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我想你

　　西下的阳光，送来了清风微凉。

　　葛迪佳被江寒露拖到港口公园时，白日的暑气已经被消散了大半，流动的河水浸湿了空气，前往纳凉散步的人也多了许多。

　　沈骞和季航并肩依靠在河边的石栏上，两张帅脸青春恣意，十分惹眼。

　　“你别说，沈骞摘下眼镜更勾人了，是吧？”江寒露抬肘捅了捅葛迪佳的腰间揶揄道。

　　别过脸漫无目的四处张望的葛迪佳，头也不回地敷衍了一声，“嗯。”

　　骚包的沈王爷，不开屏也止不住散发魅力的花孔雀。

　　葛迪佳心中腹诽着某人，飞舞的发丝遮挡了视线，她却不敢直视沈骞的眉眼。

　　“她们来了。”眼尖的季航先一步发现了身穿姐妹装的两人。

　　快步前去迎接自家文静的小女朋友，终止了沈骞满是理由想法设法拒绝他计划的嘴。

　　“挺好看啊，二位美女。”季航牵起江寒露的手，眼波深情目不斜视地顺势也夸了一句葛迪佳。

　　“讨好一个就够了。”葛迪佳白眼飞得老高，不屑道，“没有必要带上我。”

　　“不稀罕呗？”季航说着，眼看沈骞走近便努努嘴忍笑道，“你稀罕的人来了，用不用我们两口子捂住耳朵？防止我们偷听。”

　　“你捂上吧。”葛迪佳没好气地正和季航斗着嘴。

　　想不到沈骞站定后对她说得第一句话是——“你今天很好看。”

　　在沈骞对女孩子肤浅的认知里，他单纯地以为艳色抬人，从未想过葛迪佳会如此适合蓝色。

　　她像一颗阿尔卑斯酸奶味的软糖，要你慢慢咀嚼，细细品味。

　　沈骞的表达向来该直接的时候从不拖泥带水。

　　葛迪佳的脸颊因他的赞美而逐渐升温，连带着脑海也开始雀跃欢腾，不停地回荡着他告白时的那句话。

　　告诉葛迪佳，沈骞喜欢她。

　　时至今日，她仍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

　　风开始变得潮湿起来，小腹隐约传来的不适感让葛迪佳扫兴地堆起了眉头。

　　忽视了沈骞一时间暗沉的眸色，她自顾自地岔开了话题。

　　“不是说出来玩吗？站着做什么？动起来啊。”

　　低压的气氛让人恨不得立刻调动起来。

　　还没和江寒露浓情蜜意够的季航只好硬着头皮担当起调和剂。

　　心里却在静音播放着一句经典的电视剧台词：李慕航不在的第100多天，想他。

　　河畔的风裹挟着浮藻生物的腥气，距离水面越近还有一股不合时宜的凉意侵袭。

　　救生衣覆盖的肌肤渐渐渗透出一层层的薄汗加重了体感的黏腻，葛迪佳紧紧攥住系在腹部上方的蝴蝶结，一遍又一遍的深呼吸。

　　“你如果害怕，可以不去。”沈骞的声音温柔又真切地响在头顶，叫她松了一口气。

　　“没有。”葛迪佳牵扯着嘴角，露出一抹笑，“李慕航没有体感到的刺激，我必须得寻求一下。”

　　“没关系，我不害怕的。”她说完怕沈骞不信似的，迅速地跳到了不够平稳的汽艇。

　　“小心。”沈骞下意识地托住她后仰的背，眼神里满是担心。

　　随着葛迪佳站定在铁皮板上，沈骞抬起一只手臂虚浮地护着她，扭过身体对开船的大哥说道，“师傅，麻烦开慢点，风太大，我朋友会不舒服。”

　　奈何他的声音盖不过路过疾驰快艇的汽笛声。

　　“什么？”

　　严阵以待的驾驶员没能接收到沈骞的语言要求，却将季航传递给他的眼神交流一瞬不落。

　　准备就绪，启动前的汽艇雀跃在平静的水面上，激起了层层的尾浪。

　　发动机的轰鸣如同进军的鼓点，逐渐蓄势，卯足了前行的动力。

　　河水推动着船身缓缓起步，滑行的痕迹拖出长长的流星弧线。

　　四个人，二二并肩，一动不动地固定在座位上，控制平衡的手牢牢地握住扶栏，用力到指节发白。

　　伴随着船只的加速，湿凉的风吹刮着脸颊，所有的感官被唤醒。

　　颠簸使人心跳加速，前排的季航和江寒露开始享受与浪共舞的新奇快感。

　　“好刺激啊！”季航双臂高举，仰头大喊。

　　受他的感染，平日里怯懦的江寒露也开始释放情绪，兴奋起来。

　　“哇哦！再快一点！好好玩！”

