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不御

作者:素了个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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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慕岁柔


      室内灯火葳蕤,烧着银碳的铜炉将整个屋子烤的暖烘烘的。薄纱床幔在摇曳的烛火之中显得格外暧昧轻柔,床上两人对坐,气氛却格外的焦灼。
      萧裳柔看着与自己对坐榻上,闭目养神的苏恒。她遵循敌不动我也不动的宗旨,距离从街市上回来两人已经和衣对坐快半个时辰了,面对一言不发,既不宽衣解带,也不打算走的苏恒,她有种骑虎难下的挫败感。
      终是她挨不住,打了个哈欠道:“苏督主!本宫觉得床暖的差不多了,你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你就先回去吧?”
      他终于睁开双眸,眼神清凌凌的看着她,勾起嘴角满是戏谑的说道:“长公主想清楚了?还想不想看美人骨?”他说着张开双臂语气慵懒又无所谓的道:“为臣宽衣解带,就给你看!”
      萧裳柔看着他在烛火下更显清俊的面容,他解了狐裘披风,里头穿的是件墨绿色圆领锦袍,修长雪白的脖颈上却有着极为明显的喉结,再往下就是纤瘦挺拔的身躯!她无意识的咽了咽口水,额头却遭到苏恒无情的的一记弹指。
      “哎呀!”她惊呼一声,揉着额头满脸无辜的看着他。
      他满脸无奈的叹了口气,问道:“长公主,年纪轻轻就这般好色究竟是谁教你的?”
      她暗自在心中腹诽,这还要人教?对俊男美女会产生好奇心,不是人之常情吗?嘴上却嘴硬道:“本宫哪里好色了?”
      见她嘴硬狡辩,他忽然伸手搂住她的腰将人拉到自己面前,她惊愕的瞪大了双眸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眸子,心口陡然狂跳,于是,下意识的往后仰。
      腰间的手用了力,萧裳柔被他勾的更近了。他的眼眸微微眯着用一种前所未有的的炙热眼神就看她,声音又轻又柔的道:“开口便是要看臣的美人骨,看了之后呢?是不是还要试一试?”
      试一试?萧裳柔脑子热的一塌糊涂,只觉得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在撩拨她的心弦。
      似乎是察觉到她狂乱的心跳,他忽然弯起眉眼轻轻的笑了起来眼眸里的光如荡漾着的清波。
      “长公主是不是觉得,宦官是没有欲念的?所以,总是毫不在意的说些调戏之语?”他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一边慢慢放开了搂住她腰的手,抬起眸子静静看着她。
      萧裳柔终于从那种炙热的晕眩中清明过来,她有些懊恼的摇了摇头道:“本宫没有!只是想更了解真实的你而已。”
      闻言,苏恒不禁心软如春水。
      “臣希望长公主能记住,没有任何一个男人经得住你这般炙热的眼神。即便身为宦官,但若长公主总是这般撩拨·····。”他顿了顿没有再说出那些露骨的辞藻。
      苏恒的声音轻轻的,温柔中含着几分萧裳柔猜不透的暗哑。她有些茫然,又有几分无辜的开口道:“苏恒,你是不是觉得本宫很轻浮?可对喜欢之人有欲念,有私心不是人之常情嘛?难道,就因为本宫是女子,就一定要故作矜持?”
      他闻言竟有几分错愕,面对她澄澈又坦然的眼神,他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总是能被她轻易说服。
      “长公主若一定要看,臣也愿意褪去衣袍。”苏恒神情沉静的凝视着她,接着说道:“臣也能与你做比拥抱,亲吻还更亲密的事,但你我一旦有了这样的亲昵,你便再无退路了。”
      他的声音轻轻的,望着她的眼神也温柔。萧裳柔垂下头仔细的去想他说的话,犹豫了许久,才抬起头看着他道:“苏恒,你是怕本宫如今年岁尚小,有一日会后悔同你亲昵是吗?”
      “臣不想对你说谎,确实如此!”
      苏恒平静而温和的看着她,轻轻的说出这句话。
      萧裳柔在心底默默叹了口气,明白了他的顾虑,是怕自己的宦官身给不了她寻常男女的欢愉,不能使她生儿育女。更怕她有朝一日因此失望,因此而悔恨。他终究自卑于自己的残缺,将自己套在世俗的层层枷锁之中。
      她凝望着他,良久,才平和的道:“苏恒,你终有一日会看明白本宫的心。所以今日,本宫也绝不会不顾你的为难,而利用你对我的情意来强迫你!”
