肉食动物

　　祝云城一行人的探索之旅还算顺利，骆驼甚至带领他们找到了一片绿洲。绿洲附近长了不少仙人掌，众人纷纷在这取仙人掌汁喝，饮用水有限，能不动就不动了。
　　“你看，就说没问题吧。”祝若雪颇有些得意的朝陆笙之吐舌头，好像能找到绿洲是她的功劳。
　　陆笙之懒得理她，抬眸看到了祝云城站在不远处，便走了过去。
　　“哎，祝云城。”陆笙之将手中的仙人掌汁递给祝云城，顺着他的目光望出去，只看见了满目的黄沙。“你怕死吗？”
　　祝云城侧过头来：“怕。”
　　“怕死你还要来送死。”不是质问，更像是数落。
　　祝云城笑着摇了摇头，没多做解释。
　　“真没想到有一天我居然沦落到和祝家人同生共死。”陆笙之看着天边渐沉的落日，感叹万千。
　　“希望以后还有机会合作。”祝云城笑笑。
　　闻言，陆笙之迟疑了一下，有些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就这么信任我？”
　　不管怎么说，他们不是能当朋友的身份。陆笙之随时有可能恶向胆边生，对祝家兄妹痛下杀手。
　　祝云城一怔，随即又笑了：“我可是在你身上捞过钱的人，你比有些人靠谱多了。”
　　他指的是上次的拳击事件。陆笙之讪笑两声。
　　“方临川呢？你怎么一个人？”祝云城挑开了话题。
　　“他非拽着庄泽行去抓蛇，说是晚上要吃肉。”
　　祝云城又笑笑，咳嗽起来。没了汽车，风餐露宿的，吃了不少沙土，难免有点内伤。
　　“你可千万别肺炎啊发烧啊什么的。”陆笙之拍着他的背，“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平时风都不吹的一个人，非来什么沙漠。”
　　祝云城咳了好一阵才缓过来，顺了两口气，才无比认真的回答道：“因为我想以后能自由的吹风。”

　　翌日，又继续赶路，有了骆驼，行路也算轻松了不少，而且今天比前几日凉快，一直刮着大风。
　　祝若雪心情不错，甚至能掏出手机和骆驼自拍。
　　“吱吱，你说是上回我们在八支村危险还是这次的沙漠危险？”方临川道。
　　“这次吧。上次我平安回来了，这次还没有呢。”
　　“你这回答也太无聊了。”方临川失望的摇摇头，“要我说啊，还是上次有意思，又是山又是水的，这次的沙漠我都看腻了。”
　　“沙漠里还能有什么？”
　　“我想想啊……沙漠特产……”方临川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抬起头来开玩笑道，“沙尘暴？”
　　庄泽行本来跟在他们后面，听到这话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摸了摸脸颊，不知何时已沾了一层尘土。
　　庄泽行猛然勒停了骆驼。
　　前面两人听见声音回过头来，然后就看见他脸上有三道白条，像是花猫似的。
　　庄泽行神情严肃——但因和平时差不多而没被看出来：“不能再往前了，沙尘暴要来了。”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走在最前面的祝云城也停了下来。
　　“哪儿有沙尘暴啊？”祝若雪大声问。
　　“说起来，我也感觉这儿的空气越来越浑浊了。”方临川抽抽鼻子。
　　大风滚滚而过，呼啸作响，黄沙飞扬，吹得人睁不开眼睛。远处渐渐滚起阵阵烟尘，像是滔天的黄色海浪。
　　“方临川你个乌鸦嘴！”陆笙之一边骂，一边想让骆驼往回跑，骆驼却说什么也不肯定动了，而是纷纷跪下来，像是祈祷一般等待风暴的来临。
