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赴京
徐客遥带着曹炜到了长街上的质库,这家铺面是城中开善寺的产业。前几天晚上她自己出门逛街,想进店看看却被拦住,圆脸掌柜说只接待官眷。
“你身上可有官印?”
“没有,要那做什么?”
“我想进这家铺子逛逛,它只接待本寺的大施主和官眷。”
建康城做过几代都邑,因“金陵”这个名字,城中不少百姓都相信地下埋了很多金银珠宝。朝代刚更迭,还没有定官,可能会有人家来长生库典当家产,徐客遥想试试能不能淘到宝。
曹炜想了一下:“只要能证明官身就行?”
他把腰牌解下,从袖口拿出一个锦盒,走进店铺。
封闭的半身高钱柜正对着门口,曹炜曲起手指,叩了叩桌面,把锦盒推到支着脸小憩的掌柜面前。
“掌柜的?带我去库房看看?”
那圆脸掌柜张开眼,搓了搓脸,小心翼翼地展开盒中的委任状,又对着腰牌查验了一番。
“这位官人稍等,待我去唤个伙计守店,咱们到后院库房看。”
徐客遥近前去,也仔细看了看委任状,指着左下角的红印:“这是?”
“天子亲印。”曹炜把这张薄纸卷起来,放回锦盒里收好。
那位胖掌柜很快便提着一串钥匙来给二人带路。
“曹官人这边请。”
到了店铺最后一间屋子,掌柜撸起袖子,手指扒在柜子上,使劲向右推面前的书架,圆脸涨得通红。
徐客遥大胆地扫视着曹炜的上臂,想起那天他胳膊上勃发的肌肉线条。
曹炜疑惑地与她对视,想了一会,明白她是要自己出马,转头对掌柜说:“我来吧。”
他把手掌覆在左侧柜体,用力一推,露出了书架后的小门。
“你们这儿每次开门都得这么费力吗?那怎么待客。”
掌柜拿袖口抹了一把脸上的汗:“库房许久未开了,只有前面钱柜偶尔给发还些利息。”
“这入了库的宝贝,少有主人能赎回去。两位有所不知,这金陵是南都,富贵人家大半是乱贼遗臣。宝贝原本就是抢掠来的,没钱了拿出来当了换花用,一概不赎回的。”
徐客遥拿了帕子擦器物上的灰:“这些你都能卖?铺子是你的吗?说话可算数?”
“铺子原就是我的产业,咱们双方立契书自然算数。”
她仔细打量着货架,的确是富贵人家的用具:“我怎么听说铺子是开善寺的?难道你是方丈?”
胖掌柜有些伤神:“铺子连带地皮世代都是我家的,那位方丈被梁皇奉为国师,这铺子的进账全归寺里了,说是善钱。”
“那你日子过得很苦?”
“是极!”胖掌柜连声应着。
“我可不信你这些鬼话,瞧瞧你那肚子。”徐客遥挨着曹炜,仿佛是他夫人一样自然,“古越城和建康城老东西有没有,都放哪了?这些太新的用具没什么玩趣。”
胖掌柜又去开了一扇门:“二位这边看看。”
这间专门收藏的库房与外头落灰的货架相去甚远,连曹炜都忍不住走进来细看。
“你要买珠宝首饰?”
徐客遥蹲下身子摸眼前插满画轴的方尊:“不是,我给家里母亲带些礼物。”
她扬声唤掌柜来:“过来看看!就这样的大件,还有没有?最好是有文字的器物。年代越久越好。”
“有是有,不过我看您二位是去汴京,这种东西哪里运得了?”
“有没有册子?都是哪门哪姓的人家典当?”
胖掌柜搓搓手,不愿意掏出入库账册。
徐客遥白了他一眼:“带我去看嵌宝首饰,珍珠有吗?收在哪?”
以前金陵的高门可不少,宝贝玩意儿在国师名下的质库绝对少不了。珍珠容易黄,也怕落灰,胖掌柜肯定收起来了。
掌柜朝曹炜使眼色,大约是——你瞧瞧你夫人,这么花钱,你不管管?
曹炜视若无睹,胖掌柜只好屈服。
“珍珠不多,合浦郡后期就不往金陵送海珠了。”
徐客遥咋舌,面前上百款珠宝,哪里不多了?
她强装镇定,挑了十几个从未见过的款式让掌柜装匣。又让他把带珍珠的式样另外打包,送去渡口。
出了质库,曹炜拎着装了珠宝的锦盒,问她:“你小小年纪就如此巨富?”
“我们兄弟几个身上从来没有大额现钱,也不知道柜坊的凭帖他们也收。更何况在彭城有钱又怎么样,照样买不着好东西。最多吃点肉,雇两个厨娘,还能怎么花?”
徐客遥没有身为富二代的爽感,这样大手笔地买买买,她也是头一回。
曹炜忍俊不禁:“那你一定喜欢开封府,御街、虹桥上的新鲜铺子多如牛毛,就是个销金窟。”
她的确喜欢,这两年一直就念着去汴京城呢。
“你到了汴京住哪里?我听父亲说汴京的屋舍少,租金又很高,你可想好了怎么安顿?”
