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

　　清明节前夕，爱爱做了一个梦，梦见新国哥开着他那辆旧20匹的拖拉机来接奶奶回老家。车上坐着兴强哥、二姑妈和百欣姐姐，大姑妈、菊英姐姐和梅姐姐都来送行，每人给了奶奶一大把钱说是作路费。爱爱拉着奶奶的手不让奶奶走，奶奶拍着她的手哭，说：“娇娇，奶奶也舍不得你，可是奶奶八十年没回老家了，这回奶奶要跟你哥哥姐姐们一起回老家了。娇娇以后不学奶奶和姑妈，也不学哥哥姐姐们，要踏踏实实过日子，要随缘分，不和命争。”二姑妈他们嫌奶奶太啰嗦，不由分说地拉着奶奶上了车。爱爱问奶奶几时回来，奶奶说是回青县老家去的，去看她爹妈、哥嫂、还有那个青梅竹马的表哥。路太远，就不回来了。爱爱急得直哭，她想告诉奶奶她的家人、表哥早就不在了，可又怕奶奶伤心。她想挽留奶奶，又不知道该怎么劝说她，便跟在车后头拼命地奔跑追赶，可是腿脚软溜溜的跑不动。眼看着奶奶远去，她哭喊着说奶奶你等等我，你不能丢下我，我陪你回青县老家。老家变了，你不认得那里的路了，只有我才认得路。可是嗓子嘶哑得怎么也喊不出声音来。忽然，少义哥从后面赶上来拽住她，他当胸给了她一拳，然后三步两步就赶上去，跳上车和奶奶他们一起走了。爱爱痛得直不起腰来，眼睁睁地看着他们走了，她悲愤不已。“奶奶。”她使出浑身的力气终于喊出了声。
　　“古逸宁你怎么了？”室友梦眼惺忪地问。
　　“对不起，我做了个噩梦。”爱爱终于醒了，浑身软巴巴、麻痹痹得不能动弹，胸口还隐隐作痛。这个恶梦真可怕，她睁眼一看，天已经麻麻亮了。她起来去跑步，想起前几天在林荫道上跑步，一坨白色的鸟雀屎不偏不斜正好掉在她肩上。她觉得特懊恼，乌河镇的人迷信，说白色的鸟屎滴在人身上意味着有孝戴。她担心奶奶有什么不测，这几天都不开心。是因为过度担心才做这样的恶梦吗？还是奶奶真的有什么不测？她打开手机打电话回家。家里的电话无人接。她打锦珍姐姐手机，问奶奶是否安好。锦珍姐姐哭了，说奶奶昨天就哑了口了，不知道能不能拖过今天。妈妈和锦珍姐姐都在医院，她接过电话说让爱爱不要太难过，奶奶一把年纪的人了，即便死了，也是顺条路上的人，不必悲伤，也不必回来耽误课程。爱爱回宿舍穿了件外套就往车站跑。回家的长途汽车每半个小时发一班车，不像火车一天只有那么几趟。她顾不得晕车，搭上了回家的大巴车。因为这几天心情不好，她都没怎么吃饭。她一上车就开始吐，空荡荡的胃像要冲出体外似的闹腾，她吐得昏天黑地。少才哥在客运站接的她，等她挣扎着赶到医院，奶奶已经送到了太平间。
　　“奶奶，你回青县怎么不等我？你爸爸妈妈不在了，你哥哥嫂子也不在了，你表哥早就死了。青县变了，你看到的玉米地就是你家的老宅基。青县的路你不认得了，他们也不认得的，只有我认得，只有我才可以给你带路呀。”
　　爱爱拉着奶奶的手长嚎一声休克过去。一家人都懵了。清晨，一直昏迷不醒的老太太突然睁开眼睛，嘴里反反复复含糊不清地喊“青县、回青县”，他们没有人明白老太太说的什么，爱爱这一哭他们才知道原来青县是老太太的故乡。虽然他们依旧不知道青县在哪儿，但是知道爱爱知道，并且还去过那里。可是，爱爱并没有听见老太太说的胡话，她怎么知道老太太要回青县？
　　等爱爱醒过来，奶奶已经变成了一盒灰。是我害死了奶奶，我不该回青县，不该把青县的照片给她看，不该把她侄儿的的录音给她听。是我害她吃不下饭、睡不着觉，不然她不会早死的。爱爱哭诉。
　　“她就不会早死？她儿子姑娘孙子孙女死了多少个了？她都快一百岁了，你还觉得她是早死？难道你要她活成人精吗？还是你害死她？你怎么不觉得你是要害死我和你老子？是不是在你眼里我和你老子才是该死的？”妈妈愤怒。
　　“小妹，真的不关你的事。”锦珍姐姐说：“吴少义死了，他在家打梅姐姐，小强看不过去，拿刀子把他砍了。本来也没把他砍得怎么样，他却骑着摩托去派出所报案，派出所接着就来把小强逮去了。亲嫡嫡的父子，至于这样吗？他怕大强和梅姐姐跟他拼命，他不敢落屋，跑到他那个相好的那里去了。也是他命要到头了，人家儿子生意不好，用不着太多的人，所以人家男人突然回来了。他径直走到人家睡觉的屋里，冷不丁看见人家男人在屋里，心一发虚，扭身出来骑上摩托飞跑。那个男的觉得他不对劲，以为他是来偷东西的，骑上摩托就赶。他慌不择路的骑到小路上，路上和一个酒后骑摩托的小伙子撞上了，当场就瘪轱了。婆婆听到他家来报丧人说完原委，喊了一声‘前世的冤家哟，这都是为了什么呀？我的月丝没有靠把了’，然后就倒床不起了。古新国死了坟土都还未干，她哪经得起一而再的打击？她还担心二爸从今往后没了着落。”
　　爱爱还是哭，奶奶是这世界上和她最贴心的人，她曾经那样的依恋她、依赖她、依靠她，今后，谁是她可以放心依靠的人？她是那样地依恋俊，可他靠不着，也赖不住啊！她伤心至极，为失去奶奶，也为得不到俊。吃不下，她就懒得吃喝，睡不着，她就听着表大爷的录音昼夜流泪，身体虚脱得靠打葡萄糖维系。
　　按大姑妈的提议，奶奶葬在了乌河镇的公墓场，从那里到乌河镇还有七八里地。大爸、兴强哥和新国哥也葬在那里，大姑妈说都在一起她上坟扫墓方便。因为目的不经过乌河镇，爸爸也就没有反对。奶奶下葬的第三天，家里人都回老家给奶奶圆坟。医生给她用了安定药，爸爸妈妈走的时候她还没有醒。反正她不吃不喝，家里也就没有留人给她送饭，只叮嘱护士照看她。
　　中午的时候爱爱醒来，靠在床背上听表大爷的录。这时候俊来了，带了一杯菜叶粥，一块米酒馍馍，几样咸菜。
　　“你怎么来了？”爱爱惊讶地坐起来，还未开口之前，泪已经哗哗的淌开了。
　　俊温和地笑一下没吱声，拿过她床头的卷纸揪下一段递给她。
　　“撑得住不？坐起来吃点东西。”
　　俊的声音那么轻柔，他在床边坐下来，像兄长般爱怜地看着她。爱爱多么想靠着他乌拉乌拉痛痛快快地大哭一场，可是那个小气的家伙坐得离她那么远。她只能抱着自己的腿抵在膝盖上哭，眼泪片刻把白色的被褥打湿了一大片。
　　“好哭佬，你说拿你有什么办法？这世上有生命的东西，管他动物还是植物，终归都是一死，你怎么就是想不开呢？人人都像你奶奶那么长寿，那不把天底下的不肖子孙们急死？伤心是难免的，你也不该拿自己的身体不当数吧？你奶奶泉下有知，怎么能安心？我还说让你吃下点东西，然后带你去郊外看个地方，看你这个样子是不行了。”
　　“什么地方？”爱爱抹了泪问。
　　“我前几天在郊区发现了一个地方，虽然谈不上是世外桃源，但绝对是少有的田园美景。”
　　“在哪儿？”
　　“出城还有十多里的样子。”
　　“绐我？”
　　“我绐过你吗？不过，我觉得好你未必觉得好，何况你现在正在修仙，说了也白说。”
　　“修仙？我修仙？”
　　“是啊。不吃不喝不是修仙是做什么？不过人家和尚道士修仙的时候一般都选择在风景优美、空气清新的地方，特别是云雾缭绕的地方最佳，得道成仙之后好直接驾着祥云升天而去。你看你歪在这么个鬼地方，一股子药味呛死人了的，还闹闹哄哄的，哪有仙家的意境？你还别说，我说的那个地方很适合修仙的，虽然没有祥云环绕，但是环境绝对清幽，空气绝对清新，比这里强多了。”
　　“把粥给我，我要看看到底是不是你说的那样。你要是敢绐我，哼。”
　　“怎么？找余德魁修理我？”俊笑着把粥递给爱爱。
　　“用得着他吗？我自己就行，我可是练过跆拳道的。”爱爱一口气把粥喝进一半。
　　俊把米酒馍馍递给她。她撇了撇嘴，嫌弃地看着那块米酒馍馍没接。
　　“阳奉阴违的家伙，我姐姐让你给我送饭你就这么小气？不说山珍海味吧，起码也该来个两菜一汤吧？就一口不够塞牙缝的稀粥，和那么个馒头不是馒头，包子不是包子的东西，能吃吗？”
　　“她知道你在修仙，只说叫我过来看看，并没说叫我给你送饭。我是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买的一点点。这东西便宜，你不吃拽了也不可惜。”
　　“你才修仙咧。说来说去就是小气。”爱爱说完一扬脖子把剩下的稀饭喝尽了，气呼呼地把杯子拽进床边的垃圾篓子里。
　　“啊，不错，有力气发脾气了。这东西不好看但是可以饱肚子，你闻闻，蛮香的，你不吃我就吃了。”俊打开塑料袋，把馍馍支到爱爱鼻子底下。一股米酒的香味迅速在病房里弥漫开了。
　　“哇，好香，这馍馍是米酒做的？”爱爱耸了耸鼻子，笑着看俊。
　　“嗯。确切的说是用米酒发酵的”
　　“你在哪儿弄的这东西？一点点的甜味还怪好吃的。”爱爱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学校旁边小吃摊上买的。”
　　“学校旁边的小吃摊上有这东西？我怎么没见过？”
　　“兴许是最近才有，我从前也没见过。”
　　“你真的很小气，才买这么少一点，我肯定吃不饱。”
　　“我又不知道你肯不肯吃，买多了丢了岂不浪费？喂，你慢慢吃行不？恶牢里放出来的一样，也不怕噎着。”
　　“不行，我得赶紧吃完了去看你说的田园美景。太好吃了，我突然觉得好饿。你怎么知道这东西好吃？你以前吃过这东西吗？”