      他伸手揉了揉她的脸,似笑非笑的凝视着她道:“终有一日,长公主也会明白臣此刻,是下了多大的决心,用了多少力气,才能克制对你的贪恋之心。”
      萧裳柔只当他是戏谑之语,并未细细去想他话中深意。可想到明日他便要回帝都,她要随师傅回浮屠阁,再见之时又不知是何种境地,心中颇为不舍的轻轻扯了扯他的衣袖。抬起清凌凌的眸子看着他道:“苏恒,今夜你能不能不走,不用做别的,只是陪本宫说说话。”
      他眼眸里泛起一丝笑意,柔声应道:“好!”
      窗外的大雪无声无息的下着,如鹅毛般纷纷扬扬,轻轻的落到屋顶上,草木上。慢慢的将一切都覆盖在银白色之中,在廊下灯火的映照下显得格外的纯洁晶莹。
      室内静谧,灯火温暖,偶尔有烧碳炸裂的“噼啪”声。
      萧裳柔平生第一次,与一个男子面对面的躺在同一张榻上,望着他触手可及的俊脸,温柔平静的眼眸,她心中竟无一丝杂念,只想这般安静的与他对视。
      “苏恒,你想不想听一听,本宫在浮屠阁中待了十年,都在做些什么?”
      他轻轻的点了点头,说道:“臣愿意听!”
      “我刚刚上浮屠阁时,师傅嫌我太过刻板守礼,所以日日都带我去后山摘野果,捉蟋蟀玩。刚开始我觉得野果粗鄙甚至都不愿尝一口,后来有次不慎掉进了一个捕猎的陷阱里,整整一日饿的不行只能将身上的野果子吃了充饥,没想到粗鄙之物竟这般可口甘甜。后来天快黑了,师傅才把我救了。”
      萧裳柔说着下意识的笑起来,又有些无奈的叹了口气。
      “你师傅是故意的吧?”他轻笑着询问道。
      她点了点头道:“是啊!她就是故意的。她还会半夜将我吵醒,叫我陪她一起吃宵夜,看星星。教我诗书音律,也教我世俗玩乐,教我如何做个随心所欲的人。”
      “渐渐的你便忘却了自己公主的身份,每日自由自在的,直到,再回宫中?”苏恒看着她,眼眸里掠过的一丝心疼。
      她轻轻”嗯“了一声,想到刚接到要她回宫的消息时,她甚至还躲在屋子里看六师兄写的话本子,根本没想过,回到帝都皇,回宫中做个公主对她来说意味着什么。
      ”师傅是出世的智者,只可惜她教导了我十年,我却并不能免俗,依然做不到纯粹通透的人。回宫后我见到你,几乎每一步都在筹谋,我想利用你,却也畏惧你!“
      想起当时的种种,她忍不住轻轻笑起来。
      苏恒静静的看着她,柔声询问道:”那长公主又是从何时开始不怕臣了?“
      ”苏恒“她唤他的名字,对上他温柔沉静的眸子,犹豫了片刻才道:”其实我从未想过,是从何时开始不再畏惧你,又是从何时开始敬你,怜你,心悦于你。”
      闻言,苏恒有些意外的看着她道:“敬我?怜我?”
