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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芸草
丁掌门仙逝后,丁芸知道丁掌门死讯后就撂下挑子在自家院子里闭关了。那之后,门中人根据资历、能力和工作经验集体推举丁堇的首徒刘雨更作为掌门。然而他本人平日除了弹琴和围着丁芸转,在其余事情从没上过心,打理本门上下事物都是被师父逼着闷头乱干的,几次差点出大乱子。别说治理大宗门了,他连正眼跟人聊天都够呛。
当刘雨更听到门中几位从来不问世事的长辈推他为掌门时,整个人差点跟着他师父一道驾鹤西去,慌乱中他囫囵把他那很少露面又没有觉醒水灵脉的师叔孔成华推出来挡刀。
几番斗智斗勇后,最终几方达成一致,孔成华担任掌门,但门中事物皆由刘雨更打理。
他向来不喜与人打交道,故许多事情最后落到了孔掌门的大弟子赵雨旦身上。这位赵师兄和蔼可亲又精力无限,没几日就将门中打理得井井有条,甚至还招入了不少新弟子,宗门内原本拮据的日子也变得富裕舒坦起来,或许正因如此,这位赵师兄才英年早秃。
刘雨更虽说放手,但还是亲自拟定和把关宗门中最重要的修炼计划和清规戒律,只不过实施就都交给了这位热心又充满活力的赵师兄,也因此,加上刘雨更都不敢正眼瞟人且常打磕绊,能不说话绝不开口,在弟子的印象里,渐渐从不苟言笑发展成了刁钻刻薄的形象,到后来更是一听就闻风丧胆。
丁芸缓了好些时日终于重新回到众人视线,性情却发生巨大变化,按刘雨更说,整个人都染了一层戾气,特别是对新掌门孔成华,多次让他下不来台。
他以为只是丁芸一时无法接受丁掌门之死,过了几个月,她也就如此,再不管门中事物,也不再研究法阵,后来成日里就往藏宝阁跑,一进去就是整整几天。
一说到丁芸,刘师兄就又陷进去了,好半天没说话,没人忍心破坏气氛,除了冰落。
“今日你移出藏宝阁里天师印的脉眼,也是丁芸师姐教你的?”
“不,师父只传给我一人,说只能在我死前传给下一个人,宗门里只能有一个人知道,不然会出事的。”刘雨更好像慌了神似的。
“都怪我......有一天阿芸突然来问我天师印脉眼怎么开?我不知道她怎么知道的,师父说不能告诉任何人,除非我死了,但......如果早知道会害了她,我宁可死也不会告诉她......”
眼见刘师兄又要一头扎入绝望的泥潭,冰落毫不留情地把他强行拽出来:“你师父教了你把脉眼转出来,有带你上去过吗?”
脉眼就像是天师印唯一的破绽,只要没故意露出来,阵眼的位置谁都不可能找到,当然全盛时期的冰落除外,可对于如今的她就有点力不从心了,不过多少能猜个大概。所以今日一见整个藏宝阁稍稍转了个角度,冰落便知道已有人故意将脉眼露出来,果然是宝盒所在的石龛,她也因此才能透过脉眼穿过天师印直通被封住的阵眼。
转动脉轮只要施术者授予使用者一个小法印即可,但如何穿过天师印却是实打实的天师府独门传承。完整的天师印只有上一代天师过世、无主的天师印亲自认可才能继承,继承者自然就是新一代天师,冰落所知的不过其一角,但穿过天师印也足够了。
这也意味着藏在其中的秘密只有天师府和云来宗的人联手才能打开。
究竟是哪一代的天师留下来的天师印?为什么云来宗要与天师府联手,是有什么重要的秘密?这个问题冰落方才思考了许久,依旧没什么头绪。
“没有,老天师他只给了我师父转动脉眼的法印。”刘雨更答道。
“什么?”
冰落指甲狠狠掐住寒骨镯,发出一道刺耳的声响,“是......”