　　“从前我们乡下会做这个的人多，我太太、我婆婆都会做。”
　　“哇，你好有口福哟！你们家的人真能干。她们怎么也不教教我姐姐？那样我就可以让我姐姐做给我吃了。那是咸菜吗？好不好吃？”
　　“吃得进去就别吃它，胃里空了几天，吃了怕伤胃。”
　　“我尝一点，哇，酸酸的真好吃。知道伤胃还拿来做什么？”
　　“不是怕你吃不下去吗？”
　　“这个得留着，明天吃。你不知道，医院食堂的馒头和饭超难吃的。”
　　“是你肚子不饿。准备在医院赖到什么时候？是不是打算休学不念了？”
　　“不是说明天吃吗？我又没病，就是饿的。我会尽量多吃饭，争取早点回学校的。把抽屉里的梳子给我找出来，我到卫生间梳头换衣服。”爱爱掀开被子穿袜子。
　　“你行不行？那个地方不通公交车，我怕你坐不了摩托车。要是支持不住掉下来就麻烦了。要不改天去？”
　　“你是不是为了绐我吃饭编的瞎话？”爱爱瞪圆了眼睛看俊。
　　“怎么会？我只是担心你体力不足。莫动不动就?起你那两个牛眼睛珠子，灯笼似地吓人。去吧，穿件厚实点的衣服，骑摩托风大，莫吹感冒了你姐姐回来又要揍我。”
　　“你姐姐？你不称幺幺居然跟我说你姐姐？就冲这你就该挨削。”
　　“反正跟着你讨不着好，不是挨削就是挨训。”
　　爱爱编了一条一搾多长的麻花辫，医院没有衣裳供她选择，只有从学校回来时穿的那一身衣服。浅棕色羊毛衫加米白底子浅紫色大格子的薄羊毛呢短风衣，牛仔裤、运动鞋。
　　他们骑车向东出城上走了十多分钟后，向北拐进一条窄窄的乡村公路，路边是挤挤挨挨的民居，那些掩映在葱郁的树木丛中的两三层高的楼房挡住了道路两边的视线。在民居中穿行了大约一里多路，向西拐了一个L形的弯，一排楼院挡住在了路的尽头。
　　“前面怎么没路了？你记错路了把？”
　　“怎么可能？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
　　车驶到楼院的大门口向东拐去，爱爱这才知道这里是个90 °的急转弯，路口掩隐在枝繁叶茂的绿树丛中，不到近前，你肯定以为走到了尽头。路由此变得更窄，转弯后先下了一个陡坡，道路崎岖蜿蜒向东北方向延伸。在这条红色泥沙夹着黑色和黄色鹅卵石铺就的道上，即便两辆普通的小轿车想错车都难。路两边没有庄稼，青草还不茂盛，随处可见的是颜色、形状各异的卵石，就连枯黄的乱草丛里暴露的泥土中也裸露出夹杂的卵石。起起伏伏的山包上，密密匝匝、乱七八糟的育着各种风景树苗，也有几棵树干扭曲的细歪歪的松树，和一些尚未成林的白杨，看样子也是育苗后没有卖出去所以留下的。
　　“嘁，你这是柳暗花明又一路吧？真够荒凉的，你怎么找到这鬼地方来了？”
　　“家访。路不好，你坐稳了。”
　　爱爱紧紧地抓住身后的行李架，俊一加油门，摩托车向东爬上了一个陡坡。
　　摩托车穿过一个楼房排列整齐的村庄，冲过一个凹子，跃上一个岗子，俊把车停在一个枝叶繁茂的大樟树下。爱爱扶着他的肩下了车。路两边密密的树丛挡住了视线。
　　“还好吧？走得动不？”
　　“嗯，还行。”
　　俊在前面带路，大路向北延伸至村庄里，路边茂密的树丛断开一个口子，从那里向东岔出一条小路。未到路口，看见一片黄灿灿的油菜花。
　　“到了。”俊在路的拐弯处说。
　　路的两边被紧密的绿树枝叶挡住了视线，爱爱往前看，这条路穿过一片菜花地径直向东，通向对门岗子上另一个绿树掩映的小村庄。爱爱失望地说：“什么呀？不就油菜田吗？这么普通的景色，居然被你吹成了人间仙境，你纯粹就是个骗子。”
　　“我说的就是田园美景。你再往前走走。”俊推着爱爱往前走了几步，双手轻轻地捂住爱爱的耳门，左右搬动两下。“你只会往前看吗？往左右两边看看，没觉得好吗？”
　　俊松了手，爱爱仔细地从南向北，由北向南地看了两遍。
　　“哇，好神奇呀，这片菜花像瀑布似地，从上而下，好美呀！”
　　爱爱面前是一个大约一百多米宽的冲地，北边窄，南边宽，冲地里都种着油菜。冲地的宽度就是油菜地的长度，每块油菜地的宽窄不一，最宽的大约三十来米宽的样子，由北至南，每上边一块地必定比下边一块地高出二到三尺左右，两端也会长出一些。除了他们脚下的那条三四米宽的小公路，所有冲田下边地里的菜花的顶部，刚好抵起上边油菜叶子的尽处，有的地方可见一层似有似无很不起眼的绿线，那是没被遮挡的菜花的茎叶。如果不注意，便觉得是黄灿灿的一片。在北面，两边的山岗子在视线的尽头汇合，汇合处一颗郁郁葱葱的大樟树。这棵树长在一个看上去四、五米高的陡齐的红色土包上，土包周围一丛丛头年的枯黄的茅草还没有被新的青草代替。红色土包旁边，坡势陡峭的斜坡地上，是一小块和土包差不多宽窄的黄灿灿的油菜花地。那菜花应该是从土包后拐到土包前的，和由窄至宽的冲地的油菜花连成一片，一眼望去，就像一股黄灿灿的水流拐过阻挡它们的土包后倾泻下来，汹涌而至地向南流去。水势越向南越舒缓，黄灿灿的河流也越宽广起来，直到被南面的岗子挡住去路，在那里和西面的一条冲地的油菜花汇合，转向东南流去。菜花地两边的岗子上植满了各种树木，以樟树、白杨、红叶石兰居多。白杨树灰白色的光秃秃的枝干上，隐隐约约看得见酱红色的嫩叶，樟树的叶子有三种颜色，深绿色的老叶子，嫩绿的新叶子，新叶间又长出酱红色的嫩叶。它们和少数松树、野桃树、女贞树乱七八糟的长在一块，树空里满是光秃秃的荆条和枯黄的蒿草。隔冲相对的坡地上，有一大片红叶石兰格外醒目。这片林地应该是经过主人家特意规划过的。它们一行行整整齐齐顺着坡势由上至下，也像水流一样，从岗子上泻入冲地的油菜花旁边，红艳艳的一片，煞是好看。
　　“这真是一个花花绿绿的世界。哇！这地方太美了！你说这片油菜花像不像瀑布？”
　　“我说不上来，我没有看过真正的瀑布。”
　　“没亲眼见过，书上、电视上也没见过？字典上解释，瀑布是从上向下降落的水，像布一样。这菜花也是从岗子顶端降落向下流去的，也像布一样铺泄而去，难道不能算作是瀑布？”
　　“落差好像不太大。”
　　“怎么不大，北边比南边应该高出了十好几米吧？”
　　“可它是缓缓地流下去的，长度太长，差不多都有一里长了，除了顶端那一点地方，基本没有直线落差。不过，算不上瀑布也可以算做溪流吧？叫菜花溪，怎么样？”
　　“有这么宽的溪水吗？不如菜花瀑带劲吔。哎，依你痞，就叫菜花溪吧。要是从南面冲底往上看，可能更加壮观吧？还有它们流到哪里去了，还有西面过来的那条菜花溪的源头又在哪里？我好想顺着这菜花溪走下去看个究竟。”
　　“这种冲地不会太长，最多就是两里路远。你看着好像西面也有一条菜花溪，我负责任的告诉你，那里最多就是一小片，没有什么溪，因为我们是从那边过来的，它们被那些房子挡住了。”
　　“你见过？还是你猜的？我们去看看不行吗？”
　　“不行。都是田埂土路，前几天刚下过雨，这种红土很黏很难走的。可能还会有蛇，你不怕吗？你就想象一下算了吧。”
　　“扫兴。你就说不想陪我去好了，用得着拿蛇来吓唬我？”
　　“是真的会有蛇。你看这两边的山林里杂草丛生，是蛇捕食生存的好地方。现在正是蛇冬眠期结束的时候，它们刚刚出洞，正需要觅食，也喜欢晒太阳。万一被你碰见了，又吓得不肯走路，现在可不是只有五十来斤小朋友了，我可背不动你了。”
　　“讨厌，谁个要你背？你说这里的老百姓是故意设计的这条菜花溪吗？这么大一片田地，肯定不是一家人独有的，他们是商量好了都种油菜吗？”
　　“怎么可能？冲田，在雨水来临的时候，岗子上的水都汇集到冲里，把水关起来，就可以种水稻，所以冲地大多是水田。油菜比麦子成熟的季节早，所以，早早地收割之后，可以蓄上水插秧。如果种了小麦，雨季过去了，水田很可能会遭遇干旱，那样对插秧和秧苗成长不利，会影响到收成。所以，几乎所有的靠天吃饭的冲地大多会种选择种油菜。”
　　“他们是靠天吃饭的？”
　　“你笨呀？水库、河流的水位多么低，怎么能提升到这么高的岗子上？所以只能蓄天然雨水。你看一路的坡地，半坡间有不少的堰塘，它们可以在雨季把多余的水储存起来，等干旱的时候应急。”
　　“这样啊！那么，当油菜收获以后，这冲地就会插上秧苗了吧？于是，这黄灿灿的溪流也就该变成了碧绿的溪流了。然后到了稻子成熟的时候，这碧绿的溪流又变成金灿灿的了。好想知道这溪流变化以后的样子，那时候一定也很美。”
　　“可能吧。走吧，翻过对面那个岗子，那边的景色也不错，我们从那边拐回去。”