曹炜不知怎么答家中情形,只好说:“我在神卫军任职,应该就住在城外的驻地。”
徐客遥边走边说,关切得像个长辈:“以后总要娶妻啊,你们军营都是男人,家小哪里能跟着住?早日攒钱找牙婆买个小院子才好。”
曹炜挠挠头,尴尬地应着:“成亲的事还早着,兴许以后朝廷分配官邸呢。”
她摇摇头,不与这人孩子气的话争高低。曹炜看着靠谱,没想到如此不知上进随波逐流。汴京哪家的女儿能跟着他去军营过日子?连个家都没有。
两人回施家拜别老太君。
钱文妤直接哭成个泪人,帕子湿透了,趴在徐客遥肩膀上抽抽搭搭。
“先不提我们何时再见,这次你去汴京,又要认识别的闺秀了,跟别人换手帕逛夜市...”
徐客遥见她眼泪止都止不住,索性拿自己的帕子给她乱擦,妆全花了。
“八月就秋闱了,这两个月你多给我写信,等妹夫带你归宁,你看老翰林就直接坐船上汴京来,我带你玩。”
“这些是我给府上夫人们准备的礼物。你也别揽事,等傍晚他们都来老太太这请安,你拿出来教她们自己挑。”
“我走了,再晚船可就跑了,上头好多我淘来的宝贝呢。等我整理好姨娘的手稿,传信给你校对,你也不许闲着。”
在钱文妤的泪眼中,徐客遥迈出了这座深深的宅院。
不过她的心情倒并不沉重。
“曹大哥,前面有个挑担的货郎,你去买四五斤桃子,咱们路上吃。”
晚到好几天,不知道家里给留的小院位置好不好,
徐客遥在渡口上挑紫苏叶子,这种植物在夏天很受欢迎,可以做香饮,也可以入药。
她在家里最喜欢叫厨娘拿它炒油炸虾球。
徐客遥一顿不吃就饿得心慌,船上都是干干的炊饼,不就茶水咽不下。她见曹炜拎着桃子回来,先让他搁了桃子,趁天还没完全黑,去买几个羊肉烙饼带着。
曹炜还去了一趟驿站,先送信去徐府,请萧氏到两日后派人来渡口,搬徐客遥买的大件。
傍晚,江上还是未散尽的暑热,徐客遥坐在船尾,伸手去捞一捧河水,还是温的。
曹炜见她身子前倾,忍不住用手扶住她的肩膀:“当心些,你会游泳吗?”
“我不会,不过没事,我掉下了水自然有人救我。”
曹炜愣愣地问:“谁啊?”
烦人,徐客遥直接起身去了船舱,不想理他。
入了夜,她被船桨拨水的声音扰得睡不着,坐起来去甲板上吹风。
一轮弯月静静地卧在水中,又总被行船拨乱。
徐客遥观察了一会,被逗笑,笑着笑着又想哭,树欲静而风不止。
徐客遥在船上两日,要么看之前收集的小报,要么照着那些珍珠钗钿画图。
原先爱偷懒的小姑娘现在每日苦读,曹炜两日都没怎么见到她面。
行船快到汴京了,她能听出来,那种市井特有的嘈杂。
离渡口还有几里路,河道两边商铺酒楼林立,已经透露出京城的气度。
“我送你回家吧。”
徐家来了几个高大的护院,都是眼熟的人,之前跟着徐客遥去过兴化寺。
“行啊,我觉得他们搬不完呢,正好你力气大,一个人当两个人用。”
见她笑了,曹炜才放心。从前这人无论生气还是高兴,都有一股嫩芽的活力。这两日没见着她,总觉得她很低落。
她应该是叫瑶瑶吧,以前钱家姑娘这么喊她。曹炜一把搂住那些锦盒。
“哎哎哎,等等,都遮住眼了,别撞着人。”徐客遥踮起脚,把最上面的两个锦盒取下来,自己抱着。
徐客遥抬头看看门口的匾,上书“徐府”。没错啊,是这里。
“这是大门吗?”她问护院。
“是啊,二姑娘进来吧。嬷嬷一会接您回小院。”
大门哪有这么小的?好歹是个官,徐客遥满腹牢骚。
“小娘子,哎呦,终于回来了,老身从来没离您这么久过,可念着呢。”
程嬷嬷一把抱住她,带她往右去。
“府上如今住了两家,左边跨院和正院是都督府的人住,咱们在右边跨院。”
“什么?这么小的宅子,咱家还只能住一个跨院?那我分到的岂不是只有半间房?”
徐客遥不乐意。
“姑娘别急,主君手里有地,给您备了园子,还没建好呢。”
“那我哥哥他们怎么办,大嫂、还有未来侄子侄女,这怎么住?”她一算,觉得眼前这个屋子里都没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全是娃娃们。
“曹炜他们的任书都拿到了,爹爹那可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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