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变

　　——为什么是单身？是心里有人了吗？
　　——很早就有了，我们还是朋友。
　　——那她知道吗？
　　——不知道。
　　——假如是你，你的异性朋友现在跟你表白，你会怎么做？
　　——他没问题的话，还是可以继续朋友的。
　　——我的异性朋友就是你，你就是我心里的人！

　　风过静止。
　　几秒死寂。
　　他们所处的海洋公园的位置靠街边，一辆救护车驶过，留下一长串徐缓持久“唔哩，唔哩……”的声音。

　　李知恬的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孙元瑞垂眸看着她，一字一句说得很笃定：“我没有问题。”

　　他没有问题。
　　他们还是可以继续做朋友。

　　李知恬懂，只是她对缓解此时气氛很犯难。
　　于是她硬邦邦地回答一个“嗯”字。
　　而孙元瑞似乎看透了她的内心，主动没什么征兆地换话题：“我下半年开学的研究生也在平芜师范学院。”

　　李知恬：“！”
　　“妙不可言的缘分，是吧？”
　　李知恬点头：“再次成为校友了。”

　　-

　　十月初。
　　平芜师范学院。

　　中午十一点四十分下课铃声一向，学生们一窝蜂涌出教学楼区，奔往校外、宿舍或东南西北四大食堂。
　　东食堂有两层，菜品也丰富，到了饭点前去的学生数占多，林荫路上摩肩接踵，李知恬走在其中之一。
　　快到东食堂有一段斜坡路，宽阔了些，李知恬听见身后高跟皮鞋哒哒越来越近，直至一个长发麦穗卷的女生没力气似的压.上她肩膀。

　　“知恬哎！总算让我逮着了我们单独相处的时间了，蓉姐我有很多丝好奇，方便告诉我你微信个性签名‘我希望他顺意，希望自己优秀。’他是谁？”
　　“我敲，徐蓉，你不是每天中午去南食堂吃你家乡炒面吗？”
　　“这不是换一个胃口嘛！知恬，方便说吗？”
　　“当然。”

　　微信个性签名的设置，李知恬便没再把他当秘密，她励志有一天同旁人聊起刘致良时内心全程是平静的。
　　她说：“一个朋友。”
　　“异性朋友！”徐蓉眼睛突的亮光，“诶嘿，有情况哦！是不是你参加的社团的那位研究生学长啊，你社团晚上活动都是他送你到女生宿舍楼下的。”
　　“不，不是孙元瑞。”
　　“啊……那是谁？”
　　“另一个异性朋友，他结婚了，我和他只能是朋友了。”
　　“感觉很遗憾啊。”徐蓉语气低落，但下一秒又拔高，“没事的姐妹，你这不还有一个？相信蓉姐眼力，我一瞧一个准，孙元瑞绝对喜欢你，好好把握，冲！他就在正前方！！！”
　　“？？？”

　　李知恬目光这才转向老香樟树下。
　　孙元瑞穿着件米白色无帽卫衣和灰色运动长裤，握着手机的手朝她挥动。

　　徐蓉在耳边激.情碎语：“卧槽，系草也不赖啊，微长碎盖的发型，绝，果然脸型选发型很重要，我觉得我们学院的各系系草评比这个月举行，他也不至于排第四，前三有望。”
　　“……有没有一种可能是他故意的？”
　　“啊？”
　　“来学校前他打听十足，前三莺莺燕燕多。”李知恬故做神秘，但又没这个天赋，两秒后崩笑，“好啦，我也不知道他咋想，他应该找我有事，我过去了？”
　　“嗯嗯嗯去吧。”

　　徐蓉踩着她的高跟小皮鞋哒哒跑进东食堂，李知恬跨大步快走到孙元瑞跟前：“你昨天给我看你换发型，我还以为你想明白了。”
　　孙元瑞手机放进裤兜，懒洋洋地笑道：“你还没放下，我想明白什么？知恬，别为我操心，我自有定数。”
　　“……”

　　又是这句话。
　　又是她没能力反驳的这句话。
　　李知恬懊恼皱眉，唇瓣张了张，另起话：“那去吃饭吧。”
　　“嗯好。”

　　一顿双方都无言的饭。
　　吃完后，李知恬因为下午一点十分有一场讲座要听，打算绕操场走几圈不回宿舍。
　　孙元瑞下午无课无事，也跟着走上环形跑道。

　　双方无言散步一圈，孙元瑞忍不住问藏在心里好些天的话：“知恬，你打算考研吗？”
　　李知恬果断摇头：“不打算了，我要修补本科之前的学分，而且我家那边，嗐，我不愿意一边在读研究生一边相亲。闹挺。”
　　“嗯。”孙元瑞眼底失落，再问，“那你这两年有一天放下了刘致良，想谈恋爱吗？”
　　上天给他关上了一扇门，能否给他打开一扇窗？孙元瑞紧张且期待听李知恬的答案。
　　“没有。”李知恬依旧回答果断，“专心学习，考下没有考的证，拿优秀毕业生。”
　　很好，开了一扇窗。孙元瑞眼底低落扫除，说：“行，那我以后替你挡桃花。”
　　“……”
　　李知恬叹：“你不后悔就行。”
　　“不后悔。”

　　他就没后悔过。
　　心甘情愿。

　　于是，李知恬之后的本科日常几乎不乏孙元瑞的影子。
　　社团活动结束，孙元瑞陪送她安全到女生宿舍楼下。午饭和晚饭，孙元瑞和她一起吃。图书馆学习，孙元瑞和她相对而坐，互相监督。李知恬为了补学分旁听的各种讲座，孙元瑞没课就会在场。
　　即便如此，李知恬的心里还是刘致良，一次专业课，老师上正课前问了一个关于如何看待人的善变的问题，周遭同学踊跃举手发言。
　　有说父母对自己的要求，有说男/女朋友，有说自己的主观思想。李知恬不免想起二零一九年年尾的某个夜晚，她给刘致良讲述完李成郡的虚伪，说出自己内心的矛盾，感叹的那一句“我真善变”。

　　一日复一日，两年接近尾声，李知恬毕业答辩通过，学习成绩以及各方面优异，以优秀毕业生的身份毕业于平芜师范学院。
　　也拿下了榕城的一所公立幼儿园的试用期资格。

　　好事成双，也不代表没有糟心事。
　　毕业第二天，李知恬就被家里长辈们安排各种相亲。

　　却也正好赶上平芜师范学院研究生放暑假，相亲十二次，李知恬都请了孙元瑞帮忙。
　　但第十三次相亲，孙元瑞痛苦地表示他也被家里安排相亲了。

　　【……】
　　一时不知该安慰起谁。

　　李知恬：【你相亲什么时候？】
　　孙元瑞：【后天早上九点，名章咖啡店。】

　　“！”
　　李知恬看了眼桌上纸张写着的时间和地点。
　　心情从低谷回升。
　　李知恬：【巧了，我也是。】
　　李知恬：【不如我们到时候说咱俩一对，然后让我要相亲的人和你要相亲的人相？】

　　孙元瑞：【可以。】
　　李知恬：【你是几桌？】
　　孙元瑞：【13号桌。】

　　“？？”
　　李知恬：【你认真的？】
　　孙元瑞：【嗯，认真的。】
　　李知恬：【我也是。】
　　孙元瑞：【？？？】

　　聊天界面死一般沉寂。

　　良久，孙元瑞问：【那我们还相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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