　　他们骑着车顺小公路向前进，穿过菜花溪，爬上绿树葱郁岗子。路两边，庄户人家的院子四周植着许多樟树。樟树高大的树冠在小公路上空相互交织，阳光和云朵都被绿叶遮挡了。前方又被一座绿树掩映的楼房挡住了去路。摩托车跃上坡，从浓荫里钻出来，才看见其实挡住去路的楼房是一座临街的房子，这里原是一个丁字路口。这是一条靠路修建的南北走向的乡村街道。街道很长，大约超过了八百米。街道两旁的房屋前后都植着许多高大的树木，樟树、合欢居多，还有那种长椭圆叶子、人字形种子的大柳树(俊说其实它的学名叫枫杨，乌河镇人管柳树叫杨树，管这种杨树又叫柳树)。这些树的树冠大，枝叶茂密，应该是为房屋遮挡夏季的酷日种植的。除了冠大叶茂的树种外，几乎家家门前都有几棵桃、杏、李子。果木刚过花期，树叶稀稀疏疏还没成荫，枝条上是密密麻麻的花谢过后的残蕊，蕊中已有看得出形状的绿的幼果。看到眼前这些便让人想象之前这里花枝招展、争芳斗艳的热闹景象。此外还有枣、枇杷、樱桃、柑橘诸如此类的果树，也有几丛竹林。那些各式各样的小洋楼在参天大树的遮掩下显得格外清幽。虽然房与房之间都有三、五米的间距，但是因为植物密集，视线基本被挡住了，完全看不到街边房屋后面的东西。街上几乎没有行人，来去的车辆也少见，偶尔听到几声哈巴狗稚声嫩气的懒散的叫声。有几处房前的大树下，老头老太太们在打麻将，也有几个聊天哄孙子的。
　　“哇！这里的人蛮有钱的，家家户户盖楼房，还都是别墅样子的。”
　　“应该还凑合吧。你说这些房子是几层建筑？”
　　“不都是两层吗？好像只有几户三层的。”
　　“错。这条路正修在岗子的脊梁上，如果你绕到那些房子的背后，就会发现你看到的两层建筑实际上是三层。”俊把车速降到最低。“你看前面那家。”
　　前面两家人家的房屋好像是新盖没多久的样子，两栋房屋的间距里树木也好像是没栽多长时间，所以不够茂密。透过稀稀落落的树枝，可以看见房屋第一层的一些轮廓。
　　“还真是吔，那底层的三面墙埋在土下面不会受潮吗？”
　　“应该不会，这里的地势很陡的，水不会积留在宅基周围。”
　　摩托车向南驶出街头，大路两边豁然开阔起来。大路西面是些坑坑洼洼的田地，种着小麦或油菜，再向西又是高低起伏、乱树丛生岗子。大路东面是陡坡地。坡地上，中年农人正在犁地。刚刚顺着铁梨翻扑过来的新鲜潮湿的红色土壤，给人油腻光泽的感觉，它们一道道均匀地起伏，就像海水的波浪，一浪接一浪地滚滚而去。坡下是一大片平坦的冲地。这个冲的宽度超过了二百米，冲底的田不像菜花溪那样有规则，横七竖八、弯弯曲曲、乱七八糟的。有菜花地，也有空地，还有的地里关着白花花的水。有农人扶着拖拉机在水田间来回穿梭。俊说那是在整秧苗地，是播谷种、插寄秧(把两寸长的小秧苗插到苗地，等菜籽小麦收割后，再移栽到水田里)的季节了，所以他们得忙碌起来了。冲东岸的岗子不像先前见过的岗子那么陡、小，那个岗子高、大，与天相接，遮挡了整个视线。岗子坡势舒缓，坡顶有白墙红瓦的别墅似的民宅。岗子上的那些地有规则的分割，坡有多长地就有多长，只是宽窄不一。作物便成了一道一道的，统一由上而下。黄灿灿的菜花地，绿油油的小麦地，也有一片片新鲜湿润的红色的空地，形成一道道色块，从坡顶铺下来。整个岗子就成了一块块黄、绿、红相间的大彩绘了。红色的空地上农人在一步一弯腰地劳作，他们应该是在播种花生、大豆，或是玉米、棉花什么的。
　　“我想到那边岗子上看看。”爱爱看见大路上岔出一条四米来宽水泥道穿过冲地通向岗子顶端。
　　他们在岗子上的一家房院前停下。回头一望，正好能看见街道房子的背面，果真都比正面多一层。屋后破势较缓的地方也是花花绿绿的旱地，破势较为陡峭的地带都是树木。冲地好大，一直从西北向东南蜿蜒伸展。除了脚下这片岗子的坡地有田地庄稼，其他地方全是树木。向东望去，是起伏连绵的群山，目光所到之处都是树木。那墨绿的一片应该是松树林吧，爱爱想起了从前厂里后山上那片松树林。俊说枯黄的一片是刺杉林，灰色的是白杨林，它们的新叶太小还看不出来，只看见树林上罩着一层似有似无的酱红色雾纱。深绿中带嫩绿的可能是柏树林。树林间也有不多的荒场，青绿的一片，被灰白色的水泥板围圈起来，一些白色的或白色夹杂着棕色毛的羊在圈起的坡地里悠闲地吃草。
　　“哇！我在这座城市住了这么多年，竟然不知道在这城市附近居然还有这么美的地方。这么多的林木，是我没想到的。”
　　“因为这片土壤里有太多的卵石，不易耕种。”
　　“怪不得，我说那些人怎么这么好心，还留下这么一大片林地呢。喂，你发现没？这片岗子地从这边看不如从大路上看过来的美，你觉得呢？”
　　“视角不同，效果肯定不一样。没什么看头了，回去吧？”
　　“不想回去。”爱爱靠在摩托车的座位上，半仰着头眺望远方。“这里的空气好新鲜，这里的世界是彩色的，让我多享受一下这田园美景吧！生活在这种清静、幽美的地方的人们是多么幸福呀！”
　　“不见得。如果这里的人们经济条件够优越的话，我想他们更愿意选择城市。”
　　“你凭什么这么说？”
　　“你看我们走了这一路，街上，田地里，除了老人和不到学龄的娃子，中年人都不多见，更别说年轻力壮的人。为什么？这说明这一方水土养活不了这一方人。所以年轻人都在城里或者是在外地打工，中年人也在四处奔波劳碌。我们走了这么远没看见飘着国旗的建筑，也没听见有喧嚣声或读书声，因为这里根本没有学校。现在郊区的娃子们都要到城里上学，或寄宿学校，或家长陪读。从这里到城里上班不近，又没有公交车。如果没有私家车，这些有房的人又不得不在城里租房。所以住在这种地方，必须有一个工作轻松、收入不错的职业，不然是很难体会到这里的优越性。”
　　“难道只有干活少收入高的人才知道享受吗？这里的村民就不懂得享受？”爱爱反驳。
　　“不是不懂得，是体会不到。你没看到街上的房子大多门户紧闭，门前荒草丛生的。说明房子长时间没有人住，或者主人太忙，没有时间打理。假如你住在这里，早上慌慌张张赶到城里上班，干一天活累得半死了再急匆匆赶回来，一来一去时间都被耽搁在路上了。天黑了还要伺候孩子、赶做家务、收拾庭院，整日里疲于奔命，你的眼睛和时间都用来应付日常琐碎的杂务，哪还有精力和心情欣赏四季更迭的美妙，感受空气里草木花果的芬香甜润？如果心生厌倦，再好的风景再新鲜的空气都用穷乡僻壤四个字给代替了。只有体力轻松、不愁吃喝的人才有闲情逸致来欣赏这片美景，悠然自得地感受这份宁静。”
　　“你那么实际干什么？反正我喜欢这里，我要是有这样一个归宿我会觉得幸福的。”
　　“不会真的想到这里来修仙吧？”
　　“去，你才修仙呢。我们的家乡真美啊！我去年暑假到北方一个同学家去了，他们那里一望无际的大平原，所以没有我们这里这么好看的景色。那里比我们这儿贫穷，有的老百姓的房子还是很破旧的土坯房，像这里这么漂亮的小洋楼，一家都找不到。不过我室友她们老家很美。她是在南方一个中等城市长大的，高考完了后，她男朋友带她去乡下玩了几天。他们照了好多照片，那里尽是山林峡谷，村民的住房都是依山傍水，林木环抱，云雾缠绕，仙境一样。可惜我们没有带相机，不能把这田园美景照下来，不然可以和我室友比比，到底是他们那儿的山林美，还是我们这里的田园美。”
　　“我可不可以给你一个善意的提醒？”
　　“说就行，那么婉转做什么？”
　　“女生不要轻易把自己置于危险的境地。”
　　“危险的境地？你指的是什么？”
　　“像单独和一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异性到人迹罕至的荒郊野外，或独处一室，这都是把自己置于危险境地。”俊说这话时，脸望着远处的天空。
　　爱爱白了俊一眼，把手臂屈成了90 ?说：“我呀，还是这么高的时候跟高大壮一起做过游戏，然后就是高中时跟叶浩一起去食堂，再有就是和你一起坐了几次公交车，还在今天跟着你来看你说的这田园风光，我的记忆当中都没有和第四个男人独处过。帅是不算的吧？我和他单独相处的时间最多，还一起手拉手地逛过公园。”
　　“高大壮是谁？”
　　“一起长大小伙伴。他爸爸妈妈也是锷新厂的。在我姐姐没来的时候，他是我唯一的玩伴。不上学的时候，我和他几乎天天在一起玩。不了解他的人你就那么一看，觉得他长得圆头胖脸的一副憨憨傻傻的样子还挺可爱的，其实他特无聊，除了打牌，就是说些超级无聊的话。比如，他突然跟你说，你的头上有树叶。你伸手一摸，他就说你抠癞子。做事也是超级无聊，拿个菜青虫搁在你身上啦，拿根草绳当蛇来吓唬你啦。看见你吓得尖叫，他就开心无比地挺着他的大肚子哈哈大笑。还特贱，你生气了捶他几拳，他不还手，还咪咪地笑。打帅来了后，我就再没跟他玩过了。”
　　“一起玩大的伙伴，却因为有了新伙伴就不理人家了，你还真是不中交。”
　　“就不中交。跟他玩也是因为别无选择，当时厂里没有年龄相仿的人可以陪我玩。”
　　“那他现在呢？上大学了吧？”
　　“应该快毕业了。哎，你不知道，他小时候成天只知道玩，学习成绩超乱的，他爸爸妈妈脾气特好，就他那样个玩法都很少训他。小学毕业上了离我们厂最近的一所郊区初中。听说就是那种差学校人家还嫌他成绩乱不肯收，还是托了人送礼进去的。可是，就他那种人，后来居然还考上了一所普通高中，又后来还上了名牌大学。你说神奇不神奇？说起来好多年没见到他了，最后一次看见他好像是我刚上初中那年。”
　　“他们搬家了？”
　　“没有吧？你说还真是巧，我到姐姐那里那么多回，居然一次都没碰见过他。这么一说，突然好想知道那个家伙现在变什么样子了。”
　　“可能你们见过，只是你不认识人家了。”
