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绵的事

　　大三，正式开始。下了课，穆绵绵约夏说吃午饭，他睡眼惺忪的立在公寓楼前，演示恶心的颓废美。收拾好自己是对别人的基本尊重！穆绵绵很不满意。
　　今早十点赶完论文，刚睡下。抱歉。夏说红着眼睛，眼球上的血丝根根分明。
　　快跑！不然食堂没位子啦！绵绵跺着脚，推着他使劲儿朝人潮涌动的食堂“飞”。
　　端着餐盘费了老鼻子力气才有了位儿，她终于松了口气，掏出一个小玻璃瓶，黑漆漆的一罐：给你。
　　是什么？夏说有些懵，打开了盖子，一股油腻味扑面而来。
　　固元膏。那两天忙着跟我妈联系感情没时间出去买东西，就偷了这个给你。这可是我妈自己做的，便宜你了。穆绵绵看了看那瓶子东西，又看了看夏说：真没偷错！挺适合你的！瞧你现在这残花败柳的样！
　　谢谢。夏说弯着眼睛，很高兴，顿时有了精神：下午有课么？
　　没有。
　　那待会儿是回公寓吗？
　　嗯。
　　我跟你一块儿去，正好给苏二讲课，再调一下时间安排，这学期我的课有点儿紧。
　　要是累，就别去了，偶尔少节课也没什么——
　　我很喜欢跟你在一起的感觉。夏说打断了绵绵的话。
　　穆绵绵有些滞，她不是很明白，终归是给苏二上课，实际上他们单独一起的时间很少，大概就来回那一路，也就寥寥的几次。这个男生太怪了！她认真的认为，但什么也没有说。坐地铁的时候，夏说还是睡着了，不经意的滑到她的肩上，她甚至感觉到他呼吸的节奏，睡得太沉太美，绵绵为要不要叫醒他而挣扎，夏说猛的抬起了头，他捂着自己的眼睛，缓劲儿：过站了么？
　　绵绵肩膀一空，身体差点失去了平衡：没有。不过，马上就下了。
　　还好。他舒了一口气：抱歉，我睡着了。
　　我知道。你还打呼噜，磨牙，流口水，说梦话呢！她一本正经。
　　有那么糟么？夏说认真的回忆了一下情形，却什么都想不起来。
　　到了，下车吧！绵绵拍了拍他的肩，看着他冥思苦想的样子想笑，却生生的憋了回去。
　　苏二聚精会神的听着夏说的只言片语，夏说的用语总是浅显得恰当好处，二儿有时候会为自己又听懂了他的某个遣词而欣喜不已。更多的时候，二儿都是自习的，夏说只在数学辅导上费口舌。一个半月的时间里，二儿从“三年级”升到了“五年级”，成年人的智商更为可靠，这是夏说的理由，从不解释他是如何办到的，总之苏二看完一本《读者》问题不大。
　　苏二，以后我不能天天来了，根据课程表的安排，只有周二，周五，周六有空，你能挪出这三天晚上七点到八点的时间段么？夏说边说边帮二儿勾下作业，折好页边。
　　好。苏二有点失望。
　　其实非补习时间你可以来我学校，如果不撞课，我还是可以抽出时间给你讲课的。夏说试着更为妥协。
　　嗯，我上公共课的时候可以带二儿去学校。绵绵拿了三罐可乐，和他们坐在一处，开了其中一罐，递给夏说。然后他们对了课表，确定了时间。
　　苏二显得兴奋又担忧，“大学”对他来说是一个高不可攀的词，这个词所代表的一切事物比庙里的神仙还遥远：我可以进去吗？我不是学生。
　　可以，你还可以混进去上课。穆绵绵掐着苏二的脸，亲密。
　　混进阶梯教室那天，苏二不停的问绵绵行不行，到底行不行。绵绵笑着，拉起他微微发抖的手，坐到樾琦身边，樾琦朝苏二打了个招呼：来玩啊？好好玩！老师到讲台上时，二儿心虚得几乎把头埋到桌子底上。绵绵大力的把他拉起来，低声道：你这样更明显！上大课几个系在一块儿，谁都不认识谁，没关系的！要不你帮我抄笔记吧。绵绵把笔记本推到他面前，二儿旋开钢笔帽，朝笔尖哈了一口气，真的就一笔一划的记了起来，情绪通过书写快速的镇定了下来。两堂课结束后，苏二仍然意犹未尽，而绵绵和樾琦几乎抓狂。二儿，如果你天天过这样的生活，不会觉得幸福的。樾琦对他抱怨道。大，大概吧。苏二不好意思的挠头。但是心告诉他，不会厌，他讨厌的只是生活里的自己，而不是生活本身，各式各样的生活都是好的，一层不变也是好的。但他辩驳不出口，他说不出那样的道理，只好附和。
　　在学校附近的茶餐厅点了两份套餐，绵绵还要了牛奶咖啡，等了十分钟，夏说背着包跑了进来，朝服务生打了个响指：鸡肉三明治，黑咖啡。他几乎是用吞的，吃完了整块三明治，咖啡摆在手边，光是闻到空气里的苦涩就足够让人皱起眉头。绵绵看着他端起杯子，想象着液体划过喉咙充满胃囊，觉得这人有M的潜质，可惜她无意做S。夏说流畅的梳理了一小时的课程：再有两三次课，你就可以小学毕业了，二儿。
　　嗯！苏二很高兴，甚至说起今天“偷”课的心情，手舞足蹈，他很执着的认为那是“偷”，很兴奋，站在不属于自己的位置上做自己不应该做的事，每个毛孔都叫嚣着快乐，那种巨大的单纯的猛烈的快乐，夏说和穆绵绵对看了一眼，这一秒他们感恩生活。
　　二儿，你要不要学历史？每个人都应该知道自己国家的过去，当然，学好了历史就等于学好了语文。数学就没必要了，这个社会大部分构成只用得到小学算术。夏说被苏二感染了，心情很好。
　　好啊！苏二激动得怔红了脸，常年束缚手脚的性格让他不知道如何表达内心的喜悦，双手颤抖。
　　夏说，我觉得你在羞辱我。穆绵绵显得愤怒。想起高考的时候，她抱着历史卷子没日没夜的背，默念着“伊理”这个名字任由眼泪肆意，那段机械性疯狂的日子全靠自己的臆想撑过来，拿到大学通知书的那天，她就忘记了“唐宋元明清”，穆绵绵开始记忆她一个人的历史，伊理站到她面前，却成为了别人的支撑，痛苦隐隐约约的没完没了。
　　缺乏想象力的人应该尽量把自己沉溺在具体事项里，穆绵绵却不需要。靠你自己的想象力和顽固的性格活下来更好。夏说说得漫不经心，道理却触目惊心。
　　绵绵的眼神直喇喇落在夏说身上，这个藏在深层的赞扬含义太多，让人困惑：我不可能永远当个孩子。
　　那就做个永远的孩子。我喜欢现在的你——
　　也许你会更喜欢以后的我。
　　夏说笑了，就那样一个烫了温度的笑容挂在脸上，任她曲解。
　　你喜欢我，不管我多好多坏，都会喜欢我。然而你看上我的那些零碎，别人身上也可以有，我不做谁的拼图，你去找你需要的那块，和那个人拼凑完整！二儿，回家！穆绵绵“腾”的站起来，抓着包冲了出去。
　　苏二匆忙的道歉，朝绵绵追去。夏说轻轻的吐露字句：穆绵绵，只要你在我身边，你随时都是现在的你。为什么没有耐心听我说完呢？或许我在你心里也特别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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