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领主之死
潜邑四面环山,位处一条绵延数百里的山脉之中,因此潜邑的人从不敢轻易往深山去,哪怕进山也要带着能引路的猎犬。
有训练有素的猎犬,也有数十名同伴,舒裘完全不担心这次的冬狩会出什么意外。
他们是一大早出发的,到了晌午,他们早已进入深山之中。
舒裘和舒贞作为贵族,骑着潜邑为数不多的马匹,其余人则是步行进山的。
舒裘挑的猎犬很敏锐,刚进山没多久就带着他找到了不少动物的巢穴,他在猎犬的帮助下,抓了三只野兔、一只狐狸和一头出来觅食的母鹿。
这次的收获颇丰,舒裘难免有些得意,认为自己还能猎取更多猎物。正巧,他正在休息的“功臣”猎犬突然立了起来,耳朵动了动,然后猛地朝深山里冲去。
舒裘知道它是发现猎物了,当即策马追了上去。
进山之后,为了避免太多人争夺猎物,众人其实都约定了在不同的区域活动。舒裘的身边只跟着几个奴隶,他们没有马,跟不上舒裘的步伐,没一会儿便被他远远地甩开了。
舒贞带着猎物过来准备与他父亲聚首时,发现这儿并无他父亲的身影,便问留在原地看守猎物的奴隶:“阿父呢?”
“主人追逐猎物进了深山。”
舒贞一鞭子甩在了奴隶的身上:“你们为什么不阻拦?”
奴隶不敢喊疼,只能道:“我们没来及阻拦,但是大家都追主人去了,只留下我看守主人的猎物。”
舒贞还想再抽奴隶撒气,天上却突然飘起了雪。
舒贞拧眉:“怎么会下雪?”
潜邑往年也是会下雪的,不过往往是在深冬时节,眼下才仲冬,还隔着一个月呢!
而且毫无征兆,简直称得上是诡异。
舒贞道:“若是下雪,便不能继续留在山里了。你们去找阿父,让大家准备带着猎物集合之后等阿父回来!”
……
因为下雪,进山冬狩的众人都慢慢地汇聚到了一起,他们认为这场初雪必然下不了多久,一会儿就该停了。
可是他们从中午等到下午,雪不仅没停,反而越下越大,草木都被一层雪给覆盖了。
去寻找舒裘的奴隶回来了一人,道:“正夫,还没找到主人。”
众人这才意识到不妙。
原本冬季的白昼就很短,天黑得比较早,加上下雪,此时的天空更是越来越阴沉。众人带了火把,但是不太够,因为他们打算天黑之前结束狩猎的,如今不得不提前点亮,用以照明。
天色越来越晚,气温也会逐渐降低,越是在山中逗留,危险就越大。
舒贞动员所有人去寻找舒裘。
大家找了一圈,直到火把再也点不亮,他们也没找到舒裘,甚至高声呼喊都没能得到回应,反而惊扰了冬眠中的野兽,好几个人被野兽袭击,不得不提前结束搜寻的工作。
久久找不到人,舒贞的心里越发焦急,他让一个奴隶回去找巫桑,让巫桑占卜,利用卜卦来寻找舒裘的方位。
此时,巫桑看着一脸平静的今朝,道:“这雪下得可真是突然。”
今朝顺着她的话说:“是呀,毫无预兆,可见这老天也是这么……不可捉摸。”
巫桑沉着脸色,想问这件事跟今朝是否有关系,可她不能问,因为一旦问了,就等于承认今朝跟神明之间的联系。
巫桑又道:“其实我与家主商议过,不打算将你送给邑宰了。”
这时候的求和示弱已经不能打动今朝了,她的内心平静得生不出一丝波澜。
今朝微微一笑,说:“我不过是区区野人,想要主宰自己的命运终究是奢望,巫桑和家主告诉了我现实,我会铭记于心的。”
巫桑正想说些什么,门外的奴隶狼狈地跑过来,道:“巫桑,大事不好了,主人出事了!”
巫桑下意识地用目光锁住今朝,一旁的舒列吓了一跳,忙问:“阿父怎么了?”
“主人进山狩猎没了踪迹,大家认为主人应当是在山里迷路了,正夫想请巫桑占卜,找出主人所在的方位。”
舒列急忙道:“姑母,快些占卜吧!”