　　“怎么可能？就他那个鬼样子，化成灰我都认得。喂，你还真搞笑，一边劝人要谈恋爱，一边又提醒人别和异性单独相处。谈恋爱不挑避静的去处，还能专挑人多热闹的地方？看我轻易跟你出来，就以为我跟谁都这么随便是吗？我是相信你。”
　　“轻信我也是不对的。我和你也没有血缘关系，我们接触的也不多，你了解我多少？你凭什么相信我？是直觉还是和你姐姐的间接关系？”
　　爱爱不解地看着他。俊笑了一下，“我说这些也没别的意思，是觉得你太单纯，怕你和你的那个蠢货室友一样，听不得人家三两句甜言蜜语一哄，就稀里糊涂的跟着人家到处跑。还是学生，即便恋爱也不能轻易独处，不安全。”
　　“跟男朋友在一起还不安全？”
　　“你不了解男人，有些心术不正的男人表面上衣冠楚楚、文质彬彬，只要和女性独处，他们的色心就会蠢蠢欲动，很可能对你造成伤害。男人有很多时候就是为了达到不可告人的目的，才别有用心地制造和女性单独相处的机会。为了不给自己惹来诸多不必要的烦恼，少跟着人家乱跑，不值得。”
　　“那你今天算不算是别有用心地制造和我单独相处的机会？你也是有目的的？”
　　俊听了这话脸一红。“我当然是有目的的。哪有没有目的的行动？我的目的就是让你从悲伤中走出来，整理整理心情，早点回到学校去。这样幺幺就可以少操一份心。”
　　“单是为了我姐姐？动机就这么单纯？”
　　“你还想要什么复杂的？”
　　“没呀。我逗你玩咧。是不是男人们都像你说的那么处心积虑的？”
　　“你指什么？”
　　“制造跟异性单独相处的机会。”
　　“是喜欢的异性，可以说百分之九十九吧。”
　　“还有百分之一的人是光明磊落的人？”
　　“他们或许应该是苕巴。”
　　“嘁。就是说男人只要不是苕巴都不是好东西。”
　　“我可不是那个意思。因为喜欢所以花心思促成，没有胁迫、也没想伤害，怎么能说不是好东西？”
　　“你还别说，我室友就是在那次乡下旅行时，开始跟她男朋友同居的。他俩从幼儿园到上高中一直同学，这种缘分很难得吧？她说从前，她虽然一直喜欢他，但没有到非他不嫁的地步。就从他们同居后，她就好像被上了魔咒一样，就觉得他是她的全世界，离开他她都不知道还能不能活下去。”
　　“那是她以为的。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离不开谁，离开谁大家都一样过日子，不过可能会伤心难过几天而已。为失去所爱的人，或失去人家对他的爱就轻易放弃自己生命的人，不是疯子就是傻子，决不能算正常人。人不是专为和某人相识相恋而来到这个世界的，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意义和应该承担的责任，所谓爱情，只是附属品。”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怎么到你这里变得这么不值一提了？”
　　“生命不吃不喝单纯靠爱情能维持吗？衣食住行不解决爱情能得到保障吗？提高生产力、推动社会进步单靠爱情行吗？爱情能不能保卫家园维持世界和平？”
　　“没有爱情的人生和没有太阳的天空有什么区别？”虽然爱爱从骨子里厌恶两性关系，拒绝和男性接触交往，但是她喜欢俊，觉得他的心是纯洁的，跟他的脸、他的眼睛、以及他一尘不染的衣服一样干净，他在她心里是是完美的正人君子。她知道他不会因为爸爸的过失不理她，也可能不会在意他家人对她父亲的仇恨疏远她，但是他会在意因为锦珍姐姐，他和她之间那层毫无实质的辈分悬殊。她多么希望他不要被世俗束缚，接纳她对他的那份情感。所以她不喜欢听俊的这番言论。他说百分之九十九的男人会为了达到目而处心积虑，女人又何尝不是？只不过不会对男性构成身体上伤害而已。她笑了一下，“只要是真心诚意奔着结婚去的，就算是处心积虑也没什么啦。我室友说早晚都是那么回事，同居还能提前结束磨合期，增进感情，他倆打算一毕业就结婚。”
　　“她居然这么认为的？可我觉得，只要还没被法律认可，男生提出这种非分的要求就是对女生的不尊重、不负责，是伤害而不是爱。女生默认许可就是对自身不负责任。倘若女生主动，我觉得她的人品或说婚恋观值得质疑。有时候恋爱起初都是以结婚为目的的，但是最终却因为性格、工作、父母、财产等等等等的原因没能达到目的。也有的是开始时好得恨不能同生共死，在一起生活几年后呢？没了新鲜感而相互厌倦导致分道扬镳。婚前是否越轨是检验男女人品的试金石，婚前越轨的人婚后出轨的几率肯定要超出那些能坚守底线的人。”
　　“对呀，如果是性格不合，或者骨子里就是那种水性杨花、见异思迁的人，即便结了婚还不是要离婚？离婚就要牵扯到财产分割、子女的抚养权等等问题，那岂不是比分手更伤脑筋？”
　　“性质不一样的。一个一开始就不懂得尊重你、爱护你的人，你还能指望他结婚以后会变得更好？如果真的遇人不淑走到离婚这一步，是别人对不起你。虽然同样受伤害，这是命运弄人，没办法的事。同居后分手可能是简单一些，也正因为简单，那些色迷心窍的人便大着胆子四处哄骗。经不住甜言蜜语的单纯的姑娘便成了混账男人发泄欲望的玩物；反过来，又有一些性情纯良的男生经不住诱惑，被爱慕虚荣的女生变成了满足她们吃穿玩乐的冤大头。这两种恋爱自然都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吃亏受伤害的总是善良的那一方。人家都不用为你付出的情感和逝去年华负责，甩甩手就能走人。坚强的人还好，脆弱的人受到伤害后容易留下阴影，这种阴影有可能会影响到他们以后的人生。因此，你不觉得有法律约束更公平一些吗？所以我觉得婚姻应该是认真的、庄严的、神圣的，那些随随便便就同居的人，可能他们根本就没有把婚姻当回事，或者纯粹是为了满足生理或物资上的需求。现在的文学作品、影视作品都把婚前同居宣传成家常便饭，更有甚者是一些结局美好的偶像剧，居然是以一夜情开始的。一个稍有羞耻心的人会去干那样的事吗？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相信这种胡编乱造的东西，更别说喜欢这种东西。可这种狗血剧情不仅被人接受了，还拥趸无数，还有人效仿。这不是教唆那些无知的少男少女去踩踏人类文明的底线吗？因为这些东西潜移默化的引导，现在越来越多的人认同婚前同居，认为这是打破封建传统，是解放思想和天性。他们为什么不想一想，如果都这样，我们作为高级动物的人与低级动物还有何异？不懂得约束情感，不尊重婚姻、不忠于爱人、违背家庭道德底线，这不是社会文明的进步，而是人类思想的倒退。他们不知道只有洁身自爱才能避免遭受婚前伤害，才不会给今后的生活留下隐患、带来阴影。把最完美的自己留给最爱的人，没有丝毫歉疚，心情好生活自然更轻松愉快。”
　　“因为跟人同居过就不再完美了吗？还要在结婚的对象面前感到愧疚吗？是不是在你看来，所谓的贞洁比爱情更重要？”
　　“这不是要强调什么贞洁观，是我认为一个有真爱的男人，他就会设身处地地为他爱的人着想，就会处处维护她，不光是什么名节，所有可能会伤害她的、不利于她的事情都应该考虑到，而不是把她当做私有财产据为己有，做一些自以为是爱的不负责任、不计后果的事。也不是把她当作物件，需要的时候拿来利用，不需要了就随手抛弃，”
　　“可是现在的人结婚的前提就是要有房、有车，有存款，要是父母没有能力帮你提供这些东西，凭借个人努力几个人能在三十岁之前达到这个目标？如果两个真心相爱的人没钱结婚，同居可以少交一份房费，可以相互照顾，还不用抽时间来约会，不用受相思之苦。有过同甘苦、共奋斗的经历，感情基础岂不更加坚固？为什么非要各自坚守？如果运气不好熬到三十多岁都没攒够结婚的钱，难不成就让大好青春年华都在相思中度过？”
　　“你不知道人心不古？没听说世事难料？你怎么能保证你可以享受到你努力拼搏的结果？你怎么知道你的倾心付出能得到回报？假如对方是一个自身条件不够好的人，但是他(她)又想找一个各方面条件都很好的对象，以他(她)目前的条件当然实现不了这个愿望。于是他(她)要找一个愿意无条件付出的对象，比如可以为他洗衣做饭伺候他一日三餐还解决了生理需求。甚至在经济上提供资助的傻瓜。多年以后，他(她)没有达成所愿是你的万幸，他会说他(她)要履行承诺跟你结婚。一旦他发达了，他(她)毫不犹豫的拿着你和他共同打拼取得的成果去换取他人垂青，或者故作高姿态、以施舍者的身份把原本属于你的那份甩给你，还假惺惺地说一句：抱歉，我们不适合，或者对不起，我不爱你了之类的屁话。你说被抛弃的人怎么办？是哭骂是杀了他(她)还是自寻了断？还是潇洒地说一声：虽然浪费了我几年青春，但是让我看清了你卑劣的本性，值。或者更潇洒一点：不爱了就是不爱了，没有对错，不存在辜负，更无需道歉。我相信被抛弃的人不管多么大度多么洒脱，他们都会心有不甘吧？既然真心相爱，愿意同居愿意同甘共苦，为什么不直接裸婚后共同打拼？”
　　“既然爱当然就要全身心的付出。因为害怕得不到回报就畏手畏脚不愿意付出？这不是真心相爱。现在的人在乎的是相爱的过程，而你太看重结果。大家追求的不再是天长地久，而是只求曾经拥有。”