      萧裳柔点了点头道:“我因你年少所受苦难而怜你,也因你十年忍辱负重,自断清白志向怜你,也因这些而敬你。苏恒,我在国子监的藏卷中,见过你写的文章。也见过你亲手画的山水花木,还看过你写在《武朝刑律》上的注解释文。你的文章中藏着匡扶社稷的志向,你的画里也有高山流水的广阔胸怀,你本不是残忍嗜杀之人,或许,你该成为治世名臣。”
      他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她,喉头滚动几乎沙哑着问道:“你为何会看到那些?”那些尘封的,早已被淡忘的东西。
      萧裳柔坦诚地道:“在你离开帝都的那一个月里,我几乎翻遍了十年前国子监所有的卷宗,只是想从其中窥见那个曾经犹如明珠般璀璨的苏阑御。”
      他怔愣了片刻,有些自嘲的笑着道:“可惜臣是苏恒,不是年少的苏阑御。”
      可下一刻,萧裳柔几乎毫无征兆的就向他靠近,近到两人的心跳都可相闻,。望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她忽然弯起嘴角,皎然一笑道:“没事,本宫不嫌弃你。不管是惊才绝艳的你,还是残碎蒙尘的你,本宫都照单全收!“
      苏恒内心震动,觉得此生从未有像此刻这般心潮澎湃。这样坦荡,温暖的萧裳柔好的令他自惭形秽。
      他将眼前人轻轻拥入怀里,柔声道:”臣不想辜负长公主对臣的心,可臣还有许多事要完成。或许,有一日长公主会对臣失望。“
      萧裳柔将脸埋进他的臂弯中,闻着他身上淡淡的冷香,听着他温声细语的话语,享受着此刻两人之间的温情。日后会不会失望,她不想此刻就去忧虑,人生苦短,应当先把握当下的欢愉。
      后来,苏恒给她讲了很多他少年时的事,可她实在是太过困倦,听的迷迷糊糊之间,就枕在他肩膀上沉沉睡去了。
      苏恒看着她安静美好的睡颜,轻轻为她拉好半敞开的衣领,好看的凤眸清冷沉静没有半点邪念。起身离开时,他还是忍不住在她唇上落下蜻蜓点水般的一吻。
      苏恒走出屋子时,发现下了一日的大雪竟然停了。整个院子都覆盖着皑皑白雪,令他想起十年前初见萧裳柔那日,漫天大雪一地银白,她似春日暖阳在冰天雪地中递了一颗桂花糖给他,给了他生的勇气和与命运对抗的决心。
      他一步一个脚印的走出院子,打开院子的门,就看到早已等候在门外的策风和策雨。
      “督主,一切都已准备就绪!”策雨说着看了一眼院子里,不敢确定的道:“是否立即就动身?”
      苏恒点了点头,随手接过策风递过来的狐裘披风穿在身上。他回头看了一眼那在雪夜里显得格外温暖可亲的灯火,毫不犹豫的关上了门,冷着声道:”出城的时候不许纵马疾驰,即刻启程。“
      策风和策雨立即颔首道:”是!“
      厚厚的白雪覆盖了清冷的街道,浩浩荡荡的一群人悄无声息的踏过厚雪,火光浩瀚,在如墨的雪夜里犹如一条火龙慢慢出了城。
      雪婳站在城楼之上,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想到自己那个还被蒙在鼓里安然熟睡的小徒弟,不禁叹了口气。
      她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时春,漫不经心的问道:”你们督主,此去恐怕凶多吉少吧?你为何也被留下来了?“
      时春神情淡然,语气沉静的道:”奴才的任务是将长公主安然送回浮屠阁,所以,烦请阁主明日等长公主一醒就立即启程。“
      雪婳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我发现你们督主身边的人,各个都很像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长得都挺好看,就是太过听话,特别是那个策风,平时都不怎么说话做表情,像个只有苏恒能触发程序的NPC一样。”
      时春没有接她的话,他不知道雪婳说的那些是什么意思,他只知道策风大人是督主的左膀右臂,不是他能评价的。
      她看着已经离了很远的火光,询问道:“对了,你们那个傲娇的御医也跟苏恒一起走了吗?”
      时春思索了片刻,想到她说的或许是宋怀斯,于是道:“与督主一道回帝都危险,宋御医会先与奴才一同送长公主回浮屠阁。”
      “那倒也是!他那样子带在身边倒也很累赘。”雪婳漫不经心的说着,看了一眼又开始飘落的雪花,感叹道:“今年的冬日,恐怕会格外的冷啊!哎,你说,你们督主要是死了,我可怎么跟我那傻徒弟说啊?要不然,我现在去把她给叫起来?”
      时春愣了愣,忙道:“即便长公主此刻醒来,也不能阻止督主启程。若督主今夜不走,明日靖国还有齐牧儒背后之人派来的杀手都会往江州城来。”
      雪婳不知其中内情,却也能猜到一二。幼帝登基,朝局复杂,难怪苏恒会将小徒弟送回浮屠阁,若此次回帝都凶多吉少,他自不舍得让心爱之人亲眼看着他身陷泥沼。
      她轻叹一声道:“用心良苦,恐怕会是场虐恋啊!”
      萧裳柔醒过来之时,没有看到苏恒,只看到旁边的枕头略还有被人枕过的浅浅痕迹。她坐起来茫然四顾,屋内烛火昏暗。
      “苏恒?”她试着唤了一声,满室悄无声息。忽然间她想到了什么,猛地跳下床,当她拉开门之时,外头冰天雪地的刺骨冷风瞬间将她吹的清醒过来。
      她茫然的看了一眼院子里,雪地上那行孤独的脚印,瞬间明白了。苏恒今日,无论是陪她去城楼上看雪景,还是与她同床共枕的夜话,皆是他在对自己告别。
      天酉三十七年,岁末,她再一次与苏恒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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