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年一掷

　　从武大回来，一切又恢复平静。高一的小日子像森林小火车一样哼哧哼哧往前开，年晞即将离开的那一站就在不远处向他招手。车窗外的风景美丽又迷人，可是伸手什么也抓不住。

　　课间的时候，路逅突然出现在 16 班门口，朝年晞的方向吹了声口哨。年晞正准备起身，卢玉庭三步并作两步就往外冲。

　　原来今天 15 班和 16 班有场篮球练习赛。

　　这俩人什么时候又拜把子了？

　　年晞看着卢玉庭刚跨出门，又折返回座位拿篮球服。

　　差点忘了，新衣服。

　　卢玉庭拎着衣服经过年晞的时候，神秘地笑了一下。

　　现在天气渐热，直接穿校服打球，满身臭汗，上晚自习的时候贴身上特别难受。汗臭都快把方圆几里的人都熏倒了。顾奈儿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了好几回。最重要的事，许是臭味相投，蚊子就围着他一个人转，他再皮糙肉厚也受不了蚊子大军每日的进攻，终于下定决心打球的时候换篮球服，专门去定制了一套新球服。

　　友谊赛打得热烈，学校食堂的晚餐都快见底了，比赛还没进入尾声。一群人打球打得废寝忘食，操场上传来铿锵有力的拍球声，引得三三两两的女生驻足观看。

　　“哇，8 号好帅，他是怎么原地跳那么高的？”

　　“穿黄色球衣的那个更帅，你没看见，他刚刚那个灌篮，帅到飞起！”

　　”哪个哪个？穿黄色球衣的那么多，几号？几号？“

　　”哎呀，就那个啊，最高的那个，啊啊啊啊，他转过来了，长也好好看！“

　　”我也看到了，是不是球衣上没有写几号，写了两个字母的！“

　　”对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

　　”LX，可能是他名字的拼音简写吧！“

　　“我还是觉得 8 号比较帅！”

　　”我站 10 号！“

　　”我站 LX!\"

　　”好啦，好啦，哈喇子收收，帅哥都是别人班上的啦，走啦走啦，上晚自习去啦！“

　　......

　　场上打得酣畅淋漓，场外吵得叽喳不停。

　　几只麻雀落回天线上，簌簌蹦跶两下，天空像被冲刷的调色盘，色彩一点一点被晚风扯散，喧嚣的球场渐渐敛起白日的繁忙。

　　运动完饿得发慌，卢玉庭跟路逅勾肩搭背一起去觅食。顾奈儿捧着可乐罐小尾巴似的跟在后头。
　　路逅转头瞅一眼嘟着嘴巴的顾奈儿，说：“哟，小姑奶奶，咋滴啦？你哥赢球了，还不开心？”

　　顾奈儿跨步上前：“你球服上印个 LX，撒子意思嘛？”

　　卢玉庭得意地坏笑，伸出手指弹了下顾奈儿脑门：“你都塌房移情别恋了，还不让别人觊觎你家男神？不对，是前男神！”

　　顾奈儿憋屈地五官扭在一起做个鬼脸：“我不是担心他，我是担心你，你......认真的吗？”

　　从武大回来那晚，卢玉庭抽光了三包烟，干掉 12 瓶啤酒，半夜三更躺楼顶竹床上看星星。不远处拉煤的火车哼哧哼哧隔一阵子就冒个气，他倚着蝉鸣，摸出年晞送他的书签，仔仔细细抚了一遍又一遍，贴在鼻子上闻闻，又傻呵呵发笑。直到小区里的灯火熄得差不多了，他眯缝着眼，怎么也睡不着，心跳，眼皮也跳，耳蜗里轰隆隆只有自己的脉搏声。他左右手噼啪呼了自己两耳刮子，从一开始坚信自己直来直往中正不阿，到动摇质疑模棱两可，再到最后仰天长笑放弃挣扎——不就拐个弯吗？喜欢就是喜欢，哪有什么条条框框？

　　老子就是心动了！

　　他半夜咋咋呼呼把顾奈儿揪起来煲电话粥，确认她是不是真的移情别恋了，如果是，那就不能怪他夺人所好了。顾奈儿以为他哥在梦游，没放在心上，今天看到他又去找路逅套近乎，还印了\"LX\"在球服上，他哥来真的？

　　他哥居然喜欢男的？我的麻麻米亚，外婆知道了会不会直接中风去医院抢救？

　　她大舅知道了，会不会把他哥打成高位截瘫？

　　她舅妈这个大法官会不会直接程序都不用走，直接把他关牢子里判个终身监禁？

　　顾奈儿不由得倒抽十口冷气！

　　路逅一下子被搞懵了，“LX 是啥意思？不是卢玉庭小名么？”

　　卢玉庭，L 开头是没错了，后面那个 X 是啥？

　　“LX，love-xi”卢玉庭直勾勾地看着他俩，坦坦荡荡地说：“我当然认真地，明人不说暗话，我看上年晞了！”

　　嘣！噼！啪！路逅感觉只要跟卢玉庭沾上边，就分分钟有被一万道惊雷鞭成干尸的危险！

　　“你再大声点，生怕别人听不到，让你成为第二个贺澹澹是吧！“路逅吓得一缩，冷汗直冒，”你想被孤立被当作异类那是你的事，我们家年晞恕不奉陪！拜拜了您嘞！这张球星签名照还给你，咱们山水无相逢！”

　　卢玉庭一把揪住路逅的后衣领：“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要回来的先例，这个忙，你帮也得帮，不帮也得帮，不然下周一‘主席台讲话’全校表白见！”

