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晚

　　可温情什么时候要你了？你不是不要人家吗？你不是拒绝了人家坚决不谈恋爱吗？你不是不想任何人再闯进你的生活吗？你不是说再也不要轻易相信别人了吗？

　　许青颂的话萦绕耳边循环播放。

　　“那么多人喜欢她，刚才的广播你也听到了。你想追，能做到这样大胆张扬？”

　　他做不到。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这种难受的感觉了。

　　他很难受。

　　他都不知道为什么难受。

　　窗外雨声阵阵，拍打着玻璃窗，哗啦哗啦地刮着云杉树。天云密布，再无宁日。

　　教室全部拉上窗帘，停了电，本就阴暗的教天彻底黑下来，阴郁沉闷得像一块大黑幕，笼罩着整个空间。走廊也看不见一丝光。

　　……

　　轰轰烈烈的高考，在淅淅沥沥的雨中结束。

　　交完答卷，出了考场，温情拉着周周跑进雨里，头发全部浸湿顺着发丝流水滴，两个落汤鸡对视，同时大笑。

　　出了校门。

　　余远朝去门禁那拿包，里面掏半天，啧了一声，这破雨下个没完了。

　　潦草的往前眺望，顿了下，看见了温情。

　　他微微抬起手，隔着人群，停住，用指尖描摹着她的轮廓。

　　站在这些都没带伞的人堆里，少年人总以为时间慢，眼前的一刻就能拉伸到永远。

　　大家一点也不带着急的，打开话匣子聊天，七嘴八舌的聊以后。

　　“高考结束，脱离苦海。”

　　“满18岁，第一件事就是去追一班那个学霸帅哥，叫什么来着？”

　　“余远朝。”有人出声提醒。

　　“他很难追的哦。”

　　“管他呢，长这么帅，下点迷药，先睡了你就不亏。”

　　“也对，那他岂不是单身？”

　　女孩们立马兴奋地怂恿道，“你要不要假期要微信然后约一下？”

　　“啊啊算了，”那个被调侃的女孩红到耳根，面目羞赧，“听说这种男生一般眼界都高。”话这么说，可眼里却写着跃跃欲试。

　　周周扫了眼温情，见她无动于衷，还置若罔闻地给脚尖轻点小水洼，带起一圈圈水纹涟漪，半晌才听她神情自若地接了句嘴：“是挺高的。”

　　那女孩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根神经作祟，下意识反驳温情：“太乖的没劲，这样半乖半痞的刚好。眼界高恰恰说明配得上你。我是觉得，一定要认同你自己，人生就应该要有挑战性，不然没激情。”

　　自己还被教育上了，温情笑了下，“那你去追。”

　　男生立马跟着起哄道：“来，咱们打个赌，就赌陈褚褚能不能约到这男的。这样你就算被拒绝了，到时候也不会太丢脸，你就说跟朋友玩游戏呗！”

　　借口都替她找好了，陈褚褚求之不得，很爽快便答应了，就等到时候兑现。

　　大雨渐息，天空还飘着小雨丝。

　　“走了，再见啊各位。”温情挥了手向前走。

　　周周紧跟着出去。

　　她视若无睹地对温情说：“玩脱了吧？这要是让陈褚褚追到手，看你怎么办？”

　　两人一眼就瞥见对面路口周叔的车，他正开着车窗一搭没一搭地吞云吐雾，穿着正式又滑稽，黑色的双排扣西装，不知道周周会不会又吐槽她老爸。

　　温情一手拿着手机，正在考虑要不要给余远朝打电话过去，闻言，头也没抬说：“追到就追到，我还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啊，等会，我打个电话。”

　　“不用打了，老周都来当咱们司机了。”

　　“我给余远朝打，刷个存在感。”

　　“……好，雨也快停了，那我不管你了，早点回家。”

　　刚刚她俩在雨里发完那场神经，头发都湿透了，这会贴着脸。周周拨下她脸蛋那缕发丝，“别感冒了，早点吹头发。”

　　她摆摆手，往边上避了两步，将电话拨出去。

　　那边接得很快，“喂？”

　　温情：“带伞了吗？”

　　对方停顿了几秒：“没。”

　　...