竟然是她师父老天师秦襄留下的。
如果这样,那些物品应该就是丁芸的东西,这个秘密也就是秦襄和丁堇留下的。秦襄冰落可以确定是寿终正寝,但丁掌门就不一定了,还有丁芸之死、后山冰落留在火纹玉佩的杀阵、东海之渊......
“阿嚏——”修瞳打了个喷嚏,周遭草木和溪水上结的一层薄冰应声碎开。
瑟瑟发抖的董承望无奈道:“大法师,您收收神通吧!”
“你不是火灵脉吗?怎么会?”刘雨更不合时宜地问。
几人震惊地望向冰落。
冰落放开手怒道:“说正事!”
刘雨更被吓得一哆嗦,理智也被震归位了。
“阿芸死后,我收拾她房间时看到她平日里放小玩意儿的法阵,这个只有我和她知道,里面竟然有一张师父留下的法阵图,还有她的笔记,里面记载了她发现法阵图的过程,以及根据这图追踪出来的线索。”
“听闻师父的死讯,我和阿芸第一时间赶到现场,却见他老人家面目安详,也没任何内外伤,他之前也说过他年轻时经脉受过重创,定活不过古稀之年,我们就都当成是寿终正寝,但阿芸一直不信。直到在阿芸死后看到她的笔记,才知道师父下葬那夜,她挖出了师父的遗骨。”
“这......这这......”董承望差点惊掉下巴,鬼使神差看向冰落。
果然能跟她玩在一起的都是狠人,还是大逆不道的狠人。
“她发现师父的遗骨里拓着一个杀阵和一个残阵,那个杀阵上有你的风格。”刘雨更抬眼看冰落,难得眼神是实的。
在场所有人再度惊成一片,某位兄台差点暴起,两位护法几乎是瞬间闪身就位。
冰落不理会暗中的刀光剑影,坦然道:“三年前我的火纹玉佩丢了,里面藏个我当年自创的顶级杀阵。前几夜在你们后山看到一角残阵,还有个大能折在里面,应该就是丁掌门了。”
“你看清楚了?”刘雨更迟钝地问。
“阵已经彻底被毁掉了,我、阿芸和当时宗门一群人没人看出任何不对,只有师父的遗骨上留有些许模糊的残迹,阿芸她也不确定......而且已经过了这么久......”
“我自己创的阵,怎么会看错?”冰落轻笑。
只要剩下点灰......若不是她现在废成这样,其中打斗场景或许还能还原。
董承望悚然惊道:“这么说,那天晚上你就认出来了?”
冰落没理他:“丁掌门身上另一个阵是怎么回事?”
“阿芸也看出上面的灵力来源不对,至阴至邪,与你的火纹玉佩至阳至正之气浑然不同。而且那力量破坏力极强却不留痕迹,若非师父遗骨里拓着另一个阵法,且带有至正驱邪的力量,二者相撞变成残阵才得以保存下来,否则至今我们都蒙在鼓里。”
冰落:“什么阵法?”
“阵法已经剩下几条残脉,好在还有些灵力流动,阿芸闭关研究的正是这个阵法。她在笔记里说,这大概是一个炼制法器的阵法,而且那个法器大小形状和一些特征与你的火纹玉佩很像,于是她进一步推断应该是师父把水纹玉佩炼成了什么东西。”
冰落:“笔记呢?”
“被我毁了。”
刘雨更的表情痛苦又坚定,“阿芸用命守护的,我一定不能让它落在别人手里。我记忆力还行,那个法阵被我拓在脑海里,死都不会忘记”
“......”
冰落好不容易才按下把此人捏死的冲动。
这摆设一样的脑瓜,铁定是在云来峰顶被冻傻了!
阵法一道讲究的是意和理结合而非形,最忌死记硬背,学习时向来只有领悟体悟感悟,没有说能靠临摹学到一个阵法的。
硬生生抠下个形状有什么用?
