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风逝

　　看着眼前的景象，华清楞在了原地。师姐突然消失了。他检视着暗红色星穴消失的地方，那里的墙壁光滑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出现过。刚刚贪婪地不断吸收着晶核灵流的暗红色星穴不见了，取代的是冰冷的墙壁，什么都没有。仿佛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他的幻觉，师姐也从来没有出现过。

　　仔细检查了四周，看不出任何其他的异常，华清只好原路返回，去尽快向师父禀报这件事怪事。
　　从木髓地宫出来，外面已经现出鱼肚白。师父一向精进，这会应该已经起来打坐了。华清整理衣袍，向师父居住的圣樱殿走去。到了殿门口，他静静地候在殿外，等待师父打坐完毕。
　　清晨的钟声很是清透，不断地击破层云，在山间回荡。
　　他听着这沉静的钟声，躁动不安的内心也渐渐安静了下来。

　　半个时辰后，料想师父打坐完毕，该用早膳了。华清轻扣门扉，半晌，却未听到回应。按照以往，这个时间，师父应该用完早饭该出门巡视重华宫四处了。今天怎么回事？为什么敲门半晌，都无人应答呢？

　　华清推门进去，却见室内空无一人。
　　问了一旁侍奉的小弟子重枫，重枫说久樱长老自两日前就闭关了，要七日后才能出关。看重枫的神色，欲言又止，华清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他追问重枫，师父为什么闭关，怎么之前也没有通知他们。重枫虽小，嘴巴却极严实。即使软硬兼施，华清也没有从重枫的嘴里套出更多的信息。

　　怀着满腔的疑惑，华清向外走去，他想再返回圣樱树的木髓地宫，看是否能够查到其他的蛛丝马迹。甘微师姐离奇失踪，师父又在无人知晓的情况下突然闭关，这太奇怪了。
　　华清低头想着心事，不想迎头撞上了一个人。
　　他揉着被撞得晕乎的脑袋，抬眼望去。
　　眼前的人袅袅婷婷，穿着一身杏色衣裙，正是甘微师姐。
　　“师姐？”
　　见对面的少年满脸的惊魂甫定，仿佛经历什么匪夷所思的事情一样，甘微慢条斯理地问道。
　　“华清怎么过来了？是找师父有什么事吗？”
　　华清本来想跟师父汇报师姐离奇失踪，木髓地宫出现红色星穴的事，但是，此刻见到师姐好端端地站在他面前，他一时语塞，不知该说什么。
　　他总不能当着师姐的面跟她说：他昨晚跟踪她，看到她消失在星穴里，他要向师父报告她消失的事。
　　而且，眼前的师姐看上去，毫无异样，仿佛昨晚的人并不是她一般。
　　咦？
　　昨晚的事，或许真的另有其人。总感觉这件事，处处透着诡异。

　　支支吾吾地应了师姐几句，华清急忙从圣樱殿退了出来。
　　一路疑惑，神思不定。
　　看着初阳破晓，灵渺应该起来了，他快步往灵渺住的碧云楼走去。想着那粉嘟嘟的圆圆脸儿，仿佛所有的窒郁，此刻都消散了。

　　轻扣碧云楼的大门，丫头贝珠出来开了门。
　　看到眼前的俊俏郎君，文质彬彬，风流倜傥，贝珠不由红了脸。

　　卧榻上的小丫头并没有如华清所预料的那样起来洗漱，开始练功。而是斜斜躺在榻上。衣衫已经穿好，但整个人却睡得很熟，仿佛已经在云中楼阁跟周公推杯换盏数个回合了。
　　看来，是丫鬟拉她起床，换好衣衫，这个懒蛋又兀自躺回去，睡回笼觉去了。
　　真是个懒惰的丫头！？这样子，何时要练好教导她的术法要诀呢？
　　虽然心里盘算的是等她起来后要教导责备她的话，但眼角眉梢却是抑不住的宠溺笑容。

　　贝珠看着眼前眉眼含笑的华清，风姿更甚平时，不由害羞地低头。却不经意看到华清双眼聚焦地地方正是躺在榻上睡得一脸糊涂的灵渺。虽然知道华清极宠这个小师妹，但是，此刻看到华清这般风姿，眼神中藏不住的喜爱和宠溺，她还是觉得心里微微泛酸。

　　虽然灵渺可爱异常，但是，也确实是个混世魔王。整个重华宫被这个小祖宗快搅翻天了。她虽然不会苛责她们这些侍奉的下人，但是，小魔王在外面招惹了各路精怪。精怪们没法跟正主报仇，下人们跟着，却得遭殃了。经常走在路上，莫名其妙被石头砸了脑袋，好好的平坦大道，突然就被绊倒了，这都是常有的事。
　　虽然灵渺知道了，会去折腾这些精怪，让他们苦不堪言。但是，你来我往几次，精怪们也变聪明了，虽然不这么明晃晃的，但是，干不过正主，能找他们撒气，也是不错的。只可惜他们这帮做下人的，夹在中间，苦不堪言。

　　此刻，看到如此清俊的华清却如此青睐眼前的这个混世小魔王，贝珠觉得心里酸极了，有一股火焰偷偷在心里升腾而起。

　　华清看着眼前的灵渺，粉嘟嘟的小脸，因为酣睡，有些微微泛红。阳光从窗柩的缝隙透射进来，铺了她满身。细碎的阳光雕琢着她的睫毛，在晨光中筛下淡淡的阴影。看着眼前的少女，华清不由失了神。仿佛和记忆中某个熟悉的影像重叠。正是阳光照耀的时候，床上豆蔻年华的少女微微酣睡，美丽的容颜在阳光下如樱花绽放，凄美却又带着淡淡哀伤。