　　等了一会儿，某人出来了。

　　温情站在拐角口，看着余远朝从人头攒动的校门里走出来，高高瘦瘦，很扎眼。他里身是白色T恤，下身是镶着边的黑运动裤，套了件黑白拼色夹克。

　　她不轻不重叫了一声他名字提醒，余远朝胸前一条黑带背后是斜挎包，双手抄在衣兜里，很帅，隔着人流，盯了她几秒。

　　他的眼睛真招人。

　　就像爱了她很久。深情不蔓延，欲望不沸腾，就像在盯自己女朋友，在盯自己的爱人。温情被这种眼神盯的血液立马沸腾，心中满腔“甘愿为你披挂上阵誓死不休”的爱意。

　　他们沿着胡同走，余远朝也没管她，在胡同巷口没停，大步流星往楼栋里走。

　　不过他连门都不关，虚掩着，见他已经脱了外套，穿t恤，在玄关撂了吹风机毛巾，又看不见人了。

　　他比她成熟比她聪明比她心思敏感，他是在示意人进去。

　　犹豫几秒，温情觉得是他是这个意思，走了进去。

　　“借下吹风机行吗？”

　　余远朝对这句话就懒洋洋昂了一声，他不像一般的男生，没有稚气和俗气，也没有为和女生制造暧昧氛围的谄媚劲。

　　气氛不尴不尬的进行，就是感觉有点压抑，连时间都慢下来了。

　　门外是棵葱郁、姿态凝固的老梧桐树，温情在玄关插上头用电吹风吹头，边打量这屋的格局，其实跟她以前住的屋差不多，小归小，但有三层，一楼客厅厨房，二楼一间卧室，三楼阳台。

　　屋内很暗，窗帘关着。格局简单干净，沙发上丢着他脱下的外套，还有一件她见他穿过的BAC长袖衫，这感觉很奇妙。

　　跨年那晚想的是这么一个大帅哥跟自己无缘挺可惜的，从来没想到他们后来会发生这么多事。

　　余远朝倒没什么异样，随手将沙发上那几件衣服收起来上楼。

　　“上面是你卧室吗？“

　　“嗯，”余远朝扫她一眼，也不知道是半开玩笑还是认真的：“要参观一下吗？也没什么好看的，就是睡觉的地方。”

　　“我不睡觉，不参观了。”温情说。

　　“……”

　　“真怪，每年高考都会下雨，”温情望了眼外面愈演愈重下起的瓢泼大雨。

　　雨也在替分开的人伤心。

　　她一边吹头发一边四处张望，偶然一眼，就发现了余远朝一直在盯着她看。

　　“你那是纹身还是胎记？”余远朝问。

　　温情一时没反应过来，光沉浸在他眼神里了，愣怔的问：“什么？”

　　他走近，靠墙上，下巴冲她一点，“锁骨上的。”

　　温情下意识捂了下锁骨：“你什么时候看到的。”

　　“有什么好捂的，”他低头闷笑，懒洋洋插着兜道：“早就看光了。”

　　“看光是要对我负责的。”

　　“那我只能将终身交付你了。”温情趁机说。

　　她锁骨有一道窄窄的s型的粉色红印，是胎记，面积几乎覆盖了右边锁骨。

　　“这是胎记，”温情笑了下，“神奇吧，连纹身费都省了，所以投胎也是门技术活。”

　　“那你真是好运气。”

　　“那可不，还让我这辈子遇见你这么自律的人。”

　　余远朝低头笑笑，面上再吊儿郎当，顺嘴说：“我也很幸运，遇见你这么有文化的人。”

　　“哎，没办法，”她一摊双手，“我爸爸妈妈太爱我了，我小时候再皮，再淘气，背篇古诗就可以免罚，那时候怕被打，不知不觉就满腹经纶了。”

　　“说你胖还喘上了，”余远朝挑着眉，“你还是我见过最自恋的人。”

　　“与其自卑的伤害自己，不如自信的叨扰他人。”

　　他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点头，“看得出来。”

　　过了一会儿，温情顺顺头发，收起吹风机，窗外乌云散去，光度变亮。少年模糊的身影变得清晰利落。她像含话梅一般颠来倒去，百无聊赖，品味起面前这个人来。

　　余远朝的面庞，是靠骨相支撑的寡淡脸，唇和眼皮都极薄，线条清晰，喉结明显，勾起嘴角笑则又很混，痞味十足。

　　光这么看着，又很随性懒散。他的眉眼清澈有光，但没少年们的无忧无虑，可要真像那帮少年一般，温情也就觉得不过是个普通的帅哥不会多看一眼，偏就这股神秘的禁忌感配上这张百无禁忌的脸，仿佛有根无形的线在吊着她。

　　想知道他究竟在什么样的家庭里长大。

　　温情眼睛直直的盯着他：“我真的很好奇，你经历了什么。”

　　“好奇？”

　　“嗯。”

　　“不告诉你。”

　　温情脚跺了两下。

　　“时间不早了，回家。”余远朝直接懒洋洋的下逐客令，靠在沙发。

　　温情看了一眼余远朝，想说我还能再待一会儿么。

　　他人悠悠哉地靠着，一边在心底骂自己，一边又漫不经心地随口丢出一句：

　　“还赖着不走了？想再待一会儿――”