　　“大家不要慌……！”祝云城想大声通知所有人躲到骆驼身后，但刚一开口，嗓子就痒得止不住咳嗽。
　　好在大家都不傻，就算原本不知所措的，看到其他人也有样学样。
　　沙暴呼啸，席卷而过，卷起的黄沙似要吞没一切。
　　待一切平静下来，骆驼仍旧悠哉悠哉的趴在原地，像一颗颗巨石；骆驼身后的小土丘忽然动了动，抖落薄沙，探出一张张灰头土脸的面孔。
　　陆笙之稍微好点，开着伞挡灰，还顺便庇佑了一下方临川。
　　“你这伞是真实用。”方临川呸了两口沙子，又给陆笙之竖了个大拇指。
　　“不瞒你说，我还有一把笛中剑，幸好没带那把。”陆笙之抖着伞上的灰。
　　“你会吹吗你？”
　　“能吹个响？”危机过去，心情也放松下来。
　　众人纷纷确认同伴的安全，清点人数后发现全无大碍，便放下心来。
　　原地休整了一会儿，重新出发，祝云城看着自己离地图上用红圈标注的地方越来越近，心情忽然变得微妙。
　　那大概是一种近乡情更怯的心情。在路上的时候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想着能不能到目的地就行；接近了以后，反而开始担忧这一趟值不值。
　　注意到兄长情绪有些不太好，祝若雪在一旁安慰：“没事哥，都到这一步了，就算我们找不到无针蝎，也算死心了。”
　　祝云城这种患得患失的心情没能维持太久，突发的意外好像在嘲笑他，还在路上就开始杞人忧天。
　　有一只骆驼突然发狂了。
　　它先是嘶鸣着原地甩动自己的腿，随后便引起了整个驼群的连锁反应。
　　“怎么了？怎么回事？”
　　没有人能回答，倒是因为骆驼挣扎得太过厉害，把想控制住它的老胡从身上甩了下去。
　　落地的老胡忽然发出一声惨叫，然后也惊慌失措的挣扎起来。
　　方临川稳住身形，翻身下骆驼，双脚刚一落地，就感觉沙地下有什么东西在扭动。
　　“别下来！沙里有东西！”他话音刚落，松软的黄沙中就忽然窜出一条手臂粗、半米多长肉虫子，没有四肢五官，甚至好像连脑袋也没有，只有一张血盆大口。
　　祝若雪的尖叫声如同报警器一般响起。
　　方临川眼疾手快的从腰间拔出枪，抬平手臂“砰砰”两声。巨大的冲击力让那肉虫身体弓起扭曲，嘶吼着埋头钻进沙地里。
　　然而远没有结束，这只肉虫就像吹响号角的先锋，更多的肉虫从沙地里钻出来，张着满是尖牙的大嘴，围猎一般扑向驼群。
　　方临川下地本是想救老胡，可数量实在太多，他分身乏术，自身难保，只能眼见老胡被那东西拖进沙里。
　　想回到骆驼背上，但四周都是肉虫，有一只从左侧扑来，等方临川注意到时，已经近到能看清这虫子的咽喉。来不及开枪，只能抽刀出鞘，将近在咫尺的肉虫斩断。
　　肉虫没有声带，沉默而诡异的发起攻击。只是体积较大，扭动时会发出沙沙的声响。
　　后方有声响，方临川不用回头也知道又是肉虫，他来不及回身，好在余光瞥见墨黑的竹节锏晃过，心里松了口气。
　　虽然方临川叫大家别下来，但骆驼背上根本就骑不住，况且那虫子最长有一米多，弹射出来能够到人腿，在上面也并不安全。
　　“这什么鬼东西啊？！”陆笙之忍着恶心劈开肉虫，碎裂的牙齿差点砸到她脸上，好在被撑开的伞面挡住了。
　　“沙漠蠕虫吧。”方临川百忙之中回应道。
　　庄泽行砍完虫子后退几步，和陆笙之背靠背站着，防止死角偷袭。
　　不一会儿沙地上就落满了断裂的虫尸，有些没死透，还在扭动，更多的蠕虫从沙地里钻出来。
　　“我们这是私闯虫宅了啊。”方临川飞起一脚，踹飞一只。
　　“老左你出手啊！你不是能抠死它吗？”陆笙之大喊。