　　“你也被狗血剧洗脑了吗？那你有没有想过，这短暂拥有的代价可能会是一生的痛苦。明知道不能天长地久，坚持这一朝拥有的意义何在？是想通过暂时的拥有来达到天长地久的目的，还是根本就是抱着玩玩而已的不负责任的态度？还有为什么不能天长地久？是各自心里清楚两个人根本不适合？为什么不适合？年龄？性格？还是门不当户不对？”
　　“什么时代了？门不当户不对还能当做否定爱情的借口？”
　　“婚姻什么时候都要讲究门当户对。传统的门当户对指的是财富和地位，提起这两样一般人都认为很俗。可现实是并非每个人在财富和地位面前都能表现得不俗。相反，很多人正是想通过婚姻这块跳板来达到这两样自己难以触及的东西。现代的门当户对更多是精神层面的，比如所受的教育。公共教育决定了文化程度的高低。一个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人，跟一个目不识丁的人在一起，他们能有共同的话题吗？家庭教育决定了思想观念和自身修养。一个书香门第出来的斯文人和一个满嘴喷粪的粗俗人能和睦共处吗？此外，同样的教育培养出来的人的三观未必一致，那是天性使然。三观不同的人能在一条道上携手与共、并肩前行？所以门当户对并不是封建思想观念，而是婚姻牢固的前提与基石。那些豪门千金看上了自强不息的穷书生，或者干脆只是能识得三两个大字的、有正义有担当的穷扛活的；富家公子爱上了坚强励志的女学生，甚至是目不识丁的活泼可爱的小丫鬟、女招待；纯情美貌的小姑娘看上了满腹经纶的老学究，或者饱经沧桑的流浪汉。他们为了长相厮守，犹如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经过唐僧取经似地九九八十一难，初心不变，最终修得正果，幸福美满地生活在一起，并得到了包括他们的反对者在内的社会大众的认可和祝福。这些都是那帮文人为了迎合观众胃口、骗取更多稿酬杜撰出来的故事。因此全世界的偶像剧的模式几乎都一样，里面的主人公要么出生豪门，要么一夜暴富，反正要家财万贯的，你说这是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浪漫的爱情才能吸引人呀。制造浪漫得有钱，最好挥金如土。此外还要有闲工夫。穷人能天天给喜欢的人送花？带着恋人开私人游艇、架私人飞机、环游世界？或者送别墅、豪车、钻戒以及名牌服饰？端着红酒听着音乐在花前月下温情款款地说山盟海誓？穷人为了养家糊口、安身立命，他们是早出晚归、挥汗如雨、疲于奔命，甚至背井离乡、骨肉分离。他们对钱自然是惜金如命、锱铢必较。身心俱疲的他们对身边的人不是恶语相向、拳脚相加就不错了，你还指望他无微不至、温文尔雅、莺声燕语？社会就像一座金字塔，生活在底层的人是大众群体，站在塔尖的人只有那么几个。塔尖的人生活多姿多彩，他们怎么享受生活我们想象不到，可以肯定的是他们的娱乐不会是看电视剧。所以电视剧的服务对象是塔基的芸芸大众。劳累了一天的他们有空便坐在电视机前稍事休息，或者无所事事的人们要打发漫长无聊的时间，他们看到电视剧里的故事和自己的生活一个样，忙忙碌碌干活、浑浑噩噩睡觉、为一日三餐菜单发愁、为了鸡毛蒜皮小事吵架，谁还有兴趣看呢？所以明知道那些穿着入时的俊男美女演绎的偶像剧不现实，但是，观者就像饥饿的人隔着玻璃橱窗看食品店里面造型美观、色泽诱人、香气扑鼻的美食一样，知道买不起，吃不到，但是不妨碍欣赏，然后臆想一下它们美妙无比的味道。谁不想一朝登顶，感受挥金如土的快意？但是投胎选错了人家，凭借自己的智商和能力圆王子或公主梦太难，就是异想天开。有理想有毅力的人就一步一步朝着目标努力奋斗，即使自己这辈子达不到目标，但是希望他们的儿孙能通过他们搭建的阶梯顺利通往塔顶。而野心家们不想太费力，他们嫌人生苦短，他们等不及，他们喜欢捷径，找一条可以攀附的藤蔓，一块可以踩踏的阶石。婚姻自然是最有力的藤蔓，配偶及家人的肩膀就是他们登顶的阶石。于是，千方百计地筹谋，达到目的后再过河拆桥。我们传统的爱情观念被那些个破言情剧颠覆了。男人都希望能碰到独具慧眼(实际上就是瞎了眼或被谎言蒙蔽了双眼)的豪门千金，女孩都希望自己是被王子(很可能是财狼)爱上的灰姑娘。童话里的故事当然都是骗人的，想象中的偶像剧到了现实社会中结局都成了悲剧。可有些人还是愿意沉迷在越来越狗血的言情剧里，他们把婚姻当入职一样不知珍惜，工作不顺利不是想着提升自己改变自己来适应职位，而是稍不如意就跳槽，幻想一次再次地破灭，他们依旧不愿意清醒。那些鼓吹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人应该多是男人，他们是蛊惑年轻的姑娘们不图回报的奉献她们的青春和热情，被蒙骗被玩弄被抛弃后还无怨无悔，最好还替他们跟世人辩解，他们不是薄情，没有欺骗，只是有一万种情非得已。可笑的是这种无耻的说法还得到了追捧。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那是因为爱情吗？不是想借爱的名义解决自己物质、精神，或身体的需求？占有本不属于自己的利益或美色？这种游戏人生的态度，是对他人、对自己、乃至对社会不负责任的做法。”
　　“有的时候是两个人真的相爱所以结合，可后来发现这个结合是个错误，大家绑在一起很不快乐很难受，这样也有天长地久的必要吗？”
　　所以婚前要思前想后不能冲动。婚前不负责任的冲动很可能就会导致婚后的不和谐。生活在矛盾重重之中烦恼、伤心是难免的。这种环境下要么抑郁，要么寻找发泄口，就是吵架打架、或者拿父母、孩子，甚至毫不相干的人撒气。如果双方都不肯努力做出改变，情况只能越来越糟糕，离婚就成了最快捷、最简单，也是最不负责任的解决办法。人是以家庭为小单位的群居动物，失去家庭就失去了安全感，于是再婚重组。乌河镇有句俗语叫：两色的饭好做，两色的人难做。就是说拿两样粮食掺和在一起做饭容易，让两个家庭掺和在一起过日子很难，后爹后妈不好做人。所以重组家庭和谐美满的极少。你可能想说我不重组。我告诉你，单亲家庭的孩子有幸福感的极少，孩子少了一半关爱，还要承受双亲家庭孩子体会不到精神负担。没有妈妈陪伴的孩子很少有幸福感，没有爸爸陪伴的孩子，会缺少安全感。家庭不和谐的孩子因为痛苦的成长经历，他们很可能会产生畸形的心理，出现情绪过激、行为暴戾等一些毛病。这样的性格当然也会影响到他们的后代，于是出现恶性循环。他们要么自我伤害，要么为害他人。最好的状态是自我解救，但是漫长的解救过程中，他们免不了痛苦。”
　　他是在说我吗？爱爱看着俊的眼睛，觉得不像。他眼睛里是老师们常有的眼神，就是那种怎么跟学生们讲，学生都听不明白、或者不能理解时的那种着急的样子。他在给一个不懂事的学生上政治课呢，爱爱笑了一下。
　　“你这是提倡从一而终吗？如你这般说法，谁还敢结婚？谁还敢恋爱。”
　　“不是提倡从一而终，是改变婚恋观念和态度。婚姻不是两个人的事，事关两个家庭和几代人。现在太多人拿结婚当游戏，拿婚姻当赌博。抱着好过就过，不好过就散伙的态度结合，结局能好到哪去？他们自己倒是潇洒，痛苦的是孩子，也给社会安定埋下了隐患。所以对家庭和婚姻要多一些责任心，尽量避免这样不好的事情发生。”
　　“你放心，我室友他们两个绝对真心相爱，也是百分之一百的门当户对。他俩男的英俊潇洒、女的温柔漂亮，学历相当，家世一样，两家都开着工厂很有钱的。他们是同学们公认的金童玉女型拍档。美中不足的是，在他们还很小的时候，他们的父母因为生意上的事闹过矛盾，偶然遇见，也是剑拔弩张互不相容。所以他俩一直是偷偷地相好。他们确定了恋爱关系后，为了躲避父母的干扰，选择到离家老远的同一个城市上大学。不过没多久，他们恋爱的事还是被父母察觉了，是他男朋友的父母的朋友的女儿告发的。据说那个女孩很喜欢他，大老远专程来看他，却发现他俩在恋爱，回去就跟他父母告了状。她男朋友的父亲为了让儿子妥协，停止给他提供上学的经费。还扬言他敢和我室友结婚，就断绝父子关系，剥夺他继承权，所有的财产全部留给他弟弟。就这样，他都不为所动。他一边上学，一边打工赚钱养活自己。我室友特感动，也不顾爸爸妈妈的反对，坚持跟他在一起。那男生的妈妈见儿子不妥协气死了，在一个很热闹很隆重的公共场合羞辱了我室友的妈妈，骂她生了个不要脸的赔钱货。室友的爸爸妈妈也气死了。她爸爸说，如果把她嫁给那个男生，从两家财力上来讲，是下嫁而不是高攀，他们凭什么还要遭到嫌弃和羞辱？从那以后还严格控制了我室友的生活费。他们两个是养尊处优的富二代咧。为了帮男朋友，我室友不穿高档衣服，不买化妆品，不吃零食，有时候甚至连早饭都省了。虽然很艰苦，但是他们很甜蜜很快乐。”
　　“是吗？”
　　“当然呀。你的反应怎么这么冷淡？你不感动吗？”
　　“这让你觉得感动？”
　　“当然啦。为坚守爱情抛弃一切，这还不值得感动？”
　　“他们两家为什么闹矛盾？”
　　“那我怎么知道？”