　　他就那样看着她，仿佛看了一整个世纪。眼前的少女和记忆中的少女在那一刻重叠在了一起。他分不清到底是梦，还是现实。有那么一瞬，他头脑中灵光乍现，呼之欲出。却终是沉寂下去，无处可寻。
　　记忆中朦胧的樱花少女到底是谁，为什么总会想起她？

　　酣睡了半晌的灵渺终于慢慢苏醒过来，刚醒的她，还带着迷迷糊糊的小奶音，睁开惺忪的睡眼，整个人懵懵懂懂的。看到华清，有一瞬间，她以为自己又做梦了。一定是睁眼的方式不对，才会在梦中梦到平时严格考校她的师兄。于是乎，她就闭上了眼睛。
　　华清看她醒了，以为她终于要起来了，却不想她倏地又躺了回去，闭上了眼睛，不由觉得好笑。正打算过去拉她起来，却见这个小祖宗双眼紧闭，躺在床上，口中念念有词。片刻，又悄咪咪地偷偷睁了一只眼睛，四处瞟来瞟去。

　　看到眼前的华清，吓得又赶快闭了起来。
　　怎么回事？难道又出现了幻觉？真的是华清师兄吗？
　　心里反复做着思想斗争，灵渺终于睁开了双眼，看到眼前的华清，她有些不敢置信地掐了掐圆嘟嘟的脸颊，疼得嘶的一声。
　　瞬间，她清醒过来了。
　　真的是华清师兄。前天她的华清师兄教她的术法，说是过两天要考核的。这两天，她光顾着玩了，根本还没有熟悉，没想到，华清师兄竟然亲自过来了。
　　这……
　　灵渺刚想穿鞋拔腿就跑，但看到华清师兄靠近，又瞬间退回了床上。

　　跟小师妹相处久了，自然知道她小小的脑袋里整天在想些什么。
　　看来是前天布置的功课没做，这会正想着怎么逃跑呢。
　　华清不着痕迹地一笑，抬手捉住了想要逃跑的小魔王。

　　灵渺见逃不过，只好乖乖起床。
　　贝珠摆了早饭，华清陪着灵渺吃了一些。桌边的小丫头，垂脚坐在凳子上，踢着两只小短腿，一边扒拉着饭，一边在嘴里嘟囔。
　　临阵磨刀，不快也光啊。
　　盯着她，多少能长点记性。看来，以后自己要多抽时间出来，陪她练功了。
　　华清为自己这个念头，在心中悄悄窃喜，又觉得自己假公济私，这个师兄做得实在不太地道。

　　饭后，华清带灵渺去后山的闭目亭修炼。
　　这里是后山灵气汇聚之处，利于修炼内功心法。
　　华清把前日教导灵渺的术法又教了一遍，还做了详细的讲解和演示。灵渺晕晕乎乎地背着，一边背一边松松垮垮地打着手印。
　　华清实在看不下去了，哪有这样混日子的小魔王。哪怕是魔王，也是要有擎天本领的，不然早被魔子魔孙碾成粉末了。不学无术，游手好闲，这可怎么行。
　　华清无奈，只好手把手教她，一个手印一个手印教她打到位，再提点她背诵术法口诀。
　　有华清亲自监工，灵渺总算认真起来。
　　她虽然惫赖，却并不笨，只是爱偷懒而已。有人盯着，她很快熟练了所有的术法。
　　华清见她已经练得有模有样，就让她自己好好揣摩参悟。
　　华清自己在一边练起霜华剑法来。这一套剑法，他在寒窟洞中日夜苦参，才领悟到第五层天光破晓的意境。再往后，第六层，孤雁长鸣，自己虽然已经反复练了很多遍，却始终难以窥见其中意趣。

　　华清舞动瑶华剑，剑光飞舞，舞成一片朦胧的银色光华。雾华遥遥，平沙落雁，行云流水，云消雨霁，天光破晓。第六式，孤雁长鸣，招式都没有错，可是剑意却始终未能沛然。

　　一旁的灵渺被不远处的剑气光华吸引，看得入神。
　　这剑法，好生熟悉。前五式，剑意沛然，从第六式开始，却都差强人意。不复剑法原本的样子，霜华剑法，遥遥霜华雪，铮淙复流霜。要御剑于理，才能展霜华满天之意。

　　灵渺看华清舞得入神，在一旁也不由手舞足蹈起来。她随手拿了地上的枝丫，一招一式，丝毫不差。

　　舞到第六式孤雁长鸣，剑气如离阵孤雁，从丛丛舞动的法阵光华中脱颖而出，直冲云霄。剑气凌然，如听虎啸鹰歌，决绝孤然，悲声四野。

　　孤雁长鸣，原来是如此意境。离苍生而去，曲高和寡，离群悲鸣。
　　怪不得自己之前都无法领悟，只因自己的剑法中只有灵动的术法、剑诀，却少了这般背水一战，离群独悲的气概。

　　灵渺兀自舞着剑法，不经意间看到一旁的华清，早已停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看着她，那眼神中蕴含了最美丽惊艳的晨光。仿佛他眼中有万千光华，细看，却只有她一抹红色的身影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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