信誓旦旦地说:“没问题的。”
      沈西朗道:“不舒服的话,记得告诉我。如果严重的话,记得去医院。”
      程意点点头,抱着公事包,坐上了沈西朗的车。
      他的车内部干净整洁,程意问:“新买的车?”
      沈西朗将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买了一年多了。”
      程意“噢”了一声,说:“保养得不错。”
      沈西朗没回话,而是打开了音响,问他:“听歌还是听新闻?”
      虽然他们不到七点半就出门了,但现在还是早班高峰期,路上会挺堵的。
      程意想了想说:“听歌吧。”
      他现在还有点感冒,听新闻会更加昏昏欲睡,他不想上班的时候睡着。
      于是他听到了熟悉的歌声,而这首歌的歌词他高中的时候还摘抄在自己的笔记本里。
      直到下了车,和沈西朗告别,他脑海里还循环着那首歌的旋律,还有它的歌词——太多恋爱曾铭心刻骨,未及得到那位。谁还害怕暧昧关系,人言又是否这样可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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