巫桑收回目光,心头一阵烦乱。
她直觉是今朝搞的鬼,可是今朝本人在这里,她是怎么办到的?
……
要问今朝是怎么办到的,这还得从那场犬吠声说起。
打定主意要除掉舒裘后,今朝便制定了“上位计划”。她能利用的人不多,潜邑里,舒裘巫桑的威望高于她,所以她不能通过收买潜邑的庶人来达到让他们成为自己帮手的目的,因为她并不清楚哪些庶人会背刺她。
所以她将目光放在了舒芳与南巢奚的身上。
她若明着策反舒芳也是不可能的,但她可以利用舒芳的天真与对她的信任:
那日她与舒芳的那番谈话,表面上是关心舒裘,才让舒芳随时关注舒裘的动态,实际就是利用舒芳来获取舒裘的动向。
与此同时,她在与舒芳闲聊的时候会引导他说出一些发生在潜邑的事。
这次的冬狩计划就是舒芳透露的,包括冬狩的日期、参与狩猎的人员等。
今朝便放出【动物·猎犬】里的虎斑猎犬。
卡片说明它忠诚又听话,于是她安排它在她进行“祀门”之日混进舒氏主宅狂吠。
系统出品的动物似乎都很不一般,这只虎斑猎犬不仅忠诚听话,还自带头领的威严。它给了舒氏的守犬、猎犬一个下马威,这些狗便在它狂吠之后也跟着开始狂吠。
成功地在舒裘心中埋下惊恐的种子后,她再让虎斑猎犬在路上蹲守舒芳。
舒芳以为它是野犬,见它一直跟着自己,又十分乖巧,便将它带了回家。
这样,等舒裘将家中狂吠的狗都杀得差不多,冬狩的时候必然会缺少猎犬,届时看到威风凛凛的虎斑猎犬,他很大概率会选择它。——今朝已经摸清楚了他的性格,知道他绝对不会看上那些很普通的猎犬。
虎斑猎犬一出场就吓得别的猎犬夹起尾巴,舒裘自然会嫌弃它们,从而选择这只虎斑猎犬。
等虎斑猎犬带着舒裘进山,中规中矩地帮助他搜寻到一部分猎物之后,再诱敌深入,把他骗至深山。
舒裘正沉浸在猎物丰盛的喜悦之中,甚至还全心全意地信赖这虎斑猎犬,完全意识不到,虎斑猎犬真正的主人是今朝,它只听今朝一人的命令。
当然,她要做到这一切,还需要一个得力助手。
于是,她下了一场雨,彻底击溃了南巢奚薄弱的意识防卫,获得了她的拥护。
今朝其实不需要南巢奚替她做什么,只需将她的行动适当地向巫桑隐瞒,偶尔放出一些错误的消息来混淆巫桑的视线就行了。
巫桑确实没有料到南巢奚会背叛主人,转投今朝的阵营。
这场计划总体而言进行得还是很顺利的,但它只进行了一半。
……
巫桑自然卜算不出舒裘的真正方位,她看着今朝,想要寄希望于眼前的少女。
今朝假模假样地算了下,道:“这场大雪将会下一整日,明日晌午才会停止。”
天色已经暗下来,此时进山搜人显然有些不切实际,大家只能让奴隶在山里继续搜寻,其余庶人都在山下休整,明日雪停了再进山。
巫桑带着舒列和今朝来到了山下的营帐中,舒贞看到今朝,脸上露出了厌恶的神色,道:“你怎么也来了?”
舒列道:“阿兄,巫儿算出这场风雪要明日晌午才停。”
舒贞到底没能说出什么质疑的话来。
第二天,大雪已经没过了脚腕,而到了晌午,天上果然不再飘雪。
曾经因卜算不准主家雨天有难而被人质疑其巫术的今朝,在此时此刻终于重获大家的信任。
然而她本人的神色却很是淡然,做到了不悲不喜、荣辱不惊。
“大家抓紧时间进山寻找家主吧!”巫桑道。
只有尽快找到舒裘,他生存的可能性才会越来越高。
众人按巫桑占卜出来的方位出发,今朝道:“我也帮忙吧!”