　　水花拍打着船舷，突如其来的转弯漂移，快感较量着离心力，葛迪佳的脸色愈发的苍白，腹部的胀痛感让她根本无法站起身子，只能保持着前倾的姿势。

　　沈骞半圈着葛迪佳，修长的臂化作了固她安稳的保护圈。

　　“你靠着我吧，好不好？”他的语气里多了一丝着急，如针刺破了葛迪佳扭捏的神经。

　　乘风破浪的路程过半，不够海洋浩瀚的水域同样拥总着属于自然的波澜与辽阔。

　　葛迪佳松懈下来，慢慢地向近处散发着热量的身体靠近，她的左肩抵在了沈骞的胸膛，幽然的木质香让她无比安心。

　　忘乎所以的季航揽着江寒露的腰沉醉在驰骋之旅，全然不记得他事先与沈骞定好的反转计划。

　　船尾的座位上，互相贴近的两个人没有了玩弄的兴趣，甚至无暇迎接任何不按常理出现的小插曲。

　　他们同频着呼吸，心跳也和谐地共振。

　　葛迪佳想，如果沈骞此时此刻再说一遍喜欢她，胸腔会游说着心脏，稀里糊涂地使她点了头。

　　日落藏匿于水平线，湖青色的东宜母亲河借着霞光有了艳丽的装扮。

　　她穿着天蓝的外衣很是好看，橘红色晕染了腮边。

　　她那么美。

　　谁说夕阳不浪漫？

　　减速，靠岸，直冲上头的多巴胺，在心理的满足和幸福后平息下来。

　　下船的一刹那，葛迪佳难受到寸步难行，她咬紧了牙关走上岸，用尽了所有的力气。

　　“佳哥，你没事吧？”

　　“怎么了？是不是痛经不舒服了啊？”

　　从约会的喜悦中跳脱出来的季航和江寒露立马上前从背后支撑住葛迪佳，关切的问道。

　　“有点。”无力虚脱，葛迪佳强撑着挤出一丝微笑，略有歉意，“不好意思啊，没让你们玩尽兴。”

　　“要不今天先到这？过几天我请你们出去吃一顿烧烤吧，我确实有点撑不住了。”

　　葛迪佳说着侧目看向面色同样不佳的沈骞，转动着发酸的手腕问他，“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没什么。”沈骞松开牵住葛迪佳的手，轻推着她依旧绷着张脸说道，“送你回去吧。”

　　在季航和江寒露怔愣在原地不知所措时，沈骞带着葛迪佳坐上了出租车。

　　“这是咋了啊？”江寒露半叉腰不解道。

　　季航预备的回答刚要脱口而出，清脆的巴掌声代替了那句“不知道”。

　　“我艹，全忘了！”他猛拍脑门，满满自责。

　　“怎么了？”江寒露心疼地拉过他的手，追问道，“忘了什么呀？”

　　季航挫败地垂目叹气，“刚才就想着玩了，完全忘了帮沈骞营造告白氛围这一档子事了。”

　　“你说他俩不会还要继续磋磨下去吧？”季航挫败至极，蹲下身子抱住了江寒露的小腿，愧疚到了顶点，“这可如何是好啊？”

　　“沈骞说得没错，我重情轻友，不够兄弟。”

　　“忘的一干二净，露露，你说我不会是脑子坏了吧？”

　　“别瞎说。”江寒露弯下腰安抚着季航，宽慰道，“说不定没按你的套路出牌，人家会升温的更快呢？”