难怪云来宗的弟子一个比一个废物。
冰落越想越来气。
这万山踪灭阵肯定也是他生搬硬套她师妹的研究成果!他显然只会一个冰天雪地的场景,适才冰落让他把雪融了好让大家在里面舒服些,这厮竟然直接愣当场,明显不知道这其中还有四季更迭等高深莫测的变换。
“等会完完整整画给我看。”冰落的脸色已经沉到不能看了,索性没再闹出一场冰灾。
幸好遇到的是她,她或许能解出来,凭她的天赋还有对丁芸的了解。
“水纹玉佩是什么?”修瞳突然问。
“那是十几年前了吧,师父一日在山巅栖鹤台修炼,突然从天而降的法器,当时我也在场,之后就再没见过了。直到孔成华当了掌门后,在掌门信物里发现了水纹玉佩,他说这虽然不是什么法器,但他还是成日里戴在身上,为了纪念师父。”
刘雨更脸上露出难得的厌恶之情,仿佛在说,他也配。
董承望一拍大腿:“对对对!开幕大典那天他还特地介绍了这玩意儿,不过就介绍了一句话。”
说着,他目光忽然诡异起来,这位情场职场各种场都失意的刘师兄,气质神韵竟似乎与那位匆匆露面的孔掌门莫名有些相似:“可你不是说这玩意儿是法器吗?”
“我也不知道他身上戴的是什么,但肯定不是最初的水纹玉佩了。”刘雨更目光又不知道游离到哪里。
“师妹的笔记里记载,她小时候问过我师父那水纹玉佩的事情,师父说这一件罕见的法器,需要极致的水灵脉方可催动,不过孔成华连水灵脉都没觉醒,在他手里是废物也正常。对了,师妹还推测,此法器似乎能驱散邪气。”
董承望以己度人道:“所以孔成华是在投石问路?借假的来找真的?”
刘雨更不置可否:“阿芸出关后,见到他当了掌门还有水纹玉佩,立刻就怀疑上他。后来师妹又把自己埋在掌门生前的笔记和物品里,走访了许多师父去过的旧地,最后她把目光移到了藏宝阁。”
“所以说宝盒和画也是师姐发现的?”冰落问。
“是,而且那晚上她应该通过脉眼,在石龛里发现了什么。”
董承望惊道:“所以因果链......”
刘雨更紧紧盯着芸香草:“因果链是师妹以身为祭的,她发现了秘密就在此,但她带不出来。”
虽早有预感,但实打实听到时,冰落还是不由得浑身战栗起来,双腕和脚踝上的镯子宛若千斤重一样把她身体拖着往下沉。
她化用天师印的结阵方式强行撬开因果链时,就觉得比想象中的容易解,只不过这种感受过于常见,她也没放在心上。
原来是丁芸。
她知道最信赖最可靠的朋友到了,强撑吊着的一口气总算可以释然了。
冰落死死按住颤抖的手腕,一阵刺痛顺着噬灵钉扎入灵脉的地方钻进去,却被结结实实的屏障蛮横地撞回来。
几人都沉默了,十几道目光尽头的芸香草似乎摆脱了什么束缚一般,叶片开始舒展,迎着风轻盈的舞动起来。
“所以你看到了丁芸的笔记后就开始怀疑孔成华,然后就联系到我们......”一时间得到的信息太多,又掺杂了许多情感因素,董承望梳理到一半又发现卡点,“等等,你怎么联系到我们的?你刚才说丁芸那晚临走前还给了你一块令牌?”
“那本笔记我研究了整整一个月......”刘雨更被董承望一番狂轰滥炸,晃了会脑袋才把里面的浆糊摇匀了,“再注意到孔成华才发现不太对,他靠赵雨旦培养了众多心腹,又结交了山下各大世家,接纳了许多他们的子弟进了内外门,而我好像成了宗门里的坏人。”
“我暗中观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但我,扶光你知道的,除了阿芸和弹琴真的不知道会什么了,也不知道该怎么做,直到我发现他们也坐不住了。”
“藏宝阁里有天师印的消息是阿芸散播出去的,孔成华从来不敢踏进藏宝阁,他手下那群心腹也对藏宝阁趋之若鹜,值班的时候每一个敢踏上台阶的,或许也在忌惮因果链吧。但几个月前,他突然开始有大动作,先是对外宣称重新举办赏宝节,继而亲自出面介绍宝盒,能够轰动一时,其中不乏许多他的心腹推动,还吸引了外地老板来合作,就比如那个举国出名的涂氏商号,就好像是要把谁从暗处给招过来一样,然后帮他得到真正的水纹玉佩。”
“见他等不及,我自然也不能坐以待毙。他要水纹玉佩做什么我不知道,但定不能让他如愿,索性我就想着把这锅汤搅乱,再趁乱灭了他,为师父师妹报仇,重振云来宗,所以我就用了阿芸临走前给我的令牌。”
董承望:“什么样的令牌?”