　　“生意场上的人，矛盾产生的原因无非是利益上的纠葛。天底下有哪个父母不爱自己的子女？他们不同意肯定不是故意要跟儿女过不去。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么简单的道理他们会不知道？如果只是一般的误会或小纠纷，儿女的结合能化解往日的怨恨，让仇家变亲家，他们何乐而不为？可父母依然反对，而且矛盾更加激化，怨恨更加深重，都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这说明不是一般的小矛盾，而是人品问题。“
　　“人品问题？”爱爱打断俊的话。“你怀疑我室友人品有问题？告诉你，我室友绝对是贤淑善良、宽容大度的好人，她爸爸妈妈我见过，都是慈眉善目之人。”
　　“我说过是你室友人品有问题吗？先且不说人心隔肚皮的话，如果你肯定你室友和她父母的人品，那么如你所述，你室友温柔漂亮、贤淑善良，且还是多金的富二代。这么好的人选人家爸爸妈妈为什么还是死活不同意，都到了与儿子决裂的地步呢？人家很可能是准备拿儿子的婚姻做跳板或筹码，以达到他们轻易不能达到的目的，而你室友的家境显然满足不了人家的需求。如果是这样，这种不顾儿女感受、执意拿儿女婚姻和幸福做交易的人，你能说他们人品没有问题？拆不散儿子与女友，就在公共场合羞辱人家妈妈，和这种连起码的道德观念都没有的人做家人，有何幸福可言？你说你室友的坚持有意义吗？父母的经历多，见识广，看待问题比儿女更长远，考虑得更周全，顾虑相对就多一些。不管他们反对的原因是什么，即便只有一方父母不同意，都应该思考父母反对的出发点是什么。是因为对方的人品、人格是他们接受不了的，所以他们才会百般阻挠？又或者是父母自身人品有问题，他们只为对方的外表、家世不合他们心意而蛮横无理地干涉？或许他们的原因只是纯粹的自私自利，他们想让儿女有更强大的靠山、更有利的帮手、更高的起点、更辉煌的未来。不管出于那一条，他们的反对都可能会使今后的婚姻生活状况不断，这时候就应该考虑是不是有继续的必要。对方值不值得你抛开一切付出所有？更重要的是你能不能保证给对方安宁幸福的生活？他们明明知道双方的父母都不同意，为什么还要强扭在一起？该给别人温暖和幸福的人却让别人缩衣节食来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另一个呢？对父母的劝诫充耳不闻，明知道自己不受欢迎，还要一意孤行，陷对方跟父母于水火不容的境地，还连累自己的父母受辱。我从来就不喜欢这种执着。感情是可以培养的，喂一只猫喂一只狗都能喂出感情，何况是成天在一起耳鬓斯磨的人？权衡利弊，该坚持的坚持，不该坚持的就该趁早放手。天底下男男女女千千万，为什么非要吊死在一颗歪脖子树上？这个世界有谁比父母为儿女付出的更多？为什么一定要和辛辛苦苦哺育你的父母过不去？做人不能太任性、太自私。”
　　“你是现代人吗？怎么会有这么封建老旧的思想？为了父母家人可以放弃爱人是吗？也就是说你是那种父母至上主义？在你心里老婆是排在你父母、子女、兄弟姊妹后面的吧？”难怪他会跟他爷爷和他爸爸说，他和她讲话是为了不让锦珍姐姐见怪，即使他喜欢她，他也不会为了她去得罪他们家的任何人的，何况他并不一定喜欢她。那么她真的不用为他枉费痴心。
　　“怎么会？亲人既爱人，爱人即亲人，我心里不会有彼此之分。我认为爱一个人，首先就是为对方好，不能确认自己能给对方带来幸福，就不要抓着人家不放，让能带给她幸福的人去守护她。”
　　“你懂不懂爱情？难道你不明白，只有和所爱的人在一起才会幸福？因为爱所以愿意付出？为所爱的人付出也是一种幸福？”
　　“我不知道这种幸福是建立在怎样的基础之上，我也不知道这种幸福是不是双方即家人共同的感受。因此，你说的我不敢认同。你认为，两个人只要认定对方为自己今生的唯一，自己也是对方今世的真爱，结婚是必然的，只是眼下时机不够成熟。此时他们以身相许、双宿双栖是正常的，无可非议的。但是，事实往往不是这样的。英俊潇洒的白马王子可能只是一只为了满足一己私欲的狂蜂浪蝶。不然，他怎么不知道要维护她的声誉、爱护她的身体？而白雪公主可能就是虚荣势利的市井小人。不然，她为什么不认真负责地对待感情和婚姻？而是只凭头脑一热，就不知自重，随意把自己送给对方？一旦达不到之前的期望，得不到想要的生活，开始的温情款款的绅士变成了粗鄙不堪的混蛋，起初的小鸟依人就还原成了河东狮吼。从怨声载道到鸡犬不宁，最后拂袖而去。这样的做法不是害人又害己？爱是责任、是付出、是给予，还有祝福，只要所爱的人幸福就好。而不是占有、索取和无谓的坚持与厮守。我不欣赏那种经过九死一生换来的爱情，也不相信只要相爱就能带给对方幸福。这种想法有时候是不正确的。或许别人比你更适合她(他)，别人能带给她(他)的幸福你可能永远办不到，更何况眼前你带给她(他)的只是痛苦和伤害。以后可能还是更多的痛苦和伤害。像你室友他俩这种情况，放手可能是一种更理性的选择。”
　　“爱就是爱，是单纯而美好的，当然会心甘情愿的付出自己情感，给予对方自己力所能及的爱和帮助，绝不会拿责任裹挟对方，更不需要惺惺作态的祝福。瞻前顾后的爱情是真爱吗？那样的爱有意义吗？人家爱你，不怕吃苦，不怕贫穷，不计较你家人的态度，对于她来说，只有和你在一起才是最大的幸福。你为什么还要拒她千里之外呢？你都不肯和她同甘共苦、朝夕与共你还谈什么爱她？都不能跟你朝夕相守了她还谈什么快乐和幸福？你是不懂爱情还是不愿意为爱情做出努力和牺牲？那么多不顾父母家人反对结了婚的人，他们用幸福来证实自己的选择的正确，最终不也得到了父母家人的认可？当然也有始终不被父母家人认可的，他们中间也不乏恩爱幸福的呀？”
　　“我不信一个有良知的人，在自己的父母或爱人的父母不开心时，他还能感受到幸福。如果他们真的觉得幸福，你不觉得这种只顾自己感受的人可耻吗？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不管是作为媳妇、还是女婿，自己得不到对方家人的认可，或者爱人得不到自己家人的认可，他或她的心情都不可能好过。让父母伤心，使爱人委屈，自己也生活在父母和爱人的夹缝中，左右安抚、上下讨好，很可能还会两头受气。心劳日拙，事与愿违，快乐和幸福从何说起？长期的心情压抑、身心疲惫不仅会对身体造成危害，也会影响到工作的情绪和效率，甚至导致各种失误，进而波及到经济收入。有多少感情经得起时间消磨？终究一天，积压到一起的诸多的不快就会像火山爆发，相互埋怨、彼此伤害。最后心灰意冷，分道扬镳。最初相约的海枯石烂、至死不渝，结果却犹如五彩斑斓的肥皂泡一样一触即破。举一个不该举的例子，我姑婆婆当初不是以为情比金坚所以才一意孤行的要和你爸爸结婚？可是结局却是不堪一击。她失望了，选择了逃避痛苦，忘记了自己应尽的职责和义务，把不尽的痛苦留给了父母家人。父母失去女儿伤心欲绝，儿子失去母爱患病夭折，姑娘因为无人哺育被送人。倘若收养幺幺的不是我幺爹爹，谁晓得她的人生会遭遇什么？如果我姑婆泉下有知，她应该会为自己一而再的自私和草率悔恨的。”
　　“是我爸爸对不起你姑婆婆和你们一家，我知道你们一家人恨我爸爸，如果我死了能平复你们一家心中的怨恨，我愿意以死谢罪，还你们家一个公道。”爱爱情绪激动地看着俊，眼泪像开闸的渠水涌出眼眶，心想我爱你爱得这么痛苦不是在代我家人受罚吗？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上一辈人的恩怨关你什么事？当你是个明白人跟你说几句明白话，你却胡搅蛮缠，算我不该跟你多嘴。”
　　“我胡搅蛮缠是吗？我知道你和你们一家人瞧不起我和我们家的人，你用不着顾忌我姐姐的面子来忍受我的胡搅蛮缠。”爱爱说完转身就走。
　　“话说清楚了再走。”俊一把抓住爱爱的胳膊把她拉回来。
　　“我说的够清楚的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还没说清楚呢。”俊把爱爱推着靠在摩托车座位上，叉腰站在她面前拦住她的去路。
　　“你还真是说翻脸就翻脸。我不过拿我姑婆婆不听父母劝诫打个比方，你那么激动做什么？对自己有养育之恩的父母不该考虑一下他们的感受？想当初，我幺爹爹为了幺幺翻跷喝了农药，要不是抢救及时保住了性命，你说幺幺这一辈了心里还能好过不？”
　　“他自己寻死觅活关我姐姐什么事？我姐姐和余明远相爱在先，是你幺爹爹棒打鸳鸯散才导致她翻跷的。余明远哪里不好了？除了没有余明丕的家庭富裕，论长相、论能耐，哪一样比余明丕差了？你幺爹爹凭什么干涉我姐姐的婚姻自由？”