　　“能吗？”季航不确定地质疑。

　　江寒露笑得颇有深意。

　　暮色追逐着晚风，葛迪佳趴在副驾的靠背上盯着右侧后视镜里的沈骞。

　　他难得低头不语，一味地摆弄着手机。

　　她伸出食指戳了戳他的肩膀，然后指腹摩擦着他外套的纹路转圈圈。

　　“别闹了。”沈骞头也不抬地柔声阻止了她，落在肩膀的手，青葱的小指勾住了葛迪佳调皮的“作画工具”。

　　树影静谧地投射在柔光之下，灯火阑珊，左顾右盼的不自然借了偏爱，变得明目张胆。

　　“你到底怎么了？”下车后，葛迪佳站在路边一动不动地拖出沈骞。

　　嗔怒女孩的坚持和固执会触发她对面异性的疼惜和无奈。

　　面对不舒服的葛迪佳，沈骞生不起气，事实上，换句换说，他都不晓得自己在不高兴什么。

　　“能不能走？”沈骞逃避了葛迪佳的问题，双手插兜，偏过头耐心地问她。

　　“不走。”葛迪佳一字一顿，眼睛瞪得溜圆。

　　“好。”沈骞好脾气地尊重她的选择，体贴地脱下外套，双袖缠绕，系在葛迪佳的腰间，遮挡住了她的下半身。

　　“那我们回家吧。”

　　说完，不等葛迪佳反应，沈骞俯身单臂将她托起起。

　　突然的腾空吓得葛迪佳下意识地双手抱住了沈骞的脖颈。

　　“你干嘛？”葛迪佳低下头俯视着沈骞微微扬起的笑脸，嗓音犹如包裹了糖霜的酸杏。

　　“把你卖了。”沈骞正色的打趣，笑得宠溺。

　　“？”葛迪佳绷着身子，手掌撑在沈骞的肩膀，试图拉开他们之间如此亲密的距离。

　　她局促不安地强装镇定，指甲却深深地陷入了沈骞的皮肤里，刺得他的骨头生疼。

　　“别闹了。”试图阻止她的语言，他又说了一遍，前后却是不同的语气。

　　“你要走回去，有点难，所以我送你回家。”沈骞解释着，仰视葛迪佳的视线同他覆盖在她掌心下的体温一样灼热。

　　他没说的是，考虑到葛迪佳的特殊情况，这个类似于孩童的抱法是他在出租车上搜索了半天的最佳方案。

　　“不用。”葛迪佳别扭地左右摇晃，她实在不太适应高于沈骞一米八三的身高的空气，她甚至有些窒息。

　　“别闹了。”第三次说此话的沈骞声调沉了下去。

　　似乎真的怕他生气，葛迪佳眨巴着眼睛，不敢再乱动。

　　小巷的土路笼罩着月色的朦胧，掀起的尘土升起又坠落。

　　葛迪佳的下唇被她咬出血珠，疼痛的转移，让她半天无法清醒。

　　“你在船上的时候一言不发，是晕船吗？”她不着边际的询问，打破了相伴而行的寂静。

　　“嗯？”沈骞错愕地反应，片刻后才消化了葛迪佳的问题。

　　轻笑一声，他把音调变成了肯定的四声。

　　“嗯。”

　　“那这么看来你不适合航海，学法律或许是对的。”葛迪佳笃定地分析着沈骞的未来，丝毫没有注意到他闪躲的眼神。

　　“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你在想什么？”沈骞失笑道，“你清楚你想要什么吗葛迪佳？”

　　深入的话题往往会导致事与愿违的结果。

　　葛迪佳别过头看着他们走过的路，陷入了沉默。

　　路灯下的老槐树提前盛放着黄色的星点花。

　　转来转去的平房区，葛家的院子里传来从未有过的温馨语言。

　　“慢一点儿子，不着急。”

　　“好好好，往这边走，快到爸爸这来了。”

　　鼓励的话，一句接着一句，铺垫在葛佳傲踉跄跌撞的前路。

　　葛迪佳莫名地勾起嘴角，她拍了拍沈骞的肩颈，对他说，“放我下来吧。”

　　“好。”沈骞应声蹲下身子，扶着葛迪佳站稳，全程的注意力都是她一个人身上。

　　虫鸣穿插着风掠过树梢的沙沙作响，昏黄下，沈骞俊朗到发光，葛迪佳第一次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生怕眨眼就流失了直视他的勇气。

　　她掩饰了很多年的现实，连李慕航都未曾亲眼目睹的不堪，如今赤露露地展现在沈骞的眼前。

　　所以葛迪佳如何逃避？

　　“沈骞。”

　　“嗯？”

　　“我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你要听吗？”

　　“嗯。”

　　“我想要一个不需要认证身份，甘愿纵容我的乌托邦。”

　　“好。”

　　沈骞简单的一字应和并非回答而是承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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