“我没见过此类令牌,上面的法印我更是闻所未闻。阿芸笔记里说,那块令牌是老天师给师父的,说把它捏碎,就能请来足够强大的力量来帮忙......对!就是这个。”刘雨更盯着董承望摸出来的小令牌,失声道。
彭千君惊道:“这不是我们灭......接单用的令牌?还是顶级贵客的牌。”
此为灭影牌,他们灭影宗一般在据点接单,多方商议敲定完整细节之后,客户才会收到令牌,牌中刻着双方谈妥的条件和契文。
令牌碎,契约成。
空白的灭影牌就意味着对方可以让灭影宗无条件做任何事。
而且顶级贵客众人只灭影宗的入门手册里见到,连资格最老的董承望都没见到真正顶级贵客的灭影牌。
见众人惊异的眼神,刘雨更迷茫道:“那牌子很重要吗?”
“不重要不重要。”董承望忙道,“所以你说的任务是?”
“从宝盒查起,彻底铲除害死师父师妹的势力,重振云来宗。”
众人:“......”
真会坑人!还偷宝盒?憋了这么个大的!
刘雨更发布灭影牌后,他没有收到任何回应,虽然逐渐绝望,却也不肯放弃。赏宝节的事情上他暗中推波助澜,出了不少力气,然而他就是个光杆司令,人手毕竟有限,虽然号召力在,但真正可用的只有许定一人。
前夜他本在前山的混乱中暗中观察,突然感受到藏宝阁异动,发现画被偷后赶到后山时双方已经打起来了,他在混乱之中亲眼见证了丁芸以生为祭的因果链缠着的画卷和宝盒被一把火烧毁。
最后一丝希望连同宝盒一样破灭,绝望之时,他发现孔成华竟从一堆请帖中内定了两个人名,此二人并非世家,甚至连请帖都是最低一档的。毁了宝盒后为何孔成华要让此两个名不见经传的凡人进入藏宝阁?
而且为什么凭空又多了一股势力来夺宝盒?
绝望惯了,也不多这一次,又一个看上去不久后就会破灭的希望冒出来:会不会是令牌对方的势力来帮忙了?
于是他着手开始调查了几人所在的院子,才刚开始翻名录,当时捏碎令牌的手心突然浮现出几个字:
宝盒到手,请尽快接头。
不用想就是接单的人干的。
这是他们反向联系雇主的方式之一。
董承望暗骂了某位躲着不肯出来的上级,随即彬彬有礼地问道:“所以你就到我们院子里搞偷袭?”
“抱歉,我只是想试探究竟招来了些什么人。”刘雨更回之更加礼貌的神情,“诸位果真各个身手不凡,若非阿芸留下的阵法,我根本不可能打得过你们其中任何一人。”
董承望忙道:“刘兄过奖了。”
绝望专业户刘师兄没跟他互吹,五官重新耷拉下来:“我知道,那行字是骗我的——盒子确确实实是毁了,我亲眼见到的。阿芸留下来的线索断了,但遇到扶光,遇到你们,或许还有别的路。”
“刘兄,情况或许比你想的好一些。”董承望上前想拍拍刘师兄的肩,却一手拍空,“画毁了可盒子可没毁,看来你对你老朋友的实力还是不太了解。”
刘雨更愣住:“啊?”
冰落也有些惊讶:“我断了因果链掉了包,烧掉的那个是在市集买的。”
刘雨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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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等了Orz...
这一章信息量有点多,本来想切成几章想想还是凑起来吧,下面要开始里应外合打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