　　撒个娇听听。

　　“能贴贴一下吗。”她打断，认真问。

　　“我很好奇。”

　　这句话怔时，让他心里有根弦彻底断了。

　　不能。

　　他话没出口，她已经欺身而上了，捧着他脸，霸道的让人怀疑是否拿错剧本。

　　余远朝都没来及站起来，直接被温情重重摁下去，温情半跪他身上，呼吸近在咫尺。

　　这会余远朝正仰着头看她，两只手非常绅士十足僵在半空中，压根没碰到她。

　　喜不喜欢不知道，但绝对有感觉。

　　鼻息间都是缭绕若有若无的香味，温情第一次近距离看这张脸，等比例如此放大无数倍，清晰到可以数清他每一根睫毛，反而更精致。这张脸吧，确实看一次爱一次，以后或许能见到比他好看的吧？她哪等的到以后。

　　温情眼热，心也热，她知道他的手一直僵在半空中，心里有一个声音，干脆利落点。亲一下吧，之后就不见了，反正她也值了。心里两个人小人在吵架――

　　“亲下去！亲下去！这将是你亲过最帅的男孩子！”

　　根本没有另一个小人。

　　他的眼睛不知道是不是被水浸润了，亮得像湿漉漉的浸过水的黑珠一样。眼神里有些难以控制的情绪，压抑地，苦涩地，憋屈地。

　　温情差点以为自己拿错剧本了，义愤填膺地觉得自己亲了真让他不干净了，装什么冰清玉洁烈女。

　　如果不是他耳朵红得要滴血, 当时温情低头看着这张冷淡的脸，和他黑白分明的双眼，跟平时并没有两样, 还是那副清心寡欲、百无禁忌的万年老样。

　　余远朝当时是迷茫的，被人摁在沙发上贴了一口整个人发懵，俨然不知道危险逼近似的，待她稍微撤身还在不敢置信地追问了一句：“你知道你在干什么？？？”

　　“你和别人亲过吗？”温情垂眼看他，好奇的问，又开始撩拨，“如果是初吻，我会对你负责。”

　　“亲过能阻止你亲我？？”

　　余远朝没跟人接过吻，他也不打算告诉温情。所以只有他知道自己心凉了半截，那个春梦就足以印象深刻，刻进余远朝死前回忆录，这次真实体验更是让人直接立刻脑血栓。一捧捧急促心跳撞击着他空荡荒凉如狂野的胸腔，回音是前所未有的热烈。

　　第一次接吻生涩而笨拙，但根本不影响温情的色胆包天。

　　余远朝没有回应她，视线钓着，慢慢落她的嘴上。这感觉，让他想起高一汪岁见跟别的班一个女生谈恋爱，当天晚上就接吻了，之后他还兴奋地喋喋不休说了一路，说女孩子嘴巴就有多甜有多Q弹，像棉花糖，亲起来香香软软的。

　　他觉得温情纯属是对亲嘴这事好奇, 说不定私下也跟周周讨论过，可能还尝试过，跟男孩子接吻的感觉。她这人什么事干不出来。

　　他也想过半推半就，浑浑噩噩，顺水推舟，他一直以为自己是有点浪漫的，不那么讲究古板，遇上这种事最是游刃有余，可还是被事实打败。他怂了。

　　于是，他微微偏了下头，避开了，只轻挨到了嘴角再往边上。

　　呃，大概也算亲了。

　　温情的腰线凸凹伏在他身上，绵软而挺翘的身材，像朵含苞待放的玫瑰，她这身材他妈才18岁！？她还是女高中生吗？！

　　余远朝这么被她压着，以前没注意过她的曲线，也是没想到，她身材这么好，但是他要死了：“你爸妈知道了会打死你吗？”

　　这他妈是我该受的吗？

　　“不会，但你要小心了。”

　　余远朝差点给她拎起来扔出去。

　　“没意思。”

　　他心里的草泥马在狂奔，直接给她拎开，亲也不让亲了，腿也不让坐了，一脸三观被震惊的表情，心有余悸，凶她：“我就是没意思，有意思也不让你知道，高考完就疯了你！？”

　　发疯的结果，就是到了去学校领成绩那天他也爱搭不理她。

　　温情给他发微信，余远朝倒是回得很快。

　　曼妙温情：【你估了多少分？】

　　.：【没估。】

　　曼妙温情：【快估。】

　　.：【好的。】

　　曼妙温情：　【能约你出来玩吗？】

　　.：【不能。】

　　曼妙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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