　　“我得摸！这玩意儿太恶心了，我下不去手！”
　　视觉冲击和精神冲击实在太大，陆笙之感觉自己反胃都反到喉咙了，实在没忍住侧头干呕了一下，然后就听一声枪响，龙哥击飞了一条扑到她跟前的虫子。
　　“谢了哥！”
　　“太多了！杀不完！怎么办啊？”龙哥没心情你来我往的讲客气，他满头都是汗，在烈日下闪闪反光。
　　“跑啊！”向来风平浪静的祝云城被小海和淼淼的保护在中间，满脸煞白，身形摇晃，像一只要被风浪掀翻的小船。
　　“我还以为准备开杀虫锦标赛呢。”方临川且杀且退，移步到祝若雪身边，“大小姐，你爬那么高是要当裁判吧？”
　　骆驼背离地大概两米，不算太高，但看着满地的虫子，要决定下来还是很需要勇气的。祝若雪整个人缩在骆驼背上，只能尖叫，倒也安然无恙。
　　“我呜啊——下嗯嗯嗯怕！”祝若雪带着哭腔口齿不清的说着什么，期间还夹杂着几声短促的尖叫。她的手倒是稳稳的抠着骆驼毛，说什么也不肯松开。
　　骆驼本身就不堪肉虫的骚扰，再加上被她扯得又痛又痒，愈发狂躁，好几次都差点误伤方临川。
　　方临川只能扯着祝若雪的脚踝，硬生生将她拽了下来。
　　“砰”一声枪响，射飞一只扑到祝若雪眼前的蠕虫，粘稠猩红的血液点点溅在她白皙的脸蛋上。
　　方临川百忙之中揉了揉被高音刺得生疼的耳朵，揽着祝若雪的胳膊往前跑，还没忘冲龙哥高喊一声“谢了”。
　　也不知道这片虫窝面积到底有多大，几人只能埋头往前跑，庄泽行很自觉的落在末尾断后，龙哥眼观六路打着掩护。
　　祝若雪被方临川单手护在怀里，陆笙之在他们旁侧查漏补缺，虽然害怕，但也安全。反倒是祝云城虽也被两人保护着，但身手毕竟差了些，保护自己都吃力，更别说还要保护别人。淼淼不知何时被咬到了腿，鲜血汩汩，一瘸一拐的走在祝云城旁侧，露出一个空挡。
　　“祝云城！用这个！”陆笙之高喊着将腰间的匕首扔了出去，“弄丢了我跟你没完！”
　　她扔得很准，祝云城只是一抬手就接住了。大脑一片混乱，抽刀时只觉得掌心触感粗糙，刀刃的反光刺得他眼前发白。
　　优雅的祝公子生涩的将刀举过头顶用力刺下，还算运气不错的扎到了一只蠕虫，只是没能将它斩断，蠕虫扭动挣扎，巨大的力道透过刀柄传回手上。
　　祝云城心下慌乱，下意识的想松手。好在小海补了几枪，那虫子失了力气，一甩就飞出去了。
　　“云少，用砍的！”
　　其他人的情况也没好到哪去，方临川接连开枪，手臂被震得微微发麻，忽然扳机变松，他立即反应过来没子弹了。
　　左手的短刀因为怕误伤祝若雪，已经收起来了，这会儿换武器也有点困难。
　　咬掉手套的间隙有一只蠕虫从脚尖前的沙地里窜了出来，游龙一般扶摇直上。
　　方临川伸手握住那虫子，巨大的冲力让那东西在手中又滑了几寸。掐住命脉的同时也没忘了把手伸远些，免得溅自己一身血。
　　也不知跑了多久，满地的蠕虫终于少了些，庄泽行挥下最后一刀，这片沙漠终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
　　祝若雪脱力的跌坐在地上，陆续有人也坐下来休息。在很长一段时间里，只有喘息声萦绕在他们身边。
　　过了好一会儿，祝若雪才弱弱的问；“骆驼没了，我们是不是死定了？”
　　“不……咳……我们，我们快到了。”祝云城面白如纸，咳嗽连连，眼神里却亮起光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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