　　“是，余明远是比余明丕长得俊，有能耐，可是他没有余明丕有责任心。一个大男人，决定和人家结婚就要对人家一辈子负责，更要对自己的父母、子女负责。他是什么东西？一个见异思迁、有始无终的家伙，觊觎别人家的老婆，抛妻弃子。他以为他净身出户他就很伟大？还打算带着幺幺到南方定居，他想没想过别人？一个被弃的女人带子再嫁，那种两难的境地不是可想而知的？年老体衰父母老来无依，年幼无知的娃子失去父亲的庇护，他们将经历怎样的身心痛苦？爱一个人就要设身处地为她着想，最起码不能让她因为你而受到伤害。他却让幺幺背上抛夫弃子、不贞的恶名，陷她于不孝不忠不义的尴尬境地。因为他余明丕被人耻笑，因为他帅帅差一点失去母爱。一个完整的家对孩子来说是多么的至关重要？他为了个人的私欲，把两个孩子、两家人置于痛苦不堪的境地，他就是彻头彻尾的自私自利、无情无义之徒。余明丕对幺幺的包容除了感情，更多的是对家庭的责任心，让父母和孩子不会因为自己的婚姻感情变故受到迁累。就凭这，我幺爹爹当初把幺幺嫁给余明丕就没有错。父母的良苦用心为什么不能理解呢？你想没想过，要是我幺爹爹不拿性命逼幺幺回头，他和余明远最终能得到什么？可能短时间会开心几天，然后呢？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不能亲手抚育儿子成人，让幺幺于心何安？只要思维正常、稍有人性的人都会觉得遗憾愧疚吧？然后呢？他们会为自己草率的行为后悔，开始相互抱怨，直到恩断情绝。她没有和余明远结婚，她现在过得也还不错吧？不说别的，帅是快乐幸福的吧？两边的老人家心里是舒坦的吧？你不觉得她不计后果的要离婚是一个轻率地、没有责任心的错误的决定？倘若余明丕是个好吃懒做、不忠不义之徒，离婚无可厚非，但他不是。一个人一旦进入婚姻的殿堂，就应该以家庭为重，要学会自律、学会忍耐，再有非分之想就是贪婪可耻的。”
　　“好你个当面讨好，背后插刀的家伙，你居然敢说我姐姐贪婪可耻、没有责任心、不计后果？要不是你幺爹爹从中作梗，我姐姐一开始就会跟余明远结婚，他们就会恩恩爱爱幸福快乐地过日子，他们怎么会翻跷？怎么会伤害到家人？还什么良苦用心，其实你幺爹爹才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他专横武断害了余明远和我姐姐，也害了余明丕，还有他们的家人，是他一手葬送了这些人的幸福，凭什么要我姐姐为他的刚愎自用、愚蠢武断买单？”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一个责任心不强、品质不好的人，你怎么能保证他和你姐姐就能有始有终？凭一时头脑发热说下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吗？我们现在再拿你奶奶做例子。你奶奶跟你爷爷不是私奔出来的吗？没有感情的人能私奔吗？难道他们起初不是抱了携手与共、恩爱白头的信念，抛弃优越的生活，不错的前程，讨米要饭来这里的吗？害死了两家的父母亲人，他们两个得到了什么？他们在乌河镇人的印象中就没有恩爱过，是吵吵闹闹、打打骂骂地过了一辈子。古人言：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你爷爷却到了咽气的前一天还骂了你奶奶大半夜。一个病入膏肓的临死之人，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还要竭尽最后的全力骂一个跟了他几十年、替他养育一群儿女的老伴，你能说那不是彻骨的恨，而是刻苦铭心的爱？”
　　爱爱怔怔地看着俊，他怎么知道爷爷奶奶的事情？难道奶奶把这些不光彩的经历讲给姐姐听了？不可能呀，奶奶不知道他们的父母因为他们的私奔而离世了呀？难道是自己发烧时说胡话，或是做梦说梦话告诉给姐姐了？他说这些话是什么用意？这个放肆的家伙，他居然敢对她刚刚离世的奶奶出言不敬？爱爱气得发抖。
　　“你从哪里知道的这些？”她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齿缝里挤出这句话。
　　“这么说我说的都是事实？”
　　“我姐姐告诉你的？”
　　“怎么可能？她根本不知道。”
　　“那是谁告诉你的？”
　　“我太婆。你应该还记得的，我初中毕业那年暑假，在幺幺那里玩过一段时间，回去后我太婆就跟我讲了这些。”
　　初中毕业那年暑假，那不就是他们刚刚相识的时候？他太婆告诉他这些是什么用意？
　　“她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太婆说还在解放前，有一年北方遭了天灾，那里的人们结成戏班到我们那里唱戏讨生活，其中有几个人就在我们家寄宿。临走前的那天，一个唱戏的问我太婆，镇外的破庙里住的那家人打哪来的？是不是两口子都姓胡？我太婆说他们是十几年前从外地流浪来的，没人知道是哪儿的人。不过他们都不姓胡。我太婆问那个人为什么问这个。那人一笑，说那天他到邻村跟人约戏，回来路过镇外的破庙，听见里面男的女的在唱他们戏里的段子，唱得还很好。听几天戏就能把戏唱道这样？他觉得不可能吧。他很好奇，就进屋装作讨水喝。没想到女人说话的口音居然和他们是一样的，见了他蛮热情的。但男的却是乌河镇当地口音，态度很不友好。他说一看那两口子的长相和年纪，想起来老家疯传的一对私奔的胡姓男女。他们老家的人几乎是个个会唱戏的。可离老家这么远了，没必要夫妻两个都改名换姓的，可能是他想多了。于是就把你爷爷奶奶的事讲给我太婆听了。不久就解放了，你爷爷参加了民兵连。据说是全镇没有一个人有他那样的天赋，一学打枪就是个神枪手，还代表镇上到县里参加民兵比赛，得了射击第一名，回来就当上了民兵连长。后来又搞文工团，教人唱戏演戏，唱得跟戏班子的人一样好，镇上没有人不佩服你爷爷聪明能干的。这不由得让我太婆想起了唱戏的说的那个故事。她小时候读过百家姓、女儿经一类的书，认识几个字，她从你爸爸他们的名字上悟过来了，你们家本该姓胡，那个唱戏的猜得没错。我原来并不很相信这些话，听幺幺说你奶奶死了后，你总是认为是你害死了你奶奶，他们才晓得你去过你奶奶老家，你经常听的一段戏曲录音是你从老家那里录回来的。所以我猜想那个唱戏的话是真的。”
　　“那么说你们家的人都知道我爷爷奶奶的事？”
　　“这个事情我太婆只讲给我姑婆婆和我听了。她们都不在了，现在只有我晓得。”
　　“你说我姐姐的妈妈也知道？”爱爱心里对姐姐的妈妈和俊的太婆肃然起敬。奶奶曾经肆无忌惮的辱骂虐待过那个人，她却从来没有为泄愤而揭奶奶的老底，直到她死后，她的母亲也没有拿这些不光彩的事情报复奶奶。一个地主家的女儿，匪军军官的儿媳妇，一个和侄子私奔的人，她们完全可以让奶奶颜面尽失，让爸爸断送政治生命。可是她们没有那么做。这是怎样的胸襟呀！她的眼泪哗哗地流过面颊。“就是因为这些你太婆才反对你姑婆婆嫁给我爸爸是吗？”
　　“应该是吧。”
　　“那她为什么又要讲给你听？”难道这个老太太有先见之明，能未卜先知？她知道将来有一天，重孙子会被古家一个不要脸的小女娃子看中后对他纠缠不休？所以提前给他提个醒，古家的人不成器是祖传的、根深蒂固的？爱爱记得在锦珍姐姐家见到他们家人时，除了俊，所有的人都是用仇视的眼光怒视着她，包括杰、敏、小丁蜜，和所有的孩子，当然孩子们是因为大人们仇视她而仇视她的。俊的太婆是因为俊没有仇视她所以讲这些给他听的？这不太可能。
　　“这个我怎么晓得？”俊苦笑一下后说。
　　“那你跟我说这些的用意是什么？是想告诉我你知道我们家的老底？还是想表明你的什么态度或立场？”爱爱斜仰着头，泪眼审视俊。
　　俊又苦笑一下。“喂，不是你说起你室友，所以才担心你太单纯，希望你多个心眼，就事论事说的一堆废话吗？我只是说说我个人对婚姻的看法和观点，哪里有什么用意？跟你和我有什么关系？你想哪儿去了？”
　　“一点关系没有？”
　　“当然没有。怪我话多，又惹你哭了。你姐姐知道了又要削我的人了。她总是埋怨我惹你哭，可是我真的不是故意想惹你哭。不哭了行吗？你总是对着我哭你不觉得对我不公平吗？”
　　“我哭我的关你什么事？怎么对你不公平了？”爱爱扭过脸去。
　　“因为我从来没对着你哭过呀？虽然我们不是有血缘关系的亲戚，但总可以算得上是朋友吧？起码我是拿你当朋友的。看着朋友流泪而束手无策的滋味很不好受你知道吗？人都有不顺心不如意的时候，如果哭一场后能让心情变得舒畅，我愿意看着你痛痛快快地哭一场。可是你却是越哭越忧伤，我的心情也跟着沉重难过起来。”
　　“我哭和你原本不相干，你大可不必假惺惺地说什么心情沉重难过。”爱爱的嗓门又大起来，她在心里说你害我流的眼泪何止你看见的这几滴？
　　“你呀，什么时候才能分清好话和歹话？什么时候才能------”俊的话没有说完。
　　“我就是不分好歹。”他居然说她好歹不分？爱爱生气地回过头，看见俊仰头看着天空，牙关紧紧地咬着，脸颊似乎有些抽搐。难道这家伙真的难过了吗？还是被她气到了？他好心带她出来散心，好心开导教育她，她却冲他怒吼发脾气，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你生气了吗？”她轻轻地摇他的手臂。他仰着脸闭着眼木头人一样一动不动，也不吭气。