　　妖了你个大孽，这是个疯子吧！

　　但凭卢玉庭的尿性，这二百五还真有可能做得出来！

　　顾奈儿也觉得他哥要么疯了要么吃错药了，在一旁直扶额。

　　“这件事呢，只要你配合，我肯定暂时不会让第四个人知道。“卢玉庭自觉地请路逅炸鸡柳，”就跟之前一样，你给我报告报告年晞的行踪啊，喜好啊，帮忙推波助澜一下啊，我追到他了，必有重谢！“

　　【嗯呐，你放心，我肯定帮年晞把大门焊死，不让你靠近。】路逅敢怒不敢言，虚与委蛇地点点头，趁卢玉庭不注意，猛翻几个白眼。

　　要说这世界上有什么无法抵抗的诱惑，排第一的肯定是学校门口的炸鸡柳。

　　油锅一起，香飘四里。

　　刚出锅的煎炸食物都有特异功能，能把肚子里的馋虫勾引到不流口水誓不罢休。每次出入校门，都是一场钱包与抵抗力的生死决战。青春期的胃也特别不争气，仿佛是个无底洞，有多少吃多少，哪怕刚吃饱，眼一馋肚子就又跟着饿了。

　　如果有一个人在班上吃炸鸡柳，那么肯定会有十个人冒着晚自习迟到的风险，也要去排队买一份回来吃！

　　卢玉庭抱着一袋大份的炸鸡柳踩着晚自习的铃声进来的时候，迎来了众人虎视眈眈的凝望。

　　太过分了，拉仇恨啊！

　　闻到吃不到，真想揍他一顿。

　　炸鸡柳要继泡面之后，成为咱们班第二个被禁止带入课堂吃的食物才行！

　　老师还没来，超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第二排来抢了一根炸鸡柳塞嘴里了；孟刚也蹦跶过来，张开嘴嗷嗷待哺；褚思涛干脆一把横刀夺爱，把卢玉庭的剩下的半袋鸡柳抢走了，回到后面慢慢分给大家吃。

　　”啧啧啧，素质！“卢玉庭嫌弃地摇摇头，”跟饿牢里放出来的一样！多少年没吃过东西了？“
　　说罢，又从腕上挂着的袋子里掏出另一份炸鸡柳。

　　得意洋洋！

　　”晞~晞~“卢玉庭小声叫着，没反应，又用脚踹一脚年晞椅子，”年晞！“

　　年晞侧过头，一袋炸鸡柳递到眼前。

　　卢玉庭说： ”喏，给你吃，香着呢！“

　　这家伙到底买了多少袋？

　　年晞虽也馋，但还忍得住: ”你吃吧，你没吃晚饭，多吃点！“

　　卢玉庭笑了，拍拍自己，说：“我吃饱了，这个给你，快吃！”

　　邵碧波在一旁口水都要流下来了，接过鸡柳，对着年晞说 : ”哎呀，来来来，一起吃呗！“

　　卢玉庭：“等会，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晚饭的？”

　　年晞：“......”

　　我去看路逅打球了不行吗？要你管！

　　路逅憋着一肚子的秘密又不好跟别人说，可难为死他这个大嘴巴了！为了不跟年晞添堵，他连年晞都瞒着。难受的时候就用指甲盖抠书皮，可怜的书皮已然千疮百孔。

　　卢玉庭却以为路逅什么都告诉年晞了，而年晞一点都没有拒绝的意思，还是跟之前一样，耐心地跟他讲题，觉得自己十分有戏！那晚年晞的表白肯定就是对他说的，是他先动的手，不能怪我！
　　贺澹澹被人说三道四，那是他自己怂，不敢承认也不敢怼回去，老子光明正大谈恋爱，碍着谁家大马路啦，关别人 P 事！

　　卢玉庭卯着一肚子的自信，准备在 520 这天捅破这层窗户纸。那天恰好开班会，大家把桌椅围成一圈评选第一批入党积极分子，候选人挨个在中心演讲，有的为了讨好“广大选民”，还准备了各种小零食。

　　班会转眼间就跑偏成了茶话会，一撮撮痴男怨女们暗戳戳地传小纸条，连褚思涛都用彩色气球扎了一束花，悄咪咪放在桑幂座位上。只有覃喆和邵碧波心无旁骛地磕着瓜子剥着沙糖桔，认真的在听井冈山的艰苦奋斗史。

　　卢玉庭薅了一大包瓜子到怀里，一颗一颗认真地剥。班会快结束的时候，他指甲盖都快劈叉了，卢玉庭仔细数了两遍，刚好 520 颗瓜子仁。剥出来小山似的瓜子壳，瓜子仁还真没多少，一个小糖果樽就装下了！

　　顾奈儿连叹两口气，这就是爱情的魔力？果然他哥这种糙汗子坠入爱河后什么都做得出来？

　　但是，哥你也真忒小气了吧，表个白一袋瓜子就完事了？追年晞的妹子一条走廊都排不下，你这也太寒酸了吧！

　　卢玉庭笑她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

　　“哟，你也喜欢这样吃瓜子啊，剥了之后一把抓，满足！谢谢哈！”褚思涛伸手就想不劳而获，卢玉庭反应过人，一把护好糖果樽，“滚！”

　　“吃独食，不得好死！”褚思涛要去抢，卢玉庭把糖果樽举过头顶。

　　顾奈儿踢一脚褚思涛：“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嘿，他也不给你吃！你不生气？”

　　“我不吃，我自己剥！”说着，顾奈儿抛了颗瓜子到嘴里，咔嚓一声，嚼得卡崩响。

　　年晞去趟洗手间的功夫，抽屉里就堆满了小礼物。那个装着 520 颗瓜子仁的小糖果樽就这么被埋没在了一堆没有署名的告白信物中。

　　现在的女孩子呀，怎么都这么早熟，还能不能安安心心搞搞学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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