舒列劝她道:“山里太危险了,巫儿还是在山下等着吧!”
今朝看着这个龟缩在营帐里不出去的少年,道:“家主出事,馀夫难道不该去寻父,以尽孝心?”
舒列闻言,只好硬着头皮也跟大部队进山搜救舒裘了。
此时山中乱糟糟的,没有人会时刻关注着今朝,她让南巢奚待在这儿不要动,自己则混进了搜救的队伍中,然后假意落单。
一头虎斑猎犬忽然从雪中蹿出,朝今朝扑来。
在它张嘴吠叫之前,今朝示意:“嘘——”
虎斑猎犬咽下了吠叫,不住地摇着尾巴,用脑袋去蹭今朝的小腿。
今朝夸道:“干得不错。”
虎斑猎犬的尾巴摇得更加欢快了。
“他在哪里?”今朝又问。
虎斑猎犬便领着她往山里去。
其实大家搜救的方向都错了。众人以为舒裘是进入了深山遭遇了不测,所以他们搜救时都往深山钻。
实际今朝制定了多个方案,若能成功将其引入山中,借猛兽之口将其咬死,她的目的也达到了。
只是,若进入了深山腹地,难保舒裘不会发觉,从而在遇到猛兽之前就先离开了。
所以她让猎犬将舒裘往山林外围带。
山林的外围其实并不比深山安全,因为以狩猎为生的人并不敢进去深山,他们只能在外围的山林中设下陷阱。
今朝之前替不少以狩猎为生的人治过一些皮外伤,于是以自己要进山采集草药为名,从他们的口中得知了哪些地方有陷阱需要避开。
之后她又借指导庶人使用手摇纺车为名,旁敲侧击确认这两天,他们不会进山来。
排除有人过来发现舒裘的可能性后,她便让虎斑猎犬引诱舒裘掉进陷阱。
……
一个布满荆棘和竹刺的大坑之下,今朝看到了被厚厚的雪所覆盖,已经奄奄一息的骏马,还有被骏马压着的舒裘。
舒裘显然已经呼喊过,但是这会儿大家都在山的另一边活动,他在这里的呼声早已被下雪的声音,还有风声给掩盖了。就算没有掩盖,相隔太远,他的呼救声也传达不到那边去。
“救、救命——”听见有犬吠声,舒裘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他用嘶哑哆嗦的声音喊着。
下了一天一夜的雪,他早已冷得受不住,他毫不怀疑自己再多待一日,只怕会冻死在这儿。
忽然,坑边出现了一道声音,他心中一喜,刚要开口,定眼看去却发现是今朝。
这时,他的心莫名地凉了半截,可眼下它只能将她当成唯一的救命稻草,道:“潜氏巫儿你来得正好,快去喊人来救我!”
今朝微微一笑,没有跟他说什么,而是凭空翻出了一张【动物·竹叶青】,选择使用。
她背着光,周围又被树木遮挡着光线,他其实没看太清楚她拿出的是什么,只知道有东西掉在了他的身上。凭借微弱的光芒,他眯起了眼睛注视,却赫然发现那是一条浑身翠绿发光的毒蛇!
本该在冬眠的竹叶青冷不丁地被放到一个寒冷的环境里,登时像产生了应急反应一样,变得异常暴躁。而唯一带着体温的马和舒裘就成了它想要靠近的暖源。
“不、不,救命!”舒裘惊恐极了。
他的扭动和抗拒刺激到了竹叶青,它朝他吐了吐蛇信子,找准机会,一口咬在了他的手背上。
本来打算用棍子刺激竹叶青去咬舒裘的今朝止住了动作。
“为、为什么?”舒裘目眦欲裂,如果眼神能杀人,今朝早已被他千刀万剐了。
今朝哂笑:“你何必明知故问?我说你有灾难,你便躲不过去。”
舒裘道:“你说的明明是雨天……”
话刚落音,便见今朝又拿出了一张卡,自言自语道:“差点忘了,正好下完雪,再下一场雨,让雨水来遮盖我来过这里的痕迹吧!”
感受到脸上的雨水,舒裘意识到是今朝召来的,他甚至还来不及震惊今朝的能耐,竹叶青的毒素便开始发挥了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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