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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人
秦木琼这一觉睡得不踏实,不过两个时辰就醒来了。
昨夜哭了一场,一睁眼就觉得自己的眼睛肿的老高。
此候在外头的小丫头忙端着洗脸水进来。
这位小姐虽是好性,可昨夜受了委屈,较起真来,也是个莽撞性子,撞了南墙都不肯回头,因此都揣着三分小心。
秦木琼看着铜镜中自己的一双杏眼肿成了金鱼一般大,哪里还有心思装扮。
胡乱洗了脸,也没有胃口进食,呆坐了半晌,还是压抑不住满心的愤懑,决定去找他爹说个究竟。
走到他爹娘房前,被丫头告知老爷夫人还未起床,小姐若是请安,用了朝食再来罢。
她百无聊赖,突然想起两日前,爹说二哥旧疾复发,关在自己房中修养,他不能见风因此也不便见人。
不知他身子好些没,她决定去看看,哪怕隔窗说上两句话也好。
她这两个哥哥对自己是万分的宠爱,她小时候爱惹祸,都靠两个哥哥挡在前头,替她挨骂,帮她遮掩。
她的生辰,哥哥们更是从来不曾敷衍,贺礼从漫天的烟花到南疆的丝绸,从齐地的阿胶到满洲的鹿茸,从掐丝珐琅缠枝的悬心炉到羊脂玉雕出的枕头。
她十二岁那年,她二哥更是不知打哪给她带回来一只头顶翠绿,羽冠蓝绿的孔雀。
那雀儿开屏的时候,宛若一把碧纱宫扇,真真的绮丽非凡,轰动了整个凤阳城。
也是那一年,她十四岁的二哥跟着父亲入了京,说是去拜见徐茂生那个当红太监,要给秦丰仪谋一个似锦的前程。
走的时候,她抱着秦丰仪的胳膊怎么不肯放手,她的两个哥哥平日里没少远游,小别也是寻常之事。
只是那一日,她心跳得厉害,似乎放了手二哥就再也回不来了。
秦丰仪刮着她的鼻子,问她“你想要什么,二哥回来的时候带给你。”
她抬头看着逆光中二哥那被一层光染得金黄的发丝,哭着摇头“我什么都不要,就是不要二哥走”
她母亲轻轻揽过她,说“他最多走半月,又不是第一次出远门,怎么还哭上鼻子了,羞也不羞”
长子无心仕途,夫妻俩的指望都在秦丰仪身上,只盼他能在京中立稳脚跟,光耀门楣。
那时的秦木琼被她母亲一说,也觉得众人都看着,若是因为舍不得哥哥而掉眼泪实在是丢了面子。
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女孩子,面子是天大的事情,她再不舍,也只得放手。
他二哥上马的时候悄声跟她说“等我回来,给你带京里的糕点和泥人”
秦丰仪走的第二日,那只蓝孔雀突然生了怪病,双脚虚浮无力,站不起身子。
凤阳城的兽医只会医马,哪里见过这等奇珍异兽,走马灯似的忙活了一通也无济于事。
天还没黑那雀儿就一命呜呼了。
秦木琼抱着这孔雀哭成了泪人,谁劝都不撒手。
不单单因为那雀与她中日为伴,更是因为她没有照顾好雀儿,对不起二哥的心血。
第十天,她二哥终于回来了,却是被人抬进门的。
他浑身青紫,身上全是绑带,斜飞入鬓的浓眉下一双眼睛紧紧的阖着,眉心紧锁,似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秦克面对着家人,数度哽咽,一个字都说不出。
秦夫人见一个好端端的儿子成了这般模样,又听医生说生死有命人力不可违的时候,当场晕厥。
他们进了京,徐茂生看秦丰仪意气风发,又有点武艺在身上,当下就说定了留他在宫里当个四品的侍卫,还赏了秦丰仪一匹上等的好马。
回程的路上,秦丰仪少年心性,年方弱冠就头角峥嵘,当然是喜不自胜。
他独自在前纵马驰骋,渐渐大意了起来。
走到一处山谷中,那马突然就发了性,秦丰仪三五个回合都没能驯得住它,这畜生竟然连自己的命也不顾了,带着秦丰仪直接冲下了山谷。
待寻到时,那马横卧在碎石和杂草堆中,早已咽了气,旁边躺着不省人事的秦丰仪。
在荒郊野岭,无处去寻大夫,秦克见离凤阳城也不过两个时辰的路程,只得含泪先将人抬回了家。
凤阳城最有名的三个大夫在秦府待了两天两夜,下了数味虎狼之药才抢下了秦丰仪一条命。
饶是他秦丰仪精强力壮,勉强捡回了一条命,脚上还是落了残疾,此后就是数年缠绵于病榻之上的煎熬。
秦丰仪生死关头那几日,秦木琼一直守在他床边,拉着他的手,目不转睛的盯着他。
她的手里还死死的攥了一把匕首,只要黑白无常赶来索她二哥的命,她就上去拼杀,宁愿用自己的命换了二哥的。
她总是觉得,如果那日她抱着二哥不让他上马,她的二哥也不会遭蒙此难。
从那以后,她那个笑起来眉眼弯弯,风流倜傥的二哥不见了,换了一个终日酗酒,脸上尽是阴霾的少年。
可对她依然是无尽的温柔,二哥越是如此,她越是自责。
后来二哥娶了亲,她就不总去二哥屋里了。
因为她害怕她那几个嫂嫂,既然日日都能在娘亲那里见到两个哥哥,就少来他房里了。
现在两日未见二哥,她着实担心他的病情,不知那喘鸣之症可是又严重了。
正想着,她走到了二哥的房前。
奇怪了,怎地房前一个丫头都没有。
她刚想上前,只听“吱呀”一声,大门先被一人推开,那人背对着她走了出来。
竟是一个衣冠不整的男人!
