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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安眠
后来,不知过了多久,熟睡中的苏玥,突然被头上一阵细微的刺痛感强行唤醒。
琥珀色的眸子带着几分病气和无措,慢慢睁开。
首先看到地便是柳世芝脖颈处一晃而过的银光。
待其微微定神,想要再看清些时,柳世芝的脖颈处已空无一物。
只余满脸惧意望着她的柳世芝,以及满是关切地望着她的沈沐辰。
沈沐辰:“玥儿,哪里难受!可是被扎疼了?”
闻此,苏玥才意识到,自己满头还顶着尚未来得及引出的银针。
但她彼时感受,除了穴位处有些麻意外,已无其他更大的痛感,遂低低道了声:“无事。”
“确定吗?”
“嗯~确定。”
得了答案后,沈沐辰才放下心来,转身对着柳世芝,半是玩笑半是威胁道:“那贤弟继续施针吧,不过可得当心些,如若再走神手抖,便不知会发生何事了。”
柳世芝未立刻搭话,只是又眼巴巴地望着苏玥,仿若又有千言万语想要诉说。
饶是再迟钝的人,也能感觉到了他的委屈。
遂,苏玥罕见地开口宽慰道:“无事~别听沐辰胡说,就算你手抖再扎疼我几次也无事。你想啊,就连我的命都是因你才续上的,这等小事断然不会与你计较。”
柳世芝见她完全会错意,完全搞错了争议的对象——到底是谁会与他计较“这等小事”!
他满是失望地看了苏玥一眼后,便低头认命般地继续施针。
苏玥当然接收到了柳世芝这宛如看待负心汉般的神情,她不明所以,只能再弱弱补上一句:“真的,我一点都不疼,不会与你计较这些,沐辰那样说只是与你玩笑地,无需当真,对吧?”话落,她便给沈沐辰使了个眼色。
可一旁的沈沐辰不仅未应和她,就连神色也莫名地阴霾了几分。
苏玥见他们一个比一个神色复杂,病弱的身心更加疲惫,只得摸摸鼻头,悻悻住嘴。
而后整整半刻,内寝都是漫长的,既和谐又诡异的静默时刻:
沈沐辰目不转睛地盯着柳世芝施针的一举一动。
柳世芝在高强度的骇人监视下,为苏玥施针。
苏玥则卧在塌上,若有所思地打量着沈沐辰眼睑下的两抹乌青。
……
直到柳世芝终是将所有的针悉数引出来后,苏玥才再一次开口打破了沉默:“沐辰,夜已深,你快些回去休息吧。”
“怕你又遭梦魇,我留在这儿为你守夜罢。”话落,沈沐辰自然地上前挤开了正在收拾药箱的柳世芝 ,弯腰将苏玥的被子掖地更严实了些。
经此劫难,苏玥的确有些害怕自己入睡,其私心确实有些希望沈沐辰能像少时那般,守着自己入睡。
因为只要他在,她便没那么害怕了。
但她又实在是无法这般自私地,叫连日未休的沈沐辰继续守着自己。
她启唇,欲继续劝说。
可谁知沈沐辰似看穿她心思般,抢先一步补充道:“只要看着你睡熟,我便自行离开,可好?”
“好~”苏玥轻轻地点了点头。
沈沐辰到底还是太过了解她,一句话既成全了她的私心,亦周全了她的不忍。
但彼时她不知道的是,这番对话只成全他们,完全忽视了屋内第三人。
柳世芝听着二人对话中的你来我往,神情愈发如丧考妣。
他内心哀嚎着:我真真是太命苦了,这杀神如若一直赖着不走,我岂不是要日日寝食难安嘛!!!呜呜呜,整个相府没人比我更命苦,呜呜呜……
就在柳世芝站在原地怨天尤人之际,沈沐辰已经行动起来。
只见,他满脸“善意”地将帐内那床竹纹锦被,稳稳递到他面前:“柳贤弟,你也赶紧去外寝歇下吧。我观你今日实在是太过体虚,以至于施针时竟会手抖。你务必要好好休息,如此方能集中精神,避免祸-事——!”
话落,柳世芝的怀里便被塞进了一床锦被,请出了内寝。
*
半刻后,外寝和内寝的灯依次被婢女和沈沐辰熄灭。
可寝殿中本该入睡的三人,却都了无睡意,满腹心事。
躺在外寝塌上的柳世芝是真得不敢入睡!
几日前,当他听到背后传来的银刀出鞘之声时,他尚且还能安慰自己——沈沐辰约莫只是因那日清晨,在祺林院被他嘲讽羞辱,心生不满,欲恐吓、报复于他。但此等小事罪不至死,断然不至于真得要了他的命,不必太过杞人忧天。
可就在方才!他被其如鹰如炬的视线吓得手抖扎错穴位时,那把银灿灿的大刀竟-竟——直接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那一刻他内心所有的侥幸,所有的设想都轰然崩塌!那一刻他由衷地感觉到,沈沐辰不是在恐吓他,而是真得想杀了他!
可他确实不明白到底为何?难道就因为之前出言嘲讽过他?
柳世芝翻来覆去地,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虽然沈沐辰眼下,因骄奢淫逸之罪被贬至城门尉,但前几日他又听闻,有数十位从塞北退下来的残兵,在闹市为沈沐辰喊冤正名。
他们说他是大燕国最神勇的将军,为国为民,赤胆忠心,鞠躬尽瘁,绝不会作出如传言那等龌龊之事。
百姓们如若只是听到这话,必是不信的。
但这些义愤填膺的士兵,是拖着断臂残骸的身躯,来为沈沐辰喊冤正名的。
此番情景但凡见过的人,便会自然而然地对他们口中的话有了几分信服。
是以,一时间沈沐辰的风评竟也有了些许逆转,半数百姓也跟着开始猜测,其中是否另有隐情,是否被奸人所害。
在这样新的风评下,柳世芝就更加不信沈沐辰会小肚鸡肠地,只因几句嘲讽之言便要将他除之而后快。
而且前段时间在城门口,那些日日前去嘲讽他地,甚至朝他扔鸡蛋、扔菜叶、扔石子地一众百姓,也未见他有所迁怒。
所以到底是为何?
为何对他有如此重的杀意?
柳世芝透过重重帷幔,望着内寝被月辉映出的一坐一卧,“亲如兄妹”般的影子,好像有什么答案即将呼之欲出。
柳世芝顺着这个思路想了许久,许久,久到最后精神不济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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