　　“我不是有心要气你，也不是有心要冲你发脾气。我也不想哭，可是，可是------”她拿手抹自己的眼泪，可是怎么也抹不干，而且越抹越多。
　　俊低下头看着伤心的爱爱，轻轻地拍了拍爱爱的肩膀以示抚慰。“我知道你是心里难过才哭，你冲我发脾气证明你也没拿我当外人，我怎么会跟你生气？既然哭不能减轻你的痛苦，为什么不把伤心的事忘掉？或者藏到心底封起来？有什么大不了的事让你总是不开心？凡事往开处想，你看你有那么爱你的爸爸妈妈和姐姐，还有把你从小带到大的无微不至的奶奶。你身心健全、衣食无忧、还聪明漂亮。和同龄人比起来你应该觉得很有优越感才对，为什么你却总是像个愁纹不展的小苦瓜？要知道你不开心，那些挚爱你的人也会伤心。他们会担心你，以至于食不甘味、夜不成寐。报答父母养育之恩有很多方式，做一个快乐的人，也是报答父母的一种方式。所以你一定要健康快乐起来，为了那些爱你的人。”
　　爱爱抹去泪水点头。他说的那些爱她的人里也包括他在内吗？
　　“回去吧？你妈妈和姐姐也快回来了，幺幺要知道我把你带这么远瞎逛，肯定要削我的。”
　　“她打你打得疼不疼？”
　　“她哪里舍得下狠手？只是做做样子而已。”
　　“那你还搞得多么委屈、多么害怕似地？”
　　“她虽然是做样子，但是也是在表示心中对我的不满。我的感受当然不能像得表扬那么舒服。”
　　“嘁。你跟我说了她那么多坏话，就不怕我去跟她告密？”
　　“她比你精明，知道我没有恶意。即使我出言不逊，她也不会跟我计较。她很珍惜她的亲人，会顾及亲人们的感受。就像太太说的，她姓袁，是吃袁家的饭长大的，跟姓古的人是绝对不一样的。”
　　姓古的确实都是一些自私自利之徒呀。爱爱听了这话低下了头。
　　“不会又生气了吧？”俊抚着她的头摇晃两下。
　　“没。”她扬起头。
　　“真的？”
　　“嗯。”
　　“家人、亲戚被人瞧不起让你很沮丧是吗？你不必因为他们觉得羞愧，抬起头来走路，你是你，和他们不相干。世俗的言论很可恶，但是能让尚有良知的人检讨、约束自己的行为。做人就要有准则，要懂得约束自己的情感和情绪。如果人人都只一味的为满足自己的利益或私欲而不计后果，那这个世界不乱套了？其实有好些事情稍微忍一忍就过去了，一旦放纵就会因此变得不可收拾。”
　　“你是在警告我吗？还是批评我们古家所有的人？”
　　“是劝你。这个世界冲动任性不负责任的人多了，并不只有古家的人。让人伤脑筋的是现在社会上这种人越来越多了。那些对婚姻不负责任的人明明是最没有资格谈‘爱’这个字的，可他们却总是打着追求真爱的幌子，干着背叛自己家人，伤害他人家庭的事情。现在一些年轻人脑子里都是以自我我中心，责任感越来越差，是非观念越来越模糊，他们甚至对有些词意越来越越混淆不清。他们把任性当率真，把放荡当豪放，把无耻当勇敢，把傲慢当高贵，把轻浮当潇洒，把轻佻当活泼，把无知当天真，把□□当多情，把猥亵当浪漫，还有好多好多。”
　　“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像现在的学生们动不动就发脾气，吵架打架的事情时有发生，你问他们为什么吵架打架？你知道他们说什么？不为什么，就是看他不爽。说你怎么不懂得包容和谦让？他们说我怎么想的就怎么干，我不喜欢转弯磨角，不喜欢口是心非，我讨厌阳奉阴违，虚伪。听见没？包容和谦让是虚伪。明明一块钱公汽可以到的地方却非要花二十块钱打的的，经常翘课去上昼夜网吧的，天天偷着抽烟喝啤酒的，手牵手在校园内招摇过市秀恩爱的，考试交白卷和老师对着干的，这样的人都有人羡慕、喜欢、模仿，认为他们特酷。甚至还有学生学影视剧里头的情景，在街上旁若无人地拥抱激吻。他们脑子里想的可能是影视作品里优美拥吻的姿态，却不知道自己的姿态、形象猥琐到令人作呕的地步。青天白日的在大庭广众之下辱人视听，他们不觉得羞耻，却以为浪漫前卫。非礼勿听、非礼勿视，试想满大街的人都似他们那么随便？人们上街还敢睁眼睛吗？”
　　“虽然我也厌恶那种前卫派，但是我还是觉得你太偏激，太封建守旧了，要和这个时代脱节了。”
　　“这不是封建守旧，是做人起码的礼仪道德、是社会公德心，你不能使这个社会变得美好，大家不计较，但是你也不能给这个社会添乱添堵添恶心。”
　　“也不知道你将来会跟一个什么样的人结婚。我有一种预感，你的这些思想可能让你将来的婚姻不顺畅。”
　　“你诅咒我？放心吧，你担心的事情不会发生的，我会为我的婚姻和家庭竭尽全力的。回去吧，再不回去就来不及赶在她们前面回医院了。”
　　“嗯。”
　　俊拿手遮住阳光，望坡地扫视一了一圈。“那边有口堰塘，脸上鼻涕眼泪一塌糊涂的，洗洗再走吧。”
　　“嗯。”
　　大路边有一个长满青草的深沟，俊一步跨过去。
　　“太宽了，我没跨过这么宽的沟。”爱爱看着沟皱起了眉头噘起了嘴。
　　“你那么长的腿，还在乎这么点宽度的沟？不要紧的，加点跳跃，一大步就跨过来了。就算掉下去也没事，我拉你上了就行了。沟里没水，大不了有一两条打盹儿的蛇，咬不死人的。”俊笑，又像从前那样幸灾乐祸似地笑。
　　“我不洗了。”
　　“脸跟花猫样的，不洗不要你回去。要不我拉你一把？”
　　爱爱把手递过去。她以为俊会拉她的手，没想到俊隔着衣袖拉着她的手腕把她拽过了沟。她表情痛苦地甩甩被拽得生疼胳膊。
　　“怎么了？扯疼了？”
　　“嘁，拽人哪有拽胳膊的？怕我有传染病吗？就算我有传染病拽一下手就传染给你了？”
　　俊苦笑一下没搭腔，径直朝堰塘走去。
　　堰塘的水很清，但不是清澈见底的那种，说不上是蓝还是绿，跟湖水和河水都不同，看着蛮舒服的。爱爱第一次看见这种颜色的水，有了想尝一尝它的味道的想法。
　　“我想喝一口。”爱爱洗过脸，捧一捧水凑到嘴边。
　　“不能喝。”俊挽起外套袖子，拿里面的秋衣袖子擦脸上的水。
　　“为什么？你不是说这是拦截天上降下来的雨水吗？”
　　“是雨水不错，雨水从田地里流下来，田里的农作物一年到头得施多少化肥、打多少农药？流浸到这里还不是污染了。你口里干渴？”
　　“嗯。也不是啦，就是觉得这水一定很好喝。”爱爱看看自己的羊毛衫，拿手抹抹脸上的水。
　　“没东西擦脸吗？”
　　“匆匆忙忙的，什么都没带。”
　　“那怎么办？是晒干，还是擦干？这，这，你选。”俊指指自己的秋衣袖子和肚子。
　　俊的秋衣袖子都被他擦湿了，爱爱抿嘴一笑，低下头揪起他秋衣的前片擦脸。她轻轻地吸了一口气，这家伙身上一股淡淡的洗衣粉的香味，怪好闻的。真想靠在他的怀里呀，那一定是很温暖很舒服的味道。可是这个道学先生痛恨这种行为，在他看来这种行为肯定是轻薄放荡的。他刚才还说女生要自重呢，要是他知道她有这样的想法一定会瞧不起她的，会认定她和她的那些亲戚们一样龌龊不堪。她抬起头，蔫蔫地回到大路的沟边，俊还是隔着衣袖拽着她的胳膊把她扯过沟。
　　“唉。”她叹口长气。
　　“怎么了？又扯疼了？”
　　“不是。困了。”她懒懒地说。
　　“觉没睡好？”
　　“也不是，昨天吊瓶里加了安定药，一夜睡得迷迷糊糊的没醒，哪里会没睡好？”
　　“那怎么是困了？是睡多了，又突然加大运动量，乏了。”
　　“困了和乏了有区别吗？我觉得是饿了。我还想吃那个有米酒味的东西。”
　　“上车吧，回去买。”
　　“可是我身无分文。你兜里有钱不？”
　　俊笑着不做声。
　　“你不会也是身无分文吧？”
　　“差不多，不过你可以放心，买米酒发糕的钱还是有的。”
　　“那你先帮我买了，我以后还钱给你。唉！你总是这么小气，你对我大方一点不行呀？”
　　“不行，没听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坐稳了，别颠下来了。”
　　爱爱想，这个家伙今天带她出来不是让她散心的吗？那这些话是无心说起的还是早就准备要说的？怎么都好像是为了让她明白，他是不会为了她违背家人的意愿的，让她死了这条心。难道他知道自己暗恋他？千万不要呀，那岂不羞死人了？他会不会也暗恋她？怎么可能？听他说的那些话也该知道他有多么明智清醒，怎么可能喜欢她？他们见面和相处的时间屈指可数，就像他说的根本互不了解。他也从没有主动联系过她，几次主动都是因为姐姐的托付。所以他对自己好也只可能是因为姐姐的原因。或许他就是那种古道热肠的对谁都这么好的人。可他说当她是朋友呢。怎样才能知道他喜不喜欢她？管他呢，先珍惜一下眼前可以相处的机会吧。她双手抓着车座上的钢架，真想像那些骑车的恋人们一样，把头贴着在他的后背上，紧紧地抱住他的腰，享受在疾风中飞驰的快感。可是她不敢。奶奶教她不要和命运过不去？他教自己不要和父母家人过不去，还不能和自己过不去。她和他注定今生无缘，怎样才能把他淡忘？爱爱的眼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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