未待她看得清楚,他三步并作两步,一个转身,隐入了游廊后头,不见了踪影。
孟锦岚一下子呆住了,那人腿脚灵便,必然不是二哥。
卯时才过,怎么会有男人衣冠不整的从二哥的房中走出来?
她蹑手蹑脚的走到大门处,轻轻的将那门拉开了一条细缝,眯了一只眼睛偷偷的朝里头瞧。
孟锦岚坐在床上发呆,云鬓松散,上身那件鲜红的肚兜肩带,从她一侧白皙瘦削的肩膀滑落,□□半露,一条素色的轻纱罗裙薄若无物,一片春光若隐若现。
屋内竟然只有她一人,二哥不知所踪。
秦木琼虽未经人事,可也不是个傻子。
孟锦岚这是嫌弃她二哥身残体弱,不知与哪个色胆包天的浪子行了苟且之事!难怪这外头一个丫头都没有。
好她个孟锦岚!将秦府视作何地,不知廉耻的娼妇!
今日既然让她撞见了,怎肯不能善罢甘休。
她怒不可遏,盛气凌人的一脚踹开了大门,同时嘴里大声的呼和道
“孟锦岚,你给我说清楚,刚才那男人究竟是谁?
我秦家下了大聘把你明媒正娶进来,你也欺人太甚了!”
她一个闺中少女,纵然怒火冲天,遇到这种事也想不出太刻薄的话骂人。
孟锦岚见有人闯进来,先是下意识的往被子里钻,见是秦木琼反而不躲了。
她站起身,一步步的逼近秦木琼,问了一句让秦木琼莫名其妙的话
“你见过地狱么?”
然后她又自问自答“你当然没有。你这秦府大小姐当得快活。被遮了眼,活得糊涂!”
秦木琼盛怒之下,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指着她的鼻尖,逼问
“你知不知道,通奸有染报了官是怎样的下场?我二哥哪里对你不好,你这样欺辱于他?”
孟锦岚在自己身上披了件罗衣,正襟危坐在床边,从容不迫的说
“你家不就是官么?这凤阳城你爹哪一样做不得主。你二哥对我很好,可是对不起他的人,不是我。”
“你···你,我不声张是顾着我二哥的脸面,你做了这等没脸的事,怎地还理直气壮!”
她的性子本来就急,见孟锦岚竟是一副不思悔过的样子,更是气急败坏。
她也顾不得遮掩了,叮叮咣咣的在屋里里里外外的转,也没看到她二哥,急切的质问她
“我二哥呢!我二哥呢!你们把他怎么了!”
“这你可问不到我,你得问你爹!”
“我爹?”秦木琼反倒是一怔,她还敢提爹,爹要是知道了这件事,定当严惩。
扫地出门是最轻的,一个女人家担了这罪名,以后哪里还能活得下去?她当真是不知道怕么?
秦木琼怒极反笑“好!咱们就去问问爹娘,看你是不是还有理!”
哪里还用的着他们问,此时朝阳初升,各房的主子奴仆陆续的转醒,洗漱收拾,都有的忙。
早有人听见了这边的动静,老爷特意的嘱咐,这几日二爷旧疾复发,怕过生人气,不许往他院里去。
此时听见大小姐吵嚷,以为出了什么事,都围在院门口。
秦喜听了小丫头来报,忙散了众人,警告他们不许嚼舌根。
又匆忙去了正院,寻个由头喊了秦克出来,在偏僻处小心翼翼的说
“今儿个大小姐起得早,闲庭信步的时候就看见有人从二少夫人房中出来,说少夫人和别的男子有染,此刻闹了起来···”
秦克面色一凛,打断他的话“她可看清是谁?”
秦喜斩钉截铁的说“绝对没有!大小姐正在逼问少夫人那人是谁。”
秦克没有立即过去,而是背着手来回踱步,眉头紧锁。
片刻之后,似是打定了主意,对秦喜说“去看看。先别惊动夫人和老夫人!”
二人来到院外,秦克见下人都被秦喜遣散了,很是满意。
里头秦木琼正在拉着孟锦岚要去见秦克。
孟锦岚斜目而视“只怕捅破了,小姐会后悔!”
“笑话!又不是我偷男人,我后什么悔!等见了爹···”
“怎么回事?”秦克清清嗓子,从外面走进来,他明知故问。
“爹,二嫂她···”
“公爹不是知道怎么回事么?”不待秦木琼说完,孟锦岚不疾不徐,甚至带着几分奚落的看向秦克。
这下轮到秦木琼茫然不解,疑惑的看向她爹“爹···?你知道?”
秦克摆摆手,
“琼儿,你先回你房间去,待我问过锦岚再作定夺。你先莫声张,真是家丑也要顾及你二哥的脸面。”
秦木琼深深的看了孟锦岚一眼,吸一口气,冷冷问道“我二哥在哪?他身子不好,经不起磋磨。”
“你二哥没事,医馆来了个神医,昨晚把他送过去瞧病了。你先回去,这事我来处置。”秦克边说便往外推他女儿
“昨夜你没睡好,你娘一早就让厨房备了枣泥云米糕,快趁热尝了再睡一会儿。”
“总之···不能委屈了我二哥!”
看着秦木琼走出了院子,秦克回手把门关上,转过身来面无表情的对孟锦岚说
“既然被她撞破,秦府断然是留你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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